作者:辰木离火
翌日,贾敏精心梳妆打扮后,领着黛玉去参加江南节度使夫人的宴席。
黛玉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好奇地张望着江南的街景。
这里的一切都与京城截然不同,街边的建筑风格独具特色,充满了江南水乡的温婉韵味,与记忆中的相似的互相重合。
街边店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货架,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果然和京城相比,是另一种热闹。
抵达节度使府,夫人早已笑意盈盈地在门口相迎,她热情地拉着贾敏和黛玉的手,将她们迎了进去。
宴席上贾敏和夫人寒暄着家长里短,偶尔提及林如海所说之事,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似是在互相印证着什么。
黛玉静静地坐在一旁,她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大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和京城一样,都是表面上一团和气,亲密无间,实则暗流涌动,各怀心思。
这一场宴会过去,金陵城关于林大人爱女的流言,渐渐散去。
远在京城的史苗收到消息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脸上满是欣慰与安心。
景幻仙姑果真没有骗人,黛玉果然平安无事。
她想起之前对黛玉的种种担忧,心中感慨万千。
贾敏在信中并未详细叙述其中的曲折经过,反而着重细说了如今贾敬的境况。史苗看着信,眉头渐渐皱起。
眼看贾敬身体每况愈下,荣国府也该早做准备才是。想起原著里贾敬因嗑药过量登仙,而这一回却是真的病了。
史苗不禁心生忧虑,不知道这变故会给荣国府带来怎样的影响。
林如海到任之后,凭借着自己卓越的智慧和强硬的手段,将周边治理得井井有条。
水匪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肆意妄为,江南一带反倒愈发太平。
众人皆知,倘若林如海再遭遇不测,那无疑是狠狠地打了朝廷的脸。
林如海闲暇之时,常常会带着黛玉四处游历,领略江南的旖旎风光和风土人情。
黛玉惊喜地发现,江南的印书局比起京城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这里风气开放,思想自由,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极高。
她先前因心存疑虑而不敢拿出来的文章,在这里印刷出版后,竟大受欢迎。
她精心印发的科举题册,也比在京城时更受追捧,每日前来购买的学子络绎不绝,她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且说那一头的薛蟠,吃了个闷亏后,又找不到罪魁祸首,还被薛姨妈狠狠奚落一番,心中郁闷至极。
他在家里坐立不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透顶,便又厚着脸皮要了银子,前往江西贩卖杂货。
薛姨妈见薛蟠愿意出去做事,心里暗自高兴,况且薛蟠这一走,正好避开了宝钗的婚事,省得他这个做兄长的在一旁尴尬,徒增伤感。
薛蟠离开后,薛姨妈收拾行囊回到家中,与宝钗亲昵地相处了几日。
薛姨妈心里清楚,姨娘生的那个儿子,自己是指望不上了,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将来宝钗的夫婿身上,盼着他能帮衬薛蟠一二。
想起甄家那桩没能谋算成功的事,薛姨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把宝钗的大好年华真的耗在那里。
宝钗出嫁的日子,良辰吉日,阳光明媚。
薛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略有些家底,婚礼办得颇为隆重,十里红妆,风光无限。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地来到薛家。
宝钗嫁衣华丽,端坐在花轿里,一颗心却忐忑不安。她既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又隐隐有些担忧。
她嫁的这户人家姓刘,丈夫刘志乃是家中幼子。
刘家知晓宝钗曾经进宫服侍过贵人,还见过皇上,心中对宝钗便多了几分敬重,一进家门便恭敬地以奶奶称呼她。
宝钗料理家事,温柔和顺,细致入微,又饱读诗书,识得文墨,时常督促丈夫读书上进。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闲暇时,宝钗在屋内为丈夫红袖添香,陪着他一起研读诗书,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
今年丈夫即将参加科举考试,宝钗比谁都紧张。
她深知科举对于丈夫和整个家庭的重要性。
比起那些容貌娇艳的丫鬟在一旁侍奉,宝钗更愿意亲自陪伴丈夫读书,以免丈夫分心。
偶尔能与丈夫探讨几句圣人之言,宝钗心中便充满了自豪,觉得自己与那些普通女子截然不同,也更能帮衬丈夫。
近来江南的举子们中悄然流行起几册科举试题模拟。
薛宝钗虽不太精通应试文章的格律,但也好奇地拿起来翻阅。
看着书上“林岱”的署名,宝钗心中猛地一动,姓林?
她心中早有怀疑,此人多半就是黛玉。或许早有人看出了端倪,只是大家碍于情面,都没有说破。
一日宝钗见丈夫和他的同窗们对这几册模拟题推崇备至,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看这书,恐怕是林大人家那位姑娘的手笔。”
宝钗丈夫刘志一听,满脸的难以置信,嗤笑一声道:“一介妇人,怎么可能写出这等精妙的言辞。”
宝钗料到他会有此反应,轻轻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这便是爷不太了解林大人家了,他们向来疼爱女儿,请的都是大儒名流教导她。她虽不能参加科举,却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做这等事,大约聊以自娱罢了。”
听了宝钗的话,刘志再看这几册模拟题,却越看越觉得处处不妥,总能挑出些毛病,觉得有失偏颇。
不过刘志也没有和一同考试的学子们声张此事,表面上依旧夸赞模拟题,背地里却偷偷去找其他文章来研读。
他觉得宝钗的话虽有些道理,但毕竟是妇人之见,科举乃人生大事,还得靠自己慎重抉择,不可轻信他人。
自得知黛玉平安,林如海顺利赴任以后,荣国府便暂时没了大事。
几个哥儿今年都要参加科举考试,原先家里预备的模拟考场再度派上了用场。
清闲已久的贾赦一下子有了差事,他兢兢业业地当起了考官。
坐在考场上,看着下面奋笔疾书的哥儿们,贾赦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
贾政文渊馆的同僚们因勤勉治学,都得到了上面的赏赐。
然而贾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宫里突然想起赏赐他们,全因先前被太上皇廷杖的柳大人死讯传来。皇家妄图掩盖这一桩丑事,欲盖弥彰,想用赏赐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贾政看着那些赏赐,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哀,他深深知晓官场的黑暗与无奈,官场仕途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八月十五刚过,荣国府的门房看到江南来了人,身上还带着孝。
众人无需多言,便心领神会,定是贾敬不好了。
史苗近来眼神愈发不好,便把信件交给贾赦查看。
史苗问道:“你妹妹怎么说?”
贾赦长叹一声,神情哀伤地回道:“妹妹说敬大哥是吞丹过多而死,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对外便声称是暑天病故。”
显然,宁国府来报丧的人并未说实话。
史苗听后,觉得十分讽刺,到了这个时候,贾珍那群人居然开始讲究起名声来?
史苗对下人吩咐:“先前安排的人派到江南去,等那边丧事一结束,就把惜春丫头接回来。”
贾赦原本想说惜春终归是贾敬所出,或许应该留在家中守孝,但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便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世与原著不同,贾敬没有辞官,他在一品大员的位置上去世。
虽然不得圣上欢心,但向来因宁荣两府还算安分守己,宫里并没有为难,依照礼制给了体面,下旨命贾珍依制袭爵。
贾敬的丧事在素爱奢华排场的江南办得极为隆重,轰轰烈烈。
金陵本就是贾家祖地,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金陵上下有名的和尚道士,都被请来做法事,念了一场又一场的经文。
其中不乏有想趁机攀附贾家的人,如同嗅到腥味的猫,纷纷涌来。宁国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贾珍早已将荣国府送来史苗书信里的劝谏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如海和贾敏都曾劝他不要太过奢靡,可如今贾敬一走,贾珍没了管束,愈发肆无忌惮,仗着要为父亲尽孝的借口,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贾敬的丧事在前,就连一众举子极为关心的秋试放榜都得退避三分。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围观宁国府的热闹,但今年这一科的秀才们却丝毫不敢大意。
宝钗的丈夫刘志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家中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上前宽慰他,毕竟他还年轻,考场之上,考到白头才大器晚成的人不在少数。
刘志也努力收拾心情,前去向榜上有名的同窗恭贺。
一场酒席下来,刘志喝得微醺,满脸通红地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宝钗,他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顿时气急败坏。宝钗见他脸色不善,急忙亲自端了茶水上来。
刘志却猛地将茶盏朝着宝钗的面门摔过去,若不是宝钗躲避及时,肯定会被滚烫的热水浇个正着。
刘志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无知蠢妇,看看你干的好事!”
宝钗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心想他定是喝多了酒在发酒疯,便小心翼翼地应对,声音温柔又委屈:“爷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倒是说清楚,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刘志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多嘴,我怎么会不看模拟试题?今年的考题,那模拟题上早就涉及,都怪你……”
原来,刘志此番出去与同窗交流后才知道,今年的考题在模拟题上竟然出现过类似的内容。
刘志家中富裕,早早便买了好几套模拟题,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但凡他当初仔细看过,心中有个印象,说不定就能金榜题名。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模拟题今年押中了,将来未必还有这般好运。
刘志越想越气,他原本十分推崇那套模拟题,皆因宝钗说那题是女子所出,他才渐渐轻视,不再上心。
宝钗自然不肯认下这个罪名,不然她就成了丈夫不能中举的千古罪人。
她眼眶泛红,委屈地辩解道:“我真是冤枉,你们男人做文章的事我又不懂,不过是提了几句那林姑娘的家世罢了,可没说不让大爷看那些文章,怎么能怪我呢?”
宝钗说得有理有据,刘志却自知理亏又拉不下脸,啐了一口,蛮横道:“若不是你多嘴,何至于生出后面这些事?”
宝钗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丈夫当夜大闹一场后,便宿在了通房那边。
那通房丫鬟原本就跟着刘家小爷,自认为是家里的老人,如今见宝钗吃瘪,心中得意洋洋,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宝钗借口母亲病了要回去探望,回到薛家。她刚把委屈说出口,薛姨妈便板起脸来教训她:
“你已经嫁了人,就该好好服侍丈夫、孝顺公婆。受了点委屈就跑回娘家,像什么话?”
宝钗听了,心中更加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碰巧薛蟠从外省贩货回来,听说了宝钗的事。
他向来护着妹妹,不管三七二十一,出于商户的本能,马上猜测道:“莫不是她爹是当官的,弄出考题来卖?”
薛家接触过的官家大多都是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贪婪无比。
薛蟠得意洋洋地说起这回出去的见闻:“前儿我去江西,就有个卖假考题的被官府抓了,扛着枷锁游街示众,那小子吓得屎尿都兜在□□里。”
宝钗生怕薛蟠说多了惹出祸事,便没有搭理他,又担心薛蟠真去找丈夫理论,让自己更加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