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贾母这边谈起贾琏的婚事来。贾珠那边却是不好,但是府里无人知道,就连李纨这个做妻子的都被蒙在鼓里。贾珠一早就被叫到贾政跟前,一起听消息。等他落榜的消息传来,贾政立刻板起脸,训道:“这下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吧?让你还狂妄自大,前次中了举就觉得了不起了。你才多大年纪,读了几本书,就这么猖狂起来?如今可知道自己的浅薄了?……”
训了半晌,贾政说的口干舌燥,最终一句“回头在好好用功三年,下一科再下场试试”作了总结,把贾珠打发了回去。贾珠从头到尾一声没出,他并没有乖乖听贾政说话。落榜对他的打击不清,因为贾珠很多的打算和指望都靠着这个呢,为此他这半年来,几乎是把命都拼上了,扎进了书堆里,为的就是能考中。可是事与愿违。
贾珠听到落榜的消息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但是因为在贾政面前,贾珠不敢失态,就把嗓子中感觉腥甜的东西咽了回去,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勉强保持清醒,没有昏倒。虽然没有昏过去,贾珠却觉得脑子昏昏噩噩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贾政说的是什么。
贾政让他离开,贾珠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回房,一头栽在床上昏睡了过去。李纨回房,见他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也就没让人打扰。帮贾珠拉过被子盖好之后,李纨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作着针线。因为大家的疏忽,贾珠从而作下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和周一这两天,小区装配电器,所以停电。因此不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而且通知上说周四和周五的时候还要停电,所以可能不能更新,还请大家体谅。话说,停水停电的日子真是不好受。
☆、第四四章
林海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异色,进了正堂。看见清玉、釉玉还有黛玉三个趴在厚厚的毡毯地上,齐心协力拼图。所谓的拼图是贾敏让人用在薄木板上用鲜艳的颜色,画上美丽的图画,然后分割开,打磨光滑,做出来的。林海扫了一眼,从已经拼出的一角中看出孩子们拼的这张图是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的拓版。霁玉年纪小,并没有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而是窝在毡毯的另一边,独自玩着积木。
左右看看,在屋子中没看见贾敏的身影,林海有些奇怪的问道:“夫人到哪里去了?”孩子都在屋里,贾敏不可能走远。
临波回道:“回老爷,钱嬷嬷病了,太太前去探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前两天钱嬷嬷就觉得不舒服,没上来伺候,当时贾敏请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只是说一些年纪大,要好好休养之类的言语,连开的药方都是滋补养身的。本来贾敏以为钱嬷嬷是累着了,所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钱嬷嬷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
本来过来有话对贾敏说的林海见贾敏不在,就坐下来等。喝了一盏茶,觉得有些无聊的林海有些恶趣味的到霁玉跟前,伸出手来把他眼看就要堆好的城堡给推倒。白白胖胖的霁玉扫了父亲一眼,不高兴的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拳头。然后将散落的积木划拉到自己身前,转个身,将小屁屁对着林海,重新拿着积木玩了起来。林海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满,再一次将霁玉搭起的楼阁给推翻,然后从毡毯上拿起贾敏为了给孩子启蒙画的画册。画册里画着动物花草,底下把名字和特性标注出来,供孩子们在嬉戏中开拓眼界。
林海拿着画册,将霁玉抱在怀里,翻着画册,想给霁玉讲解。霁玉本来玩的好好的,林海三番两次的给捣乱不说,这会儿又把他抓过去,不让他玩,要识字。纵使是平时他喜欢看的画书,霁玉也不愿意,在林海的怀里用力挣扎,想着挣脱林海的怀抱,未果。霁玉憋着小嘴,满心的委屈让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看见霁玉哭了起来,林海手忙脚乱的哄着,岂知他越哄霁玉哭的越厉害。哄不好孩子,林海又不肯把霁玉交给奶娘,干脆板着脸,严厉的训斥起来。刚刚才一岁多点的霁玉哪里懂林海说的什么男子不得随便哭泣的道理,见到林海黑着脸的模样,越发哭的厉害。软硬都不吃的霁玉把林海弄得手忙脚乱,见霁玉哭的撕心裂肺,又心疼起来,忙放缓语气又哄了起来。清玉、釉玉和黛玉也不玩了,凑到林海身边,帮着哄霁玉。
从钱嬷嬷房里出来,回房的贾敏在外面就听见霁玉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一慌,紧走几步,进了房,换过衣裳,才看了病人出来,小儿抵抗力弱,避免过了病气。换好衣服,贾敏直奔内室,只见霁玉在林海的怀里,冲着门帘的方面哭的面红耳赤,对清玉、釉玉和黛玉的哄弄视而不见。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奶娘顾嫂子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把掌打在脸上。
霁玉见贾敏进来了,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贾敏忙伸手从林海怀中抱过霁玉,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霁玉伏在贾敏的怀中,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怀里抽抽噎噎的霁玉,贾敏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全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林海知道下面的人不好指摘他的不是,于是往贾敏那个方向走近几步。还没等他开口,霁玉看到林海的靠近,在贾敏的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爹爹,坏爹爹,走——”往外撵林海。霁玉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林海,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腮帮子因为气恼而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起来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林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儿子记恨上了,忍不住伸手摸上霁玉的脑袋,没有理会手抚上霁玉头部的时候,小孩的躲闪,坏心眼的林海忍不住使劲的揉了几下才松开,笑道:“这个臭小子,气性真大。”然后将他刚才逗哭霁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霁玉无法对抗林海,干脆扭过头去,将后脑勺留给了他。
贾敏听林海这么一说,又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互动,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给林海一个白眼,心疼的道:“哪有老爷这么逗孩子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林海也知道他的行为不对,但是见贾敏这么维护霁玉,而霁玉明显和贾敏的感情好,心中有点吃味,因此板着脸道:“夫人也别太惯着霁玉,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子是要娇养的,男孩子还是严厉些的好,毕竟男孩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
贾敏似笑非笑的瞥了林海一眼,要论宠孩子没有谁能比过眼前这位,日常里这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爸”,他哪有资格说别人。不过贾敏不想和林海辩论,她可说不过他。贾敏转移话题:“老爷这个时候到后院来,可是有事?”
林海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阵子春闱的时候,有些落榜的举子在放榜之后,情绪激动,闹了起来,说是‘科场舞弊’。如今已经落下帷幕。举子闹事,直达天听后皇上钦点素有才名,在仕林中颇有声望的三皇子和性情刚毅果敢,为人严肃认真的五皇子领头,在翰林院里又亲选了几名积年老翰林,重新阅卷。罢黜了榜上有名的十二名举子,原礼部侍郎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今年春闱的副主考李大人被贬调岭南儋州。不过你的侄子贾珠,依旧没在榜上。”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是要告诉贾敏的。
对于贾珠在没在榜上,贾敏根本就不在意。真要论起来,现在对贾府的关注程度,贾敏还比不上林海。举子不稳的背后一般都牵扯到科场舞弊,要说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新鲜事,还有这个可能。但是京城会试,那是在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动手脚,那简直是找死。不过利益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有人铤而走险。但是就算有人胆大包天,背后也一定有所倚仗。这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兼左都御史就能作的下来的。
因此贾敏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使人彻查,固然能安抚举子,给举子一个交代,但也是一种推波助澜。得中的举子先不说,落榜的举子见朝廷这样安排,岂不是越发的认定‘舞弊’是真,更要闹了。再说,两个皇子出面,纵使没事,也要激出点水花来,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可怜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炮灰”。
林海皱了皱眉头,道:“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但是皇帝治理国家,不是依靠宗亲,也不是依靠打天下时的武人,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朝廷爱惜颜面,不会大张旗鼓的闹‘科场舞弊案’,今上更是爱惜名声,史笔如刀,不愿史书上留下‘昏庸’那么一笔,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严查今科会试,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回答完贾敏的疑问,林海又叹道:“其实能够参加会试的举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苦读经年的。因此有那自恃颇高的,在落榜的打击下,情绪激愤,一时冲动,从而认为科举有弊,也实属正常。江南文人荟萃,出才子,每次进士科录取的人中大半都江南人士。但是每隔几年,江南的科举都会因为科举舞弊闹上一场。其中孰真孰假,亦未可知。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京畿之地闹了起来,那些落地的举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万幸圣上圣明,迅速的做出反应,否则闹出士子哗变来,可不是好玩的。”
对于朝堂上的风云诡谲贾敏大多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听着。林海道:“陛下只是派人重新堪磨原卷,因此只罢黜了十二名举子。若是安排重考,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考中的会名落孙山。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虽然这科功名被夺,但是只要用功三年,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这次参加闹事的学子有的不仅功名被夺,连带家族里有功名的受到牵连,一并被蠲免,有的被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有的被禁考十年……连累家族不说,而且个人身上背了这么个污点,除非不出仕,否则将来的路难走喽。” 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还没出仕,就这么大的胆子,差点没把天捅个窟窿,这样的“愣头青”谁也不愿意和他拉上关系,免得将来他再惹了祸,牵连到自己。
听到林海前面的话,贾敏深以为然,这八股文取士虽然有一定之规,但是主观性也比较大,古往今来好多大才子参加科举都屡考不第。著名的唐朝诗人张继不就是因为参加科举名落孙山,在归途中路过寒山寺,从而留下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得以名传千古。而当年科举取中的进士之名今日安在?所以人家都说考科举除了有才之外,还要有一定的运气。若是重考,谁知道榜上有名的这些人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保证一定能够中第?
想到被贬的左都御史李大人,林海言语中不胜唏嘘。叹道:“从两位皇子勘察的结果来看,纵使本次科举有弊,规模也不大,几位主考大人也绝对没有掺和这个,很多可能是哪位房师那边出了问题。只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上达天听,单推出一名房师是不够分量的。总得有人出来,为此事负责,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因此四位主考大人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李大人被推出来‘顶罪’。李大人乃是早我两科的进士,为人一向以清廉著称,也是深得今上倚重的臣子,可是眨眼间就……。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是很有可能是倾族之祸,实在是难以事事随心!若说京城是水潭,龙盘虎踞,深不见底。江南就是油锅,烈火油烹,尤其是我这个位子,如芒刺在背,虽有圣眷在身,可是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让人心生倦怠。”
岭南人烟稀少,气候炎热、潮湿多雨、重山叠嶂、河网密布,居在在这里的多为少数民族,汉人较少,古称“瘴疠之地”。流放到这里的官员常常因为水土不服,语言不通,饮食和气候的不适应而死亡,所以到了这里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九死一生,很难等到赦免回乡,因此大家视“流放岭南”为畏途。
见林海因为那位替人背了“黑锅”的李大人的遭遇而心生退意,贾敏心中一动。原来林海的命运是死在巡盐御史一职的任上。对于林海的死,后人众说纷纭,有的观点认为林海和贾敏夫妻情重,在妻子死后而心无生念,心情郁郁寡欢而亡。有的认为是因为林海身为巡盐御史,挡了人家的财路。私盐有重利,于利益之下,林海被人害死。还有的认为林海是正常而亡。送黛玉进京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半百,在古代,五十多岁是人们的平均寿命,所以林海大有可能是寿终正寝。占主流的是这三大观点,不过还有些什么林家抄家,林海被流放从而身死这样的观点。凡此种种,众说纷纭。
关于林海抄家被流放的可能,贾敏觉得不可能。明明书中写的明明白白“林海病逝与扬州城”,还是贾琏帮着黛玉料理的丧事,并扶灵到苏州的。哪里看出林家被抄,林海流放病死来的?有的人认为红楼乃是作者以自家经历为背景写的,林家就是作者的母舅家李家,所以李家的结局就是书中林家的结局。否则黛玉为什么在贾敏死后,被送到贾家?黛玉到贾家根本就是避祸。
先不说,曹公在书中一开始就已经说明“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早已失落无考。”,哪有作者写书就一定是要以自身经历为背景的?又不是自传!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了。贾敏身死之后,林海没有续娶之意,所以不得不把黛玉送到贾府接受贾母的教导。这是因为《大戴礼记.本命》中明确说明:“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黛玉年幼失母,正在嫁娶的限制的条件之中,所以就为了这个,后院中只有几房姬妾,没有主母主持,又没甚亲近嫡派的林海为了黛玉的将来考虑,必须把她送走。如此一来,关系最近的荣国府自然是首选。
书中贾府唱小生的藕官和唱小旦的菂官因为在台上常扮作夫妻,下台后戏假情真。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恩爱非常。菂官一死,藕官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藕官一般的温柔体贴。在人们质问他喜新厌旧时。他答道: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这个观点得到了被誉为“情种”的宝玉的赞同,合了他的呆性。听了之后,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
书中的观点代表了作者的观点,曹公既然持这个意见,怎么会安排林海因为贾敏之死而亡故。林海之所以不续娶,不过是因为年纪已大,没有续弦的必要罢了。并不能以此作为他对贾敏深情难忘,心无生念的依据。情深不寿,只是后人的猜测,哪里会是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林海做出的事情。
大才子苏轼在妻子王弗过世十年后写的《江城子》,其中的孤独与哀伤深切的表达了他对亡妻惓惓不已的思念,缠绵悱恻、凄凉无奈,让人读了之后潸然泪下。可是我们在慨叹苏轼与妻子之间生死不渝的感情时,也不要忘记,在王弗死后不久,苏轼很快就续娶了妻子王闰之,两人也是恩爱无比,在王闰之亡故之后,他更是慨叹“已矣奈何,泪尽目干”。
梁山伯与祝英台根本是人们美好意愿的杜撰。身为儒家子弟的林海纵使对贾敏的感情再重,也不会因为她的过世而心生死志。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也很深,可是在黛玉亡故之后,还不是娶了心中不喜的宝钗,最后也没追随黛玉而去,而是选择出家了事。但是宝玉的出家,黛玉身死是一个原因,更根本的原因是贾家的败落吧?否则为什么在贾家没被抄家之前,宝玉没有出家,而是选择了娶宝钗?何况贾敏过来之后,感觉到林海和贾敏的感情虽然不错,但是还没有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因此第一个观点是无稽之谈。
至于林海到底是因为官场倾轧还是正常死亡,贾敏不好说。但是她知道,巡盐御史这个位子看似诱人,可是实在是不好做。官场上的风云变幻,伴随着家族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若是将来有个万一,还不如现在全身而退的好。因此贾敏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老爷若是不做官,从此时间就多了,也省着孩子们整天抱怨父亲忙碌,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这倒是好事。不在把时间浪费在案牍之后,老爷正好有余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年少时候未完成的心愿也尽可以努力达成。”
贾敏迂回的以孩子和林海想做的事情为武器,增加林海辞官的筹码。但是同时她也让林海考虑清楚。在现代,她见多了,很多每天上班忙碌的工作者,一旦退休之后变得无所事事。空闲时间多了,适应不了,后来报了不少活动班,重新填满生活才罢了。而且在职的官员和致仕的官员,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正常现象,这个心里落差也需要调整好。这个时代可比不了现代的生活丰富,林海才四十多岁,真要退下来,又少了官员走情拉关系,闲暇时间大把大把的,他不能把时间都消磨在后院,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似乎也早了点,林海总都有个生活寄托吧?有点事情消磨时间吧?
其实林海心中虽然隐隐约约的有这个念头,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致仕,刚才的话,不过是话赶话,感叹李大人的遭遇而随口那么一说,如今被贾敏这么一说,一下子怔住了。受儒家入世的思想影响,而且又深沐皇恩,让林海辞职,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良久,林海叹道:“自从先祖比干被商纣王剖心而亡,我林氏子弟虽然忠心为国,但是再不肯做那‘出头的椽子’,按照儒家的‘中庸之道’行事,因此虽然家族渊源流传,也有出色的子弟建功立业,但是再无一个出类拔萃的能够在青史留名,这也是我们林家子的一个遗憾。父亲呆在翰林一辈子,穷首皓经,埋头苦作学问,想着著书立说,从而添补这个遗憾。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自认为没有父亲的才学,虽好金石,也比不得先贤,再说,家族重担都系于我一身,我不可玩物丧志,舍本逐末,因此科举入仕,家族的心愿我是无力完成,只能看霁玉他们这一代的了。”
林海最终没有做出隐退的决定,让贾敏有些失望。不过贾敏转念一想,只要林海有这个念头,她在天长日久的潜移默化,最后林海未必不会上书致仕。所以现在不成,不表以后没机会。随后,贾敏听到他吐露出来的家族“秘事”,惊讶的嘴都合不拢,目瞪口呆。名留青史?这个心愿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才学昭昭之人,可能能够把名字留下来的,不过是千万分之一,想着名垂千古,实在是不亚于登天。不过林海不说,贾敏还没注意,历史上林姓的名人还真是少,与比干这个先祖的大名实在有些不符。
“老爷,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妥不妥当?”贾敏想了想道:“读书人恨不得读尽天下之书,只是很多珍本孤本都被私人收藏,得到者莫不敝帚自珍,秘不示人。这种作为虽然对书籍是一种保护,但是却不利于知识的传播,勘正谬误。所以若是建一所专门收集、整理、保存、传播文献并提供利用的藏书楼,尽收天下藏书,从而供读书人阅览,为世间多一份读书的种子,岂不妙哉?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毕竟日常维护是需要费用的。家计富足时,可能还负担的起,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落魄了,也要保证这个藏书楼能够正常运转。当然我们收取的费用,绝对要比读书人买下所有的书花费小的多。”国家第一座图书馆的创建者,怎么也该在历史留下名字吧。
贾敏的想法一说,林海眼睛一亮,他考虑的要比贾敏深得多。如此一来,不仅造福担负不起书籍费用的广大的寒门士子,而且在仕林中林家的名声也会被抬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哪怕日后藏书楼被毁,或者出现更多的藏书楼,但是就林家这个“敢为天下先”,作为藏书楼的第一个建造者,林家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改朝换代后也不会被泯灭。
原来家族中曾经有过办书院的念头,只是考虑再三,最终夭折。连造桥铺路,广做善事还要担心因为“美名”而被皇帝认为收揽民心遭忌,哪敢以家族之力办书院?先不说办好书院,绝对不是一代就能完成的事情,延请名师执教,出出色的弟子,都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代的努力。在办书院后,纵使林氏家族就此不出仕,也未必能够安全无恙。书院办不好,就失去了林家办书院的意义。可是若是好,受“天地君亲师”思想影响,官场上又讲究关系,朝堂上从林家办的书院出来的学子多,只怕会遭到帝王的猜忌?但是贾敏这个办法可是好多了,避免了弊端,而且又给林氏扬了名。有此名头,不遭皇帝之忌,对林家也是一种保护,。
“藏书楼?”林海神采熠熠的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心中一热,林海似乎看到了藏书楼建成之后的美好远景,坐不住了,恨不得事情立刻就办成。这种福泽到子孙后代的事情,林海哪里敢耽误,抬腿就向外走,找人商量,马上开始着手安排该如何办理此事。
会试科举弊案并没有带给林家太大的影响,甚至从长远看,还给林家带来了好处,若不是因为这个话题引出林家世代的心愿,贾敏也不会说出图书馆这一想法。但是这件事给贾家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首先,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因为上书为科举弊案中被罢官流放的李大人陈辞分辨,而受牵连,被罢官。李纨听说父亲被罢官,求到贾政的头上,希望他能够在朝上帮父亲说两句好话,却不想生怕贾家因此受牵连,避之惟恐不及的贾政一口拒绝。虽然贾政口口声声什么若是其父冤枉的话,自有昭雪之日,而且一切自有圣裁,他身为臣子的不敢枉议等等听起来大义凛然的言语,并且训斥了李纨一顿,说她身为妇孺,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帮着王夫人管好后宅才是她应当应份之事,外面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子该过问的。
虽然贾政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但是李纨又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贾政的态度。将贾政现在的冷淡和李守中未罢官的时候的热脸一比,李纨心中忍不住对贾家不满起来。王夫人和贾母听说此事,不觉得是自家的不是,反而将李纨叫去训了一通。贾珠此时沉浸在重新堪磨愿卷,他依旧没有被录取的自艾自怨中,无暇理会李纨。而李纨也不好和贾珠抱怨贾家的不是。求告无门,却屡受训斥的李纨心中一急,晕倒了,被诊出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可是不喜李纨的王夫人见她娘家失势,正好借此将身边的丫鬟如意指给了贾珠,李纨心中发酸,却不敢违背王夫人的意思,将如意领回去后,又将她身边的陪嫁丫头开脸给了贾珠。李纨因为父亲的罢官,娘家回金陵,自此隔得远,来往不便,再加上又多了两个人和她分丈夫,本来因为怀孕该高兴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皆化为不快。
本来李纨若是个知事的,就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娘家,但是李纨心中对贾家不满,心中觉得憋屈的慌,就在娘家因为李守中被罢官,举家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金陵,她前往探望的时候,将她向贾政求情未果的事情讲给母亲听。李夫人知道后,李守中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来高门大户婚姻,除了结为两姓之好,就是互为臂助,但是贾家的袖手旁观让李守中对贾家有了意见,深觉贾家凉薄无情。从而贾李两家的关系有了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昨天应该发一章,但是这一章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不好断开,所以就留到今天发了。明后天停电,未必能够及时更新,先告诉大家一声。请大家体谅。
话说林姓的名人还真是少,除了梅妻鹤子的林逋还有林则徐,我再也找不出一个来了。问问大家,对于贾珠的死到底抱什么态度,觉得他死了还是活着的好?
☆、第四五章
贾珠虽然面上谦和,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心高气傲的。生在国公府,作为父母的嫡长子,家里疼宠,外面捧着,天分高,年纪轻轻就进了学,娇妻美妾,堪称一生顺遂。但越是这样,越接受不了打击。对于落榜,贾珠其实并没有心里准备。在他看来,李守中说他的学问中与不中在五五之间,那么只要他努力半年,自然就能够得中。为了得中的把握更大些,贾珠足不出户,闭门刻苦攻读了半年,最终却名落孙山。这让一心想着高中,从而实现众多计划的贾珠情何以堪?他哪里还能再等三年?所以落榜的消息传来,心情激荡下贾珠竟然吐了血。
“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偏贾珠把吐出的那口心头热血咽了回去,所以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贾珠的不妥。虽然过后贾珠的脸色不好看,但是大家都已经以为是贾珠因为落榜而神色不对,从而被他瞒了过去。本来会试这事就此平息,贾珠好好将养一番也就无事了。偏偏又闹出个科举舞弊事情出来。消息传到贾府,因为贾珠落榜觉得面上无光的一干人都认为不是贾珠才学不够,而是因为会试有弊,贾珠因为不曾参与作弊才落的榜。这话说的虽然贾珠嘴上不承认,但是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重新勘查试卷之后,贾珠依旧榜上无名,让本来怀抱希望的他又一次受到打击。这次事件告诉贾珠,从头到尾,不管会试有没有作弊,他的才学都不够,这对自视过高的贾珠打击这比第一次还重,从有一线希望再到希望破灭,让贾珠再一次吐血。这次吐血,贾珠以帕子捂嘴,吐到了帕子上,因为怕人担心,贾珠就把帕子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身为贾珠的妻子,本应该发现的李纨在父亲被罢官,娘家回转金陵,怀孕,贾珠这边又多了两个“服侍”的人,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下,难免对丈夫有所疏忽,被贾珠再一次瞒了下来。
贾珠,一般说来,算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以官宦之家的孩子论,身体还算可以,不健壮,可也没有什么疾病。但是连着窝在屋里用了半年的功,而后又一连九天在贡院里参加会试,虽然滋补养身的补品没少吃,但是身子也弱了下来。到了后来,一连吐了两次血,伤到了元气,耗损身体,透支了生命。这边不帮着贾珠好好调养不说,反而王夫人和李纨一前一后送给他两个美婢。
因为王夫人不允许有“下作小娼妇“,把“好好的爷们都给教坏了。”所以给贾珠的丫头选的是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老实”人。虽说模样其次,可是终究是“娇妻美妾”,所以那丫头虽然容貌不特别拔尖,但是也算是一二等的了。李纨这边准备的陪嫁丫头自然容貌都是不错的,反正身契都在李纨的手中捏着,她也不怕那丫头出什么幺折子。贾珠在两个丫头和通房房中歇息了几天,两厢绻缱。“十滴髓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本来就亏了的身子的贾珠难免有些支持不住。再加上春季天气变化莫测,忽冷忽热,贾珠病倒了。
请了大夫过府诊治,因为贾珠表现出发热、出汗、全身酸痛、疲倦乏力、食欲不振、鼻塞等感冒的症状,所以大夫就按照治感冒的药方给开了几剂汤药,贾珠吃了之后很快就痊愈了。只是病虽好了,可是贾珠却觉得白天困倦,四肢无力,他只当是病后身体虚弱,不以为意。但是到了四月底的时候,贾珠又再次病倒,阵阵打寒噤,阵阵头疼,脖子发酸。府里着了忙,赶紧请太医过府诊治,诊断出贾珠得了伤寒。
一下子府里就慌了。从古至今,伤寒都是病人最怕的病。偏贾珠不止是身上病了,他还有一块心病,堵得胸口发闷。本来病情就很严重,偏他念着元春又念着前程,还想着府中的未来。本来,病了就是要宽心静养的,可是贾珠郁结于心,哪里能够静下心来,因此这病就越发的不好起来。虽然荣国府里走的这群大夫,三四个人一日轮流着倒有四五遍看脉,开药方,但是贾珠的病情不见半分好,反而越发的加重起来。
自从贾珠病了之后,府中遍请名医,除了府中日常走动的大夫,太医院的太医还有民间能打听到的大夫都请上门来为贾珠诊治。王家还有史家,邢夫人弟兄辈并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一并帮着寻医问药。王子腾和他夫人也都亲来瞧问。贾珠就是不见好。一场病下来,贾珠迅速的瘦了下去,憔悴苍白,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瘦骨嶙峋。看着好不吓人。贾珠的情况越来越坏,请来的大夫诊断后都摇头,叹道已经是人事已尽,束手无策。后来王子腾出面从太医院里医术最精的蒋太医那里求来一个方子,用猛药以毒攻毒,暂时吊住贾珠的命,想着利用这个时间请个好大夫过来医好贾珠。
扬州的贾敏收到娘家的来信,匆匆看过之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在窗前,站定,往外看。丁妈妈从外面进来,走到贾敏跟前道:“太太——”
“钱嬷嬷那里大夫怎么说?”贾敏回身问道。丁妈妈迟疑了一下,道:“大夫没说什么,只是说让静养。……”
贾敏对着丁妈妈伸出手来,道:“把大夫开的药方给我?”接过药方一看,不过又是些人参肉桂一类贵重的滋补养身方子,贾敏皱了皱眉头,心中明白,这是钱嬷嬷的寿数到了。像钱嬷嬷这般年纪的,算是“喜丧”。所以大夫过府,诊断之后,不会直说,只道无病,然后开些滋补养身的方子。明白的,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贾敏不死心,总想着能请到起死回生的名医。
或许是贾敏的“雏鸟情节”作祟,或许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所以贾敏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看见钱嬷嬷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孺慕之思,就是那么天然而纯粹,自然贾敏也就觉得何妈妈分外亲切。尽管在日后的相处中,因为思想观念不同,让贾敏对她的一些做法不敢苟同,不过她知道钱嬷嬷是一心为她好。只不过限于身份和水平,见识不高,所以钱嬷嬷的所为难免有些不合贾敏的心意,但是她的做法符合这个世界不得宠的主母主流意识。
“太太,钱妈妈说她想回家去。……”丁妈妈看见贾敏听她这么一说,头倏的一下抬了起来,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丁妈妈知道,贾敏严令在钱嬷嬷面前禁口,不得乱说话。如今听说钱嬷嬷想回家,必是疑了有人在钱嬷嬷前说了什么。忙辩解:“太太,到了这个时候纵使没人在钱妈妈跟前乱说,钱妈妈也是个老人了,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没经过,没见过?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所以就算太太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平常里贾敏去看望钱嬷嬷,她早已经感觉出来钱妈妈似乎有话要对她说,贾敏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她不想听,因此要么是兜兜转转转移话题,不接钱嬷嬷的话茬,要么借事遁走,总之就是不让钱嬷嬷把话说出来。钱嬷嬷也看出了贾敏的心思,因此在贾敏面前也就不提了。
只是贾敏知道这事就是再拖延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钱嬷嬷早已经放了出去,原本是她放不下贾敏才回来伺候的。但是钱嬷嬷终究不是林府的人,而且在外面她还有两个儿子,如今钱嬷嬷这个态势,纵使拿名贵药材吊着也吊不了多长时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以钱嬷嬷终究是要回自家去的。
想来钱嬷嬷也知道她实在是拖不得了,怕贾敏依旧不肯听她说话,所以才托丁妈妈传话。贾敏一声长叹,道:“那钱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丁妈妈老老实实的转述着:“钱妈妈说谢谢太太多日来的看顾,太太对她的心她都明白。她也想着长长久久的陪在太太身边,全了彼此之间的情分才好。只是她没福,终究要先走一步,还请太太看开些。……钱妈妈还说,她的两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孝心还是有的,她不能让子女们为难,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回去的。还请太太体谅。”
林府身为钱嬷嬷原来的主家,待钱嬷嬷越厚,越让人觉得林家仁义。可是若是连钱嬷嬷的生死丧事一并被林府包办了去,人们在夸赞林家的时候少不得要鄙薄钱嬷嬷的两个儿子一家的为人。钱嬷嬷自然不会让子孙背上恶名。她和贾敏之间情分非比寻常,所以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话给贾敏说明。她不能为了林家的好名毁了自己后代的名声。
贾敏定定的站在那里,半晌,才道:“派人给钱嬷嬷的两个儿子送个信。然后你们告诉钱妈妈一声,就是已经去通知钱家了,让她安心,等着钱家来人接她回去吧。”下面的人答应着,出去吩咐自去不提。贾敏将手里捏着的家信又看了一遍,心中暗自叹息,一个,两个,都要死了。
目光落在庭外正在和清玉釉玉玩耍的黛玉和霁玉身上,贾敏心上涌上一抹担忧,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会是怎样?忽然贾敏觉得知晓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虽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先知”而去判断事情的变化,从而尽力做出妥当的安排,避免悲剧的发生。可是依旧让人心生惶恐,既担心逃不出命运的大网,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又担心,世事变化,她避免了这个,却逃不过那个,最终一切都成空。
林海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贾敏背窗而立,满脸愁容,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解的事情不成?”
贾敏回过神来,强笑一下,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林海。林海一目十行的看完,道:“你也别太心焦了,回头我在附近访访,看看有没有医术高超的好大夫,在准备些药材,一并送到京里。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这方面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对于林海以为她是为了贾珠担忧,贾敏并没有辩解,只是叹道:“自从敬大哥出家之后,阖府里能够支撑门户就看他们玉字辈的了。珍大哥虽然袭了爵,交际应酬往来上也还可以,可是到底是那府里的,远一层。而且和琏儿一样,能守成就不错了。只有珠儿是出色的,若是能够入朝为官,科举出身,体面不说,而且总不至于府中后继无人。若是他再有个好歹,琮儿和宝玉都丁大点年纪,和清玉霁玉年纪相仿,等他们长起来,出息了,至少得十几年。这样的话,两府在朝中又是十多年的空窗期。总不成就靠着两个爵位,吃老本吧?”
除了林海在京中任职的时候,贾敏曾经回过几次娘家。自从跟随林海带外地赴任,就再没也没有回过娘家。不是贾敏不想,实在是她的身体不争气,太娇贵,换个地方,就水土不服,要大病一场。因此哪怕贾敏再想家,也不敢拿身子开玩笑,她还想着养好身体以便坐胎呢。因此对贾家这些年的不堪不可能知道。况且那是贾敏的娘家,她素来又是个护短的,所以纵使贾敏脑子对贾家的下一代没好印象,也只能尽力捡好的说。
林海捻须不语,贾敏说的事实,若是这样下去,贾家就没落了。连前面贾敬算上,到贾珠这里,再到宝玉长成之前,那大约要三十多年的空白了。三十年,对于本来在朝中根基就不深,又是以武起家的贾家,若是再没有儿孙能够立起来,败落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当着贾敏的面,那是贾敏的娘家,林海不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道:“倒也不用这么担心,贾王史薛,号称四大家族,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王家王子腾现任京畿节度使,他是个通晓世情的,在他的照拂下,贾家不会出什么大事。等个十几年,王子腾老了,下一代也该成长起来了。只要下一代子弟有出息,不管怎么说,贾家还是有几分底蕴的,所以再度兴旺起来也不是难事。”
林海的一席话,让贾敏忍不住对他侧目,眼光精准而犀利。四大家族的倒台可不就是在王子腾死亡之后开始的。王子腾根本是四大家族的擎天之柱,自他死后,四大家族不要说有能与之相媲美的子弟,甚至连一个出息点的子弟都没有。不要说支撑门户,连守住家业的本事都没有。这个时候就该夹着尾巴低调行事才对,可惜的是,当大爷当惯了,哪里收敛的了。一个个依旧如同以往一般趾高气扬,行事嚣张跋扈,四处得罪人而不自知。这样一来,不等着倒霉还等什么!
林海忽然想到他来找贾敏的目的:“刚才我到文姨娘那里,她说漱玉的**病了,而且一时半会也治不好。所以你看看在府里帮着再给漱玉挑个奶娘。”本来庶子庶女生下来应该交由嫡母抚养,但是因为漱玉早产,而贾敏这边的黛玉和霁玉年纪也不大,黛玉先天不足,霁玉是林家唯一的根,都需要精心看顾,再加上后来又添了清玉和釉玉,贾敏又要管家,所以忙不过来,因此林海想让漱玉由文姨娘亲自照看。本来贾敏就不愿意帮着别人养孩子,见林海这么一说,如何不应。
贾敏微挑了眉,道:“老爷,这事不是我推却不办,实在是办不了。哪家选奶娘都是精挑细选,早早就备好的,纵使中间有什么不妥,换人也是有的。可是自从漱玉出生,文姨娘换了多少个奶娘了?如同走马灯似的,两三个月就一个,这都换了五六个了,就没一个让文姨娘满意的。这人生下来,哪有不得病的?就是那足月生的孩子没准还有什么不妥呢。何况漱玉还是早产,身子自然要弱些,这本是正常。但是只要漱玉一有什么不妥,在文姨娘看来就是奶娘照顾不周,就要把奶娘给打发了。……”
贾敏说的这些,林海自然都知道。可是文姨娘那边也有一番说辞,不是奶娘偷懒贪睡,照看不精心,要不就是那奶娘手脚不干净,再不就是那奶娘贪嘴,竟然吃冰的东西,害得漱玉拉了好几天肚子,诸如此类的理由来堵贾敏的嘴。若不是贾敏聪明,所有的奶娘都是文姨娘亲自选定,否则一定会让人觉得她对漱玉不尽心,连挑个好点的奶娘都不肯。
在林海看来,这都是小事,不过一个奴才,别说犯了错,就是没犯错,打发也就打发了,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此听贾敏这么一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这有什么办不了的?漱玉身子弱,除了请医吃药之外,全靠着身边照顾的人精心。文姨娘觉得人不好,自然是有不好的理由,你只管挑人就是了。”
贾敏苦笑一下,道:“老爷,这事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文姨娘对漱玉有多上心,就有多挑剔。先不说我挑出的人能不能让文姨娘满意,就算我想挑人也得挑的上来才行。府里用奶娘很少有从外面选的,怕的就是身家不清白,或者被人所趁。可是家生子就那么些人,怀孕生产的也就那么多。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还得选那手脚干净利落,无病无疾的,还要心地仁厚的,……几番筛选下来,能用的早都挑上去来了,可是全都被文姨娘打发了。这次病的这个,是最后一个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可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
啊?林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选奶娘不同于选普通的奴才,得有奶才行。若是没奶水,那还算什么奶娘?目光落到院外看护几个孩子的奴仆身上,林海道:“霁玉这边不是两个奶娘嘛,先派过一个,帮着喂两天。霁玉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少吃点奶问题不大。漱玉还小,比不得哥哥,不能让漱玉饿着,等回头找到好的,再把人叫回来就是了。”
霁玉虽然只有一岁多,从他五六个月的时候,贾敏就慢慢的在他的食谱里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所以霁玉虽然现在还吃着奶,但是大半都是晚上睡觉之后吃,白日里根本吃不多少,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本来贾敏想着给他掐奶的,只是因为小孩子都苦夏,所以她想着过了夏天,秋天再说。虽然霁玉不怎么吃奶了,但是他的两个奶娘顾嫂子和姜嫂子因为饮食好,奶水都足足的。每日涨奶后,都要挤出不少,煮沸了给黛玉和清玉、釉玉喝。林海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想着往文姨娘那里派过去一个奶娘的。
文姨娘正抱着哭个不停的漱玉在地下走,临湄领着姜嫂子过来,道:“太太听说婠姐的**病了,可是现在府里的家生子挑不出合适的来,外面的又不知道根底无法用,所以就把全哥儿的奶娘姜嫂子派了过来。太太还说,文姨娘若是用着合适,那么就留下来,若是觉得不好,告诉太太一声,太太再想法子帮着婠姐再挑一个。”说完留下姜嫂子离开。
文姨娘打量了站子屋子中间有些拘谨的姜嫂子一番,什么话都没问,直接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她,说:“婠姐可能饿了,你抱着她下去喂奶去吧。”
姜嫂子抱着孩子离开,连翘忙道:“姨娘,你糊涂了不成?这姜嫂子可是太太的人。姨娘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放心的把婠姐交给她照顾,这也太大意了。”
文姨娘笑笑道:“就是太太的人,我才这么放心。谁知道这府里下面的人都是谁的人,就算挑上来,放在身边都让人不放心,何况还是照看婠姐,我更不放心。为了避免哪天婠姐被人害了去,必须找个知根知底的在她身边。姜嫂子是照看全哥儿的。全哥儿是太太的命根子,若姜嫂子不好,太太也不会留下她。婠姐只是个女孩,根本威胁不到全哥儿,所以用太太的人要比其他人更让人放心。再说,从姜嫂子被送到我这边就看出,等全哥儿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姜嫂子就要屈居于顾嫂子之下了,要不就出去。出去是不愿意出去的,但是一样的身份,伺候一样的人,姜嫂子未必愿意矮顾嫂子半截。她在我这里,只要做的好,未必不能像顾嫂子一样,成为婠姐身边的第一人。这样,再见到顾嫂子,也就没有谁高谁低之分了。当初嬛姐生下来先天不足,如今让太太养的身子好多了,而全哥儿更是才一岁多,可是看上去像两岁。婠姐早产,身子不好,姜嫂子过来,正好将她在太太那里学的照顾全哥儿的法子用到婠姐身上,让婠姐的身子也变得结实些,免得我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她有什么不好。”一箭双雕。直接要人我要不来,为此我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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