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风扫雪
黛玉看了一眼赵渊的脸色,心中蓦然一沉。
“阮皇后薨逝了。”赵渊低低说了一句,遥遥看了一眼外头暗沉的天色,“玉儿你还是早点睡吧,皇后薨逝是国丧,几日后不知还要如何折腾。你身子重,还是要万分小心。”
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渊,半晌才说出来一句:“怎么会……”
她虽然大半年没进宫了,可是皇后娘娘一直没传出什么身染恶疾的消息出来,便是两个月前小病了一场,外命妇倒是有许多进宫探望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便是刻意瞒着,也会有些风声走漏了出来。
可是如今这个情形,倒像是暴毙了一般。
赵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如今是贵妃娘娘主持后**宫的事情,命妇要进宫哭丧三日,你如今身子重,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皇后薨逝,宫中份位最大的便是皇贵妃,由她来主持中宫事宜最适合不过。只是赵渊如今特意点出来这番话。大概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顾明兰是个十分聪明的,便是她想让二皇子坐上那个宝座,只用向大皇子下功夫便是了。阮皇后的娘家势力并不大,便是弄死了阮皇后,除了让今上猜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况且黛玉虽然只和皇贵妃单独见过几次。却觉得她似乎并无要争位的心思。皇贵妃做的种种事情太过刻意,事情太过了。看着便有些虚假了。
从今上让皇贵妃暂替中宫之职,便知道这件事情皇贵妃没沾染分毫。
这世上还能至阮皇后于死地的,也只有一国之君了。
冬日的寒意漫进温暖的屋子里。黛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像是为了证明黛玉的猜测一般。赵渊眼色一沉,声音越发的低哑:“怕是除了丧服之后,就要立太子了。”
三日后黛玉除了首饰,穿着麻布大袖长衫去宫中服丧。各命妇按品级从东华门入宫哭丧。正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好在二品以上的命妇是在殿内哭丧。倒是不用忍受着冬日的寒风。
黛玉怀胎将近七个月了,身上笨重。她投机取巧,在中衣的膝盖处缝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垫子。却没想到皇贵妃传出话来,说是体恤黛玉有孕在身,又特意赐了她一张厚棉垫子跪着。
黛玉在正前方,又被女官拉到了背风口里,加之殿内又烧了火盆又加了炉子。因此虽然哭丧三天,倒不像赵渊时刻担心的那般受不住。
最苦的倒是在殿外哭丧的命妇们,即使穿得再多,也抵不住寒邪入体。哭丧之后,内外命妇倒是病倒了不少,太医们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因此哭丧三日之后,在殿内的那些命妇无一不对皇贵妃抱有好感。
这个在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唯一还诞有子嗣的,却又像个隐形人一般存在的皇贵妃,在命妇们心中的形象瞬间鲜活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也罢。
便说黛玉哭丧的第一日,才见到了皇贵妃。从皇贵妃告知黛玉被禁足的贾元春的消息之后,黛玉即使进宫也都匆匆回了府,竟然是许久未与皇贵妃照面了。今日乍然一见,却觉得皇贵妃比起印象中憔悴了不少。
黛玉远远的看了皇贵妃一眼,见她的视线直直往自己看过来,便连忙转过头去。
皇贵妃绷着一张脸,神色间更多的是一种麻木,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她才木着脸挺直了脊背跪在正前方。
国丧服满二十七日便可以除服,除服还不满一个月,今上便立了太子。
众人都以为如今阮皇后在这个当口薨逝,那更有利于二皇子争位了,只是结果却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今上竟然立了大皇子为太子,择吉日迁入东宫。
而皇子则封为端王,在宫外另建端王府,端王爷明年春便可以搬出宫。
对于朝中大臣在除服后请旨立后的折子,今上留中不发。立太子第二日,今上又在朝堂上声称皇贵妃顾氏在宫中接管中宫事宜,却还是住在景澜宫。而他则是永不立后,承德宫也被封了起来。
而后,在朝中大臣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今上又赐婚于太子与内阁首辅嫡长女薛丹荔,册封薛氏为太子妃,开春便大婚。而对于只比太子年幼一岁的端王,今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很久之后,直到黛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会走路了的时候,黛玉才知道了当时阮皇后经历的是怎样的选择。
若她处在阮皇后的立场,怕是没有勇气做这样的选择。只是大概是心境不同,她心没有这么大,自然与阮皇后背道而驰。
只不过当时朝政已稳,太子这么多年跟着吴将军历练,确实是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他虽然对皇贵妃顾氏十分冷淡,但是该有的尊敬一样也不少。反而是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唯一的弟弟端王,显得和善多了。
甚至是嘉阳公主对阮皇后的死耿耿于怀,当面斥责皇贵妃的时候,太子还出声呵斥了她。
不过表面上的事情是做给人看的,今上如今还在位,却不知等太子登基之后又会是什么态度了。
自阮皇后薨逝之后,今上便不再选秀女,多半时间倒是往景澜宫里去了。而皇贵妃虽然管着中宫的事宜,却是越发低调,黛玉也曾多次被她召进宫中陪着说话,却觉得皇贵妃似乎越活越随性。
若不是皇贵妃一丝破绽也没有,黛玉还真有些怀疑她跟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
端王在太子大婚之后,也被赐婚,端王妃竟然是石娴静的胞妹,石家的那个三姑娘。
虽然石家的三姑娘黛玉从未见过,但是也听说了她不少趣事,听说自小便是个十分活泼好动的。黛玉跟石娴静有几分交情,又听石娴静说这亲事是端王亲自求的皇贵妃,皇贵妃又特意询问了石家的态度,这才向今上请求赐婚。
先前还不觉得,听到石娴静说的这些话,黛玉却有些同情阮皇后了。
便是争了一辈子,最后争得没有性命享用她争来的东西。但是她的一生,却没有皇贵妃这般幸运和肆意肆意。尽管最后是阮皇后所出的儿子坐上了皇位,但是今上这份隐忍的感情最终还是给了皇贵妃,他不能让皇贵妃所出的儿子得天下,却能给他帝王没有的自由。
其实皇贵妃想要什么东西,她自己清楚的很,便是端王怕也无心争那个位子。
黛玉在心中想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把这些想法跟赵渊说了一遍。
赵渊盯了黛玉半晌,这才道:“今日送来了一封从闽地来的信,应该是卫家送过来的。”
黛玉立刻便忘了刚才自己的一番长吁感叹,接了赵渊手中的信便拆开了。
她一目十行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太好了,云妹妹说卫家想让卫若兰考科举,这次跟着卫大人一起回京述职之后便不再回闽地了,在京中住下来。”
“那卫大人这次怕是要在京中授官了,他外任够久了,如今闽地也太平了不少,今上怕是要让其他人去盯着了。”
黛玉听完笑意更甚:“真的吗?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倒是许多年没见到云妹妹了,听说欣姐儿十分可爱,我倒真想看一看。这封信是一个月前写的,如今怕是已经上京来了。”欣姐儿是史湘云的女儿,如今只有两岁,史湘云在信中经常提到她。
赵渊和黛玉相处了那么久,哪能不清楚黛玉话中带话,便默默的往旖哥儿院子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了?”黛玉见赵渊神色不对,便轻声问了一句。
赵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卫若兰有没有儿子?”
赵渊并不怎么关心远在闽地的卫家,若不是黛玉还跟史湘云有联系,他甚至还记不起卫家到底是哪一家。
虽然黛玉和史湘云互通书信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黛玉却只是间断性的说说卫家的事情,赵渊也没往心里去。他弄不清楚状况,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说原哥儿,原哥儿跟旖哥儿差不多大,如今怕是有五岁了,听说和闽地的冯家订了亲,年纪还这般小……”
黛玉嘀嘀咕咕的说着,赵渊看了一眼还在襁褓说睡的极其香甜的女儿,心终于落了下来。至于后面黛玉所说的关于卫家什么原哥儿的话,赵渊便选择性的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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