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47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这其中的关窍因为贾敏的“先知”,所以转转脑子就能猜出来。宝玉虽然不明情由,但是并不妨碍他关注他所关心的。只是虽然贾敏言之凿凿,但是宝玉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追问道:“姑妈说的可是真的?老太太和太太真的不知道?”

  

  贾敏道:“眼下母亲和二嫂子确实不知道。不过以后会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算她们知道,也不一定是珍儿媳妇和蓉儿媳妇告诉的。且不说她们不是多嘴的人,况且其中又干系着秦钟,事情闹出来,与她们有什么好处?”

  

  宝玉恍然大悟,放下心来,笑道:“姑妈说的很是。我倒是忘了这一层。”事情解决了,贾敏看着宝玉又恢复了一副世事无忧的天真模样,忍不住劝道:“你既然还知道了‘怕’,可见还有畏惧之心,知道事情做得不对。学里本是念书的所在,却成为你们打架胡闹的地方……”想到贾家乌烟瘴气的家学,贾敏停了下来。

  

  想了想,贾敏转而建议道:“……你既然有了念书的心思,何不干脆老老实实的和你父亲说说,正正经经的请个先生过府教导岂不更好?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念书孤单,挑几个合心意的进府伴着你一起读书也无妨……”家学不堪,反正宝玉已经发了蒙,单请一个师傅一对一的教导,针对性更强,效果更好。就算一时请不到合意的,贾敏觉得从贾政中的清客拎出来一个教导宝玉,也比宝玉去家学读书要好。

  

  贾代儒也不过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学问算不上多么精深,如今又上了年纪,时常也八病九痛的,精力不济,学中事物大多托长孙贾瑞处理,对学生的课业要求也不怎么要求,放任自流。学中风气一日比一日败坏,虽顶着个学名,却不是个读书之地。贾政的清客也都是科举不第出身,学问未必比贾代儒差到哪去,而且做人清客的大都有一两手绝技在手,否则不好在主家立足。再说,他们也不过是临时教教,做个替补而已,等请来先生就告退了。

  

  贾敏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只可惜宝玉不感兴趣,口不对心的点头答应。看到说起读书宝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贾敏心中生气,道:“已经这会子了,一会儿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去?若是在这吃,我就打发人告诉母亲一声,不然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你,母亲该着急了……”

  

  其实就算贾敏不委婉逐客,宝玉也要提出告辞了。本来宝玉是有心在贾敏家留饭的,只是读书话题一提起,宝玉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虽然贾敏说不必帮秦钟寻药了,可是宝玉到底还是把药带走了。

  

  送走了宝玉,和黛玉一起用过午饭,贾敏看见黛玉懒懒的倚在榻上,抱着牡丹犬,睡眼朦胧,道:“才吃了饭,就睡觉,小心存了食,于身体不好。一上午你都呆在房里不曾出屋,也不嫌闷得慌,很该出去走走。釉玉和漱玉不在,你若是觉得落了单,迎春探春她们在家。你若是不想去你外祖家找她们,把她们请过来玩就是了。”

  

  黛玉伸了个懒腰,将抱在怀里的狗放下,起身,“还是算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不爱动弹,迎春二姐姐和探春三妹妹也未必愿意四处走动。我抱着小狗出去溜达一会儿也就算了。等会儿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回房了。”

  

  黛玉是不是出去玩,贾敏并不关心,只要黛玉不再赖在屋里就好。“好。回头你直接回房去就好了。”跟着贾敏又随口问了一句:“惜春还在东府没回来?”黛玉一面在丫头的服侍下换衣服,一面回道:“嗯,迎春二姐姐说,惜春四妹妹说因为蓉儿媳妇在病中,她多陪陪她,所以住的日子可能要长一些。”贾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黛玉换好衣裳,抱起牡丹犬,后面跟着丫头,掀着帘子出门。

  

  贾敏和黛玉提起的惜春在宁府小住的日子,大多陪在秦可卿病床前。有惜春的陪伴,再加上贾珍得冯紫英推荐,请来一名张姓张名友士,医理极精,甚至能断人的生死的好大夫为其诊治。喝了张大夫开的药,秦可卿的病渐有好转。

  

  这日惜春又劝慰了秦可卿一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让其安心养病的言语,宽慰过秦可卿后从房里出来,惜春觉得气闷,起意到会芳园走走。因为是到秦可卿屋里探病,惜春并没带太多的人,只跟着奶娘和入画两人。从热屋子里出来到外面,虽然惜春穿了大毛衣裳,可是还是忍不住打了寒噤,奶娘劝不回惜春,于是回房取斗篷。

  

  惜春带着入画在会芳园边上闲逛。冬日里花草凋敝,会芳园这时没什么景致,显得空旷,人迹罕至,因此北风吹过,越发觉得寒冷。惜春看着入画缩手缩脚的样子,知道她是冻得,因为一直跟她在屋里呆着,所以穿的也不厚,就这么出来可不就冻得慌,因此笑着说道:“你帮我回去取个手炉过来。”

  

  入画迟疑着,既想顺便回去加见衣裳,又觉得留惜春一人在此不妥。惜春笑道:“不过取个手炉的功夫用的了多长时间?再说这里是我家,我在这里也不会乱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奶娘这会子也该拿着斗篷过来了。”

  

  一阵寒风吹来,入画只觉得寒风刺骨,不仅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带来的那点暖意没了,就连身上的温度也都被带走了。入画有些顶不住了,惜春的后一句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是呀,奶娘应该过来了。于是入画谢过惜春,自去了。

  

  自入画离开后,惜春慢慢的踱着步子。远远的有乐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府中何时养了戏子?惜春起了好奇之声,追寻乐声而去。一开始乐声隐约微弱,随着惜春的走近渐渐的嘹亮起来,而且模糊中似乎还有人随着乐声婉转歌唱。

  

  越靠近暖房,乐声和歌声越发清晰。惜春是知道这个暖房的,贾珍得了不少名种菊花,就养在这个暖棚里。今年贾敬的生日的时候摆了出来,秋菊冬菊早梅开于一时,博得了满堂彩。“相见稀,相忆久,眉浅澹烟如柳。垂翠幕,结同心,侍郎熏绣衾。城上月,白如雪,蝉鬓美人愁绝。宫树暗,鹊桥横,玉签初报明。”一首温庭筠的《更漏子》唱得委婉哀怨,情意绵绵。

  

  怎么有人大白日的跑到这里唱这种曲子?惜春躲在一边将疑惑不解的把目光弹着琵琶唱曲,作妇人打扮,五官姣好,外面套着一身戏服的女子,仔细打量一番,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不过这番作态,这番打扮,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惜春暗中啐了一口,正准备离开。发现一个做少妇打扮和唱曲的年纪相仿的女子领着一个小丫鬟从她的来路走了过来。那女子走动时身子一扭一扭的,这么冷的天,雪白的胸脯还露出一截来,矫揉造作,看着也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惜春心中不喜,不想与她们碰面,但是也无其他路可走,没办法,只好躲到了暖房旁一块假山背后,并探出头来,准备看个分明。

  

  后来的女子人还未走近,远远地就张扬的大笑起来,大声道:“哟,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曲子唱得真是委婉缠绵,可惜听的人却不在跟前,让姐姐一片情意错付着寒风冷地。姐姐这曲子不是预备唱给老爷的吧?……”走到唱曲的女子近前,围绕着她转了两圈,口中啧啧道:“姐姐这副打扮为的哪般?满府里谁不知道姐姐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何必带着‘幌子’再表白一番。难不成想着穿着这身遇见老爷,提醒老爷一下你的出身,让老爷想起你有副好嗓子,好身段,从而和老爷重温鸳梦,共赴那人间乐事不成?”说道后面,后来的女子拿着帕子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和盯着唱曲的女子的目光充满了暧昧。

  

  唱曲的女子不甘被后来的女子数落,反唇相讥:“我们俩老大笑老二,谁也别笑话谁。我是戏班子里出来的不假,我也没藏着掖着。你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堂子里出来的,又比我高到哪去?在我跟前装什么装,大家都是下九流。”

  

  后来的女子被唱曲的说破出身,恼羞成怒,道:“呸,谁跟你一样。我是堂子里出来的不假,可是我可是清倌,清清白白抬进府里来的。比不得姐姐见的人多,会的狐媚手段,能够拢住男人,要不怎么能把老爷从我身边抢走?”

  

  从后来的那位女子口中的“老爷”,惜春就已经明白两人的身份,如今宁国府被称为老爷的只有贾珍一个人。而后两人的唇枪舌剑让惜春面红耳赤——那些不是闺中女儿能听的东西——只是惜春想走却走不了,无奈之下只能在假山之后硬捱着。

  

  唱曲的女子不无哀怨的道:“这都多久远的事了?妹妹还记着这个?现如今跟着老爷的人哪个不是空闺寂寞?妹妹惦记着那点陈年旧怨有什么用处,若是吵赢了我,老爷就能回到你身边,哪怕吵翻了天我也愿意。可惜,不管我们怎么争,怎么吵,怎么哭,怎么闹,……老爷也不会理会我们。”

  

  后来的女子冷笑一声道:“那没办法。老话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何况偷的又是那么一位,谁能比得了?”而后满怀怨尤的低语,“本以为是个有福的,能够清清白白的从那脏地方出来,谁知道,谁知道不过是到了一个……一个更脏的地方。”

  

  虽是低语,可是惜春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后来的女子后面几句话,让惜春觉得大为古怪。稍加琢磨之后,惜春宛如隔着窗纱看人,影影绰绰的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正要再听下去的时候,远远的听见奶娘和入画的喊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往这边走来。暖房边上的两人听见了喊声,面面相觑,然后闭口不言,匆匆离去。

  

  等人离开后,惜春从假山后走出来,迎上奶娘和入画。惜春面对奶娘和入画的询问,冷着脸,一言不发。回到房里,乃至入睡,惜春再没出屋,连晚饭都是在屋里用的。躺在床上,在假山后面听到的对话不住的在她脑子里翻腾。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惜春悄悄起身,披着一边预备起夜用的猞猁皮大褂子,穿上鞋,蹑手蹑脚的绕过守夜的彩屏,悄悄地开门,去了秦可卿的房里。

  

  惜春住在上房内间,离秦可卿的住处并不远,为的她白日里方便过来陪伴秦可卿。惜春走到秦可卿房门口,不见值更守夜之人。惜春恼怒下人的懈怠,担心秦可卿一个病人,若是晚间有什么需求,没了伺候的人可怎么办?见房里的灯亮着,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惜春一面暗自惊讶,这么晚了秦可卿还没入睡,对身体不好,尤其她还生着病;一面暗自庆幸,她醒着,正好免了惊扰其好眠。推门而入之前,屋里的说话声清晰入耳,惜春听了之后,如同数九寒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寒彻心骨。

  

  惜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自己的房间。站在房门,浑浑噩噩的惜春这才清醒过来,伸手抚上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迈步走进房间,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小腿,惜春蜷成小兽一般,无声无息的哭了起来。因为襁褓中失母,惜春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从记事起就在荣府贾母跟前生活。明明身为金尊玉贵的宁府嫡出大姑娘,却和迎春探春两个庶出一样的待遇。贾母待她也不过如此。贾母的态度在那,荣府里的其他人待她也没有多少真心,不过面子情而已。

  

  懂事后,惜春曾纳闷自己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家,跑到荣府来?这个问题乳母曾经告诉过她,说是她生母临死之前的托付。明明有嫡亲的哥哥可以依靠,而且哥哥也娶了亲,孩子都那么大了,嫂子也不是不能教导她,为什么母亲反而将她托付给贾母?一开始乳母不答,在她再三逼问下,乳母含含糊糊的告诉她,说是贾珍的后院有些乱,怕影响到惜春。再往深了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后来,惜春知道服侍贾珍的人除了家生子,还有从外面抬进来的,三教九流什么身份的都有,什么脏的臭的只要看中了,就不管不顾的往屋子里拉。那时她自认为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因此远着宁府。等到秦可卿过门后,惜春见秦可卿温柔美丽,待她真诚热忱,惜春和她分外投缘。而后秦可卿行事周到妥帖,赢得上上下下一片赞誉。

  

  对着似乎“十全十美”的秦可卿,惜春曾经幻想过母亲的模样,是不是和她一样,或者有过之而不及?就是这样的心态,让惜春和秦可卿越走越近,关系越发的亲厚,虽然两人差着辈分,但是在惜春的心里视秦可卿为母,为姐,为朋友,……什么心里话,什么烦恼都愿意和她说。只是如今心里完美的秦可卿影像被惜春一下子戳破,幻灭之后除了伤心难过让年纪不大的惜春不知所措。

  

  惜春就这么静静的抱着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无声的哭泣着。半夜起夜的彩屏检查惜春有没有澄被子,掀开帐子,见惜春坐在床中先是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定下来心来见惜春正在哭,忙询问缘故。惜春不答,只是哭,惊起了睡在外间的奶娘和入画。奶娘起身,走过来,关切的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魇着了?……不怕哦,不怕……”边说边上前将惜春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惜春扑倒在奶娘的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出声,边哭边道:“妈妈,我们回荣府,早离了这里早清净!”说着就闹着穿衣裳,并吩咐入画和彩屏收拾包袱。奶娘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只能百般劝慰。奈何惜春拿定了主意,立时要走。奶娘无奈之下劝道:“就算要回去,姑娘也该等到天亮再说,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折腾什么?就是要走,也要辞了老爷和太太再走,姑娘和小蓉大奶奶要好,也得和小蓉大奶奶打声招呼才是。”

  

  本来奶娘一句“等天亮再走”已经将惜春劝下了,但是她后面的话又勾了前情,惜春死活不肯再留,坚决马上就走。奶娘拉着惜春的手劝道:“就算再急也不急这一时。这会子离天亮不到还有一个多时辰,姑娘就耐心的等一会儿,等天一亮,我们就走,回西府吃早饭去。若是姑娘这会子离开,老爷太太问其原因来姑娘怎么说?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岂不让人以为是我们服侍的不好?……或者是府里的人不开眼,气着了姑娘?”想起白日找到惜春之后,惜春的沉默,奶娘试探着问道:“可是白日里有谁没眼力价冲撞了姑娘不成?”旋即觉得不对,若是真有人这么不识相,惜春没有立时发作,也不会到这会折腾来折腾他们。

  

  惜春本就是个拿定了主意不回头的性子,如今见自己说要走,奶娘拦在前头,入画和彩屏虽不说话,却也没有听她的吩咐,去收拾包袱,不由得心中着恼,怒道:“我知道你们原就是这府里的人,自然是听这府里老爷太太的吩咐才是,既然这样,你们也很不必跟我到那府里去了,你们不走,我走!”说完,惜春不等奶娘。入画和彩屏说话,穿着小袄就跑出去了。等她们反应过来去追,早不见了人影。三人无法,心急如焚,回转回去,向尤氏禀报。

  

作者有话要说:有母亲在身边的黛玉还是很幸福的,可以没有丝毫顾忌的挑三拣四。

☆、第七四章 闲话

  因在宁府无意中撞到不堪之事,惜春不肯再在宁府呆,闹着要走。乳母和入画、彩屏不知内情,百般劝阻,惜春一气之下从房里跑出。乳娘、入画和彩屏她们都是自小就跟着惜春的,惜春心里颇为看重信任她们。乳娘她们的作法本无可指摘,毕竟惜春三更半夜要回荣国府的举动大为不妥。不过因为秦可卿之事给惜春的刺激过大,让惜春觉得她们如此违逆她的意思,对不起她的信任,让惜春对其很是失望,甚至觉得她们不肯走,是不是要看她的“笑话”。

  

  跑出来的惜春又恨又气,又急又委屈,……躲在背人处又是大哭一场,也因此和追出来的乳母她们错过了。痛哭过后,惜春就想着回荣国府。因夜深人静不好惊动太多人,免得被问起回荣府的原因,徒增难堪。所以惜春选择穿过会芳园,到后门,走后街回荣府。因为冬季万物萧条,会芳园没什么景致,所以会芳园并没有锁,而且除了白日里日常看护打扫的仆役,晚间则无一人在园,因此惜春没有遇到人就这么走到宁府后门。

  

  冬日里天凉夜长,贾珍在府里又是胡天黑地的瞎闹,上行下效,所以坐更守夜的也不老老实实的当差,会个夜局,吃个小酒,即坐了更,又解了闷,两全齐美。这坐更守夜的有了“正事”,这差当得就不免不经心了,因为后门有人出入的时候不免打断“正事”,所以这人干脆只把锁挂在那里,并不锁上,出入的时候打声招呼自去开了就是。因此惜春顺利的除了后门,她开门而出的时候,里面不管是赌局还是酒局正是热闹之处,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走出宁府,站在荣宁两府的后街上,头脑发热的惜春稍微冷静下来点,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是的,她是觉得宁府恶心,一刻都不想在那儿呆下去,所以才迫不及待的离开。可是现在去荣府,她还能有刚才的好运,不被人发现吗?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她回屋子的时候,她屋里的人也会发现她回来了。若是被发现,问起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她该怎么答?还有,她就这么跑了出来,宁府那边怎么办?……以后她该怎么办?虽然她住在荣府,可是说到底宁府才是她的家。……

  

  惜春牙齿打战,双手环抱,挪动着冻僵的身体,向前。一开始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复杂的情绪主导,她根本没注意到自身穿着单薄行走在寒冷的冬夜里,等情绪平伏,冷静下来,感觉到冷了。惜春觉得她必须尽快进屋,否则,再在外面呆下去,只怕她非冻死不可。不过虽然怕冷,终究惜春还是有所顾忌,没有直接回荣府,从后街,路过梨香院,到贾敏一家住的西跨院去了。

  

  夜半贾敏睡的正香,朦胧中听见敲门声,跟着一阵喧哗,嘈杂中带着惊呼声。贾敏睁开眼睛,掀开帐子,探出头来,想问问怎么回事。值夜的临江披着衣服,秉烛从外间匆匆进来,见贾敏醒了,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回道:“太太,四表姑娘过来了……”

  

  被吵醒脑子还未跟着清醒的贾敏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打着呵欠,放下手中的的帐子,贾敏就要继续睡觉。脑袋刚沾到枕头上,贾敏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三更半夜的惜春不在房里好好睡觉,怎么跑到她这来了?出了什么事?……贾敏一下子坐了起来,撩开帐子穿鞋下地,“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后面可有人跟着?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临江犹豫着挑拣着字眼回道:“没人跟着,四表姑娘是一个人跑过来的,……嗯,四表姑娘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她从熏炉上拿烘着的衣服给贾敏穿,被贾敏制止。贾敏直接拿件斗篷披在睡衣外面,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贾敏才知道临江所说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惜春披头散发,只穿睡衣,不知道是没穿鞋还是跑丢了,反正就这么赤着脚过来了。这么冷的天,外面滴水成冰,却穿成这样,这不是找死吗?贾敏赶紧吩咐人到厨下熬浓浓的姜汤过来,又吩咐人天一亮就赶紧请个大夫过来。

  

  不等贾敏吩咐,临波早已经带着人将穿着软绸睡衣,裹着坐更的婆子一件厚棉袄的惜春扶到了靠背、引枕、皮褥俱全的雕牡丹团花护屏矮足短榻上坐下,拿了一件贾敏的茄色哆罗呢狐狸皮袄给她披上,又捡了黑狐皮的袱子盖在腿上。……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埋,又捡了几块新的放上,仍旧罩了。手炉弄好,放到惜春的怀里,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惜春手里,就算不喝,暖暖手也是好的。

  

  几个小丫头端着水盆进来,弯下腰开始给惜春洗脚,揉搓,将双足冻僵的血脉化开,免得冻坏了脚。因此所使用的水,分别是冰水、雪水、井水、不同温度的温水、热水。折腾了半天,洗好了,拿干布擦干。一旁早在火盆上烘热的袜子递了过来,穿好袜子,又穿上贾敏的一双新的大红睡鞋。然后一个大铜脚炉放在其脚下,这才完事。这时厨下的姜汤也熬好了,送了上来。从头到尾惜春都一声不吭,不管贾敏问她什么皆沉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