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识怜霜煌
当你接触了时间,你就从此拥有了在所有的时间节点上留下自己身影的机会;
而当你离开了时间,那么时间当中的所有的你都会被删除——这和世界树是截然不同的运行性质。
南红若有所思。
*
这一次的行程,对于南红和艾莉丝来说都是收获颇丰。
艾莉丝也见了尼可一面。
她在看到这位白发金眼的魔女会“老朋友”的时候非常惊喜地跳了起来,差点儿就要直接扑上去抱住她。
各种程度上也算是坐实了尼可的身份,为南红从对方那里获得的信息有多增添了一道保险。
但是除了这一次的见面之外,其他的一切,不管是南红还是尼可都完全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艾莉丝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是在看到两人都是这样的态度之后很快也收敛了神色,很是认真地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没兴趣了——但是,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喊她。
艾莉丝多聪明啊,她当然能够想到此时在聊的正是一些不合适让人知道的话题,而她虽然对于一些世界之外的信息有所了解,但毕竟暂时也还没有要离开提瓦特的意思。
在和南红一起离开了晨星空间站,回到地面上霜月之子的驻地后,她们很快就分别了。
艾莉丝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需要多在挪德卡莱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但是南红却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中的大部分,剩下的便只有去找到空询问一番或许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信息,以及……
在不透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将自己做出的选择告诉应该知道的人,然后开始进行相关的准备。
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必须在切断了和这个世界的关联之后才能离开提瓦特,否则对于天理来说也有可能是一声强制唤醒的闹铃。
考虑到在尼可的描述当中,法涅斯对于人类的爱已经来到了能够与这个世界上一切最爱孩子的母亲媲美的程度,甚至在沉重上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南红觉得指不定就算是连纳贝里士没了,心都被吞了也还没有苏醒过来的法涅斯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类离开了提瓦特而强行苏醒过来。
从世界树中删除一个人的存在——首先不能是自己动手,那么她还要再给自己找个帮手,如果从可靠的程度来说一定是瑟雷恩,但是她……
南红想到这里咬了一下下唇。
这对她自己来说并不能算是多么的可靠,本来告别这个生养了自己的世界就已经够困难了——哪怕其实尼可已经给了她一点好结局的预告,告诉她说她在提瓦特的未来看到了她的影子,但是如果在最后下决心的关头让她面对这样难舍难分的人,这简直可以说是在逼着她投降。
还不如直接做得更过分一点,把她的父母送到世界树前面来算了,最好是还让他们流着眼泪挽留她,喊着“女儿啊,女儿”。
所以,或许心狠手辣能够果决地解决收尾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比如说那个被丑角担心是不是会太拟人的须弥学者。
不过还是先放一放吧。
既然尼可的计划已经来到了行百里而九十的地步,那么早些将仍然欠缺的板块补齐确实是挺重要的。
空。
她不太清楚对方现在是否仍然还在旅行,而戴因斯雷布是否还跟在对方身边,同样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南红还记得很清楚,尼可在说到这对双子的时候还提到,其实就算没有人打算站出来的话,这对双子最后也还是会拯救这个世界的。
如果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首先必须得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吧?否则的话,除非是那种能力上远远高过了天理法涅斯的存在,否则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在诸如一个响指过后就拯救了世界——但是,倘若这对双子真的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应该在坎瑞亚灾变、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成功地将拦在他们面前的天理维系者踹到一边去,随后大摇大摆地去宇宙里面继续漂泊。
总不至于对方为了不再继续漂泊,愣是放了一整个云来海的水吧。
关于空的消息,麻烦愚人众去找好了——这位随心所欲地加入并且退出愚人众,完全不把它当成是什么终有一日会让它的阴影笼罩在不仅仅是至冬国之上的组织的小姐视线上翻,看了看此处已经显出晴天澄澈蓝色的天空,心想——反正在找人这方面,愚人众还是挺专业的,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丑角薅起来让他占星好了,毕竟丑角的占星术不说很厉害吧但至少也是能用。
至少,相比起她那比较基础的“成功进行一次占星术”的符文来,在占卜和空这样位格很高的存在这方面,丑角的占星术应该还是更占优势一点。
南红这样想着,很快传送符文的波动在她附近的空间中转瞬即逝,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雪地上的脚印一如先前那几次一样,也全都被全部扫空。
——但是些许被风吹到了她肩膀上来的雪花随着她将斗篷脱下,挂在挂钩上的动作,被从肩膀的部位上抖落下来,尚未来得及飘落到毛茸茸的长毛地毯里头,就已经在室内的壁炉生火后暖热的空气中融化成了水滴又变成一点点小小的湿意。
南红的手伸到一半,动作放得有些缓慢,她手中的长斗篷长一点因此没有挂在衣架上头——她有些惊讶地问,声音已经是扬起来的状态:“已经回来啦?好快啊。”
家里的壁炉生着火,暖洋洋的,火焰舔舐着那些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一点点松木燃烧的气味,或许是松脂的味道。
桌面上是一个烧得有些黑漆漆的花瓶,乍一看风格非常抽象后现代,像是一段时间之后的纳塔会流行起来的那种。
里面插着一束非常鲜艳热烈的花朵,其中有一些看起来似乎是须弥的花——须弥的气温和至冬的相差太多了,所以就算是在温室里面也不会培育帕蒂沙兰之类的花朵。
应该是才回来。
“毕竟须弥那边的事情不算很大,魔鳞病不具备传染性。”
瑟雷恩倒是很习惯她随时随地把自己传送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去了一趟坎瑞亚,情况还是很糟糕,有一些到现在也没有熄灭的火在燃烧,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所以我用符文传送进去了。取了一些东西出来……剩下的着实不多了。”
南红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她不记得自己买过的、风格后现代的黑花瓶其实是以前在坎瑞亚的时候自己亲手制作并且上色上釉的一个花瓶。
她挑眉:“都变这么丑了?”
“它的生命力很顽强,而且还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你以前绘制的花纹。”
瑟雷恩说。
“我倒是觉得也是一种漂亮。”
拖累了上面那些插花的漂亮罢了——南红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微笑了下,刚想说些什么,听到瑟雷恩问她:“那么,挪德卡莱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啊,南红一下子有些噎住了,只可惜在回到家里之后她甚至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点点“如果不顺利的话也好”的情绪。
“如果……暂时还是如果,我因为一个原因要离开的话,”南红不仅仅是话说得很慢了,甚至说了一半之后,舌尖就在口腔中有些不情不愿地卷起来了一点点。
她咬了下舌尖。
“……算了,虽然很不想这会儿就告诉你,但是这会儿都不说的话,我就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开口了。”
第79章 倒计时
说话的能力是在日复一日的诉说中锻炼的,南红并未在和瑟雷恩的对话中失去这一能力,而她也确实在返回之前思考过要怎样将自己的所见所得用最安全的方式诉说出来。
她在回到地面上之前思考过自己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感觉,毕竟大蛇奥罗巴斯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之后,被通知“你可以找个时候自尽了”。
但是这种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感觉倒是也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的措辞仍然谨慎。
“就是,如果为了一个很遥远的未来,这个未来大概率是必然会实现的,而且很正面、很积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种未来,我需要离开提瓦特,或许要过上很多很多年才能回来,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我能够顺利的做成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需要整个世界都不再记得我。”
南红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倒也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样会一边说一边发现自己非常难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已经过了那个很容易看到了自己能够放下心来的人后就将心里头觉得不那么快乐的事情翻上来的年纪;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的让她难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以至于这一次都快要不能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尼可提到的未来的确是光明美好的——想想看,她肯定会回到提瓦特来,在找到了办法之后如果不解决问题岂不是白去找了问题?而解决完深渊的问题、解决了法涅斯所格外担心的问题、剩下的还能有什么问题呢?不死诅咒吗?
她要是把法涅斯的心头大患给解决了,让这位在尼可的描述当中为了人类已经快要彻底碎掉,全身上下都带着珍珠一般的母性光芒的天理不用再继续纠结于原初文明交给祂的希望和如今这些人类的生存难题,别说是在取消了对于坎瑞亚人的诅咒之后把这些人原本应该有的正常生活给归还回来了,就是在法涅斯的头顶上跳踢踏舞又有何不可?
这么一想,未来似乎真的非常光明也非常的前途可期——只是要分别上一段时间,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孤独上一段时间,但是瑟雷恩也是要忘记她的,所以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会那么孤独,一直到她回来、解决了那些问题并且归还世界树对于她的正确的认知。
至于说那时候是多么强烈的情感爆发,南红颇为乐观地想,等到了那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应该会压过其他的一切情感排列第一吧?
这样的话,似乎除了从现在开始到分别的那段时间,剩下的全都是光明且美好的希望啊。
况且,就算是从现在到分别的这段时间,明明也可以珍惜着时间过得很快乐——应该会有好几年甚至是好十几年的准备时间呢,又不至于说是今天说了这件事明天就要准备原地飞升。
一想到这里南红的腰杆子挺得都比先前刚刚把斗篷挂到衣架子上去的时候直了不少。
“总之。”南红抿了抿嘴唇,“情况大概是这样,剩下的……它有点像是须弥那边的禁忌知识,只不过表征并不是魔鳞病,而是更坏一点的表现方式。”
她仍然还站在原地,在瑟雷恩的注视之下,南红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的课堂上,就像是在占星术的课堂上,分明是自己不擅长的课程,却还在这门课上开小差吃零食,被抓包的时候就这样局促地、双腿并拢、脚尖甚至凑在一块儿地站着,一双眼睛睁大并且眨动睫毛的频率非常低地看着此时正面对着她的那个人的眼睛。
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沉默延续了几秒,一直到南红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瑟雷恩问:“那你带着记忆一个人离开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孤独呢?”
会的吧,应该是会的吧。
至少只要她还留存着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那么她就一定会在一些时刻格外地想念一些人。
璃月有一句很美丽的诗文,是一位诗人在上了年纪之后怀念已经逝去的故友而写: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在诗文中的“相思”是一个非常大而化之的概念,对朋友的思念、对故人的思念、对亲人的思念、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那一段风华正茂的年轻时光的思念。
年纪越长,就越是想念那些过去的时光——又或者说,是因为和那些时光、和那些人分别得太早了,所以才会越来越想念,在自己的记忆中愈发地将那些时刻、那些人那些事情美化到像是纯白无暇。
哪怕升高维度之后的世界里其实也是非常热闹的,而那些文明的人们也都会非常友善,但是只要她的记忆不被消除,她一定会不可控地怀念自己在提瓦特的一切——而她在提瓦特的一切,百分之九十以上值得怀念的时刻或者事情,一定都有他的身影。
这叫人如何不想他呢,这叫人如何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膝盖,想念遥远的故乡、遥远的、一切都按照她最喜欢的方式摆放的家呢?
但是南红沉吟片刻,她抿着嘴唇笑了下,说:“会想你的,但应该不会太寂寞吧,毕竟我要去的是有文明的地方,就当是一场持续上很久的旅行……旅行还算是快乐的嘛。”
“再说,我总是会回来的——先不谈这件事了吧?我怕一不小心说到一些我不能够透露的细节,似乎这需要是一场只有一个人的出发。”
南红到现在为止说的话都还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说到这一步,点到这一层,也就不用再冒着危险多说些什么了。
她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了两步,距离门的位置更远了一点,壁炉那边传来的暖意变得更热烈了,也逐渐像是一个宽大的胸怀似的将她拥抱在了里面,南红有些松松地叹了一口气。
瑟雷恩问她:“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你问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还要这样犹犹豫豫地说这些做什么的话,我应该怎么回答。”
南红的回答不是非常老实,这个问题就不是瑟雷恩会问出来的——但她想了想,觉得如果是自己可能就真的会问出来:如果她真的气极了,想到这些牺牲,想到……
在将心比心之后,她反而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比起先前要痛好多。
而且,她的性格注定了她确实是会甩脸色的那一个——本应该因为家里到她这里三代经商而非常擅长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因为从小就遇上了不对的人就此走上了一条弯路。
瑟雷恩:“你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南红点了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抱着你哭说因为我好矛盾啊。”
“我又希望你能一直想我,又希望这段日子能够无痛地快速过去,就是,等到再会的时候,喜悦是多过感慨和悲伤的。”
她被瑟雷恩抱住,虽然不怎么用力但确实抱了个满怀,至冬国这儿的气温注定了人们总是穿着宽宽厚厚的衣服,就算是将斗篷摘下来了也还是宽宽大大的,能够像是一卷让人感觉到安心的被子似的把人裹在当中,鼻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放松到了几乎可以再下一秒的时候睡过去似的气息。
于是南红后面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这样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并且就真的没有再说出来。
瑟雷恩的身上比她想的还要更暖和一些,那些蓬松的纤维里面储存的全都是令她想要将眉头完全松开,全身上下每一块先前在用力的肌肉也都放松下来的温度和气息。
她于是就真的把自己的上半身给靠了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真的这么想自己……”
“这样辛苦的事情却要让你来做。”瑟雷恩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原本很在意的是这个,但是,转念再想,整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比我们更应该站出来,所以我又想如果你以前不那么想要成为天才、又没那么容易如愿以偿该多好。”
南红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短促地笑了一下:“那我还是很天才的,而且也是一定会成为天才的。”
“是的。”
瑟雷恩说。
“所以我又想,等待对我而言不算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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