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涧鸣鹤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因为米斯特尔是一个性格恶劣到,会在莫名绑架走奥本议员的同时,还不忘cosplay一把女装波本?
……怎么忽然感觉还真有这种可能。
诸伏景光无声地在心里给米斯特尔不怎么诚心地道歉,又听着发小继续解释自己的直觉:“她身上有股令人讨厌的气质,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大脑就下意识发出警报——她是值得警惕的、甚至是应该被公安立刻抓捕的组织成员。”
“那门卫看到她,大概要恐惧对方会杀了自己这个拦路人。”
“……确实,归根到底只是直觉,”降谷零捋着自己的思绪,“少数的几个监控都没拍到正脸,只能稳步调查。能进入高级公寓小区的人,要么是业主、要么是客人,再要么是物业工作人员。客人的登记名单和物业工作人员的名单都已经筛过,都有不在场证明,现在就等业主的名单了——最快也要这周六。”
诸伏景光没有问为什么,毕竟,一个住着东都市现任议员的高级公寓,估计丢十个花盆,能砸中九个政商要员,还有一个是砸空。
“这件事情,其实和米斯特尔没什么关联,我能想到她果然还是因为她太讨厌了,以至于什么坏事都联想到她,”降谷零近乎磨牙地说着,但说完后,又叹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绷紧的蜜色脸颊,“但诚恳评价,这都是多余的思绪,只会浪费精力。”
诸伏景光的问题一语中的:“对她有多余的在乎?”
降谷零没有犹豫,直接承认:“是,很讨厌她。”
诸伏景光笑着弯下他的凤眼。降谷零有空聊任务不直接相关的组织成员,说明现在并没有什么紧急事项,可以稍微在卧底生涯中放松一下,闲聊两句。
例如,开口调侃这位被米斯特尔折磨一周的发小。
于是他愉快地说出一个结论:“现在看来,调酒师是鸡尾酒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调酒师太过引人侧目,会在无形中影响鸡尾酒的口感——难怪你不喜欢她调的酒。”
降谷零半月眼地表达无语:“她上次调杯水割威士忌就花了十分钟。”
诸伏景光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表达评价:“听起来就很用心啊,我平常给狙击枪擦枪管上油都不会用10分钟——那杯水割威士忌的口感怎么样?”
“……”降谷零选择跳过这一点,专注地往公事上分析,“并且她的情况真的有点奇怪吧?她有在杯户中央医院的职位——虽然现在看是挂名,在公安内部有内线,有属于商业人物的养父皮斯克,本身也是常磐集团的子女。乌丸集团牵头的政商高层联谊她也能去,并协助基安蒂刺杀,还和我说朗姆儿子也会去。很奇怪吧?她什么身份都碰一点,甚至她一开始进入死士营的原因都还没能探知到。”
“朗姆的儿子也去联谊?”
“hiro你就关心这个?”
“所以这宴会你不去吗?”
确实有打算借机和朗姆儿子套近乎方便长期套情报的降谷零,陷入了不想承认的沉默。
诸伏景光弯下凤眼揶揄一笑。
“本来要调查奥本议员失踪的事情,不打算去了,”降谷零无可奈何地承认着,“好吧,现在果然必须得去。”
“所以继续在意她吧,”诸伏景光说出了带有苏格兰昏黑烟煤气质的总结,“反正她也挺在意你的,说不定从她身上获得的情报,能比朗姆的儿子还多呢?”
“米斯特尔并不在意任何人,”降谷零立刻理智地辩驳,“她这家伙,单纯是性格恶劣、想一出是一出、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的混蛋而已。”
对米斯特尔的评价,以及对米斯特尔调出来的酒水的评价,两个人都有微妙的不同。
诸伏景光决定再观察研究,并对自己的发小做出言语安抚:“如果她让你感到不舒服,也不用勉强自己,保持距离吧。毕竟……那家酒吧,我认识的代号成员都不推荐前往,无一例外。”
降谷零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墙边,低眸沉思着,半晌,他露出微妙的、属于波本的危险笑容。
“没有什么勉强的地方,如果她有参加宴会,我会邀请她跳一支舞。”
。
星期五,是乌丸集团的高层管理举办宴会的日子。完全可以预计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星期六,是奥本议员所在的公寓小区会提交业主名单的时间。一位名为常磐冬织子的业主的资料,届时会和其他人的信息一同出现在某位公安的桌子上。
相比之下,这周的星期四,完全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夏丘凛纪又一次请伊森本堂提前一个小时上班。这一次的见面地点,是酒吧那栋商铺的楼顶天台。
摆在屋顶闲置的铁制支架被之前的暴风雪吹到了进入天台的门边,迅速腐朽破败,隐隐散发出近乎血液的铁锈气息。夏丘凛纪借着夜晚的城市灯光和高悬皓月,小心地绕过铁架子,站在天台中央。伊森本堂的警惕心没有消退,同样成功绕过。
今天是很适合赏月的天气,明天也是。不过一个差点成为CIA的组织成员和一个前CIA探员都没有闲情逸致。
夏丘凛纪更是直截了当地说明情况。
“好消息,邦尼埃文斯今天发消息过来了,桂千奈成功假死,现在长住安全屋,去做组织情报的信息整理和总结工作。公安也接收到了内部可能有组织内应的情报,她应该不会在短期内被发现。”
伊森本堂完全没料想到,好半晌才发出一个单音词:“……啊?”
夏丘凛纪背手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肚子里揣着一堆想炫耀的话。
例如,桂千奈和她上司刚好都是属于和CIA有合作的友好派,所以她直接联系CIA薅劳动力(她还记得邦尼的联系方式),要求CIA向公安转达她和波本互呛后定下的行动计划,并转交两对假死药。
再例如,现在大家都有收获,CIA得到了和公安合作的新开端;公安得到了公安警察存活的成果,和“组织有成员潜伏在公安内部”这条可能有用可能没用的消息;伊森本堂得到了朋友还活着的好消息;她得到了“波本任务失败,桂千奈以后假死事件暴露后波本会被贬斥”的快乐。
——她自己的被斥责无所谓,这种错误对她来说算是小失败,顶多再去一次死士营。
总之,这是只有波本受伤的世界!
然而伊森本堂发出单音词后,就是漫长沉默,而沉默之后,他语气沉郁地问着:“辛苦了,夏丘小姐打算说的坏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确实会搭配坏消息。而夏丘凛纪确实打算在分享好消息后传达坏消息,狠狠捞一波厌恶值。可惜,伊森本堂才和她相处一个月,就已经对她捞厌恶值的话语和行为都几乎麻木,什么厌恶值都榨不出来了。
而她自己志得意满的喜悦情绪,也像是被针刺过的气球,爆炸并发出剧烈的声响,带来像是耳鸣的眩晕感。
夏丘凛纪的神情冷肃下来,头向上仰起,看着寓意疯狂和抑郁的月亮。
她冷静下来,扬起不在乎的笑容,在冬夜的寒风中轻巧开口。
“坏消息是,明天就是奥本议员原定死去的日子,而到今天,我都没有找到类似于基尔对应CIA的、能对应奥本议员的筹码,天平无法权衡——你还认识哪个公安派到组织的卧底吗?”
“……对不起,情报机构之间一般不会互通太多消息,我没有认识更多人。”
“总之,组织没有放弃寻找她,我也不愿意直接放她走,让她拥有能够泄露秘密的力量,让我自己多出本来可以避免的风险。”
【厌恶值+1。】
通知十分迟缓地在系统页面跳出,鼓励夏丘凛纪将她的想法彻底表达出来。
“时间截止在明天晚上宴会结束前,如果我还想不出让她一定保守秘密的筹码,那我会杀了她,完成组织任务,一了百了。”
月下寒风刮过一阵,架子生出的铁锈味无声弥漫。伊森本堂置身其中,只低低答应一声,探员的素养,让他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表露。
夏丘凛纪通知完毕,朝他微微颔首,率先走下楼。走回不会被月光和日光照耀的,有空调暖气的,朝下走的低层。
。
宴会现场同样被暖气浸透,不知道被哪个客人随手摆在桌面上的小型冰淇淋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空气中增添一丝甜腻气息。 :
主办方邀请的钢琴家坐在主持台旁演奏,不知名的小曲成为交谈声的背景音。
夏丘凛纪穿着一身熨帖合身的米色西装衣裤,手持一杯红酒,朝同样到达现场的继母微笑。继母神色一僵,闷不做声地扭开头,显然,是放弃对这位桀骜不驯的继女进行穿裙指导。
【厌恶值+1。】
夏丘凛纪笑着移回目光,低眸轻嗅这杯红酒……有点可惜,本来难喝不到哪里去的餐前红酒被低温破坏,醇厚的气味转淡,甚至带一点苦涩,轻微摇晃的时候,能在深褐色的酒液中看到过分充足的沉积物。
她失去分辨这杯红酒品种的兴趣,把高脚杯放回桌子上,打算给自己找找新的乐子。
她本来并不打算来这场宴会的。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夹雪,这样冰冷粘稠的天气,与其让浑身沾满冷气,参加一场毫无期待的联谊晚宴,窝在酒吧里给自己调杯酒,和无缘参加宴会的奥本议员见面,明显更加轻松愉快。
然而爱尔兰居安思危,一边喝着她随手调的威士忌可乐(顾名思义,这就是爱尔兰威士忌加可乐加冰块调成的鸡尾酒),一边清醒地提出要求,希望她还是去参加一下宴会。
——即使奥本议员失踪的消息已经见诸报纸,甚至有好几个诸如参泥会的小规模黑社丨会组织声称是自己解决了奥本议员,已经尸体加水泥地沉入东京湾。
“如果奥本议员是假装失踪,今晚会突然出现呢?”
奥本议员当然不会出现,因为她就在这间酒吧的楼下地下室。
坏心眼的夏丘凛纪佯作不知,讨价还价,成功让爱尔兰暂时给请假去兼职的榊原进一顶班。
既来之则安之,夏丘凛纪抬眸看了眼在场的人,眼熟的多,但真正认识的很少,除了一个卷发墨镜的西装帅哥毫无记忆点。
她的视线逐渐百无聊赖,然后看到角落的波本和陀迪,他们看起来相谈甚欢。
夏丘凛纪偏头忍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很不错,皮斯克给她推荐朗姆的儿子,她转手推荐给波本。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击鼓传酒呢?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视线,因此波本注意到,并投来视线,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空旷无人的周围转了一圈后,回给她一个毫无阴霾的甜蜜微笑。
……她的团厌buff今天也在稳定发挥作用真是不好意思啊。
联谊宴会的总体氛围比较宽松,基本上是长辈带着家里的小辈在宴会现场。她是踩点来的,没多久,宴会就正式开场。
乌丸集团的高层人士就出现在主持台上,简单祝福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很快就走下台,拍着一个小乌丸的肩膀,和一个老头子笑呵呵地聊起了天。
柔和的钢琴曲换成了节奏更加轻快的舞曲,一对专业舞者率先牵着手开场,一些富有社交热情的年轻人也纷纷入场,一时间衣袂翩跹跃动,珠宝和衣料折射的亮度化成了在璀璨流淌的光河。
这是偏西式的宴会现场,没有社交意愿的淑女可以安然缩在角落。当然,夏丘凛纪这样等待奥本议员而不得的淑女,也可以直接溜之大吉。
她的手机抖动了一下,然后,她见着身前两步距离的一位女性,站在窗边,舒展着紧皱的眉尖,对着窗外轻声说道:“雪好像停了。”
这是普通的言论,一定要夏丘凛纪回应的话,她会说,“雪总会停,雪又总会继续下。”可惜这位女性不指望她的回应,甚至在余光瞥到她后,眉头迅速重新皱起,就打算离开。
这是常事,她见怪不怪。但像被钝针刺中的钝痛杀意忽然划过她的额头,她心下一跳,似有所感,拿出手机指纹解锁。
碎玻璃摔在地上,溅飞四处,有几粒拍在她的西装裤上。
她看到了基安蒂的消息。
——【奥本不在,爱尔兰那家伙真是多事。幸好另一个要击杀的目标好像也有来。你看一下,赶她来西边窗前。[照片.jpg]】
在注意力定格的这一瞬,更加坚硬的、更加柔软的,被子弹穿破时的摩挲声,清晰地划过她的脑神经。
——照片上的人她见过,就在看手机消息的前一秒,风花雪月地感慨着天气的变化。看见她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
这位被狙击枪正中心脏而当场死亡的女性,尸体倒在柔软蓬松又叠层加厚的地毯上,她的脚边,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血液涓涓流淌,浓重的铁锈气冲垮一切属于宴会的甜香气息。
脸颊处多出一缕凉意,她用指尖轻触,举到眼前一看,毫无疑问的红色。
她叹一口气,删除短信后倒退两步,试图稍微离基安蒂的犯罪现场远一些。意识到身后有人时,她毫不在意地倒退第三步,成功踩到这位倒霉蛋的脚趾尖。
【厌恶值+1。】
倒霉蛋波本咬牙,拦腰拽稳她后低声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夏丘凛纪回头,沉默一秒,没有解释自己是无差别攻击,只诚恳表示:“我是。”
波本冷笑一声,狠狠地按了一下她手臂的麻筋回敬后,才松开她,转身迅速隐入到人群里。
她呲牙咧嘴就要去追。但那个卷发黑西装帅哥已经确认了受害者的死亡,站起身,神情凶恶又倦怠地拦住所有有打算上前的人,从兜里掏出了黑色封皮的证件。
“我是警察,虽然并不负责这类刑事案件,但在负责的同事到来之前,暂时依法执行公务,请大家予以配合,不要破坏现场——你,刚才就站在她旁边吧?”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夏丘凛纪问的,凫青色的眼眸深处,有着平静的质疑。
夏丘凛纪懒散一笑,混不吝地不答反问:“像你这种池面又有铁饭碗的存在,也要来参加联谊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