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上皇听到林海死去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皇上弄死了林海。在久久不见皇上对林海封赏,上皇少不得要琢磨一下原因。他也是作了多年帝王的人,稍微想想朝中的局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确实是不好安置林海。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林海死了,不管他死后哀荣有多大,都不影响朝局。对皇上来说,能干的臣子多得是,何况林海又不是他的人。对皇上来说,一个死了的林海远比一个活着的价值要大。
单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出发,如果上皇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他会欣赏皇上的手腕,觉得他做的对。但是上皇和皇上可是父子,而且不是民间单纯的父子关系,乃是皇家的父子。上皇曾经做过多年的皇帝,虽然现在禅位给皇上,但是他并没有放权给他。如此一来,上皇觉得他原本因为迟迟不见皇上听他的话而厚赏林海的多想,变成了事实,皇上此举,是在卸掉他的臂膀,铲除他的势力,……进而架空他,……再往后,……。因此上皇看皇上的目光不免冷了些。
也因此,上皇强烈要求对林海的抚恤和表彰加厚。依照上皇的意思,追封林海为武英殿大学士,太傅,谥号“文正”,并且画像入功业阁。其妻林贾氏为一品文华夫人,其子正四品骑都尉之爵,另外赏林家位于京郊延卯河一带的皇庄两座,山头半个,京中朱雀大街宅邸一座,纹银十万两,黄金五千两,合浦珠两匣,名人字画十幅,绫罗绸缎,珍宝玉器若干,……
纵使皇上知道上皇待老臣优容,但是面对上皇对林家的恩赏也让他大为惊讶。不说别的,单“文正”这个谥号,在文人的谥号中至高至重,乃是第一等,历朝历代,知名的文人骚客死后得此谥的最多者,宋之一朝,不过十余人,下剩之朝,皆不足十人。能得起谥者,不仅仅是当朝文坛之佼佼者,更有大功于朝廷。宋之欧阳修,身为宋朝诗□新运动的领袖人物,王安石、曾巩、苏轼、苏辙等诸多名家都曾受过他的提点和提携。做官多年,历经三朝,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后以太子少师致仕,卒后不过以“文忠”为谥。提出“知行合一”之说的阳明先生王守仁平复宁王之乱,也不过才得了“文成”的谥号。
与两位先贤相比,林海的才名和功绩,以“文正”为谥号,还当不起。何况还要画像入功业阁。功业阁是什么地方?可堪比拟唐太宗所建的凌烟阁。当年那么多的开国功臣,能够将画像挂在里面,享受皇家供奉的也不过十几人,之后的朝臣能够凭自身功勋当选的,自高祖和太宗之后,终中宗一朝,都无一人。
他这个皇上自登基以来就一直为钱发愁,户部没钱,而且这个没钱还不是一两年的事,已经很久了。到了上皇退位之前,皇家已经开始用私库养“家”了。所以等他登基之后,私库里也没多少银钱了。日前为了借省亲的东风,囤积材料,大赚一笔,他这个皇帝不得已将宫里的古董偷出宫去变卖。古往今来,做皇帝穷困到这个地步,他大概是第一份。
之后后宫晋升,还要举行大典,虽然不管位份如何,都在一天举行,但是那也是要花钱的。何况大封后宫之后,不说这些妃嫔的用度增加,就是俸禄也水涨船高,这些,这些,都是要钱的。当然,给林家的赏银,他还是拿得出来的。不管怎么说,林海为国捐躯,几万两银子的厚赏还是应该的。可是上皇一赏就是十几万两,让“家道艰难”的皇上有些肉痛。上皇赏给林家的两个皇庄更是让皇上有些舍不得。
封赏给林家的两个皇庄大约有两百多倾,规格虽是中上等,但是都是上上等的肥田,而且靠近水源,灌溉方便,在旱灾居多的京城,从不受旱情影响。如今京郊的上等良田十来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也要七、八两。两百多倾土地就是二十多万两银子,而且作为皇庄,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税赋的,也就是说田庄的所有收益全都归林家所有。这就意味着将皇庄赏给林家,皇家不仅得不到半点好处,而且每年还损失不少收入,亏大了。何况,这两个皇庄规模虽然不是最大的,可是每年的收益在皇庄里足以进入前三。在皇上看来,纵使赏皇庄给林家,也不用找选择这么好的地段,中等的就足矣。……
就林家封赏的问题,皇上和上皇商讨了好几次,希望能够减薄一点儿。哪怕不是为了别的,只考虑如果这次皇家对林海这般厚赏,将来若是有朝臣立下比林海更大的功绩,朝廷该如何封赏才是?总不能再封个异姓王吧?
当年太宗打天下时,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和拉拢手下,高祖从来不吝惜封赏下属,从而有了异姓王的存在。当时虽然太宗皇帝觉得不妥,不过那个时候正是在和兄长争夺储位最激烈的时候,为了争取朝臣们的支持,不得不赞同高祖封异姓王的决定。之后,异姓王的存在对历代帝王来说,如鲠在喉,因为忌惮这些异姓王,所以登基之后,大都暗施手段,不动声色的打压,削减他们的权力,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和功夫。只恨几家异姓王乖觉,让人抓不住他们的错处,不好直接削了他们的王爵。后来上皇登基更是借助了异姓王的力量,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以至于立朝百余年,竟然还有异姓王的存在。如今这几家异姓王就已经够人头痛的了,难道还要嫌不够乱,再添几个不成!
在派宫里的御医去给林海解毒,收到御医传回来的消息之后,皇帝没有告诉上皇,确实是有意隐瞒,不过是想着让上皇少些插手罢了。谁承想竟然让上皇疑他杀了林海,这倒是皇上没有预料到的。因为上皇这边不松口,皇上不想因为林海之事让父子关系闹僵,所以他只能将礼部关于林海之事拟定的折子留中不发,从而对林海的封赏也就耽搁了下来。
因为皇上觉得林海之功不足以画像入功业阁,享受皇家供奉。上皇就告诉上皇,林海之才,堪比汉之萧何,他退位之前颁布的改革措施和秘密立储之策,皆来自林海。这些国策若是实施好了,利在千秋,功在社稷。他在位之时,之所以没有将其提拔入内阁,是因为他想将林海留给下一任帝王。当年唐太宗病危,贬谪重臣李绩,并嘱咐太子,等他登基后,将其召回,并委以重任,以便获得他对嗣君的忠诚。同样道理,上皇之后再没有提拔林海,就是不想他这边对林海恩施太过,以免到了下一任帝王之时,已经没有了施恩之地。
上皇将这个讲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林海争取待遇,更是为了试探皇上的反应。毕竟千军易得一帅难求,虽然能干的臣子是很多,但是有兴邦定国,宰辅之才的臣子却少之又少。上皇这么说,是为了试探林海是不是死于皇上之手。若是的话,损失了这样的人才,皇上应该有所反应。因为目前皇上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国策没办法实施下去,林海作为出主意的人,有些方面应该考虑的比其他人更全面,这样的话,由他来主持诸般事宜,应该能够取得很好的效果。
结果上皇在皇上的脸上看出了惋惜,却没有看出懊恼和后悔等神色。虽然上皇怀疑皇上很可能是在做戏,但是到底疑心打消了大半。世间做父亲的没有一个愿意相信自家孩儿是那般心狠手辣之辈,纵使上皇生在皇家,但是同样,他也是一位父亲,普通父亲该有的心理他都有。疑心打消大半,上皇也就能理智的看待皇家对林海身后事的处理了。因此直到林家扶灵回姑苏,将林海下葬,林家才收到皇家对林海的抚恤和封赏。
一事不烦二主,因送贾敏回来和中毒垂死的林海相见,唐公公和林家认识了,所以这次还是他传的旨。贾敏带着几个孩子在姑苏老宅的正堂摆上香案,从唐公公手里接过了圣旨。因为上皇能够理性的看待林海之事,所以皇家颁给林家的封赏,林海的谥号从“文正”改为了次一等的“文忠”,取消对其子的封赏,皇庄位置不变,改为一座,赏银变为,纹银五万两,黄金一千两,后面的珍宝布帛也都有所削减。不过这份封赏依旧让文官们看着眼红,不为别的,只为画画像入功业阁。身为人臣,谁不想流芳百世,青史留名,但是数千年下来,出仕做官的臣子不知有几,可是能让人记住的有几个?本朝立国百年以来,至今能入功业阁的臣子,尚不足二十人,而林海能够位列其中,怎不让人羡妒!
礼送了唐公公,贾敏拿着皇家的封赏回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命人将庄先生请了过来。林海死后,原本跟随他的幕僚都辞了去,贾敏将林海的首席幕僚庄先生留了下来。庄先生从林海的祖父起就在林家为幕,今年七十多岁,人生的干瘦,颌下一缕雪白的山羊胡子,总是往上翘,身上有举人的功名,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再考,而是投身为幕。
在林海死后,庄先生也和其他幕僚一样,向贾敏辞别。贾敏知道像庄先生这般饱经世情,有丰富幕僚经验,对政治时事有独特见解的幕僚可遇不可求。林海死了,弘一大师虽然是清玉和霁玉的师父,但是只能在学问上指点两人,论到官场上处事经验,弘一大师前半生身为皇子,一生顺遂,后半生被幽禁通明寺作了和尚,所以他教导不了两个孩子。
而这方面,贾敏也没什么经验,所以跟随林家三代主子经历官场沉浮的庄先生是两个孩子最好的老师。无论如何,贾敏都要把他留下来。贾敏在试过各种办法都不奏效之后,想到文人好名,于是就将林家建造藏书楼,并开放给天下读书人之事说给了席先生,然后慨叹,因为林海的去世,两个孩子还年幼,藏书楼无人主持,所以贾敏想将此事托给他。果然,在贾敏带着清玉和霁玉百般请求都不肯留下的庄先生松了口。
虽然庄先生上了年纪,但是到底是个男子,贾敏又是孀妇的身份,所以两人平素很是避讳,有什么事都是通过清玉或者霁玉传话。因此庄先生听到贾敏请他,虽知道是有事相商,但是也很是惊讶。庄先生赶到花厅,只见贾敏坐在屏风后面,两面站着心腹的婆子。庄先生拜过主家之后,落座。贾敏将她的主意说了出来。庄先生听了大惊,捻须不语,半晌才道:“太太这主意好是好,却未必能够成功,太冒险了一点儿。”
听了庄先生的回答,贾敏并没有放弃,反而我难道:“那么据庄先生估计,此事大约有几分把握?”庄先生低头想了一下,道:“大约有五分可成。”“原本我不过有两三分的把握,如今听庄先生说有五分,有一半的几率,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我赌了!纵使不成功也不过损失些财物罢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况目前林家缺的不是钱!”听贾敏这么说,庄先生也不好在出言反对,就按照贾敏的意思给皇家写了谢恩的折子,递通过姑苏的地方官员递了上去。
皇家对林家的封赏下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原本来林氏宗族来林家闹事的族人不敢来了。泉州之事虽然全国皆知,可是并不是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林海在里面立了大功的。林氏宗族的人之所以敢来闹腾,不过是觉得林海过世,家中顶梁柱倒了,留下的孤儿寡母弱女不济事,所以才想着从林家刮补一些钱财出来。但是皇家的封赏让他们知道,林海虽然死了,可是皇家并没有忘了他的弓老,对他的家眷还是很照拂的,没看姑苏的地方官员和乡绅都来林家吊唁来了。纵使林海死了,林家他们还是惹不起。
对于林氏宗族的人能够安静下来,贾敏还是很高兴的,她知道,林氏宗族前来闹事的人有的是为了那点钱财,有的纯粹是来恶心她,泄愤来的。林氏宗族没来闹事的人不代表对林家没有敌意,不然怎么不约束族人,反而任由他们妄为,或许来闹事的有些就是他们指使的呢。林家和林氏宗族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了今天,已经难说清了。虽然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是近百年下来,这个仇怨可不是那么好解的。只要不碰触到她的底线,贾敏无心理会他们,将来对林氏宗族如何,由清玉和霁玉决定。
武人重爵位,文人重名声。皇家对林家的封赏,在贾家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对看重实际的家家人来说,那些虚名又不能吃,又不能花,有什么用?还不如多赏些银钱下来实惠呢!特别是在贾家兴建省亲别院的这个时刻,他们对银钱更加渴望,更看重。因为省亲别院的图已经请精于建园的山子野先生画好了,但是却迟迟不能动工,为什么?因为账面没钱。如今账上不过几万两银子,还不够盖园子的一个零头。
王夫人管家时,花公家的钱,不心疼,所以在府内里落个慈悲仁厚的好名声。实际上,王夫人真没什么管家之才,因为她借着管家之便,大肆损公肥己,所以上行下效,下面的人虚报公帐,贪污成风,偏她一点不知,只是一味的抱怨家中花费太大,入不敷出。等凤姐过门,帮着管家理事之后,才知道府里出的多进的少,收入不比从前,家里一切规矩却皆按旧例。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干,凤姐整饬来一下家里,又想出不少节俭的法子,在日常花费中省出些,又在王夫人的指点下,在外面放债,一面给自己攒私房钱,一面贴补府里,所以才勉强支应开来。但是建省亲别院这笔银钱可不是凤姐能拿的出来的,账上也拿不出这笔钱。
原本元春得封,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贾家虽然也算上的是赫赫扬扬将近百年,但直到此这时才真正达到荣耀的最高峰,家里出一位妃子,正式踏入皇亲国戚的行列,真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大喜事。贾母等人更忙着谢恩应酬,另有一番得意。而满府的鼎沸言笑之中,唯有宝玉为秦钟的病症而忧心,怅然如有所失,闷闷不乐。兴奋过后,凤姐也加入宝玉之中,愁上眉梢。账面没钱,凤姐再厉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此只能和王夫人商量,看看该如何行事,怎么挪借出这笔钱才好。这样一来,又多了王夫人跟着一起发愁。
愁归愁,可是这省亲别院却不能不盖。这不仅仅是一家子的荣耀,而且还是皇上给的恩典。皇恩浩荡,贾家只有接着的份,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别人家都省亲,独贾家不省亲,这份“与众不同”,可是将元春凸显了出来,推到风口浪尖上。再者,连周贵人家都在预备,元春还在妃位上,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贵人?贾家不管怎么说,原本都是国公府,并不输于周家,也在京中立足近百年了,贾家丢不起这个脸!
何况贾家的族人听说贾府都省亲别院的消息,知道这可是个大工程,油水丰厚的很。因为省亲别院是建给皇妃用的,所以用料,建筑规制都有规定,虽然不能谕制,但是只有往好了建的,不可能简薄。否则和元春的皇妃身份不相匹配,就显得寒酸了,那么还不如不建,不然跟着元春回来的宫女太监怕都要瞧不起元春了。若是能够揽下其中一两项差事,赚的钱虽然未必不够一辈子的花用,但是至少几年的吃喝花费是不用发愁了。因此个个虎视眈眈,眼睛都冒绿光了,早就跑到族长贾珍跟前,撺掇此事,诉说着娘娘回来省亲的种种好处,想着省亲别院尽早开工。纵使荣宁两府不想建,他们还要想法设法促成此事。
对于迎元春回来省亲,宁国府甚至比荣国府还心急,当年贾代善虽然由父亲的超品荣国公改袭为一品荣国公,虽然一样是降等承袭,但是到底还是国公的头衔。而宁国府这边贾代化却降袭为一等神威将军。因此宁国府的爵位到了贾珍这里就为止,不比荣国府,若是不犯错,按次袭爵的话,还能再袭两代。因此贾珍就想着建好省亲别院,讨好元春,使元春能够在皇上那里帮宁国府多说几句好话,好能够使府里再袭一代爵位。所以贾珍忙前忙后,不遗余力的帮着张罗。
这一程子随着元春的晋位,二房水涨船高,王夫人在府里的威信越发高了不少,她更因为元春封妃而得了诰命,虽然不过是五品的宜人,可是有娘娘在背后,王夫人觉得她不比一品夫人差什么。因此王夫人就想着将园子建好,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回来,好再给二房添光增彩。账面没钱,王夫人就和凤姐商量着变卖府中皇庄外的大部分产业所得来建省亲别院。凤姐还有些犹豫,不说这些产业将来分家大部分都是大房的,就是现在将其变卖了建园子,这般倾其所有,府中没了产业将来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见凤姐迟疑,王夫人哪里还不知道她所想。笑道:“凤丫头不用担心。你想想,按照本朝妃嫔的晋封来看,像娘娘这般一下子就被皇上封为妃子能有几个?据珍儿打听来的消息说,说是本来四妃都已经满了,可是皇上却不想委屈了娘娘,略低一低都不肯,硬要将她封妃,为此不惜坏了规矩,连娘娘的封号都是皇上亲拟的。这说明皇上可是非常喜欢娘娘的,只要皇上喜欢娘娘,还愁家里没银子?上门送钱的多着呢,只怕将来你数都数不过来。……娘娘刚刚封了妃,这边皇上就下令建省亲别院,此事虽然天恩难得,但是又是多大的体面尊荣,身为娘娘的娘家人,我们行事自然是要给娘娘作脸添光的,可不能让娘娘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让人笑话!”对于元春为什么突然之间得了圣宠,王夫人根本不在意,反而摆出一副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一般。而贾家的其他人也都没看出其中蹊跷,皆是这般认为。
王夫人言下之意,凤姐明白。以势压人谋财,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给秦可卿送殡的时候,她就在馒头庵的姑子静虚的穿针引线下坐享了三千两银子。元春若是得宠,不要说是个妃子,哪怕是贵人,是嫔,家里想要弄钱还是很容易的。正如王夫人所言,元春这边刚封妃,皇上就下旨省亲,这旨意根本就是专门给元春的,其他妃嫔不过顺带罢了。这般荣宠,纵使这次为迎结元春省亲,花多少都是值得的,因为回报会很丰富。只要元春一直得圣宠,贾家的钱就会来的极快。而且要是这回长了脸,说不定元春枕头风一吹,还能让贾家男人们的仕途又上一层,那更是真值得了。凤姐就这么被王夫人说服了,两人联合起来,瞒着府里的人将府里的产业变卖了一部分出去,加上贾珍送过来的银子和原本甄家借的银钱,两人计算着,差不多尽够了,这才罢手。
不说王夫人和凤姐弄鬼,单说贾琏带着从姑苏带回来的一船子“土仪”和采购回来两船建园子所用之物,回到京中。因为贾琏这次去姑苏并没有带多少银钱,所以他采买之物都是打着国公府的旗号赊欠回来的,船上还跟着商家随他进京结算来的伙计。因为不放心,所以贾琏亲自在码头盯着卸货,并押送回家。因为商家那边着急,所以贾琏就打发让他身边的兴儿带着伙计回家去和府里的账房结算。
因为王夫人担心有人挪用或者将建园子的这笔钱贪污了,所以反凡事园子的一应银钱往来都是她亲自掌管,没有她的话,账房里根本派不出钱来。所以旺儿带人去结算时,账房根本不认。账房告诉旺儿,没有王夫人点头,纵使凤姐出面也没用,除非他有能耐求到贾母头上,由贾母发话。旺儿无奈之下只好将人又带了回来。商家那边急着算完帐,好回去,贾琏无奈之下只好先用自己的私房钱付了货款。叁万多辆银子掏出去,贾琏的私房钱少了一大半,把贾琏心疼的直跳脚。等贾琏将东西拉回去之后,收到消息的王夫人早早就派人将东西接收了进府,入了库,连那一船“土仪”都没放过。
且说贾琏自回家参见过众人,回至房中。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无片刻闲暇之工,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房内无外人,凤姐便和贾琏开起玩笑来,以“国舅爷”相称。贾琏和凤姐少年夫妻,虽然贾琏因为王夫人对凤姐有些意见,但是日常生活中贾琏待凤姐还算不错。彼此分开几个月,回来后,贾琏见凤姐竟然百忙中抽出时间迎接他,预备的饭菜都是他素日爱吃的,心中高兴,对凤姐的态度也亲热起来,不仅问了别后家中的诸事,还谢了凤姐的操持劳碌。
凤姐最爱炫耀自己的能干,所以面对贾琏的谢意,又是得意又是自傲,带着卖弄的语气向贾琏讲述她在贾琏不在时的辛劳,重点放在了操持秦可卿的丧事上。虽然凤姐口中谦虚,说的是请贾琏帮她在贾珍那里描补,实际上就是等贾琏夸她精明能干。贾琏知她心思,正待夸凤姐两句,满足她的心愿,却被贾赦找了出去。
等贾琏回来后,凤姐询问贾琏贾赦找他的缘由,得知贾赦不过是吩咐贾琏几句,还说了一些什么皇恩浩荡,一定好让娘娘满意,哪怕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之类的言语。贾琏觉得贾赦不过那么一说罢了,真要倾其所有,一下子精穷了,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贾赦拿什么花天酒地,喝酒养小老婆。贾琏没把贾赦的话当真,但是凤姐听了,却对了她的心思。本来她和王夫人大肆变卖府中的产业,虽然有王夫人的话在前,可是到底没过明路,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如今见贾赦也这般说,贾琏也不曾反对,可见家里都是这个意思,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
等贾琏的奶嬷嬷赵嬷嬷进来,说了一会话,气氛热络起来,赵嬷嬷开口求凤姐给她两个儿子谋个差事的话,凤姐见当着贾琏的面,赵嬷嬷竟然求到她的头上,心中欢心,满面春风的把事情应了下来,后又笑话贾琏说话不算话。赵嬷嬷见凤姐儿应了,自然百般奉承,倒把贾琏撇到一边。
贾琏被赵嬷嬷和凤姐扫了脸面,又被“内人”“外人”的说了一通,觉得好没意思,但是在场的两人,一个是自小将他奶大的乳母,一个是他妻子,当着两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让她们在彼此面前没脸,只说了“胡说”二字之后,讪笑吃酒,在不说话。最后借着吃了饭要去东府商议正事,以此为由遁了。
说是到东府商量事,实际上贾琏是去王夫人处。不过贾琏在王夫人处并没有讨得好。王夫人先是就贾琏买回来的东西挑剔了一大堆,直说贾琏被人骗了,这些物件价钱高了,并不值那么些钱。说到后面,贾琏恼了,径自向王夫人说,既然这样,府里不用就是,把东西还给他,他拿出去卖了就是。
见贾琏如此,王夫人赶忙改口,说什么都是一家子,好不好的,也就将就着用了。毕竟不管怎样,这都是贾琏的一片心,千里迢迢的从南边运回来的。从南边运到府里也是好一阵折腾,既然已经送进府中了,也就不必折腾了,免得浪费人力,如今府里上下都在忙着省亲大事,仆役都忙得很,也别再给他们添事了。话都让王夫人说尽了,好人也让她作了,贾琏却没落一点好,将贾琏气得都要吐血。
东西没要回来也就算了,毕竟本来就是给盖省亲别院买的,说拿出去卖到底是气话。可是买东西的银子王夫人也不肯给,只说因为府里正盖省亲别院,目前账上的银钱都各有出项,根本挪不出来。账上没有余钱,就是有余钱,也不能动用,免得娘娘那里突然多出事来,银钱不够,所以先预备,免得到时支应不起来。所以这钱就先赊着,等回头忙完娘娘省亲的大事,再一并算账。要不然贾琏拿钱先垫付出来,回头府里再和他算账,岂不更便宜!
贾琏不敢告诉王夫人说他已经和商家结算清楚,只好装作赞同王夫人的意见,说先赊欠着好了。若是王夫人知道这钱,他已经付了,别看现在王夫人话说得好听,但是这银钱最后王夫人却未必会给他。而且王夫人知道他有能力付了这么一大笔钱,以后少大不了打他的主意。再者,这钱是他的私房钱,凤姐并不知道,如果王夫人知道了,那么她必然会借此挑拨他和凤姐之间的关系。凤姐知道他藏了这么一大笔私房钱,不和他闹翻了天才怪,而且他以后也别想消停了。
怏怏的从王夫人处回来,贾琏是一肚子闷气。不管是东西还是银钱,他两头落空,白忙一场,什么也没落下,还搭进去不少私房钱。偏这事还不能和别人说,于是贾琏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闷亏。只是一想到这事贾琏就郁闷,郁闷的他在屋子里直转圈,喃喃自语:“真是笨呀,笨死了。早知道,早知道……”明明知道王夫人是什么样人,还直接把东西送回家来。被王夫人知道了,老鼠掉进米缸里,那还有个好!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在姑苏什么都不买直接回来呢!多花就多花,反正公中的钱也不是他一个人,不像现在……
郁闷归郁闷,该贾琏做的事他还得做。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赖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又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闲暇,不过各处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和贾赦等商议商议便罢了。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贾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写略节,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来领命。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往姑苏去了。贾珍赖大等又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事,一笔不能写到,不过是喧阗热闹而已,暂且无话。
在贾家大兴土木兴建省亲别院之时,林家给林海守过了百日热孝,便收拾行装,一路北上入京了。此行仆役不算,和第一次入京比起来,贾敏带的人中少了甄封氏,多了个文姨娘。原本林海死前有话,说是姨娘或守或走,皆可随意。田姨娘年纪尚轻,又是扬州本地人氏,所以在林海死后,田家人来接之时,田姨娘就收拾东西跟着家人回家去了。
章姨娘、白姨娘和文姨娘跟着贾敏扶灵回了姑苏。白姨娘原是林海的通房,年纪已经上了四十,家中父母已经过世,兄长也不在了,虽有个侄子,只是她这个侄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好吃懒做,将祖上留下的那点家业败了之后,就拖家带口的投奔她这个姑姑来,时不时的上门过来打秋风。
起初,白姨娘念着亲戚的情分,顾着脸面,还肯帮衬,但是后面发现,阖家子不找事做,全都指望着她养活。白姨娘已经年老花黄,纵使林海念着旧日的情分偶尔到她房里歇上一夜,也不过纯睡觉而已。如今每月除了二两银子的月例,再无其他进项,纵使以前存了些个东西,可是这些体己都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她将来还指着它们呢,哪能这般花用了去?
所以她嫂子或者侄儿媳妇再上门,她是一个子都不肯给。倒是贾敏知道她娘家人上门,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时候,贾敏偶尔打发她们些银钱。白姨娘想着她这般年纪出府,也不可能再嫁了,若是到了侄子家,恐怕举家都靠着她的体己过日子,等她的体己花费尽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呢!……
因此白姨娘就想留在林家。好不好的,正如林海临终所言,林家不会少了她那口饭吃。可是到了林家姑苏老宅之后,白姨娘才发觉,林家的这口茶饭并不是那么好吃的。林家祖上的规矩,没有生养的姨娘并不跟着林家走,要么送到家庙里去,要么留在姑苏老宅。不说家庙的清苦是享受惯了的她们受不了,单姑苏老宅这边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日常用度林家倒是没有苛待她们,只是因为主家不在,担心这些姨娘们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来,所以宅子的最后一进院子,专门留给她们居住,围墙高高的,通往前院的们全部封死,只留一人多高,仅容一人通过小门,那门虽小,可是却是铸铁所做,门口每日都有婆子看守。每个人再没有人在身边伺候,只有几名仆妇每日里定时定点的送饭过来,收洗衣服,打扫卫生,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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