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20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一家子吃完饭,坐在一起聊天。林海伙同黛玉正在强迫已经开始学说话学走的霁玉走路,拿着他素日心爱的小狮子玩具逗弄着,让他到林海和黛玉这边来。霁玉下盘不稳的迈着步子向前,奶娘紧紧的跟在后面。

霁玉乍手乍脚的走到林海跟前,眼看到了目的地,最后几步,霁哥儿耍赖不肯走,往前一扑,吓得林海赶紧抱住他。霁玉趁机一把拽住了林海的衣襟,踮了脚伸手去够拿在黛玉手中的玩具。霁玉紧紧攥住林海的衣襟,对林海身边的黛玉伸出小手,讨要道:“我——的,我——的,……”小孩子刚会说话,一个字的一个字的往外蹦。

林海正笑看姊弟之间的笑闹时,外面小丫鬟来报:“老爷,太太,门外来了个癞头和尚,说是给二姑娘祝寿。”正和清玉和釉玉说话的贾敏闻言,皱了皱眉头。癞头和尚?果然还是来了。难不成她作了这么多,还是无法扭转命运的轨迹吗?或者他这次来,能够看出不同,从而黛玉另有一番未来?

读书的时候贾敏就不喜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两人。神瑛和绛珠下凡渡劫,关他们什么事,非要从中插上一手?难不成没有他们,这两人就渡不成劫了?可是从头到尾看来,除了在凤姐和宝玉遭逢魇魔的时候,他们曾经出场帮着二人解除灾难之外,再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送宝钗压制“热毒”的药方,并专门就宝玉的玉上的言语送两句相配的话,有什么用?根本是画蛇添足!

纵使不送药方,宝钗又能怎么样?她犯病的时候的症状是“也不觉甚怎么着,只不过喘嗽些。”在没有那个药之前宝钗也没怎么着,那病威胁不到生命。素来人们做好事都是做到底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嘛,“送佛送到西”。他们倒好,送药却不药到病除,还留下个病根。不将宝钗这病去根,难道是因为这病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可是贾敏愚钝,她没看出来,这病起了什么作用。还有那和宝玉玉上的字相配的两句话,也是多此一举!他们不送那两句话,难道王夫人就不会起把宝钗许给宝玉的心思?只要有那个心思,有没有那两句话,都一样!

到了黛玉这里,行事更是让人莫名其妙。若是黛玉是来渡劫的,那么你化人出家,假使林海和贾敏真的信了,舍得了。黛玉出家了,那么还渡什么劫!天数已定,他们这样的插手,难道不是违反了天数,就不怕被惩罚?黛玉不出家,就说明劫数已定,他们再说什么“一世见不得外人,不许有哭声”这类的话,根本是添乱。

纵使黛玉不去贾家,若是依照他们的言语,黛玉岂不是要留在家里作老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了?明明是黛玉只要不见宝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被他们说的不清不楚的。若是林海和贾敏信了,岂不害了黛玉一辈子!从他们对黛玉的言行来看,哪里是帮忙,根本是破坏神瑛和绛珠历劫。贾敏深刻的觉得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脑子抽抽了,不知所谓!

还有,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最开始出现,乃是甄士隐抱着英莲玩耍,他们既然看出英莲命中的劫难,不帮着破解也就罢了,反而趁机想把英莲化走。甄士隐拒绝之后,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偈子离开。后来英莲被拐,甄家遭难,他们依旧不帮忙,反而把甄士隐给带走了,让那甄士隐的妻子痛失女儿之后又失去作为依靠的丈夫。他们这般作为又是为何?似乎和神瑛绛珠渡劫没有半点关联。反而因此造就了一连串的苦命人。但是也未见他们出手帮了哪个?

纵使这些人命中都该有此劫,是躲不过去的。可是好好的,平白无故的他们两个掺和进来做什么?都说出家之人慈悲为怀,贾敏没看出他们有半点慈悲之心来,反而动不动就想让人家骨肉分离。化人出家。贾敏就奇怪了,明明这两个都已经出家,跳出红尘之外,怎么还仿佛尘缘未了的,老在俗世里转悠!僧不僧,道不道,俗不俗的,成什么道理?

“这个出家人倒是会钻营,连黛玉的生辰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打着祝寿的名号上门化缘,讨要钱粮来的。罢了,罢了,请进来吧。没的吝惜那点东西。我女儿的生辰,怎么也要讨个好口彩。”因为黛玉生辰,为给黛玉积福,林家为此在外又是舍米舍粮,大作善事。林海以为癞头和尚听说此事,所以就打着祝寿的幌子上门化缘,因此神色间有些不屑。

人是要见的。至少要听听,他对黛玉将来的命运的“断言”。不过贾敏没兴趣见他,就把任务交到了林海身上。因此贾敏拦住了林海想把人请进后院的举动:“且慢,老爷,虽说这癞头和尚是出家人,乃是方外之人,可是终究是男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来都没听说过,又是第一次上门,这后院到底是女眷所在,该避讳还是避讳的好。所以还是请老爷到二门待客。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祝寿,只不过以此打幌子罢了。”

在这种事情上,林海是无所谓的,所以下人们按照贾敏所说,将癞头和尚带到了二门待客的大厅。林海整了整了衣裳,出了花厅。林海离去之后,贾敏也带着孩子们回到正房。刚在正房坐定,林海就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恼怒,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抬头看见贾敏,林海就要倾诉:“夫人,你不知道,那个癞头和尚实在可恶……”

看到林海这副气恼的模样,贾敏就知道癞头和尚哪怕说的不是她记忆中的言语,也没说什么好话。贾敏不想让那些话被其他人知道。贾敏忙打断林海,吩咐道:“醉墨,醉音你们带少爷和姑娘们下去。还有,屋里伺候的人也都出去。”听贾敏这么一说,醉墨和醉音又看到男主人的神色,觉得似乎有什么不适宜他们听的,赶忙和奶娘把几位小主子领了出去。

当初看书的时候,见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讲给贾家人听的时候,贾敏没什么感触。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深感不妥。除了再次叹息,黛玉的天真之外,就是对林海和贾敏,黛玉的父母深感不满,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这话哪里是能够随便往外说的。不对,不管黛玉的父母是抱着玩笑,或者其他的心态说出口,都不应该。这话压根就不该告诉黛玉。纵使他们不相信,认为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他们又哪里堵得上外面的悠悠众口。

虽说,娶妻娶贤,可是无论这女子多么贤德,谁家也不愿意娶个病秧子回家做媳妇。“七出”中明明白白的有一条就是女子有恶疾。何况其中还有什么“平安了此一世”的言语,有心人这么一听,未尝不会歪解出黛玉命中带厄,是灾星这类的想法。随着黛玉丧母之后,父亲又过世,让人联想到她可能克父克母,这些都对黛玉的未来不利。女孩子家要是传出这样的话,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所以这次贾敏不想这话让其他人听见,也没打算告诉黛玉。

林海见贾敏让屋里的人离开,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贾敏此举的用意,也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让他们听的,不过他认为是无关重要的小事,尊重贾敏的意思,也就没加以干涉。等人都走光了,贾敏道:“有什么话,老爷说吧?可是那癞头和尚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言语?”

林海被贾敏这么一问,刚才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怒道:“那个癞头和尚真是不知所谓,你说来祝寿就祝寿呗,可是他竟然异想天开,想化黛玉去出家,真是疯了。我不允,他竟然说什么‘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的全都是些不经之谈。我听了简直都要气死了,要不是顾忌着今日是黛玉的生日,又怕犯了什么忌讳,我早就派人把那个癞头和尚打出去了,……”

贾敏能够想象林海当时的气恼。林海是儒家子弟,深受儒家的“入世”思想影响,哪里肯接受他的子女“遁世”。何况黛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是为了有个孩子,林海不知道盼了多少年。黛玉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受,在林海的心中,黛玉的地位非同凡响。哪怕有了传承香火的霁玉,黛玉在林海心中依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依旧非常宠爱这个女儿。

女孩家身体娇弱,好好调养就是。再说以林家的富贵,又不是养不起。偏那个癞头和尚不识相,见林海舍不得黛玉出家,又说出不许黛玉见外姓亲戚之类非常不合常理的要求,否则病就好不了。在林海看来,癞头和尚后面所言根本是威胁之语,这让林海哪里能够忍受。何况林海本意是女儿生辰,想讨个好口彩的,让癞头和尚这么一说,好的彩头没得到,反而触了霉头,得了类似诅咒之言,让人好不晦气。

贾敏笑着劝道:“老爷也说这和尚疯疯癫癫的,想来他是达不到目的,顺口胡诌,瞎说说一气的,很不必当真。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否则就中了那和尚的计,用佛家的言语说‘着相了’。只是我比较好奇,老爷没有派人把那和尚打出去,那么是怎么做的?”贾敏可不相信,气恼的林海会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出去。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着相了。”林海哈哈一笑,承认错误,又笑道:“既然不是来化米粮的,谁还有耐心听他那些无稽之谈。我只是抬腿就走,把那和尚丢在花厅中而已。我都已经拒绝他的提议,又做出如此姿态,想来对方也不会厚着脸皮追到后院来就是了。再说下面的人见我如此态度,也不会放人进来。”他这个主人走了,下面的人自然会送客。

贾敏笑笑,那癞头和尚神出鬼没,若是他真想进后宅,下人们哪里拦的住。不过就以往瘌头和尚与那跛足道人的的表现来看,他们倒也不会做出“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来。林海拒绝了,他们也就不会再纠缠下去。只是那癞头和尚所言依旧,是不是意味着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事情最终还会回到原点?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是这样,她也绝不坐以待毙。

贾敏想了想,道:“老爷,当初我二哥家的宝玉出生之后,我母亲怕孩子不好养活,吩咐府里上下都称呼他的名字,甚至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让万人叫去。所以虽然宝玉生下来弱,可是听说养的倒好。……”

林海听贾敏这么一说,立刻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忙反对道:“这可不成。二内兄家的宝玉是男孩子,所以他的名字传出去无所谓。黛玉乃是女孩,我们这样的人家,藏在深闺中的女子名讳怎能随便传出去,而且好人家的女孩的名讳也没有让人时时挂在嘴边的,那也实在不成体统,也没有这个道理。何况若是按照夫人所言,黛玉的名誉可是全毁了。此举辱没门楣,哪里是我们这样书香门第所做的事情,夫人怎么如此异想天开,难道糊涂了不成?”像谢道韫和李清照这样留名的闺阁女子实在太少,一般在外传扬的女子名字都是伎家的。

听林海这么一说,贾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老爷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不顾黛玉的未来。实在是老爷心急,打断了我的话。且等我把主意说完,若是老爷觉得不妥,再说我也不迟。我想着,老爷给黛玉起个表字,也不传出去,只是让家里下面的人称呼起来,为的是好养活。虽说都是一个人,可是自古闺中女子有字的就少,大多只有名。黛玉这个表字并不同霁哥儿长大及冠后取的表字,而是和霁玉的小名全哥儿类似。叫上几年,等孩子大了,就弃之不用。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黛玉自生下来,身子都不好,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过错,我实在是怕黛玉将来……有个万一……。今日那个癞头和尚又来胡言乱语一番,我虽不信,但是我终究还是担心的。为了黛玉好,不管什么法子我都想试试,哪怕让我一命换一命,我都心甘情愿。老爷虽是黛玉的父亲,也是疼她的,可是终究比不过我怀胎十月。所以还请老爷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说完,贾敏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古代女子十五岁起表字,约嫁人家,行及笄礼。一般情况下是许配人家之后才取表字供婚后称呼使用,故有“待字闺中”这一称呼。特殊的,如若十五岁的时候,没有婚约,推迟成人礼或者许嫁前就取了表字的情况也是有的。

因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她们一生中用到名字的机会其实不多,在家的时候按照排行称呼,下面的称一声“姑娘”,长辈的称一声“丫头”,就可以了。出嫁之后,姑娘变太太。外人称呼起来,都是冠上夫家的姓氏还有娘家的姓氏,XX氏,这样称呼一般不出意外,直接到死。所以一般女孩子只有名,没有字。

就连女子的名,其实一般家庭在女孩子生下来下后就起名的也很少。大多按照排行来称呼,比如XX娘,其中的XX是女孩在家族里的排行。顶多起个小名叫着,甚至有的直到出嫁都没有正式的名讳,何况表字。连名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有字。所以渐渐的大家就把女子的表字省略了,直接用名代替了事。这种情况在宋代理学大家朱熹的程朱理学思想之后,女子起表字的更是少之又少,堪称凤毛麟角。不过一些讲究“古礼”的书香世家,还保留这个在女子出嫁前起字的传统。

迎春、探春还有惜春完全是沾了元春的光,因为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和太祖太爷生在一天,被认为是有福的,又是二房的嫡长女,所以起了名,后面这三位则完全是依照元春排了下来。到了下一代,巧姐还是长房嫡长女,长大了三四岁还没个名,满府里提起来都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最后还是王熙凤请刘姥姥给起个名才算了事。

黛玉因为是林海盼了多年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林家又是书香之家,所以等她一出了满月,林海就跳过小名,郑重其事的给起了大名。如今贾敏这么说,其实就是让林海起个小名府里叫着的意思。只是起名哪有倒过来的,所以贾敏就只好指到表字上面去。不过贾敏让林海给黛玉起表字,好养活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因为宝玉见到黛玉后给起的表字“颦颦”。

先不说宝玉刚见面就给黛玉起表字的行为妥不妥当,他有没有这个资格。毕竟一般人的表字都长辈赐予。就是同辈之间起表字,也是交情莫逆的至交好友中才会如此行事。像宝玉这种第一次见面就给黛玉起字的行为实在是唐突的很。黛玉初来乍到,以她进府的小心谨慎来说,纵使知道不合适,也不会驳了宝玉的面子。而在场的其他人对此却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视作理所应当,实在是诡异。

表字,又称字,本是人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可是宝玉给黛玉的表字和上述两个意思都不搭边。颦字解释为皱眉,比喻忧愁不乐。一个不够,宝玉还用了两个。在修辞上,叠字起了加强、突出的作用。根本是想让黛玉一辈子愁苦。结果也确实是黛玉至死愁眉不展。

贾敏真想揪着宝玉的衣领,问他,你到底是喜欢林妹妹还是恨她?刚见面你就咒人家愁眉不展。或者说你有预言的能力,已经看到了黛玉将来在贾家悲惨的生活。“眉间若蹙”,这里的蹙解释为聚拢,收缩的意思,明明是说黛玉的眉形极好,有长眉入鬓之意。偏偏让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变成愁苦之意。两下意思,大相径庭,偏偏他还不自觉,还在那里洋洋自得,和探春就此探讨起来,真是让人无语。

哪怕宝玉是变相的夸奖黛玉的美丽,颦字暗指捧心皱眉的西施。纵使是小儿戏言,当不得真,贾敏也不喜欢。何况书中,宝钗为了拉近了黛玉的关系,没少称呼她“颦丫头”,说明宝玉起的这个字,贾府上下连同黛玉本人都得到了默认。关于宝玉给黛玉起的这个字,贾敏是深恶痛绝,太不吉利了。

不管将来命运如何走向,纵使黛玉不重复旧有的命运。黛玉和宝玉也终究有见面的那一天,因为他们一家不可能总是在扬州。虽然林家的坟茔是在姑苏,但是从太祖太爷那代起,林家世居京城,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家终有回到京城之时。何况今日癞头和尚的到来,及他对黛玉的断言,让贾敏心生恐惧。所以为了不让宝玉专美于前,她先下手为强,决定把黛玉的表字给定下来。虽然贾敏早就有这个意思,但是一直都没好借口,总也不能突兀的要林海给黛玉起个字吧。纵使按照林家按照古礼行事,黛玉也还没到年纪。不过,今日正是个好机会。

贾敏的一席话在林海看来,根本有切辞狡辩之嫌。不过她的一句爱女之心让打动了林海。做父母的没有不盼着子女好的,林海虽然没有经历过怀胎分娩之苦,但是他也是看着黛玉从瘦弱的,小小的一团长这么大的,也是疼黛玉的。虽然贾敏所言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是为黛玉好,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只是起什么字好呢?林海一时难住了。低头沉吟半晌,未果。林海抬头,一眼望见坐在一边的贾敏。贾敏是个风姿卓越的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楚腰纤细掌中轻。现在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保养的极好,身上多出一股成熟少妇的风韵之外,当年的美貌依旧留存十之七八。黛玉虽然年纪小,可是生的和贾敏极像,小小年纪就有了出尘的姿容,等长大了,绝对是个不逊于贾敏的大美人。望着贾敏,林海心中勾勒着黛玉长成后的模样,一句“嬛嬛一袅楚宫腰”脱口而出。

被林海直愣愣的眼神看得贾敏脸红心跳,觉得很不好意思。听他这么一说,贾敏愣了一愣,道:“‘柔桡嬛嬛,妩媚姌嫋’,用来形容黛玉再恰当不过了。黛玉,小字‘嬛嬛’再没有比这个更恰如其分的了。只是老爷,不好厚此薄彼,釉玉还有漱玉的字也一并起了的好。”要讲公平。

心里怎么偏爱都无所谓,但是明面上要一碗水端平,这个道理林海是知道的。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口道:“釉玉小字媛媛,漱玉小字婠婠。”

见林海就这么随便的把另外两个女儿的小字定了下来,贾敏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幸亏偏心的对象是黛玉,是她的女儿,否则……不过也还好了,至少还想一想,并不是胡乱起的。两个表字都是美好之意,还算妥帖。

忽然想起一事,贾敏忙道:“老爷,今日那癞头和尚所言,我们自是知道他是胡言乱语,可是这几个孩子还小,还没有判断是非的标准,切不可把这话说与他们听。否则勾起他们的好奇心,而佛家又惯会讲些因果轮回,蛊惑人心之说,所以若是入了进去,移了性情岂不糟糕。所以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既然不想让孩子们知道癞头和尚的言语,要确保林海不说出去。

听贾敏这么一说,本来并不在意,甚至有把此事当做笑话讲的林海心中一凛,也觉得贾敏所言很有道理。林海虽然有几位方外至交,但是他本身是儒家子弟,对佛理道教只是感兴趣,并不信这个。他这么大年纪才得了这么点骨血,若是被佛家拐了去,哭都找不到地方。林海转过来叮嘱贾敏:“今日那癞头和尚所言,就只限我和夫人两个人知道。这些个疯言疯语实不宜乱传,夫人只当从来没听到过就好。”

贾敏只要林海不往外说,她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听林海这么一说,忙点头答应。府里三个姑娘都有了字,转身,贾敏就吩咐下去,下面的有身份的嬷嬷和管事,自此之后,称呼她们为“媛姐儿”,“嬛姐儿”和“婠姐儿”。其他人不改。

看着黛玉懵懵懂懂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多了个字有什么区别。贾敏心中暗叹,都说“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可能引起一场飓风。”三年来,她在黛玉的人生轨迹中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做了一些事情,为什么癞头和尚上门来,对黛玉的判断依旧?难道她这个蝴蝶的翅膀真的扇动不起来吗?看见黛玉天真的笑靥,贾敏咬咬牙,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就这么认命!

三天后,通明寺的弘一法师身边的小沙弥澄光上门。贾敏让人把他请到内院客厅中。澄光虽身处富贵温柔之地,但是非常老实,路上目不斜视,进屋之后,也只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连桌上摆的糕点和茶水也一口未动。

贾敏从外面进来。澄光看见她,眼睛一亮,忙起身念佛。贾敏走到近前,和他相对而坐。澄光忙把身上带着的一个包袱放到桌子上,推到贾敏跟前,道:“施主,这是我师父让我送到府上的东西。师傅让我告诉施主,这里面的物件都是由师傅亲自开光,并在释迦牟尼如来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如今已经功德圆满。所以让我把东西给施主送来。”

贾敏接过包袱,并不打开,笑道:“让小师傅受累了。帮我向弘一大师致意,就说改日信女贾氏会亲自前往通明寺道谢。”

澄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就开口告辞。贾敏知道澄光从小在寺院中长大,一心向佛,也没出过几次门,在这里他应该感觉很不自在,所以贾敏也没有多客套的留人,起身送澄光出门。澄光向外走的时候,忽然回头说道:“施主,把东西摘下来,不带的话,最好把它放在佛前镇着,让其永沐佛光为好。”

贾敏笑笑不语,至于是否能够按照澄光所言行事两说。送走了澄光,贾敏回到内厅,带着盒子回房。到了屋里,贾敏打开包袱,包袱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扁形锦盒,盒子和包袱皮都散发着浓郁的寺庙香火气。打开锦盒,只见盒内一片光彩夺目,耀眼灿烂。赤金景福长绵和合如意璎珞圈,赤金盘螭点翠八宝攒珠璎珞圈,赤金嵌珠莲花如意五福垂珠双鱼璎珞圈分别用锦布隔着放在盒子里。

贾敏把华丽生辉的双鱼璎珞圈拿在手中。这个璎珞圈的项圈并不是整个一个硬圈,而是由六节穿起来的。每节中间都由小拇指大的明珠作隔珠,两侧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小金鱼,它的胡须上翘,正好用来挂吊坠。做坠角的乃是用晶莹剔透磨出的雨滴状的水晶。项圈上面錾刻的并不是祥云和花纹一类的东西,而是贾敏特地请的微雕高手,雕上祈求平安福寿康宁的经文。

细细把玩了欣赏了项圈一番,贾敏又从盒子底部拿出一个包好的锦帕,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温润莹透的由羊脂美玉雕成的玉锁。将玉锁捡在手中,只觉得油润细腻,如同凝脂,宛如包裹了厚厚的油层,有一种温度高了就会化掉的感觉。特别稀奇的是,上面的色泽竟是深深浅浅,疏疏密密的墨色,浓淡宜人,营造出一副烟雨江南的水墨山水的意境之画。妙不可言,让人不由自主的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轻轻抚上项圈上的小鱼,细细读者錾刻在鱼腹上的几个字,贾敏轻笑出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中有几分看笑话的意味。原著中宝钗的金锁虽是“金玉良缘”的引子,可是天下间有玉的男子多了,倒也不一定特指宝玉那块玉。只是谁让正好那金锁上“恰好”錾着两句和宝玉的玉上的字是一对的话,如此一来,金玉姻缘中的“玉”除了宝玉还能有谁?这次,贾敏倒要看看,没了这么个天经地义的“借口”,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凑成金玉姻缘?

贾敏庆幸,宝钗原来的金锁并不是癞头和尚送的,他不过赠了那么两句话而已,金锁是自家打的。本来按照贾敏的意思,既然要破了“金玉”一说,干脆直接给黛玉也打块金锁带着好了。只是自从黛玉出生,长命金锁除了自家打的,外面还送来不少,再特别打一个,根本没必要。

林家的家风讲究低调,小小的孩童脖颈上挂着金光灿灿的金锁,不免让人感到张扬。林海看不惯,黛玉也不喜欢,觉得俗气。尽管玉锁价值不比金锁低,但是因为玉被誉为石中君子,深受文人看重。佩玉,林海就说不出什么来。何况黛玉的这块玉可是贾敏费尽心力才收集到的,暗含着黛玉的名字,贾敏不怕她不喜欢。至于项圈上的微雕,是贾敏看到庄先生送给霁玉的天珠手串后想到的。贾敏感觉天珠上仿佛有好几只眼睛一般,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天珠上的花纹,后来听林海说,才知道那上面是微雕的密宗的佛祖。知道这个世界的微雕技艺高超,所以贾敏才有了刻经在项圈上的想法。

唤来黛玉,贾敏将玉锁挂在项圈上,给她戴上。叮嘱道:“玉石养生,《神龙本草》和《本草纲目》中都有记载:玉石可‘除中热,解烦懑,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明耳目’等诸多功效。你身子弱,平时无事尽量带着它,不要摘下来。”

黛玉看到玉锁的特殊,嵌着她的名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又听贾敏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本来这个是想在你生日的那天给你的,只是因为请弘一法师帮着开光,又要供佛,耽误了几天。如今可是补上了。”看见乐滋滋的黛玉,贾敏忍不住伸出指头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可美了,因为这个赶不及,所以害得我又多送出一对福寿如意玛瑙镯。如今有了这个,把那个镯子还我吧。”

黛玉抿着小嘴笑着,不吱声,只是滚到贾敏的怀里撒娇。一旁的釉玉看着黛玉脖子上耀眼生辉的项圈和玉锁眼露羡慕之意。贾敏笑着抚上釉玉的头,道:“你妹妹这个,是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你的也早都准备下了,只等到你生日那天就给你。”说着把摆在桌子上的盒子拿下来,给她看。

釉玉看见盒子中黄澄澄的,金灿流光的璎珞圈,知道她也有,眉开眼笑。旋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拉着黛玉出去玩去了。贾敏转身把盒子交给临波,让她先收起来。她道:“到了四月二十八,漱玉周岁的那天记得提醒我。除了这璎珞圈,连同首饰匣里的那块顶级芙蓉玉做的玉锁一并给她。”姊妹三个都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昨天有事,没更,所以这章是两章合到一起,够肥的。关于黛玉的那块玉锁,我正得意洋洋自己的思路时,被朋友泼一盆冷水,才发现**早有人捷足先登了。慨叹下,只能说难怪大神,是让人仰望的,人家都走在我们的前面。

☆、第四三章

春闱在农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一共三场,每场三天。考试的九天,贾琏被派出来每天都在贡院对面的茶楼守上一天,自开考后,每天都有人从贡院里被抬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意味着那些考生这次与“龙门”无缘,只能再等三年。贾琏在一边看着,提心调淡,生怕抬出的人中有贾珠。幸运的是,九天过去了,贾珠并没有提前出来。

到第九日,贡院门一打开,考生们蜂拥而出,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考生两眼无光,嘴里念念有词。有的刚刚走出贡院大门就一屁股坐姿地上,嚎啕大哭。……夹杂在众考生中,贾珠蓬头垢面,脚步虚浮的从考场上高一脚低一脚的飘了出来。

贾琏在人群中认出贾珠,忙迎上去,对一脸憔悴的贾珠道:“大哥哥,这边走,车在那边等着呢。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这乱糟糟的,实在不是说话之地。”对于贾珠考得怎么样,贾琏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所以并没问。

扬州一行之后,贾琏成长不少,他知道贾珠中若是高中,的确给府上添光,但是那也是二房的光彩,和大房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就目前府里的形势来看,贾琏觉得贾珠还是不曾考中的好,否则王夫人的气焰更加高涨,大房更没地位了。可是就兄弟感情来说,贾琏又觉得贾珠还是考上的好,何况若是贾珠真的出息了,能够把二房带出去,也好。正是出于这种矛盾的心里,所以贾琏并没有问贾珠考得如何,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贾珠考中还是考不中。

贾珠上车,只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车里。幸亏贾琏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贾琏注意到贾珠青白的脸色,关切的问道:“大哥哥,你还好吧?”虽然对贾珠科考不关心,但是不代表贾琏对贾珠没感情,他们兄弟两个年纪相差不大,是一起长大的,而且贾珠秉性纯良,对贾琏这个弟弟很是照顾,所以尽管贾琏现在对二房没什么好感,但是心里对贾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贾珠摇摇头,表示没事。上了车,里面早有丫头准备好东西,等贾珠进来,忙服侍着他净面漱口吃饭。虽然都是他爱吃之物,可是贾珠哪里有胃口,略捡了几口就罢了。贾珠在丫头的服侍下,靠在毡毯上,合目小憩。回到府中,受到大家热烈欢迎。王夫人见贾珠的模样不是很好,忙嚷着要请大夫,被贾珠阻止了,只说是累的狠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因为秋闱的时候,贾珠考完也是累的回到家,见过众人后倒头就睡,请大夫过府诊断之后,也说没事,只是累着了,好好休养几天就无碍了。所以见贾珠这么说,大家有前次经验也就没坚持。不过大家都知道,贾珠这次要比秋闱的时候要辛苦多了。自中举后,为准备春闱,贾珠把自己关在房里,埋头苦读,整整辛苦了半年,连年都没好生过。因此大家看见贾珠强打着精神的模样,表示了关心之后,都叮嘱他,让他好好休息。就连贾政也破天荒的没有训斥贾珠,问了几句之后就把他放了回去。贾母和王夫人还从私房里拿出不少补身的药材给李纨,让她回头做给贾珠吃。

随着发榜日期的临近府内大小主子的心都变得焦灼起来。到了放榜这一天,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亲自带人去守着,一等榜单出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几名小厮的帮助下,使劲的往里面挤。挤到跟前,赖大将榜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都没有贾珠的名字。一张脸越看越往下拉。耷拉着脑袋出来的赖大虽然没说一句话,可是跟着他的几个小厮都是人精,自然从赖大的脸上看出了信号,不像来时的那么兴高采烈,想着赏钱,乖乖的跟在赖大身后,垂头不语。

回到府中,贾母领着府中的人,坐在房里翘首期盼,府里有点年纪,比较体面的嬷嬷都过来凑趣。准备若是贾珠高中,借此粘粘光。听赖大回来报信说没中,众人心中失望。不过在场的都是有眼色的,说些“珠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了举,这进士是跑不了的,这一科未中,下一科绝对没问题,没准就是个状元“诸如此类的言语,让本来因为贾珠不中而变得沉闷的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也就是说五十岁中进士都不算老,何况贾珠还不满二十。府里的人也不是不知道科举艰难,可是贾珠十四岁进学,然后一路顺畅的中了举,而之前又那么用功苦读,让大家都觉得这科他应该“高中”。但是结果却大失所望。经过大家这么一说,贾母和王夫人一想,也是这么理。都觉得贾珠年轻,有上进,再有三年,进士受到擒拿的。因此两人也都笑逐颜开,和大家说笑起来。

在揭榜之前,府里上下都盼着贾珠高中,然后上下跟着沾光。王夫人心中也觉得贾珠得中的事情**不离十,虽然在人前不显,但是言行举止中不免露出几分。对王夫人的样子,邢夫人觉得心里不痛快,今日终于抓住机会了,忍不住道:“哎呀呀,本来以为大侄子这次能够跃龙门,从而‘蟾宫折桂’的,不然怎么对不起弟妹这些日子花的心血。谁承想竟然名落孙山,真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本来我都预备好给新进士的礼了,没想到竟然省下了。真是可惜了,可惜哟!”

闻言,王夫人心中又气又急,只觉得心中窝火。自从贾珠准备春闱,王夫人利用管家的权力,将贾珠的待遇规格一下子提到和贾母一样,甚至比贾母还高。除了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每日里燕窝人参等滋补养身的补品更是如同不要钱一般流水般的往贾珠那里送。她做的这些事,王夫人知道瞒不过府里人的眼睛,她也没想瞒。在她想来,只要贾珠高中,大家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没想到贾珠竟然落榜了,而且邢夫人又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夫人只觉得脸上下不来。

李纨在一旁听见邢夫人的话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并不知道贾珠这次参加春闱是全力以赴,还以为他是遵从父亲李守中的安排,故意落榜的。但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贾珠落榜是事实,所以邢夫人这话不管好不好听,都得受着。不过没有人喜欢听坏话,因此李纨对邢夫人有了意见。

再一想到她和贾珠成亲之后拜见家里的长辈,邢夫人给的那件五两六钱的赤金满池娇的分心,样子陈旧不说,而且比起贾母和王夫人给的见面礼,实在看不过眼。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这位伯娘小气,现在看来,根本是上不得台面。纵使邢夫人对王夫人拿公中的钱贴补贾珠不满,这话也该私下说。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个时候当着贾母和这么多下人还有她这个侄子媳妇的面说,就算想让人难堪,也不该如此行事,落了身份,实在太小家子气。难怪身为长房长媳,却是王夫人管家。

见邢夫人还想说什么,贾母忙揽过话头:“够了,老大媳妇,珠儿读书苦累,是我吩咐让老二媳妇要精心照顾,万不可因为读书而熬坏了身子。一应份例也都是从我账上出,不从公帐走。再说,两房又没有分家,珠儿要是有了出息,大房二房都有光彩,你也跟着沾光。珠儿吃点,用点,他就那么一个人,不过半年的时间,又能花多少?你怎么就眼睛就紧盯着不放了。纵使没这个事,就算珠儿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慢说家里有,就是没有,你这个伯娘也该帮着张罗才是。做长辈的,疼爱小辈理所当然。”

扫了一眼邢夫人,贾母又道:“自来科考就不易为,天下多少读书人,有白首不得中的,珠儿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已经不错了。这次若是珠儿中了,府上固然有光彩,可是没中还有下一科呢,倒也不用担心,左右珠儿还年青,机会多的是。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只要上进就好,读书中举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中不中都无所谓。”

邢夫人本来想给王夫人一个没脸,没想到贾母竟然堂而皇之的偏袒王夫人,而且她自己还落得一身不是,真是气了个仰倒。邢夫人不敢和贾母顶嘴,恨恨的低头不语。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李纨身上,邢夫人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

嫁进来这么些年,邢夫人没有亲身儿女,早几年,她还想着生一个,如今早已经不做此想。身为继室,贾赦的一儿一女都不是她所出,虽然归在她名下,可是她嫁进来的时候,贾琏早已经知事,又在贾母身边养着,她笼也笼不过来。

而迎春,若不是她母亲,她何至于嫁进来没多久就不得贾赦的喜欢。若是迎春的母亲还活着,她这个太太做的更憋屈,让一个妾欺到头上,却一点辙都没有。何况迎春还是女孩,邢夫人更不放在心上。再说那时她还想着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对别人的孩子根本不上心。如今两个孩子都不和她亲近。想到王夫人儿女双全,长子又娶了媳妇,邢夫人觉得胸口发堵,有点喘不上气。

女人嘛,在家靠父亲,出嫁靠丈夫,将来靠儿子。邢夫人的父母早亡,若不是为了给父母守孝,耽误了花期,她也不至于嫁给贾赦当填房。当然如果不是贾赦要娶继室,就邢夫人的身份和资格是不够当元配的。为了能够配得上贾家,不让自己显得太寒碜,不让贾府的主子奴才小瞧了去,邢夫人咬着牙,几乎掏空了娘家,把所有的家底差不多的都带了过来。

到了贾府之后,邢夫人才知道,自己就是倾家荡产,也及不上贾家。身上穿,头上戴的,吃的用的,……全都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刚进门的时候,见贾府这般富贵,邢夫人满心欢喜,这样的门第,又是袭爵的嫡长子之媳,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将整个贾府都是要由她掌管的。在府上不过半年,邢夫人就清醒了,她所想的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她在贾府里能管的除了她的那点嫁妆,还有的就是每个月的那点月钱。

贾赦为人贪花好色不说,还宠妾灭妻。迎春的生母,不过一个姨娘,却骑在正房的头上作威作福,将贾赦的前任老婆气死之后,非但没有半分收敛,而且越发的恣意猖狂。邢夫人除了年纪比贾琏的母亲小之外,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人家,连原配都被活活气死,何况她,一个填房,更没有底气和迎春生母对抗。

不过邢夫人命好,忍气吞声几年之后,把人熬死了。进而邢夫人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出头了,却发现,在迎春的母亲死之后,贾赦更加变本加厉,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回纳。以前,邢夫人只要忍受迎春的生母就行了,如今却要忍受一堆,不过后面进来的这些,到没有像迎春母亲那么厉害的,对她这个太太面上还保持着 。这种情况对邢夫人来说,不知道该是好还是坏。

从贾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中,邢夫人已经知道她这个媳妇不讨人家的喜欢。没有丈夫和儿女可以依靠,管家权又在王夫人的手里。邢夫人心里恼火,埋怨贾母的偏心。单埋怨是没有用的,这些年来,邢夫人也想了不少法子或明或暗的想从王夫人手中把管家权抢到手。只是很可惜,都失败了。但是刚才邢夫人看到李纨的时候,脑海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想出一个主意。

这辈子她是争不过王夫人了。可是还有下一代呢?贾琏比贾珠小那么一点,但是按年纪来说,也该成家了。贾琏之妻可是嫡长孙媳,这府里除了贾母,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名正言顺的了。王夫人比起来,都要退一箭之地。而且老太太若是在这上再偏心,想让李纨管家,那可真是笑话了。邢夫人知道她和贾琏不亲,但是她可以把儿媳妇笼络过来呀,这样的话,将来她就算没有儿子,有个和她贴心的儿媳妇,那也不错。

拿定了主意的邢夫人凑到贾母跟前道:“琏儿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但是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来看。如今珠儿都已经成亲快一年了。琏儿只比珠儿小点,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也该张罗着起来了。况且琏儿一日大过一日了,不先预备着,总不能事到临头才着急上火吧?耽误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琏儿又是嫡长孙,不能草率的,他的媳妇怎么也要多打听打听,各家挑拣着看看,因此,媳妇想跟老太太讨个主意,若是老太太对琏儿的媳妇没有人选,那就该作准备了。”

邢夫人说了这么一大篇子,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贾琏该娶妻了,顺便表白表白自己对贾琏的慈爱之情。关于贾琏的婚事,就算邢夫人不说,贾母也想到了。但是邢夫人提出来,贾母心中觉得很高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说明邢夫人心中想着贾琏呢。邢夫人把话头一提出来,王夫人在那边听到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贾母转头对她道:“老二家的,关于琏儿这事我年前就和你说过,让你般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到了这会还没消息?琏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侄子,我又把事情托付给你,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你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

一开始邢夫人听贾母说这事早就交给王夫人了,脸一下子就黑了,旋即听见贾母责备王夫人,脸色又由阴转晴,看起王夫人的笑话来。见几位长辈讨论起贾琏的婚事,虽然李纨是嫂子,可是她并没有发言的余地,而且心中担心贾珠,所以向几位长辈禀告之后,李纨退了出去。

被贾母这么说,虽然王夫人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她也不能承认,忙道:“老太太,明鉴。不是媳妇不上心,只是年下事情忙,而且又有珠儿的事在里面,所以就耽搁了。我想着回头忙完珠儿的春闱,就给琏儿相看也不迟,左右不差这点时间。”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贾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道:“府里过年早有旧例,你依着旧例行事便是。有好忙的?再说珠儿那边是要紧,可是他已经娶妻,自有他媳妇照看。你插手进去,他们小两口岂不是大为不便。我可是等着抱重孙子呢。何况年下走礼,到各家拜访,正好趁机察探一下各家有无适龄的女儿及其脾气秉性。若是正式拜访,纵使人家不知道你的来意,在见客的时候,各家女孩都是规规矩矩的,如同一个框子刻出来的,想知道女孩的真实模样,得费大气力打听了。”

对于贾琏,贾母虽然不像贾珠和宝玉那么疼。毕竟贾琏是嫡长孙,所以贾母对他倒也不坏,自然不会随便找一房媳妇。想着各方面都要般配才行。

王夫人在贾母训斥下一言不发。等贾母说完了,道:“儿女婚事,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事最终还得大哥拿主意,因此我想多嘴问一句,这事大老爷那边是什么章程?”邢夫人是做不了贾赦的主的。

贾母想了想道:“这事就算问老大,老大那边也没什么主意。虽说娶妻是要父母拿主意的,可是这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在深闺中的,老大去哪里知道谁家的姑娘好还是坏?只能我们帮着相看。再说,这媳妇娶进门来,是要管理内宅事务的,这方面男人也不懂,只有我们多上心了。大不了我们挑出几家合适的,回头给老大那边,在让他拿主意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