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一宇
“但有一样，云妹妹，该追究责任的，还是会追究的。凡三品及以上者，根据实际情况会有不同程度问责。云妹妹，你得拎得清。”黛玉这话，是在提点湘云：湘云以前和南安王府是走得很近的，不只是南安王府，此番去了前线的，还是三品及以上官职的，下场绝不会好。
湘云一听就懂了，忙起身郑重向黛玉行了个礼：“林姐姐这话，我牢记在心，而且也绝不会出去乱说一个字。”
湘云也是个聪明人，如今卫若兰一事，她看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这会儿黛玉不仅仅肯见她，还愿意帮她，已经让她着实感激了。
“我就不留妹妹吃饭了，这几日实在是很忙。”黛玉因为湘云这一来，想到的几个主意，得快速整理了送去皇后处，所以就很直接对湘云说。
“林姐姐大恩，妹妹谨记在心。”湘云起身告辞，黛玉让紫鹃亲自送了出去。
紫鹃送走湘云，进来见黛玉已经伏案写了几乎一页纸了，忙招手叫春雨：“去厨房看看，让熬的甜汤给姑娘送来。”
才说完就见雪雁已经端着来了，二人对视一眼：如今王爷和王妃都忙的脚不沾地的，她们就得更加勤奋周到，能想到的尽量都去做。
“紫鹃，将这送出去给赵秉信，让他进宫送给皇后娘娘。”黛玉递过来，紫鹃忙就接了转身出去了。
雪雁忙将甜汤送上：“王妃，您歇一歇，今儿都没休息过。”
黛玉摆了摆手，她这会儿压根儿不想吃东西，才坐下呢，春纤就进来了：“姑娘，南安王府的婆子在二门外求见。”
“不见。”黛玉斩钉截铁。
“奴婢出去吧，去把她给打发了。”雪雁现如今老练多了，春纤还欠缺火候，所以雪雁主动出去了。
没一会儿，雪雁回来向黛玉道：“王妃，奴婢瞧着，南安王府送了东西，去了瑞郡王府。”
“瑞郡王府接了？”黛玉不由得问。
“接了，两个箱子。刚才南安王府的婆子也有东西给王妃，奴婢说，王妃这会儿沐浴，今儿累了不见客。东西也让她拿回去。”雪雁等都得了黛玉吩咐，这些日子对跟东南一战相关的人家，都很敏感的。
“二嫂子还真是大胆，这个时候了，还敢要南安王府的东西。”黛玉摇了摇头，“雪雁，你们这些日子更要警醒点儿。”
话音才落，萧霆钧从外头进来：“这一回，南安王府只怕要抄家了。”
第108章 抄家抚恤双管齐下
如同萧霆钧告知黛玉的那般，南安王等人一到京城，处罚也随之而来。
主帅南安王、副将马尚原是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二人皆被判处斩立决，南安王府和治国公府抄家充公，男性充军流放，女眷发卖为奴。
旨意来的快，五城兵马司的动作更快，顷刻间一座王府和一座国公府就被抄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京城不少人都为之震惊。
而就如黛玉告诉湘云那样，此次战役中凡是三品及以上官员，依照罪责轻重全都受到严厉惩罚，抄家已经是最重的惩罚，其余不少丢官弃爵者，也有不少罪责轻一些的只是降职。
一时间朝堂受到牵连的官员不在少数，其中不乏簪缨世家，而这之中，大多数人皆是支持二皇子瑞郡王的。
卫家大太太还在庆幸，幸好自己聪明早早分家，不然只怕也会受到牵连。虽然外头不少人说她冷面冷心，不顾侄儿侄媳日后的生活艰难，但她觉得只要保住自己一家子，这些流言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就在她得意的时候，朝廷突然来了人，还是礼部来的。
礼部来人，竟然是册封湘云为诰命夫人，虽然只是个四等硕人，但对于卫家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何况，还不只是册封诰命，朝廷竟然还会给湘云夫妇抚恤金，虽然不是一次性给一大笔钱，可以后每月都会给。
这让卫家大太太傻了眼——明明打败了，居然还给诰命和银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像卫家大太太这样想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也有好些人，也跟卫家大太太一样，怕受牵连分家的分家，分宗的分宗，现在才有些悔不当初。
而天子此举，一下子扭转了口碑：原本朝野上下对于打败仗的事儿，多有不满，尤其是民间对此十分气愤。可当普通士兵之家有了抚恤，当阵亡伤残之家有了照拂后，不少人开始夸赞天子是个仁君。
萧霆钧在下朝后回到家里，忍不住向黛玉感慨起来：“还得是父皇啊，如此一来，受罚的出事的，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高官厚禄之人，而得到好处的，则是实打实出力拼命的。你要是看到南安王府和治国公府上抄家抄出来的真金白银、珠宝玉器、山珍皮货，只怕玉儿你都要吓一大跳。”
黛玉想到了荣国府和宁国府：“不用看见，都能想象，之前我把我们的银子给母后，母后就说了，父皇说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虽然比喻有点儿不恰当，但很显然，父皇早就想好了，用这些抄家得到的银子，抚恤阵亡和受伤的将士们。”
萧霆钧还要开口呢，春雨就进来说：“皇后娘娘打发人来了，说此番赏花宴就以芍药为题，娘娘夸王妃心思巧妙，想着早早就要布置起来，请娘娘明儿一早进宫帮忙去。”
黛玉得了吩咐，第二日一早就进宫去，却不想还有人比她更早，那就是吴贵妃和瑞郡王妃。
宋慧兰如今看着黛玉，心思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如今东南战败，支持瑞郡王的好多勋贵之家都被严厉惩罚，抄家流放罢官，一下子瑞郡王的势力就大大减弱。
反倒是老三夫妇因为这事儿，得到了不少好处——三弟不仅仅现如今兵部户部两头跑，就是黛玉也因着皇后偏爱，居然连选人送去和亲这么大的事儿，都让她来帮忙。
宋慧兰自然十分不高兴，她觉得是皇后偏心，却没想过，是她自己技不如人。
“母后要办赏花宴，儿媳不请自来，想着能尽一份力，母后和弟妹该不会怪罪儿媳吧？”宋慧兰笑着说。
黛玉不由得想：果然人要是着急，就容易出错，这话说的太失水准了。不过有皇后在，不用黛玉出头。
皇后淡淡一笑：“素来知道你最是慧质兰心的，能来帮忙，本宫当然高兴了。只是不知道，兰儿可有什么想法呢？”
宋慧兰早就从吴贵妃处得知了此次赏花宴的目的，知道要挑一个德才兼备且有智慧的姑娘去和亲，因此她早就想好了：“赏花本来也只是幌子，考校姑娘们的姑娘的才华才是第一位的。因此儿媳想着，帮着母后出些题目，母后觉得呢？”
“兰儿的想法不错，只是陛下那头，已经出了题目。此番的赏花宴，陛下还说，邀请新封的京城诰命也进来坐坐，所以还是要办的妥帖些。”皇后此话一出，吴贵妃和宋慧兰齐齐意外。
吴贵妃对自己现如今在宫里的消息不灵通有些泄气，而宋慧兰则对于是皇帝亲自出题很是惊讶：此番入选的姑娘里头，宋慧兰挑中了一位，是步军营协尉莫家庶出的姑娘，莫文秀。
昨儿宋慧兰还特意给莫姑娘下了帖子，原以为自己能提前拿到题目，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宋慧兰没有气馁，继续道：“那既然如此，儿媳倒是能帮着母后写帖子。”
“正是要你这句话呢，知道兰儿你一笔簪花小楷很是出色。”皇后笑着让胡嬷嬷将要发给新封诰命们的帖子拿来。
厚厚的一摞看的宋慧兰眼睛都有些直了，但话都说出去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来这项差事。
而后宋慧兰下意识去看黛玉，她倒要瞧瞧，皇后给黛玉什么差事。她这副模样自然也落入了皇后眼中。
“前些日子陛下说了，虽然是宴会，但要一切从简，花的银子不能多了，但又不能失了皇家脸面，所以本宫这儿还有一道难题呢，不如兰儿和玉儿，各自来试试？写个策划，以芍药为题，如何布置、菜肴如何、花费如何等等，明儿就送到本宫这儿，本宫和陛下看过后，选其中一份，谁的被选中，那就由谁来负责，可好？”皇后见宋慧兰既然有心，那就不如公开给她们机会。
宋慧兰一听当即满口答应，她就不信，自己会比不过一个无父无母、又没人教养的林黛玉。
第109章 赏花宴黛玉巧用心
宋慧兰卯足了劲要夺下赏花宴负责人的位置，如今瑞郡王在朝堂不得意，不少人已经开始看低他们夫妇了，她若能这时候出来，主持这样隆重的宴会，那就无疑表明了天子对他们还是看重的。
只要有天子的看重，一切就都好说。
可当她看此次宴会花销只能在五百两银子以内的时候，就傻眼了：五百两银子在普通府邸设宴当然足够了，可这是宫内呀，又有那么些来参选的姑娘，再加上这些新封的诰命夫人，宴席肯定不能太寒酸了呀，五百两银子够做什么的？
“不如，王妃主动贴补一些？”她请来了帮手，一位是吴贵妃兄长的女儿，如今嫁给了鸿胪寺卿杜家做儿媳妇的，依着瑞郡王那边的亲戚关系，她的称呼对方一声表姐，杜夫人在看到宋慧兰的困境后，主动提了一个建议。
宋慧兰差点儿就想讽刺几句，碍于亲戚情分只好说：“皇后娘娘拿这个考验我呢，若是自己贴补，就不需要这么复杂了。”
另一位帮手，则是宋慧兰闺阁时候的好友、礼部侍郎白家的姑娘，其丈夫是个步军副将，姓廖，廖夫人看完名单后也开始头疼：“那，这可如何是好呢？”她在闺阁中，宴请三五好友，往往都是要花好几十两，五百两银子办宫宴，她也属于不知从何处下手。
另外来帮忙的其余三人也纷纷附和，不知道怎么办才是。
宋慧兰看着自己这些帮不上忙的亲戚朋友，心底很是不满，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能表现，毕竟现如今还能和自己往来的，都是至亲至友。
没有法子但也不能敷衍了事，宋惠兰绞尽脑子交了一份计划上去，意料之内的败给了黛玉。
但宋惠兰还是不甘心，她倒要瞧瞧，怡郡王妃能有什么好点子。
宋惠兰写好帖子送进宫，先得知了一样安排：新封的诰命夫人们，乐意的话可以带一样素食点心进宫。
宋惠兰有些瞧不上，难不成这就是怡郡王妃的安排？总不至于全吃素点心吧？
紧接着，宫里还派人来通知，让当日着装要素，宋惠兰旋即明白过来——新封诰命夫人们的丈夫或者儿子，要么死了要么重伤，这是要表示哀悼的意思。
怡郡王妃还是只能在这种小事儿上头下功夫，宋惠兰依旧不相信黛玉能有什么好点子。
到了那一日，宋惠兰早早进宫。
以芍药为题，赏花宴设在了馀春园，内里种植了许多品种的芍药。
黛玉将客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参选的姑娘们，她们被安置在了芍药花丛中的微雨楼，室内才方便设案答题。
另一拨就是诰命夫人们，她们则在广阔的园子里面，园中在就布置了长桌，桌上摆着彩纸、剪刀、竹条、浆糊等物，又有笔墨颜料等。
诰命夫人们带来的素食点心统一送去御膳房，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嫔妃们一道过来。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待众人行礼后，皇后娘娘向众位诰命夫人们道，“知道你们心底伤心，如同苏武此诗，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时间，诰命夫人们全都低下头，伤心起来。
“今儿本宫在此，替陛下和天下百姓，表达心中感谢。”说着，皇后朝着夫人们庄重鞠躬，慌得夫人们赶紧还礼。
“同时，本宫和后宫娘娘们、皇子妃们一起，与诸位夫人一道，亲手扎彩纸，灵厝、新衣、骏马、仆人，等扎好了，一同烧送，愿他们早登极乐，愿诸位夫人向前看，过好自己的生活。”皇后说完，亲自走到桌前，开始动手。
夫人们又是伤心，又是感动，她们的亲人还被天子和皇后惦记着，这让她们得到了些许慰藉。
宋慧兰心中的不甘越发浓烈，尤其是当她看见好几个诰命夫人都借机跟黛玉说话的时候，不免觉得，这会儿的黛玉实在是众星捧月一般。
“大家可以把想说的话，都写上去。”黛玉指了指一旁的笔和墨，已经有手巧的诰命夫人扎好了成套纸衣和鞋子。
湘云不动声色挪到黛玉身旁，低声说了一句：瑞郡王妃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无妨，不必理会。”黛玉很清楚，自己这番负责操办，宋慧兰当然不会高兴。
但现在既然陛下皇后都要推自己和萧霆钧出来了，想继续韬光养晦也不能够了，何况，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住。
虽然黛玉口中对湘云说不必理会，心底则暗暗记下来，宋慧兰也好，葛夕佳也好，自己都要小心应付。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午宴也是分开的，而且再次出乎了宋慧兰的预料——她原本以为，诰命夫人们带来的素食点心会拿出来大家分享，结果却不是，这些点心被送去给了比试答题的姑娘们，听说比试还未结束，她们只能先用点心填一填肚子。
而诰命夫人们的午宴，是由御膳房做好统一送来的。
果然是全素宴，而且几乎都是大家很陌生的，皇后说都是怡郡王妃出的点子，让她向大家介绍。
黛玉便一一介绍起来，其中的乌稔饭，麦馅粿，暖菇包等，都是闽南地区清明节的食物：“此役在东南，前线将士们也都吃过，今儿请诸位夫人也尝尝。”
御膳房的人还是很用心，明明是寻常食物，做出来却很可爱，比如麦馅粿做成了小兔子形状，暖菇包则用了柳叶饺的形状，让人食欲大增。
暖菇包有甜咸两个口味，甜馅儿主要是红豆、红糖，菜馅儿则是春笋、香菇和小青菜炒制。宋慧兰尝了一个甜口的，红豆沙很细腻。
不得不承认，黛玉在这些小事情上头，真比自己有想法。宋慧兰开始想，晚宴会是什么样子。
等会儿那些姑娘们肯定就比试结束了，总不至于还分开宴客的。
看着宫女小太监竟然拿来很多个已经雕刻成出形状的南瓜，宋慧兰越发好奇起来。
馀春园内的枝上，叶下，石头眼里，全都摆上了南瓜，南瓜芯子一律掏空，就连南瓜皮也是雕刻出了形状镂空起来，放上蜡烛，天一黑，全都点起来。
这光不算亮，毕竟蜡烛的亮度有限，也弱一些，豆大的一点，然而千点万点，竟让整个园子中如同有了万千星辰，在这万千星辰中的晚宴，让紧张了一日的姑娘们高兴起来，让诰命夫人们也如同进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