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听贾母让贾敏一家搬回来,王夫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总算她还有几分脑子,知道纵使反对,现在也不能说。见贾敏拒绝了,王夫人担心贾母不放弃,若是继续劝说的话,说不定会让贾敏改了主意,因此忙道:“姑太太说的有道理,姑太太一家守着孝,这在府里进进出出的,……”
贾母狠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喝道:“老二家的,你给我闭嘴!”王夫人话还没说完被就贾母喝止,心中暗自咒骂了几声老虔婆,她嘟着嘴,坐在一边生闷气。贾母看着一身素净的贾敏一家,又看看屋里花红柳绿的其他人,暗自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冲撞不冲撞,避讳不避讳,这边府里忙着娘娘的喜事,满府喜气洋洋,林家这边守着孝,搬回来,看着岂不刺眼!因此贾母也就打消了让林家搬回来的心思。不过刚才贾敏言语中透露了心思让贾母看了下面坐着的清玉好几眼。
等邢王两位夫人告退,几个孩子也都被贾母撵了出去。贾母问贾敏:“清玉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贾敏疑惑不解的道:“什么怎么打算的?母亲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第一次入京的时候,就清玉之事,不是已经说好了嘛。
贾母恨恨的看了贾敏一眼,用手点着贾敏的额头,道:“你个傻丫头,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能和现在比吗?那时,姑爷还在,现在呢?以后你只能靠儿子了,霁玉虽是你生的,可是他不仅比清玉年纪小,而且清玉现在可是有着举人的名头。当初清玉考恩科的时候你就不该让他考,要不然你也应该让霁玉也去。不是说霁玉的学问不比清玉差吗?既然清玉能考中,那么霁玉怎么会考不中?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丈夫死了,庶子却比嫡子有出息,而且这个庶子还是庶长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其实贾敏也没料想到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本来她以为林海身体康健,不会像原著一样病逝于任上,但是谁想到,一次普通泉州之行,林海会在那里把命搭进去。若是知道林海会死,这次恩科霁玉参不参加另说,但是她绝对不会松口让清玉参加。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吧,面对这种局面,贾敏只能慨叹一声,时也,命也。
虽然清玉现在行事大都退居幕后,将霁玉推到前面来,颇知道分寸。但是贾敏知道清玉不可能总躲在后面,霁玉虽然有着林家嫡子的身份,但是现在在外却未必比清玉这个举人的名头好用,所以有些事只能清玉出面。若是长期这样下去,庶压过嫡不是不可能,这种局面是对贾敏和霁玉不利。可是对此,贾敏早就预料到了,并有安排,纵使她的安排不奏效,她还握着清玉真正身世的“大杀器”,所以贾敏并不太担心。但是贾敏的计划和清玉的身份都不能和贾母说,因此贾敏道:“我哪里知道会成这个样子?是老爷说霁玉年纪小,还是好好磨练几年在下场的好,既然是为孩子好,我自然听了。谁知道老爷好好的会出事?若是早知道,……。清玉自小就养在我身边,跟我很是亲近,所以母亲也不用太担心。”
对于贾敏后面的话,贾母虽然听了,却没入耳,叹道:“姑爷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那是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础上。姑爷也是个傻的,泉州闹倭寇,那边做官的不管,你说他多那个事做什么?以至于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就算清玉养在你身边,也不是你儿子,若是没有霁玉还好,有霁玉比着,能一样吗?纵使这个孩子现在没这个心思,你能保证以后吗?”
这个她可保证不了。谁知谁以后是什么样呀!当年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在她勾勒的蓝图里,是存够养老金之后,开家手工小店,悠闲度日,谁知道不过睡了一觉,一睁眼,就跑到这里来了。以她这种际遇,谁知道哪天她睡过去了,再一睁眼没准又换地了呢!她连自己都保证不了,如何保证别人?贾敏强犟着道:“谁说清玉不是我儿子?我可是他嫡母!在府里,清玉和霁玉相比可不差什么!”按照礼法,妾生的孩子都是主母的孩子。
贾母白了她一眼,道:“你别在这和我贫嘴,说正经事呢。你也说在府里,但是到了外头呢?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纵使他现在是好的,没有其他心思,可是将来怎样谁也说不定。人心善变。你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是呀,人心善变,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贾敏才会有所安排,因为她不想现在母慈子孝的现状被改变。比起她的安排,贾敏更好奇贾母的手段,于是问道:“母亲,你有什么好办法?教教我。”贾母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想着……,如今……。罢了,还是你这边更紧要。你身为嫡母,姑爷不在了,孩子们的婚事自然由你做主,清玉的妻子你可要拿住了,要心向着你才行。”
听贾母这么一说,贾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当贾母又什么好法子呢,还是老一套。贾敏笑笑道:“母亲的主意是不错,可是到底不妥。”贾母一怔,道:“我跟前养了三个孙女,年纪和清玉都算相当,有什么不妥的?”国公府里的大家小姐,宫里还有个娘娘,难道还配不上你林家的门第,何况清玉虽然是长子,但是到底占了个“庶”字。
“母亲,我不是说门第上不相配。三个姑娘都是好的,若是不涉及到母亲的打算,哪个给我作儿媳我都高兴,但是按照母亲的意思,都不行。迎春的性子太老实,自己没主意。她过门后,能拢得住清玉吗?就她那个‘针扎到身上都不出一声’的性子,出嫁后绝对是‘出嫁从夫’,事事听从清玉的,若是这样,我还将她聘给清玉做什么?帮不上我,没准我还得为她操心!探春倒是个厉害的,年纪也在三个丫头里面和清玉最相当,但是三丫头心高的很,最恨的就是她庶出的身份。将她说给清玉,庶出配庶出,正合适,但是三丫头却未必愿意。若是没有霁玉在,那还好些,但是霁玉在,而且两人年纪也算相当,可是我这边却将她说给清玉,而不是霁玉,三丫头心里只怕会觉得我看不起她,进而对我不满。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愿不愿意都没关系,可是我要的是帮手,可不是对头!”
叹了一口气,贾敏道:“至于惜春,除了年龄稍微小了一点,其他的倒也合适。只是四丫头是东府珍儿的亲妹妹,她的婚事最终还是要那边珍儿拿主意才行。若是家里没出娘娘,这事提出来还有几分可能,如今四丫头可是宫里娘娘的妹妹,又是嫡出,母亲你觉得珍儿会同意把她许给清玉这个庶子?若是大哥和二哥不同意,你这边还能摆出身份来压他们一压。可是珍儿那边,本就和这府里远了一层,他是个什么性子母亲你会不知道?他要是不答应,谁说都不中用!”
贾敏看不上迎春的懦弱和探春的凉薄,才不会让她们给她做儿媳妇。只是贾敏不好直说说她没相中两人,而是将两人的缺点指出,让贾母自己去想,她们合适不合适?贾敏也知道,别看她在这挑拣三春,其实贾家未必看得中清玉。如今贾家出了娘娘,迎春她们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本来就自恃过高的贾家哪里会轻易将她们许配出去,自然想着用她们来攀高登贵。
清玉出身林家,相貌出色,人品清贵,小小年纪就成了举人,堪称青年才俊,只是吃亏在是庶出上。但是虽是庶出,可是却是林家的庶长子,而且庶子不比庶女,庶子是可以出来做官的,官场上是不论嫡庶的。只是这么好的条件,放在贾家跟前没用,贾家看的不是这个。林家虽然清贵,可是林海一亡,林家官场上没人,清玉条件再好,都没用。
别看贾母在她跟前说的好,正要议起婚事来,哪怕是读书人的贾政都未必愿意把探春许给清玉,换成霁玉还差不多。至于贾赦那里,更不用说,别看书中最后他为了五千两银子把迎春“抵”给孙绍组了,但是那个时候都是什么时候了,那个时候贾家已经日落西山,就要被抄家了。如今贾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若是这个时候孙绍组上门求亲,你看贾赦不派人把他打出去,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不是。
至于惜春,更不用想了,迎春和探春不管怎么抬身价,毕竟庶出的身份在那呢,但是惜春是嫡女。虽然她们三个养在贾母跟前,待遇一样,但是实际上世间的嫡庶之别在议亲的时候天差地下,差别大着呢。贾珍怎么会将这么珍贵的嫡女“浪费”在林家身上,许给一个庶子?若是林海还在,还有几分考虑,现在,想都不要想。
贾母听完没了言语。三个孙女中贾母更倾向于将探春许给清玉。正如贾敏所言,如今府里出了娘娘,三春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家里自然想着给她们一门更好的亲事。这样一来,失去林海这个“擎天之柱”的林家还真被不贾家放在眼里。虽然三个孙女的婚事,贾母哪个都做不得主。可是比起惜春来,迎春和探春她若是拿定了主意,贾赦和贾政在她的坚持下,未必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只是到底大房袭着爵,迎春虽是庶出,却是大房的唯一女儿,身价比探春更高些。虽然探春和元春是才是一房的亲姐妹,可是真正议亲的时候,人家先看的还是姑娘父亲这边的家世背景,何况探春和元春虽是同房姊妹,可是并不是一个母亲的。而且比起贾赦来,贾母觉得贾政更孝顺,更听她的话。若是她说了,贾赦可能会反对,贾政绝对不会。但是正如贾敏所言,探春心高气傲,最恨的就是她庶出的身份。若是没有霁玉这个嫡子,将她许给清玉倒也无妨,可是有嫡子,却让她就庶子的话,以探春的个性,没准真不是给贾敏找帮手,而是对头了。
想了想,贾母道:“那叫你觉得云丫头怎么样?云丫头虽然父母双亡,可是她两个叔叔都是封了侯,更重要的是云丫头是嫡出。清玉就算是庶长子,可到底还是庶子,将云丫头说给他,那可是侯爵府里的嫡出千金小姐,就冲这一条,虽然你给他说的是你娘家这边的人,有些小心思在里面,但是也没小看了他。清玉就算看破你的心思,也说不出什么,外人更是只有夸你的份。”
“云丫头?”贾敏道:“倒也合适。只是她的婚事改由史家做主吧?史家肯将她许给清玉吗?”贾母连自家孙女孙子这边的婚事都没有拍板的权利,更不用说史家?顶多可以保媒!贾母叹了口气道:“云丫头跟着叔叔婶子一起生活,待她虽然还算可以,但是也不会对她婚事过于上心。”嫁的高了,嫁妆也就随着往上涨。湘云的婶子苛刻小气,虽不会随便将她胡乱嫁出去,免得被人说嘴,但是也不会舍得预备丰厚的嫁妆将湘云高嫁。如此一来,林清玉的条件蛮合适的。
贾敏低头琢磨了一下,想明白了,点点头道:“这样说来,云丫头倒也合适。只是我们目前还在孝中,哪能说这个,总得等他们父亲的孝期过了才行。”对湘云贾敏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是否选定她为儿媳,贾敏还要再看看,左右要守三年的孝,时间充裕着呢。
听贾敏这么说,贾母道:“虽如此,也要给史家递个话才行,不然你这边守着孝,他们把云丫头的婚事定下来了怎么办?先露个意思给史家,若是史家也有意呢,就等你们出了孝就议亲事,若是史家无意,你也好另做打算。”贾敏笑着点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母女两个说了一阵私房话,贾敏带着几个孩子辞了去,不曾在贾家留饭。
回到家,贾敏很是疲累,命几个孩子自便,她回房歇息。在她睡着之后,宝玉跑了过来。原来宝玉自秦可卿丧事和北静郡王水溶相见,水溶邀他去他府上谈文论典,宝玉钦慕北静郡王的才貌,因此常常过府拜访。贾家对于此种情况喜闻乐见,所以并不约束宝玉。这日宝玉又去了北静王府,等回来之后,听晴雯说起,林家回京并到贾府来拜见贾母,不过现在已经走了。听说和林家人错过,让宝玉跺足长叹,懊悔不已。等不及明日再上门拜见的宝玉跑到林家来了。
原本三玉和清玉、霁玉在花厅里正在猜字拆枚,听说宝玉来了,几个人就起身迎了出去,见到他身上的二色金百蝶穿花八成新的大红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到底没说什么,将他让进花厅。落座之后,宝玉先是说了些不要过于悲伤,免得伤了身子之类的言语,然后说起江南的风景和京中名胜,又说起了他的一干好友,诸如秦钟和柳湘莲等等,甚至又不知怎地扯到了秦可卿送殡时,在乡下遇见的一名纺线的少女身上,拉拉杂杂,没个重点,天南海北,想到哪说到哪。
宝玉说得兴起,说的兴致勃勃,绵绵不绝,霁玉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脸色越发的沉了起来。黛玉扫了一眼霁玉,知道他心情不好,赶紧从一边的白瓷缠银丝的茶具中拣出一个杯子,倒了杯茶给宝玉,递了过去,打断他:“二表哥,喝杯茶,润润嗓子吧?”宝玉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又张嘴开说。
黛玉见宝玉这般模样,心中暗叹,她递茶过去打断他,就是让他住口的意思,怎么宝玉此刻这么没眼色呢。霁玉忍不下去了,开口问道:“不知这次二表哥过来所为何事?”宝玉笑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因为你们回了一趟江南,我们多时未见,很是想念,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霁玉冷笑着,道:“我这里‘谢谢’二表兄了,二表兄倒是‘有心’了。只是二表哥也知道我们一家是为什么回的南,如今知道我们回来,二表兄上门,纵使不去我父亲灵前吊唁一下,烧一柱清香,可是你也不该穿成这样?不管怎么说,二表哥你的都是大家出身,你的礼呢?虽然父亲过世,二表兄不需要服丧守孝,可是到底你称一声‘姑父’呢!我们家在孝中,就是园子里开朵红花还要剪去了呢,你这边倒好,大模大样的一身红衣上门。诚心来刺我们的眼,是不是?”
被霁玉这么一说,宝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看了一眼霁玉他们,皆是一身素色,脸不由得红了,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今日到北静郡王家作客,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回来之后,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心急着来见你们,衣服就没来得及换,匆匆的跑了过来。……”
哼!霁玉轻哼一声,道:“二表哥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二表哥若是真有心,将林家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霁玉这口气从凤姐过府就憋到现在了。凤姐过府相请之时,也是一身荔枝红。到了贾家,也是一屋子花红柳绿,室外更是姹紫嫣红,色彩斑斓,五颜六色。人人喜气满腮。霁玉见了之后,生了一肚子闷气。
贾家这边有喜事,自然要浓墨重彩的。这无可厚非,但是凤姐是奉贾母的命去接的他们,并不是他们主动上的门,这样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林家在守孝,顾虑一下他们的心情,就算不把喜气藏起来,换件稍微素淡的衣裳总是可以的吧?但是贾家除了贾母一身素净之外,上至邢王两位夫人,下至洒扫的仆役,皆是一身鲜衣艳色,根本没人考虑到林家还在孝中。
从贾家回来后,霁玉这口气还没顺下去,宝玉又是一身大红撞了进来。到你家,你家有喜事,所以穿的光鲜亮丽,我没法管,也管不了。可是到了自家地头,见宝玉一身红衣,这般招摇,霁玉哪里还咽得下去这口气,到底爆发了出来!……
贾敏一觉醒来,听陶锐家的将宝玉前来之事始末讲述完毕,微挑着眉,饶有兴致的问:“那么最后宝玉怎么样了?”陶锐家的道:“宝二爷虽然再三道歉,但是到底有错在前,而且二少爷言辞如锋,最后宝二爷受不住了,呐呐不能言,灰溜溜的离开了。”
“难为霁玉了。”贾敏感叹道。若非霁玉,贾敏也没有注意到贾家的不妥。古代的守孝比现代严苛的多。贾敏虽然接受了贾敏的记忆,但是思想还是现代的,所以贾敏有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代换过来现代生活方式,若是以现代守孝方式看贾家,根本发现不了贾家的不妥。何况贾家本身就有一件大喜事在前,喜气一点也是应该的。再说,贾家在国孝家孝两重孝的一起的时候,都能干出聚赌□等等无法无天之事来,何况只是在他们上门的时候,穿的鲜艳一点,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经霁玉这么一说,贾敏忽然意识到,贾家此举可是大大的“怠慢”了林家。看来,林海一死,贾家又出了娘娘,此消彼长,贾家已经不把林家放在眼里了。她这个林家未亡人,只怕在贾家某些人眼中,已成了带着孩子依附贾家生存的贾家女儿。前路漫漫呀!
作者有话要说:林海虽然是为朝廷立功而死,可是在扬州的时候,朝廷的封赏迟迟不下来,自然有人免不了心中嘀咕。林海是二品高官不假,但是官场上还讲究个人走茶凉呢,何况他还死了,而之后林家在朝堂上再没有了人,清玉和霁玉还小,清玉不过是中了个举人,真要做官,也得三年以后呢。再说,刚出仕,能做什么大官?就是考上状元,授官才从七品,想要往上升,还不知道要多久,能不能升上去还不一定呢。唯一的姻亲贾家又是那个模样,而林家又得罪了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和甄知府,县官不如现管,扬州地方官绅自然要避开林家了。至于林海的同年,天南海北做官的都有,自然不可能过来拜祭。至于学生,不好意思,没有。所以,林海的丧事就显得简薄了。
这里的杨提督就是书中贾瑞到贾家求参时,凤姐回王夫人说的“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偏昨儿我已经叫人送了去了。”那家。
☆、第八四章 人心
自从贾敏一家回来,京城倒是很有几家旧交前来吊唁林海,还有林海的一些同年,及朝廷的一些官员,纵使不亲身前来,也都派家中得力的管家前来探问。这些都由清玉和霁玉带着管家出面接待,女眷这边就由贾敏招待,一时之间人来客往,虽然比不上林海还在时家中大事时的风光,但是比起林海丧事上的冷清又强了好多。面对这种情况,贾敏一家已经能够以平常心看待。
官场上本就有人走茶凉一说,当初在扬州,林海已死,官面上林家已经没人,孩子有小,等长大成人出仕为官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之事,唯一的姻亲贾家又不成样,且又远在京城,朝廷对林海的后事又迟迟没个态度下来,林家又得罪了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和地方父母扬州知府甄大人,林家到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本地官绅还是要扬州讨生活的,因此纵使有心前来拜祭的也要顾忌一二,所以丧事不免冷清了许多。
现在朝廷对林海的封赏已经下来了,皇家对林海的抚恤厚重的让人眼红,因此在林家回京之后,有些心思灵透的就赶紧上门拜祭林海,不是因为和林家又多深的交情,而是做给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的。再者,这里是京城,也是贾家的地界,贾家冢孙妇的丧事之隆重,当时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至今仍在人们的记忆之中,挂在下面的升斗小民嘴边上,让人津津乐道。林家是贾家正经的姻亲,有那想着讨好贾家的也少不得往林家走一趟。……
林海过世后,家里几个孩子一下子长大不少,孩子气最重的霁玉也变得稳重多了。对家中这般境况,就算贾敏不解释,他们也知道为什么,明白这会上门来的有些并不是真心为吊唁林海而来。但是来客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另有其他心思,清玉和霁玉都恭恭敬敬的请进来,礼数周到的送出去,言语中带着感激,态度诚挚,让人挑不出一丝不是来。
清玉和霁玉学里的同学也有上门拜祭的,和他们素日里交好的几个更是过来拜见了贾敏。贾敏原就见过这几个孩子,因此见他们并不因林海之死而和清玉、霁玉疏远,态度和以前一般无二,而且依旧和以前一样常来常往的,不由得暗叹其家教好,人品不错。
虽然林家有前来拜祭吊唁林海的,但是也不过就是贾敏一家回来的头几日罢了,过了这几日,林家门口又恢复了寂静。除了林家采买上的人出入,再就是清玉和霁玉在学里交好的同学上门商讨学问,再无旁人上门。与林家的冷清相比,贾家门口可热闹多了。自从元春飞上枝头变凤凰,贾府成了皇亲国戚之后,有上门荐人的,也有自荐的,还有捧了地契和商铺前来投靠的,真可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一时之间风光无比。
虽然外面上看上去兴旺风光,但是内里王夫人和凤姐却发起了愁。原本两人觉得卖了府中产业凑的几十万两银子足够修省亲别院使用,但是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了,园中的一应亭台楼阁,堆山凿池,修渠架桥也不过是刚摆了个架子,就已经去了一大半。这才刚打个了底子就花费这么多,便是建了起来,还有里头一应的摆设家具、金银器皿、古玩玉器、花烛彩灯、各色帘栊幔帐,……大大小小的更是一大笔开支。园子里栽种的奇草异花,摆放的嶙峋美石,放养的珍禽异兽,这也是要钱的。总不能园子盖好,里面却空空荡荡的,就这么迎接娘娘吧?可是这笔钱又如何筹措呢?这些还不知道有多少银子金子才够呢!
再变卖府里的产业?可是府里的产业除了几个皇庄之外已经所剩无几,已经卖无可卖。凤姐已经看明白了,这样花下去,纵使把整个府里的产业都变卖了也未必够用!为难的凤姐只好找王夫人商议。建园子的帐都被王夫人捏在手中,账上是什么情况她又如何不知?银钱不够用,王夫人干着急,也没有好办法。
当然各房的私房都掏出来,再不用犯愁银钱之事,盖个园子绰绰有余。不说别人,单贾母的拿出来,就够大半个园子的花销。可是想打贾母的私房的主意,只怕不等开口就被臭骂回来,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虽然因为娘娘省亲的事王夫人心里得意非凡,对着贾母彷佛更多了几分底气,但是王夫人依然舍不得动用自己的私房,那是她给宝玉攒的家底。何况娘娘是她生的不假,可是娘娘回府省亲是阖府的荣耀,大家都沾光的事,凭什么让她掏私房?要掏,也得大家都掏,这才公平。
面对凤姐的动问,王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半晌才道:“凤丫头素来能干,主意多,可有什么好法子?总不能园子就盖一半就放在哪里,用这个接娘娘回家吧?若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笑话了!”又把皮球踢回给凤姐。
凤姐听了一时语结,要是有办法,她何至于跑来找王夫人商量?只是王夫人把难题丢给了她,她这边说是没拿出个说法来,好像显得她无能一般,幸好原本凤姐来的时候,就预备着一手,所以凤姐笑道:“当年甄家接驾时,曾经借过我们家五万两银子,一直未还。这次蔷小子下姑苏请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用的就是这笔银子。我想着,既然当年甄家能向我们这些世代交好的老亲借钱接驾,那么太太,我们也可以从别家借钱,先将园子盖好,过后再还就是。”
王夫人点点头,道:“嗯,这个主意倒也使得。横竖不过是眼下银钱不凑手,借来周转一时罢了,回头有钱还上就是。只是我们这边所欠缺的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京里的人家能够拿的出这这么一大笔银钱恐怕没几个,纵使有,也未必和我们那么深的交情,肯拿出数额这么大的银钱拆借给我们。所以这钱可是不好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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