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7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这日,王夫人和周瑞家的正在算收支帐。听周瑞家的报完帐,王夫人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口子大着呢,总不能还去典当东西吧。她不善的看着周瑞家的,说:“不是让你告诉你们家的,赶紧把帐收上来,哪怕利钱少几分也无妨,怎么这些天过去了,才收上这么点,你看看,这是够什么的?”抖落着账本对周瑞家的发火。

周瑞家的赶紧分辨:“太太,不是我们家的不尽心,实在是那起刁民太刁钻,当初借钱的时候是死求赖求的,如今要钱去,反而耍起了无赖。哪怕我们家的讲了太太慈悲,利钱少了不少,他们也不肯还,反而嚷着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样的浑话。哭爹喊娘的,上吊抹脖子,做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装可怜,博同情。我想着府上毕竟是仁厚宽慈的人家,太太一向又是最慈悲不过了的,要是真闹出了人命……”

“我没工夫听你在这里啰嗦。”王夫人没好气的打断周瑞家的,怒瞪着她说:“合着他们倒可怜,值得同情了?竟然要你在这里为他们讲情?当初借钱的时候就该想到还钱的那一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钱的时候又没谁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借钱,完全是自愿的,如今让他还钱,而且还减了利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在这里哭穷给谁听?竟然还拿死来威胁人,难道堂堂的国公府竟然还怕一个升斗小民不成?好不好一顿板子下去,拿张帖子把他送到牢狱里吃官司就不在这里哭穷了!你们也真是个废物……”

正骂着周瑞家的,就听见外头小丫头报说是赖大家的来了。王夫人方住了口,赖大家打的着帘子进屋,给王夫人请过安道:“太太,扬州姑奶奶的端午节礼送来了。”

王夫人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不露声色,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说:“姑奶奶的节礼往年的早就送来了,今年这么晚,可是有什么缘故?”

赖大家跟在王夫人身后回道:“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今年跟着回来的是姑奶奶的陪房佟力家的,听她随口说了一句,似乎说是姑奶奶有事耽搁了,因此这才迟了,如今佟力家的正在老太太房里回话。”

莫不是真的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否则能有什么大事把给娘家的节礼都耽误了。王夫人可是知道她这个小姑子这些年来对娘家的爱重,因此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脚步不停,往老太太的上房走去。

周瑞家的从王夫人房里退出来,转身回家,刚一进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就迎上来,急道:“母亲,怎么样?太太怎么说?”

周瑞家的顾不上说话,先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长吐口气说:“可是累死我了!”

“母亲,问你话呢?你倒是快说呀,那事太太到底怎么说?”周瑞家的女儿看见母亲不说正事,追问道。

周瑞家的道:“我还没来得及和太太说。”看见女儿急了,赶紧安抚道:“你着的哪门子急。这会子扬州的姑奶奶端午节礼才来,太太必是忙的,根本无暇理会这事,回头等太太闲下来,我一回,这事包成。”

听周瑞家的这么一说,她女儿放下心来,又有些不放心的说:“母亲你可别哄我,我可是跟那边打了保票的,连钱都收了,若是不成,那钱我都花了,可还不上。”

周瑞家的笑道:“你就放一百个二十个心吧,我说成保准成就是,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还值得你放在心上。”

“可是我听说府上的二太太最是慈悲的一个人,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周瑞家的女儿迟疑道。

哼!慈悲?周瑞家的想到今日在王夫人房里她的那番言辞,再想到这些年里王夫人的手段。周瑞家的忍不住冷哼一声,她的慈悲不过是对她的几个儿女罢了。冷笑道:“就算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还食人间烟火呢。何况二太太这么一个凡人。到时你只要把银子送来,太太就没有个不应的。这事我办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太太没应? ”

周瑞家的女儿听了母亲的言辞有些吃惊,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早知道她就不用那么担心了,还生怕事情不成,钱财没到手不说,反而折了母亲的脸面。

周瑞家的又道:“这事成了,除了给太太的银子,你老娘我的那份可别忘了。”

听到母亲提醒,周瑞家的女儿笑道:“母亲放心,人家已经答应了,除了给太太的四千两,我和妈妈还各有两百两的谢礼,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提到银子,周瑞家的眉开眼笑道:“这次对了,太太吃肉,我们总得喝汤吧。太太深宅大院的住着,若不是我们在外面跑,这钱怎么会轮到她来挣。,总该有几个辛苦钱。”

“对了,母亲,你刚才说姑太太送节礼过来。端午都过了这么些天了,怎么才送来?”周瑞家的女儿捕捉到刚才母亲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不知道。”周瑞家的说:“刚才我在太太房,太太就曾经问过赖大家的,当时她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过这次跟着回来的还有姑太太的陪房佟力家的,如今被老太太叫去问话,太太也赶去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好,老太太是最疼姑太太的,听了佟力家的诉委屈,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说不得还会派人去扬州给姑太太撑腰。”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陪房,竟然和主子一个心思,就没想着贾敏的好,都把事情往坏处想。不过和她想的正相反,贾母的上房如今是春风阵阵,贾母更是笑容满面。

佟力家的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在贾母的脚边回话。贾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道:“你说敏儿怀孕了,这是真的?”

佟力家的笑着点点头,说:“回老太太,是的,我们家太太到了这会儿已经三个多月了。初始因为胎儿有些不稳,又怕惊了胎,所以就没往府里送信。这会因为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太太又知道老太太一直惦着她,怕信里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因此让我跟着端午节礼一块上京来给老太太报信。只是因为要等太太肚子到日子,所以耽搁了,路上虽然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的及在端午前赶到,所以我在这里替我们太太给老太太请罪,让老太太担心了。”

贾母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与贾敏怀孕的消息相比,端午节礼送迟了这点事情算什么,就算贾敏什么也不送她都高兴。“快别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会生女儿的气不成!只要她有这个心,就算什么都不送我也开心。再说你们太太好不容易有孕在身,做事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虽然贾母有心向佟力家的询问贾敏的详情,不过这个时候她房里人多口杂,不太放便,因此对着佟力家的说:“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歇去吧。等回头有事我再叫你上来。”并吩咐身边的人拿个上等封赏她。佟力家的答应着,接过赏钱,给贾母磕过头,退了出去。自去府中找她交好的旧相识说话。

早已经荣养的赖嬷嬷今天恰巧来给贾母请安,看见贾母高兴,跟着凑趣道:“谁不知道姑太太从心底孝敬老太太。别的不说,单姑太太送给的老太太这尊羊脂白玉观音。哎呦呦,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好的东西。还有着沉香拐杖。迦南木的数珠,琉璃翡翠枕、还有这金玉五福嵌丝如意……无一不是好东西,姑太太对老太太的心都在里面了。”

随着赖嬷嬷的言语,屋里的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在她说的这些物件上扫过。贾敏送给贾母的都是精挑细选的,无一不贵。其中那金玉五福嵌丝如意比那尊羊脂白玉观音更要珍贵。

整体黄金铸造,首为三层灵芝式,正中镶嵌和田碧玉,四周镂雕出了“如意金钱纹”、“富贵牡丹纹”、“吉祥蝙蝠纹”、“山水崖纹”等吉祥纹饰,手柄上更是通体錾雕九条升降各异,互不雷同的飞腾金龙,九龙各具神韵,在祥云中穿行,群龙环绕之中还篆刻五个福字,花丝镶嵌中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碧玺、珍珠等名贵宝石相映成辉。

贾母是个是识货的,知道就算宫里能比得过的也没有几柄。伸手摩挲着如意上面的宝石,想到贾敏,她这个女儿如今万事如意,只缺一点,就是膝下没有儿子。因道:“但愿菩萨保佑,敏儿这胎顺顺利利的生下个哥儿,就再没有缺憾了。”

赖嬷嬷不等人家说话,抢着开口:“老太太放心,姑太太自小是个有福的,一定会儿女双全。到时姑太太报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还望老太太不要吝啬,赏老婆子几杯酒吃吃,让老婆子也沾点姑太太的福气。”

贾母笑道:“放心,到时少不了你的酒吃。若是敏儿真为我生个外孙,我就在家里为她摆上三天的流水大宴,你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吃。”

王夫人坐下下面,闻言,脸上慈霭的面具露出了缝隙,差点没捏碎手中的念珠。她的宝玉生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生孩子,凭什么娘家还要为她庆祝?难道就贾敏她是老太太的女儿,是老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丈夫就不是老太太的孩子,珠儿和宝玉及元丫头不是老太太孙子孙女不成?

本来贾敏生男生女对王夫人来说都无所谓,和她没什么大相干。如今,王夫人从心里不无恶意的想着贾敏这胎最好还是女儿才好!她那样的女人活该没有儿子!尽管心里恶毒的诅咒着,王夫人面上却作出一副关心贾敏的模样。

☆、第十四章

从贾母房中出来,见识到了贾敏送给贾母的好东西,王夫人迫不及待的拿过贾敏送的端午节礼礼单详看。本来因为贾母的言语而心情不好的王夫人看到礼单之后,脸色再也维持不住,一下子沉了下来。

单子上东西倒是不少,一盒上好的胭脂宫粉、一盒上等的文房四宝,一盒苏样各式荷包,一盒苏绣的手帕汗巾扇络,两盒金银、宝石、珊瑚做的坠角及各种零碎的小东西,两盒时新的金银首饰,一套五福连云、一套万字不尽花样的全套琉璃碗碟茶具,十匹各色流行花样的锦缎,几件粉彩闲彩瓷器,几幅大件的绣品,几部新书,江南特色吃食……除了一座比较贵重的金雕玉琢的西洋座钟外,大多是华而不实的物件。

见识了贾母那里的好东西之后,让王夫人对这次节礼有了很高的期望。如今不仅期望落空,就连她一开始的期待都不能满足。这些东西看着贵重,但是基本上属于能看能用不能花的,而且像杯碟、瓷器、绣品等东西,这些除非是精品或者绝品,否则根本做不上价。况且家里也不缺这些东西,如今库房还堆着一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听说王夫人从贾母房中出来,周瑞家的指了件事为借口来见她。站在一旁,看见王夫人的脸沉得如水,知道她心情不好,觉得这个时候来触霉头似乎有些不妥。

“不是说姑太太的单子上的东西一共价值三千多两,怎么上面都是这么些个不值钱的东西?就算江南的物件比京里的金贵能贵到哪去?若是家里银钱紧张,不送也没人挑她这个理,何苦打肿脸充胖子,来蒙人,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王夫人看着礼单越看越气,一肚子火没处发,将礼单掷到地上,恨恨的说道。

礼单不过轻飘飘的一张纸,被王夫人这么一掷,飘飘悠悠的落到周瑞家的身边。周瑞家的下意识伸手一街,将礼单抄在手中。周瑞家的飞快的向上瞄了一眼,其实她就是不看,也早从下人的七嘴八舌中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她一声不响,将礼单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王夫人手边的炕桌上。

气了一阵,王夫人纳闷的道:“不是说姑老爷今年升到三品,又是在盐政上,怎么今年的礼和去年的价值相差不大?难不成姑太太在府里的处境终究没有像她的陪房说的那么好?”言语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贾敏待娘家甚厚,每年年节的礼都是丰丰富富的,而且以前只要林海升了官,这年节里都会加厚。可是今年却和去年的相仿,没什么大变化。王夫人虽然在内宅,再没见识,也知道盐政是个肥差,按道理讲,贾敏送来的节礼比旧年也该芝麻开花节节高才是,可是如今看来,不仅没增,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有所不如。因此王夫人才会有此猜测。

周瑞家的听到王夫人这般不知足的话,心中暗自腹诽,这还不知足,难不成人家把整个家都给你搬来你才满意不成!不过她惯是会做人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自然是顺着王夫人的:“太太虽说是猜测,可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然姑太太和府上一向是亲厚的,怎么今年简薄了不说,就连送来的日子都晚了。只怕姑太太在家里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呢。”

听周瑞家的这么说,王夫人觉得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一想到贾敏在林家处境不妙,她就打心底高兴,眼中都冒着喜悦的神色,偏嘴上还说:“这也难怪,我们家这个姑太太在家的时候就是个高傲的主,嫁了人,性子也没怎么变。姑老爷都快四十了膝下才有一女。按道理说,到了姑老爷这个年纪,姑太太生不出男丁,怎么也该让府里的姬妾生育,好让林家有后才是。可姑太太那个性子哪里是容得了这个的,所以至今姑老爷的妾室无一人生育。姑老爷就算是个再大度的,也该着急了,幸好姑太太是个有福的,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孕,否则……”

话虽没说完,可是言中之意不言自明。周瑞家的听王夫人这么说,眼角忍不住跳一跳。从来没听说过娘家人盼着出嫁的女儿被休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做如此之想?何况贾敏以嫉妒无子而被休,难道贾家的名声就好听了?贾家的下一代女儿还想不想议亲,出嫁了?这里面可是包括你生的大姑娘元春!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不过就是肚子争气,有儿子傍身罢了。要论嫉妒也不予多让,二老爷身边的几位姨娘,才进门就被你找到错处打发出去了。为了彰显你的贤惠,纳进周姨娘,一早就被你弄得无法生育,如今躲在一旁一声不吭,只比死人多口气。

赵姨娘不过是个家生子因为生儿育女才抬上来的,哪里和你这样一个生了出息的嫡长子和讨老太太欢喜的大家出身正房夫人相比,可是还不是容不下!单看她生下的孩子,最大的还比你这边最小的小,就可见你的厉害了。周瑞家的想着王夫人不动声色的对赵姨娘或明或暗的打压,不寒而栗!

尽管屋里只有她和王夫人两个,周瑞家的也不敢接王夫人话茬,她心里明白,这个话题不是她这个做奴才该说的。因此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况且贾敏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今府里虽说是太太管家,可是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贾母。若是这话有一丝半点漏到贾母的耳朵,王夫人是太太,主子,自然无妨,可是她再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要打要杀要卖还不是主子一句话。

幸而王夫人不在贾敏身上多做纠缠,又道:“本来想着用姑太太送来的东西来应付最近的人情往来,如今,你也看到了,送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能做什么用?少不得我还得拆东墙补西墙。外面的人情往来我厚着脸皮,拼着让人耻笑,略简薄些也勉强能搪塞过去。但大老爷那里可是糊弄不了的。”

顿了一顿又道:“就为我和老爷住在正房,我这边又管着家,因此那边平日里看我们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这还不都是老太太的吩咐,我们做儿子和媳妇的哪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平日里那边有什么要求,我们这里可是不敢有一点怠慢,好生供应着。若是迟个一时半晌就说我们怎么怎么苛扣他们。偏这样还不能让人满意,隔三差五的总的弄出些幺折子折腾一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真当这个家好当呢,里里外外操心的事情一大堆,我倒是想躲个清闲,偏老太太不许,少不得还得每日忙得要命,有时连饭都吃不上,累得要死。偏人家看着还眼气。就为了这两日银钱不凑手,大老爷那边的银钱,我这边拖延了几天,那边抱怨的话可就出来了。”

王夫人叹口气,抱怨道:“我一个弟媳妇也不好和做大哥的辩白,少不得忍着气张罗,可是大老爷那边一张口就是一千两银子,真当这银钱来的那么容易。如今家里产业不比从前,偏各处又不能俭省,况且又过了个端午节,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若是一二百两我兴许还有法子从别的地方挤出来,可是这一千两我是真的挪不出来。可叹我又没个三头六臂,变出这一千两银子。大老爷那边拿不到钱,届时又是一场气生!”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这话只能听听而已,若是让她搬出正房,交出手中管家的权利,那是绝对不肯的。陪着笑道:“太太尽管放心,太太为这个家上下操持,老太太和我们这些做下人都看在眼里。太太对大老爷那边如何,我们也都是尽知的,所以大老爷那边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不过是一些黑心的小人下流种子羡妒的挑拨之言而已,大家也都不会当真。”

宽慰完王夫人,周瑞家的又道:“至于大老爷那边的一千两银子,太太不必忧心,姑太太送来的端午节礼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其中五百两是孝敬老太太的,剩下的一千两已经被大老爷那边提了去,所以太太这边很是不用出这笔银钱,不用着急了。”

“什么!”王夫人听周瑞家的这么一说,惊怒的起身站起,旋即感觉有些失态,复又坐下,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礼单上怎么没有写明还有这笔银子?”难怪她看着这礼单觉得有些寒酸,不像三千两的礼,原来大头在那。王夫人将手边的礼单拿起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注明这笔银钱,因此挥动着礼单问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对此事不知情,心中暗恨自己一时口快,赶忙说道:“太太不知道吗?这次姑太太礼单总共是两张,太太手里这张是物件的,另一张是银钱方面的。当时姑太太的节礼送来的时候,不知怎的被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大老爷按照单子上的注明把老太太的五百两送了过去之后,剩下的那一千两银子连帐都没入就直接截了过去。”

“好,很好!真好!……”王夫人看着礼单,气急败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凭心而论,贾敏的端午节礼总价值逾三千金,抵得上一个田庄一年的出息,可是物件中珍贵的都是送给贾母的,足有一半的价值,占了大头。王夫人现在还没有胆子敢克扣下给贾母的东西。剩下一半价值的东西,看着多,可是按照人头分分,根本剩不下什么。

贾敏的端午节礼送来,满府皆知,她若是不分下去,自然会被人怀疑暗自扣下了,这种直接被人怀疑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何况有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给家里几个孩童的。何况下剩的这些好多都是看着值钱,真正拿它去换钱又不值几个。

一千五百两银子,她连个影都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截胡了,虽然知道到了她手中只怕也留不住,还是要给老太太和大房送去,可是大房如此行事,根本是没把她这个管家太太放在眼里,径自给她没脸。幸好,从周瑞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这屋里除了周瑞家的这个陪房之外再没有外人,否则,若是在府里其他地方,当着其他人的面,她露出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可是当众打脸了。

王夫人气怒之极,只是没有弟媳妇和大伯子置气的道理,况且贾赦的行径她一贯又是知道的,那个月不闹上几出,她都习惯了,气也白气。而且终究比不得贾敏这边大笔银钱从眼前过,却看得见吃不着的肉疼,因此道:“偏姑太太古怪,好好的一张单子又不是写不下,非要分成两个单子,她也不嫌麻烦!……”

想到落到贾母手中的好东西和连边都没摸着的银钱,王夫人真怒攻心,不知不觉的勾起她对贾敏的前事旧恨,冷笑道:“我们这位姑奶奶就是事多,到底是读书识字的人,又是从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粗俗不堪’的二嫂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

王夫人越说越气,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了出来。“当年还小的时候因为得人意处处压了我一头不说,就连我出阁她也要伸手管管……,这些事情我都不计较了。只是如今她已经出阁,早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怎么手还伸的那么长,连珠儿的婚事也要插上一脚,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管的那么宽做什么?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巴着别人的儿子!可气的是老爷和老太太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竟然真被她给哄骗了去,可叹的是我的珠儿,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等中了举做了官,就是驸马都做得,却按照她的意思给珠儿说了一个穷酸官家里出来的女儿!都出嫁了还不让人省心!”

自小她就对妩媚风流处处比她高一头的贾敏很是羡妒,等长大说亲的时候,因四大家族联姻,就把她许给了贾政。其实当时王家看中的是袭爵的贾赦,只是当时贾代善对于贾赦早有安排,因此退而求其次,选了贾政。当然,这种秘事身为后辈的王夫人她们自然不会知道,而长辈也不会在她们跟前提起。

王夫人所说的什么贾敏在她出嫁的事上插手,指的是当时贾敏听说贾政定的是王夫人。贾敏心中不解。在她看来,像贾赦这样不喜书香的反而娶的是清流出身的女儿,而自幼酷爱读书的贾政却娶了个不通文墨的王夫人,未免有些错配鸳鸯,为什么不给贾政也娶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这样夫妻两个琴瑟相合,夫唱妇随岂不美哉!

当年贾敏自然不能理解贾代善这样安排的用意。给长子安排读书人家的婚事是因为长子要袭爵,将来支撑门户,这样两面逢源,对贾赦将来的仕途有利。这个时候的贾赦表现的还没有老了的时候那么贪花好色,腐朽无能,还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尽管贾代善在两个儿子中更疼贾政,但是他还是拥护嫡长继承的制度的。对贾政偏爱,是因为他喜读书,在他身上贾代善寄托了“由武转文”的希望,也是因为一样是儿子,只是因为出生晚,就没了爵位,所以偏疼些不免有些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虽然贾代善打算“脚踩两只船”,想着家族绵延才想着打入文官阵营中,但是在事情未成之前也不能丢失当初家族的基础,起家时的“大本营”不是。何况贾政是读书人,可以把他划分到“清流”中,娶了王夫人,又是和武将连上,也符合贾代善制定的“脚踩文武两道,左右逢源,相互提携帮衬,使家族长盛不衰”的家族发展大计。

贾敏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就问了出来,并没有插手到哥哥房中之事的意思。而且当时贾敏也没觉得是不可对人言,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坦坦荡荡的就问了出来。下人嘴不严,不免就把话传了出去,只是话传多人就变了样,等到传到王夫人的耳中就不免变了味,变成贾敏嫌弃王夫人是不通文墨,为人粗俗不堪等等不好的话。王夫人不去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反而信以为真,让本来就对贾敏有心病的她对贾敏心中暗恨不已。

毕竟当时贾王两家已经确定联姻,若是贾家因为贾敏的话取消了婚事,那么被退婚的王夫人名誉受损,哪里还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王夫人也是个见识短的,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关家族利益的事情,哪里是贾敏这么一个小姑娘只凭个人喜好反对而能取消的,何况从头到尾贾敏也没想过要反对。

等到王夫人嫁入贾家,贾母正在教导贾敏理家,越过儿媳径自把贾家交给贾敏管理。当时贾赦的夫人身为有管家之权的长媳都不曾说什么,偏因为对贾敏有心结的王夫人作为小儿媳妇却心有不忿。姑嫂关系本就难处,何况王夫人本就看贾敏不顺眼,贾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自然不会俯就。姑娘是娇客,做媳妇的就不免低人一头,何况婆婆又比不得自己的母亲,处处包容。王夫人又是初来乍到,心态尚未从姑娘的尊贵中转变过来,最后导致王夫人虽不至于视贾敏为仇,却也相差无几。

等到贾敏出嫁,王夫人心中暗暗称愿不已。后来贾敏随夫赴任,远在异地,更是碍不着王夫人的眼,况且贾敏嫁人之后虽然称得上如意,但是只是多年无子这一条,就已经让王夫人心中暗自称快。知道贾敏过的并不算好,王夫人心中对她的郁结也就压在心底,再不提起。当府上与贾敏来往的家书中提到贾珠十四岁就进了学,大有出息的时候。已经出嫁多年,跟随丈夫四处奔走,见识大涨的贾敏早就明白了父亲当年安排众多子女婚事的用意。因此就在回信上中提到贾珠若是说亲,最好还是娶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才好。

这话深和贾政之意,贾政自认为是读书人,选长媳,自然就是诗书世家出来的。可是王夫人的观点正相反,她想给贾珠说一个父母双全,家有世爵的公侯之女,是不是读书人家根本无所谓。当然,若是即有世爵,由读书就更好了。本来贾珠说个书香出身的媳妇,若是贾政先提出来,贾敏附和,也就没什么了。偏偏这个是贾敏先提出来,哪怕她和贾政是不谋而合,在王夫人看来,也是贾敏蛊惑了贾政和贾母。

☆、第十五章

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在王夫人的眼中,她的珠儿就算公主下嫁,都觉得公主的品貌未必配得上她的儿子。何况贾政给贾珠定下的李纨,虽出身也系金陵名宦,可是目前整个家族中就只有她父亲一人在官场上,而且官职才不过从四品,这让王夫人哪里看的上眼。

见识短浅的王夫人哪里明白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的紧要之处。况且她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名头,虽然依旧撑着国公府的名号,可是贾赦继承的是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顶着国公名号的贾代善早已经去世。若不是有贾母这个诰命的国公夫人存在,使府上勉强还能称为国公府,否则那挂着国公府的牌匾早该被摘了下去。

荣国府这边因为有贾母的存在还能打打“擦边球”,可是宁国府的牌匾还依旧悬挂却是逾制了,只不过今上待下一向宽慈,优待开国之臣,而荣宁两府在朝堂上又没什么力量,御史言官自然也不屑对他们花费力气,致使荣宁两府依旧顶着国公府的牌子招摇过市。

荣国府里继承爵位的是贾赦,就算贾赦再昏聩不堪,可是他是有儿子的,爵位也落不到二房去。贾政不过是贾代善临终遗本上奏引得皇帝恩赏下来的一个官职。正六品的主事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虽说从六品升到五品最是艰难,因为五品以上的官员算是中品官员,不同六品属于低品官吏。可是若是贾家这个国公府在背后使得上力,何至于耗费这么长的光阴。

若不是贾珠是个好的,勤奋好学,上进,品行端良,人材出众。在国子监里的学业出类拔萃,以至于让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李守中起了爱才之意,又觉得荣国府虽然今不如昔,但是到底没什么恶名传了出来,况且还是有林家和王家这两姓姻亲为臂助,特别是林海亦是科举出身,如今身居盐政要职,深得今上宠信。两家又都是金陵人士,念着同乡之好,所以才把女儿许给了贾珠。

否则,这门婚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就。当年贾代善还在,荣国府在朝堂上还有实权,为了给长子贾赦求娶清流世家出身的女儿为妻,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文武两集团向来泾渭分明,互不统属,文官瞧不上武官的粗俗,鲁莽。武官看不上文官的拽文,酸腐。如今贾家已经大不如以前,而且还隶属武将阵营,就算贾珠再出色,书香传家累世官宦,家有世爵的公侯之女哪里肯许给他,偏王夫人还在这里挑拣,瞧不上人家。

王夫人道:“世袭爵位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大多娇惯,脾气大,不好相处。本来我想着挑个温柔懂礼的,若是没有合适的,那么就把我哥哥家的凤丫头说给珠儿,知根知底,又是亲上加亲。凤丫头人物模样都是数一数二的,个性爽利,虽然比珠儿小了点,可是小有小的好处,这样就不会耽误珠儿读书用功。等珠儿中了举,授了官,再把凤丫头娶进门,双喜临门,岂不正好。偏我这个做娘的话没人听,把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太太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来守着。老太太觉得儿媳没有闺女亲我明白,可是我和老爷多年的夫妻,嫁入府中这么些年,生育了两儿一女,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是珠儿的母亲,怎么就在珠儿的婚事上说不上话?……”

周瑞家的将王夫人的抱怨尽数听入耳中,站立不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夫人说的这些话根本不是她该听的。周瑞家的心里头一次埋怨自己的腿快,就为了那么几两银子把自己陷进了这么尴尬的境地。

正在周瑞家的为难之际,外面小丫头高声喊着,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杜鹃来了。王夫人听见赶紧止住话头,周瑞家的迎了出去。杜鹃进屋,给王夫人请过安后,说:“太太,老太太说姑太太有了身孕,家里正该派人送些东西探望祝贺,因此请太太准备好东西,等姑太太这边的来人回转时一并跟着过去。老太太还特别吩咐,别的东西少些还无妨,但是药材一定要多多准备。扬州虽然繁华,但是到底不比京里,况且姑太太又是才到扬州,初来乍到,不熟悉,有些东西恐怕也没地买去。”

杜鹃传完话,不顾王夫人的挽留,道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等杜鹃离开,王夫人从她进屋之后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拍着桌子对周瑞家的说:“你看看,你看看,说是送来三千两的节礼,可是还没等在手里攥热还不都得给还回去,而且只多不少。我们的姑太太算牌拨得真是精,有来有往,还有的赚。而且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刮走老太太多少私房!在老太太的眼中,只有这个女儿与她血脉相连,府里里里外外这一大家全都是从外面抱养来的!如今说是府里我管家,可是老太太至今攥着内帐不撒手,管家不掌钥匙,我算是什么当家太太?”

周瑞家的早就知道王夫人和贾母之间的这点矛盾。为了贾母攥着府里的内帐不给她,王夫人背着人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发了多少火,甚至火上来,还曾经咒骂过贾母。只是这些都没用,对此王夫人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发泄过后,转过身,脸一抹,还不是一脸笑容的到贾母跟前奉承。

“太太,事已至此,给姑太太的东西可得预备下了,不然可就赶不及和姑太太的人一起回去了。“周瑞家的小心提醒着。

王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难道我还不知道需尽快办理,还用得着你提醒。可是这一项又从哪里出?这单子老太太是要过目的,若是少了薄了可是不行,账上有钱没钱你是知道的,我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瑞家的听了,忙趁机说:“若是太太没银子,我这倒有个事情要请太太示下。长安县一位致仕的官宦去世,因为他没有儿子,留下老大的家业都被他侄子继承。只是这位老太爷还有一位出嫁的姑娘,听说父亲亡故之后,上门吊孝时想着把母亲的陪嫁带走,并不想着要府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侄子不让,说什么这府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没这个姑娘一分一毫,还动手把这个姑娘的女婿打了出去。这姑娘气不过,就上县里告状,没想到这侄子在县太爷那里使了钱,不仅姑娘没要回陪嫁,反而还把女婿关进了大牢。因此这个姑娘的婆家生了气,遣人上京来寻门路,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说是不管从这位侄子那里要出多少东西,他们只要这位姑娘母亲的陪嫁,其他一点不要,而且另外送太太四千两胭脂水粉钱。”

“哦——”王夫人听明白周瑞家的言中所指,笑道:“我向来是不稀罕那些胭呀,粉呀的,你是知道的。不过既然求到我的头上,也不能让他白费一番气力,不好推辞了去。回头你拿了老爷的帖子,修文一封,让人悄悄的给长安守备送去,事情一准就了结。”

有了周瑞家的送来的这笔钱,王夫人又打开库房,在里面挑挑拣拣,终于准备齐全,送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带上老花镜,将单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说:“用那对青玉天球瓶把这只琉璃瓶换下来,琉璃虽然珍贵,可是上面画的‘独钓寒江雪'寓意不好,而且终究是一只,未免有些不美。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架紫檀木雕水墨十六扇的大屏风,把这个也加上。我记得库里还收着几块好的砚台,你挑出来添上,然后再挑几幅字画,或者古玩放在上面,姑老爷是文人,他喜欢这个。”

贾母又语重心长的道:“敏儿是贾家嫁出去的女儿,远在千里之外,多年未见,自家人送一回东西哪能抠抠索索的,何况也失了国公府的气派。再说,虽说是给敏儿送东西,可是也不能落下姑老爷,姑老爷和敏儿是夫妻,是一体的。”

王夫人坐在下面点头答应,听见贾母这么一说,忙起身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到底见识浅,比不过老太太经的事多,以后还要老太太多多教导。”贾母指出一样,王夫人的心一阵肉疼,那几方砚台、字画和古玩她本来是打算留给珠儿的,库里最值钱的几件东西就有那瓶子和屏风,就连她父亲过寿,王夫人都没舍得拿出随礼,想着留给珠儿或者宝玉,或者将来元春出嫁做嫁妆都是好的,如今可好,全都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