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槡茴
她来之前就猜出了来龙去脉,如今听到这样的辩解,在有花面前也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那我倒是叨扰了。”
“哪里的事!”能做迎客工作的仆从自然不可能嘴拙,他在一旁赔笑,“凉姬早已等候多时,只盼着您来呢。”
弥月找到凉姬的时候少女正趴在窗边露出一双眼偷看,都没发现她已经来了。
桧扇轻敲在她的肩头,圆脸少女被吓得跳起来。
弥月捂住了她口中的尖叫,凑过去低声道:“是我。”
被叫做凉姬的少女看清来人后眉头紧蹙,轻拍了回去:“你来怎么不出声。”
“看什么看这么入迷呢?”她明知故问地凑过去,试图从这位好闺蜜口中得到未婚夫的行踪,“你家大门也不让我进,说是出了什么怪事?”
凉姬正愁无人诉说,拉着她落座后直接丢了个重磅消息:“我阿姐把我姐夫给吃了。”
“啊?”弥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年代还流行人吃人吗?
“也不是我阿姐……”凉姬欲言又止,拉住弥月的手带她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殿外的情形,“是一个妖怪变成了我阿姐的样子,把我姐夫给吃了。”
哇哦,弥月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虽说这里存在鬼怪,但是能变幻成人的模样去吃人还是让人听得背后发凉。
她有点迫切想要先和未婚夫搞好关系了。
“那你姐姐呢?”弥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也被吃掉了吧?”
凉姬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
弥月:……这里的妖怪都这么凶残吗?
“我听母亲说那妖怪是我阿姐养的花变幻而成的……”凉姬的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敲了敲,是方才引路的仆从声音,“凉姬,贺茂君已经处理好了,家主让您过去一趟。”
凉姬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是命人礼待好友。
走之前还嘱咐了一番:“你先在这里坐会儿喝茶,我去去就回。”
弥月挥挥手,她正愁没有机会去会会自己的未婚夫,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和他拉近关系,下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她坐在矮几旁喝了半盏茶,余光却透过窗户随时关注殿外的情况。
那道颀长身影虽只见过一次,但也记忆尤深。
见他已经绕过偏门走出来,弥月看向一直低头服侍你的有花撒娇:“脚有点麻,我想出去走一走。”
到底不是自家的府邸,有花还在纠结是否会打扰到对方,毕竟凉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贸然出去多少有些冒昧。
这么想着,弥月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一边安慰着有花:“凉姬和我相熟,我又不乱走,没什么关系的。”
见她已经走到门边,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对于看着长大的孩子有花难免会多操心,快步走过去替她拉开了门:“月姬,别走太远。”
弥月连连应着,却在刚刚迈出脚的时候‘无意’撞上刚走过来的贺茂忠行。
青年听到拉门的声音时已经放慢了脚步,倒没想到贵女迈出的步子比想象中更快,以至于在撞上的那一刻慢了半拍,身体退后一步时腰间一紧,竟是被对方勾住了衣物往前倾。
力道不大却也让他一时没站稳,只能靠着手掌撑住门上才没被拉得一个踉跄。
原本只想着玩一下的弥月没想真的要摔下去,手中的桧扇被她松开,立刻抓向青年的衣领。
只是还没被抓到手臂被一股力道拉住往上带,身体失去控制,整个人扑到了青年的怀里。
突然的软玉生香让青年耳根红透,他避嫌地张开双臂并未触碰到对方的肌肤,脸也侧向了一边,本想着往后退开的步子在听到有花喊出‘月姬’时又僵在那。
似曾相识的香气弥漫在他周围,那是——
未婚妻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
大脑像是被锤了一拳般,闷闷的,唯有一片空白。
弥月真的不是故意抱他的,她可以发誓。
不过身材还是不错的,很结实,她抱住对方的腰时没有感受到一丝赘肉。
有花将人从怀抱里拉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四周,好在并没有什么仆从看到,如果被传出去,那月姬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如果被她的未婚夫听到,一怒之下退婚也不是不可能。
有花都能想象月姬以后的悲惨生活了,她往青年脸上看去,想着不管如何都得在短时间里处理好,至少不能让对方出去乱说才好。
没成想一抬头就对上年轻俊秀的面庞,除了有些泛红外,不正是月姬的未婚夫吗?
压在心口的巨石突然就被轻轻推开了。
她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未婚夫妻两人面对面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有花从地上捡起桧扇重新塞到了弥月的手里。
少女遮住面庞,一双眼却弯起来朝他笑,明知故问道:“贺茂君,你怎么会在这?”
青年今日的穿着格外不一样,比第一次相见时更多了几分肃穆和神秘感。
他行礼,客客气气回答:“塬平君请我处理一些事情。”
弥月本只想引他多说些话,有花在一旁盯着,的确有些影响她发挥。
“有花,我想吃菱饼了。”
弥月这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有花张了张口,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看了一眼贺茂忠行,最后还是去找人问了。
时机一到,弥月也不浪费时间站在檐廊处同他低声说话。
“我听凉姬说她阿姐被她养的花吃了,可是真的?”
少女压低的声音拂过耳畔,有些痒。
青年捏紧腰间的蝙蝠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为什么?”弥月实在是很想搞清这些妖怪吃人的缘由,不由得朝他靠近了一些,“它们可以随意变幻成人的样子出来吃人,那岂不是很危险?”
突然的逼近让鼻尖环绕的馨香愈发浓郁,像是梅香,但又不一样。
他有些没听清弥月说话,心跳如鼓,俯下身又问了一遍:“什么?”
弥月歪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带上了自己的心里话:“会不会有哪一天也会有妖怪变成我身边的人的模样,来吃掉我?”
她手中的桧扇并没有在遮好。
青年的身高足以看清桧扇内少女一张一合的唇瓣吐出撒娇意味的话语。
他有些挪不开眼:“不会的……”
风拂过面颊,青年突然清醒了一些,随即退后半步解释弥月说的第一个问题:“妖怪想要化形并没有这么容易……塬平君的长女喜花,每日对它悉心照料又多诉苦,生育之时因难产变得虚弱,最后甚至愿意将身体送给花,所以才给了妖怪化形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要吃掉那位丈夫,贺茂忠行在未婚妻面前有些难以启齿。
“是那个男人变心了么?”弥月看多了社会新闻,自然知道能让女人选择放弃生命的原因就那几个,她随意猜测了一个,却不料青年却没有回答。
看来是的。
弥月没有追问那妖怪的后续,为了安心,她自然想要未婚夫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保护她。
“你会变心么?”弥月朝他走近一步,纤长手指勾住了他的腰间。
这句话太露骨,青年胀红了脸却坚定回答了她:“不会。”
少女放下桧扇露出清水芙蓉的面庞,她脸上含笑,轻声问道:“那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字数有点超了,周三不更新勿等[亲亲]
10
第10章
◎换药◎
带着未婚夫送的护身符,弥月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小朝生难得没来找她,她换了身简便的行头去探望长兄。
去的时候正赶上医生来复查,或许是昨天吹了风,青年面无血色躺在被衾之中,捂住口鼻的手掌中溢出阵阵闷咳。
而这一次,医生并不像往常一般开些日常的药让仆从去熬,步入中年的医师握住青年一截瘦削的手臂,上面隐约还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他的皮肤真的很薄,又或者说没什么肉才能看的如此清楚。
你悄声走进去跪坐在一旁,听到医师有些高兴地说话:“近日研究了新药,或许这一次会有用了。”
产屋敷月彦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样的话他从小到大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从一开始的充满希冀到如今麻木也不过十几载。
他没有回答,梅色的双眸再此刻朝着弥月看去,最后才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真的吗?”弥月比当事人更为高兴,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在这些年岁里尽管这位长兄说话时而刻薄,但他并没有对她恶语相向,也许说过……不过弥月也不太记得了,这些年的相处还是让她真心希望长兄能够好起来。
医生笑着点头:“这一次的药和从前的不一样,明天我送过来试试。”
和当事人的平静相比,医生和弥月旁若无人地商讨了一番,最后才意犹未尽地让有花送医生出了门。
等人一走,产屋敷月彦冷冷开口:“如果他的药能治好我,也不会等到今天。”
离20岁越近,死亡的恐惧如附骨之疽在黑夜里迅速繁殖,快速啃食着他的内脏、吞噬着他的血液,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被死神拉得越来越紧,迟早有崩断的那一刻。
他不想死在睡梦中,哪怕再困,耳畔聆听到的心脏的跳动声更像是他争夺存活的秒数——
“咚咚咚……”
这样的声音令他着迷。
即使说出这样悲观的话,只有他的内心知道他比任何人更想活下去。
弥月端着药吹了吹递过去,青年并未开口,她只好先放下。
“听说你的未婚夫来看你了。”或许是刚咳嗽完,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这些明面上的事情弥月也没有否认,但在殿中发生的事和谈话她并未有第三人看见,朝生进来时他们之间并未逾矩,想到这里,弥月并未表现出和其他待嫁贵女那般羞涩,而是很自然地开口:“是的。”
“阿椿说,你们会面的时间不短,看来……他很满意你。”青年的声音很轻,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却让人能听出些许不满。
昨日朝生问的问题历历在目,她听出小孩吃醋,虽然现实生活中并未有兄弟姐妹,但也看过兄弟姐妹之间因为无法避免的成婚生子事情而渐行渐远。
外人的突然入室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而言很难不引起另一方的排斥。
面对容貌相似的兄长弥月笑眯眯地凑过去拿出哄小孩那一套:“就算是嫁人,我也是住在这里的,照样也能陪兄长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