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自从元春封妃的消息传开之后,直到今日,往荣国府祝贺送礼的人就没断过,贾府是何等荣耀?元春的横空出世,等于给家族带来了一支强心剂,让两府看到了另外一条路。看到光明,看到了希望,那么贾家自然要不遗余力的营建省亲别院。而知晓家中财政状况的王夫人和凤姐已经被眼前的富贵迷住了心窍,狂妄自大起来,哪里还虑得到其他?要彰显出世家气派,给娘娘脸上增光,自然是怎么荣耀怎么来,于是银钱就像流水般的花了出去。
王夫人和凤姐变卖府中的产业,自以为做的机密,无人得知,其实也不过只是瞒过了府里的人罢了。一直关注贾家的贾敏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当时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人简直是疯了,也不想想,将府里掏空了,举阖家之力建那么一座省亲别院,之后府里怎么过日子?面对贾家的这种疯狂,贾敏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就算她劝了,也没人会听,反而会进一步惹来王夫人的记恨。将王夫人和凤姐变卖产业的事情捅出来,可是说破有什么用?产业卖都已经卖了,难道还能买回来不成?
贾家只有王夫人和凤姐清楚府里的财政状况,贾敏却比府里的其他人都清楚,这岂不让人起疑?她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关心贾家的财政情况安的是什么心?贾家财政出了纰漏,王夫人正睁大了眼睛寻找“羊牯”呢,薛家和林家就是她的目标,贾敏这样做,岂不是给王夫人送上门去?拿林家的钱去填贾家那填不满的窟窿,贾敏可不干。
书中还出现一笔账,贾芸得了从园子里种花种树的差事,领了二百两银子,他只拿了五十两到花匠那里去买花买树。所以也就是说,贾家花费在省亲别院上的银钱至少有一大半都被下面的人贪了。因此贾敏算过,别看王夫人和凤姐简直是没有后路一样的把荣国府的整个家底都押在元春身上了,但是若是不制止下面的贪污之风,按照她们这个盖法,变卖产业的银钱绝对不够。林家身为贾家至亲,王夫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块“肥肉”的。林家少不得要出一次血。
在林家出多少钱的问题上,贾敏斟酌了半天。不能太多,不然引出王夫人的贪婪之心,可是不妙。贾敏还想安静的过日子呢,不想总是应付王夫人。但是也不能太少,毕竟林家四代列侯,林海又在盐政上呆了那么多年,少了恐怕说不过去。引起王夫人不满,从而搬出贾母来,岂不糟糕,贾母可不比王夫人好对付。
所以贾敏拿出了五万两,这个数目既不会多的惹人觊觎,又不算少,符合林家的身份,并对着凤姐哭了一番穷,表示拿出这么些钱很为难的样子,又将工匠和砖瓦木石材料相借于贾家。林家这般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让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当然,贾敏知道哪怕她将林家的整个家底都给王夫人,也不要想着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她就是心中欢喜,嘴里也还会抱怨钱少。
因为很早就开始囤货,比起别处粗俗滥造没有挑拣的,她囤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因此虽然价钱上比市价还要贵几分,依旧出手很快,所以贾敏这次大赚了一笔。不仅几个孩子的嫁娶费用出来了,就连家中现在建的几个工程的花费也都赚出来了。所以贾敏对借给贾家的这五万两银子和价值大约在一万五千两左右的材料就不打算要了。当然贾家肯不肯还那是另外一回事。这次事情出了之后,贾敏让她对贾家放弃了大方的念头,纵使这钱她不要了,也不会这么便宜了贾家,握个把柄在手里,将来拿捏贾家岂不更好。
黛玉和霁玉想到贾家将园子里的东西挪给省亲别院所用还不够,竟然还进行贩卖。那可是别人家的东西,他们这么做,又不曾知会主家,竟然做的这般心安理得,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被主家找上门去,又百般推诿,没有一个人肯出头承认。亲戚做到这个地步,也实在难得。霁玉好奇的道:“母亲,就真的无法查出背后之人吗?”他可不相信就是两个奴才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这么让幕后主使逍遥自在,依旧在他面前摆出亲戚的嘴脸,他不愿意。
贾敏叹了一口气,语带肯定的道:“余信和单大良背后不仅仅是一个主子。”霁玉吃惊的长大了嘴巴,有些结巴的道:“母亲,难道,难道……府里的人都是知情者不成?”“那到不至于。”贾敏摇头道。“原本我怀疑是你二舅母主使。因为女儿成了娘娘,你二舅母现在胆气壮的很,她自恃有娘娘撑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你二舅母可能有份参与,但是却不可能是她一人所为。”
“咦?这是为什么?”霁玉不解的问道。一旁抿着嘴听的黛玉,想了想,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解释道:“因为若是二舅母做的,那么就算她为了摆脱怀疑,不用心腹手下,而是用了余信和单大良,但是二舅母不可能将事情做得这么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可是大舅舅派人去查的时候,却查不出什么,这只能说明要不就是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要么就是线索被人抹去了,要么就是派去查的人知晓内情,却不敢得罪背后的人,与之同流何污了。”
霁玉也不是傻子,经黛玉这么一点拨,恍然大悟。不说别的,若真是王夫人一个人做的,那么她总要向余信、单大良这两个奴才交付差事的呀,但是查出来的结果,王夫人根本没和两人接触过,她的心腹手下也没有。这样一来,明显还有一人在其中居中联络,甚至很可能是个男的,因为内眷和外男接触并不容易,哪怕王夫人是当家太太。其实贾敏猜的很对,这次事情背后还真不是一个人,是贾珍、贾蓉还有凤姐、王夫人联合在一起干的。
虽然王夫人借住贾母之力,各房掏出私房凑足了修建省亲别院的银钱。但是二房也要掏出十万两银子出来,这让王夫人心疼够呛,想着从哪里找补回来。东府分两次掏出十五万两银子,后来又被王夫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又弄出来三万两。一下子拿出十八万两,东府这边虽然主子少,但是花销也很大,所以也伤到了元气,因此也想着从中捞回一点儿来。
贾琏在得到霁玉应允之后,就告诉了凤姐。凤姐为了稳妥起见,就把事情交给贾蓉。宁国府里当家主事的是贾珍。贾蓉虽然是宁国府的下一代继承人,但是他手里也多少银钱。贾珍待他,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贾蓉那也是个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花的主,到了林家,看到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心中起了念头。
起初,贾蓉只是贩卖树木,但是林家的山除了桃杏这两种果树之外,都是些桑、榆、杨、槐等常见的品种,而且京中有花匠做这类买卖,所以贾蓉卖树没赚多少,但是在卖树的过程中,他屡屡碰到有问山石、盆景、珍禽、……这些物件的,而且价钱都很高。只要东西好,买家愿意花大价钱,贾蓉想到林家园子里的东西,起了心思。但是他一个人不敢做,就找上了凤姐。
因为府中产业变卖不少,家中银钱吃紧,放账的钱一时之间又收不回来,家中花销凤姐支应起来越发的艰难了。就在凤姐琢磨着从哪里找出一笔钱来的时候,贾蓉就撞了进来。贾蓉的言语中虽然有些不尽不实,但是急着用钱的凤姐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两人一拍即合。
凤姐找上王夫人,贾蓉找上贾珍,打着从林家园子往省亲别院的旗号,开始了以林家园子为资本的牟利之举。王夫人巴不得能省下一笔采买费用落到口袋里,她才不管这钱她不出,从哪出呢。贾珍则是抱着捞回一点的念头,四人沆瀣一气,林家的园子和山就遭了秧。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心疼,下面的奴才见主子这般“祸害”,他们自然也可着劲的糟蹋,以至于最后,林家的园子被糟践的不成了样子。
贾蓉看到之后,也非常震惊,一开始看着还有点害怕,后来一想已经这样子了,也没办法在林家发现之前修好,也就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无所畏惧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在林家没发现之前尽可能的多捞一点。所以在后来,下面的人报上来说是庄子上的仓库堆着一库的好木料的时候,贾蓉一点都没放过,全把它们偷出去卖了,狠狠的赚了一大笔。
黛玉轻叹一口气道:“这次恐怕凤姐又要被推出来,来府里赔礼道歉来了。最近这几天,恐怕母亲又得不到清净了。”黛玉对凤姐屡屡被推到前面打头阵,无辜遭殃,受牵连的遭遇表示同情。贾敏也没猜到凤姐也参与了这次事件,心中对她也很同情。但是她知道凤姐不会这么快上门。
林家园子被毁,山被挖空了半面。不管是奴才自行其事,还是背后另有主使,但是是贾家人干的这是无法否认的,贾家怎么也得给个说法,这个说法中必然要饱含赔偿。一旦涉及到赔偿,银钱问题,贾家那边有的扯皮了,少不了要耽误些时间,所以凤姐就算要来,也不会很快。果然不出贾敏所料,她都在家养了半个多月的病了,还没见到贾家人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①柳永天性风流,科场上失意,看遍青楼,寄情风月,醉卧花丛,怜香惜玉,直把群妓当倩娘……。柳永晚年穷愁潦倒,死时一贫如洗,谢玉英、陈师师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学和痴情,凑钱替其安葬。出殡时,东京满城名妓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被称为“群妓合金葬柳七”。 “眼泪都将他的尸首漂起来了。”就是据此而来。
红楼书中,袭人的月钱是一两银子,晴雯她们是一吊钱,若是按照一吊钱等同于一千文,等同于一两子的话,那么袭人的月钱和晴雯她们的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书中特别提出来,而且屡屡出现一两银子的大丫头。书中赵姨娘那里的丫头月钱还是一吊呢,只不过后来被凤姐减半了罢了。所以明显,一两银子和一吊钱价钱并不相当,而且要比一吊钱值钱。
☆、第八六章 不放
正如贾敏所想,短期之内,凤姐是可不能上门的。凤姐没来,贾琏却在贾敏上贾家讨要说法的次日登门。贾琏因为当日从林家庄园移栽花木是他起的头,虽然后面之事与他不相干,但是到底心中对贾敏抱愧,觉得若非他多事,也不会造成今日之局面,所以上门向贾敏赔情。虽说因为贾琏而有了当日之因,但是若非贾家人太过无耻,也不会有今日之果,贾敏知道这事怪不到贾琏头上,因此对满怀歉疚上门而来的贾琏和颜悦色,好言好语劝慰了他一番,让他不要将事情放在心里,她知道此事错不在他。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件事贾敏也有错。贾敏在扬州整顿内宅,通过一系列措施制度,将家里管得是秩序严整,井井有条。但是她忽略了京城这边。回京之后,贾敏带着孩子借住在贾家,忙着和王夫人斗智斗勇,开展社交,……,事情繁多,所以她对庄子也没怎么过问,只听了几名庄子管事的汇报,派几名管家去查了一下,回报说各个庄头行事还算有分寸,待佃农还算不错,佃农的生活也还过得,因此贾敏就放把这事放在了一边,并没有加以整顿。
等搬家之后,查账,贾敏发现账册和库存不符,就将原本留守在京中看家的人手,按照罪责的轻重一一处理了。这样一来,不少人都被撵到了庄子上。林家在京中虽然也有几个庄子,但是有热荒地的这块已经给人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穷困印象。再加上园子建好以后,林安只是从京中留着看房子的人手中挑了几个,又在庄子上选了些人,因此看园子的人手不足,所以这些被撵就都被撵到了同一个庄子上。等被撵的人到了庄子上,他们这些当初留守京师的人手差不多在庄子上集体汇合。
林安的妻弟原本就是林家远离京师,留在京中庄子上的一名小管事。他不同林安那么老实木讷,是极活泛的一个人,而且为人好赌,在庄子上做管事的时候,就想着从中捞一点油水,奈何庄子贫瘠,没什么出产,所以虽然有些小偷小摸,都是小打小闹,也没弄到几个钱。自从林安受到林海的重用,回京主持建造藏书楼一事,他一开始跟着跑前跑后,想着从中捞一笔,只是林安是个死脑筋,再加上藏书楼的材料贾敏这边早已经预备下了,不需要采买,所以林安的妻弟并没有捞到多少油水。
林安的妻弟失望之后,就不肯在每日辛辛苦苦的往工地上跑了,只是看着银钱就这么飞走了,他不甘心,眼珠一转,就把主意打在了庄子上的园子上。因为贾敏一开始建园子的时候,是从现实的角度考虑的,所以虽然后来林海增添了不少观赏价值大于经济价值的物件,但是园子还是有不少出产的。林安的妻弟以不想林安过于劳累为借口,从他手里磨下来了管理园子的差事。
虽然林安和他的妻弟都是林家的奴仆,但是两人原本就不在一处当差,而林安娶妻不久后,就跟着林家去了外地,所以林安并不知道他这个妻弟是什么货色。相反,因为林安的妻弟一开始跟着林安后面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的,给林安留下的印象很好,林安知道藏书楼对于林家的意义,上次已经出了一次纰漏,这次绝对不能再出纰漏了,但是园子这边他也不能撒手不管,两头跑,也真是累,因为林安的妻弟提出这个建议之后,林安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林安的妻弟接手园子的事务之后,不仅从园子的出息中牟取私财,还在园子里夜夜召集匪类,赌钱,抹骨牌,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大赌起来。园子里的奴才,除了几个从庄子上挑进来的,大多是原本留守在京中的奴仆。不管他们原来是林家的还是贾家的人,在京中多年,没有主人约束,规矩散漫。再加上,原本赖大一家曾经受贾母之命,照看林宅,可是他们却偷偷的将宅子租出去。学好难,学坏容易,所以这些奴才已经学坏了。被撵到庄子上后,他们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心中记恨林家。林安的妻弟在此聚赌,他们不仅不通报给林安,反而参与进来,借此谋些利益。以至于赌局渐成了局势,林安却不知一字。贾敏带着几个孩子守孝,养病,……基本上是“宅”在家中,对此也一无所知。
贾家的人前来挖花木,贾敏和霁玉他们并没有当回事,所以只是打发人告诉林安一声。林安又通知了他的妻弟。林安的妻弟开始两天还跟在贾家来人身后看着,后来不耐烦了,赌瘾上来,就把事情丢给手下,自己钻进房里赌了起来。林安指派的人,也不想顶着大太阳干活,又想着,贾家乃是林家的至亲,不过是挖些花木罢了,能出什么事,于是就偷懒,借机跑到城里逛了几天。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事情不对,赶紧向林安的妻弟报告。
林安的妻弟一开始听到了,跑到现场看过之后,也吓坏了,就想着派人进城禀告贾敏一家。等脚迈出房门之后,他又停了下来。林安的妻弟思忖着,这事就算他现在报上去,也免不了处罚。但是如果不报上去呢?他早就知道京中因为宫里的娘娘要回家省亲,所以砖瓦木石、盆景帘栊这些东西都比原来涨了几倍的价钱,但是他只能望着银子流口水,因为他没本钱,做不起这个生意。可是贾家的举动给了他提示,他正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如果没有贾家的行为,林安的妻弟还不敢,但是有贾家在前面挡着,他正好在里面浑水摸鱼。
在园子里当差的大部分奴仆正恨着林家呢,虽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是在那装傻,只当看不出来。其实他们巴不得贾家将园子祸害了,以出他们心中这口气。就算贾家的行为是瞒着林家的,那又怎样?他们又不知道。谁让这事园子的管事都不管,就这么听之任之呢,他们自然会以为贾家的行为是得到林家许可的。贾敏他们要生气,也怪不到他们这些“不明真相”的小卒子身上。
林安的妻弟既然想着大捞一笔的念头,那么并不满足他浑水摸鱼,偷园子里的东西变卖后的那点银钱。跟着林安跑前跑后的那段日子,林安的妻弟知道园子里的仓库里堆着一库的好木料。原本他曾经打过库里木料的注意,只要偷出一根卖掉,那就是一大笔银子,他这一辈子几乎就不用愁了。但是正因为木料都是整根的,不好偷运出去,所以林安的妻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贾家这般搜刮,让林安的妻弟原本熄下的念头又升起,他找上了贾蓉,将园子里有一库好木料的消息告诉了他。不然贾蓉才到林家园子几天,若没内贼,他哪里会知道仓库里有好东西。
贾敏一个疏忽,不察之下,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虽然事后她因利势导,将坏事变成了好事,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放过犯错的这伙人。对于下面的那些奴才,虽然他们口口声声不知情,乃是被贾家和管事给蒙蔽了,但是贾敏又怎么会猜不出事情的真相,她也懒得和这帮口口声声道“无辜”的家伙费口舌,听他们哭诉冤屈,直接吩咐林重将所有的人尽数发卖。至于罪魁祸首林安和他的妻弟,贾敏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依照霁玉和黛玉她们的想法,千刀万剐都不过分,好好的一个园子被糟蹋成那副样子,他们俩“首当其功”。
这几日因为操心庄子上的事,本该静养的贾敏神疲体倦。一早起来就觉得头一突一突的疼,贾敏阖目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初晴站在她身后,给她按摩太阳穴。黛玉从外面进来,正要说话,见到这种情形,赶紧掩口不言,并示意屋里伺候的人不要吱声,她蹑手蹑脚的走到贾敏伸手,将初晴替换了下来。黛玉动作虽轻,但是贾敏并没有睡着,哪里不知道有人进来了,只是懒怠着睁眼罢了,左右能够有这么大着胆子不经通禀就进她屋的,想也知道是谁。
闭着眼睛,享受着黛玉的服务,贾敏倦意上来,意识逐渐模糊。晚晴进来道:“太太,管家林起说林安死命哀求,说是想要见太太一面,以便当面向太太请罪。”贾敏伸手示意身后的黛玉停下来,张开眼睛,坐起来,冷笑道:“是当面请罪还是当面求情呀?这会子想见我了,早干什么去了,若是他在他难当重任,无法身兼两职的时候,请府里派人过去帮他分担,再出了事,那是怪不着他。如今园子被人搬空了,糟蹋成那个模样,犯下这样的大错,难不成还指望我网开一面,饶过他?告诉管家林起,我没那个闲工夫,不见。”
想了想,贾敏又叫住外走去传话的晚晴,“……算了,林安也是跟着老爷的老人了,以前当差的时候也算恭谨,老爷这边还没出孝,……除了随身衣物,其它全都不准带走,让他们一家出府去吧。他的那位帮他看园子,最后却兼守自盗的妻弟送去顺天府,其家眷让人牙子进来领出去吧。等林安一家出去后,告诉大管家林重一声,让他依着规矩行事。”
原本林安的妻弟打着大捞一笔,携款私逃,作个富贵逃奴的主意。但是在贾敏去了园子看过之后,就知道,园中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所以离开园子准备驱车去贾府之前,将跟着她过来的陶锐夫妻留下,让他们到庄子上雇佣佃户,将园子围起来,里面的人不许走脱一个。林安的妻弟若不是贪心不足,总想着多捞一点,在前两天离开也就无事了。但是他舍不得这座“宝库”,琢磨着再赚一点就离开。抱着这样的想法,以至于逃走的日子一拖再拖,最终被林家的人抓住。
被林家的人抓住的那一刻,林安的妻弟犹不死心,想着只要不被发卖出去,不管是挨板子,还是被撵出府去,拼着几两汤药费的花费,只要逃出生天,他就赚了,所以把一切罪责都往林安身上推,说他帮着林安看园子,听林安的命令行事。贾家上门的时候,林安说不管贾家如何行事,他这边都要配合。在他看出贾家行事不妥之后,曾经向林安报告过,但是林安说他会派人禀报给贾敏他们,在林家没有决定下来之前,无需去管贾家在做什么,他只管听命行事就是。
奈何虽然林安的妻弟切词狡辩,妄图少担些罪责,但是那些被贾敏全部发卖的奴才为了能够减轻罪责,免除处罚,就算发卖,也能去个好点的去处,因此将林安的妻弟在园子里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只是贾敏派人去林安的妻弟家里搜检,却没有搜检出银钱,显然他将那些银钱另藏于他处。原本贾敏将林安的妻弟留下,是想从他口里问出他藏银所在,但是林安的妻弟嘴巴很硬,只是拼命喊冤,不肯认罪,更不要吐露银钱的下路了。
贾敏不耐烦了,也不想知道他把钱藏在哪了。纵使问出又如何,他藏起的那点,还不如贾家搬走的一个零头,林家的损失根本找补不回来,决定将他送往官府,由衙门里的衙役对付他。至于林安,之所以放他出府,并不是贾敏所说的明面理由。林安为人老实厚道,当差恭谨,在府里人缘不错,这次出了事之后,府里不少下人同情他,觉得他是识人不清,被他妻弟骗了,完全是被连累的。抱着这种想法的人竟然不是少数。
为此,贾敏这才决定将林安一家净身撵出府去。这样的处置相比他犯下的过错,给府里造成的损失来说,已经是轻的了,就算是同情林安一家的人也会觉得贾敏处罚的并不严重。净身被撵出府,林安身上还有二十板子的伤,一家大小,上有老,下有小,病的病,伤的伤,出府后林安一家也好过不到哪去,只是他们出府后的悲惨府里的人看不到罢了。贾敏这样处置,使府内人心偏向了她这边,觉得她行事仁厚,远比使用狠辣手段处罚林安一家,从而让人更同情林安一家的好。
贾敏教导黛玉:“家里的奴才,撵人出府,不能单纯的撵出去,还要将这个消息通告所有亲朋戚友,并到顺天府衙门报备一下。为的就是告之世人,这些人再也不是林家的奴才,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与林家家无关。免得被撵出去的人,顶着林家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被人家找上门来,主家替奴才背黑锅。所以到官府备案是必不可少的。”
黛玉了然的点点头。贾敏道:“都说林安是受了他妻弟的连累,但是林安真的没错吗?且不说他识人不明的问题,他妻弟只是帮他忙而已,并不是替代他,他不该将园子交给妻弟之后,就不闻不问,这是玩忽职守。林安犯的是当差最要不得的错。所以,虽然表面看上去,这事的罪魁祸首是他妻弟,实际上,林安才负应该负主要责任。打个比方,林安从我家租了房子,然后他将房子借给妻弟住,结果房子被他妻弟给烧了。我们要算账,也该找林安去,至于他妻弟那边,自有他自己去理论,和我们说不着。因为当初和我们定租房契约的是林安,而不是他妻弟。同理,不管下面园子是谁管,在主家这边,园子是由他负责的,出了事,我们不找他找谁?”
原本黛玉也有几分觉得林安“无辜”,乃是受其妻弟连累的想法,听贾敏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贾敏又道:“这次事情,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挑选使唤的人,不仅仅要看这个人的本人,还要打听一下其他方面,至少要弄清楚这人的亲人的为人如何。也有自己好,可老子娘或兄弟姐妹不好的,这人用起来就要慎重。例如,父亲好赌输了钱,这当差的孩子没钱还,被债主逼上门来,无奈之下有的人就想着去偷主人家的东西变卖。这样的人抓住了,你不要想着情理上可以原谅,因为下次他父亲再输了钱,他该怎么办?不偷就看着父亲被人打死。这还算是好的,还有被人拿住他老子娘的事儿相胁,让他们去害主子这样的事?所以挑人的时候,家生子也好,外来的也罢,一定要精心再精心。”
“只是家里这么多使唤的人,也不可能全都记住。因此为了能够更清楚的了解这些人的情况,我想了个法子。”贾敏将现代的人事简历和公司组织架构图搬了出来。人事简历做出来了,还没有发下去登记。林家的组织架构图也刚把二等管事的名单录上去。贾敏将其拿给黛玉看。
黛玉看了之后,一眼就看出,人事简历和组织架构图的作用。有了这两个东西,府中上下所有使唤人都尽揽于心。各个管事上下从属,相互之间的勾稽统属关系和下人们之间的亲属和姻亲关系,简单,清晰,直观,详尽,看过之后清楚明晰,一目了然。
贾敏轻咳一声,道:“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些落实到纸上,不仅上面的人的方便,省心,还能避免被下面的人蒙骗。一举两得。这个框架我搭起来了,本来我想着将它完成的,只是身子不爽,你帮我将它完善延展了吧。然后你按照这张总表,依照家中部门的划分,单独列示成图,并将下面所属人员履历表填好,附在后面。那张总表后面,只附上各个管事的履历表就可以了。”
黛玉忙点头答应。贾敏向黛玉传授如何管理家中下人的相关事宜,正说的热闹之时,何昆家的笑嘻嘻的拿着一张帖子走进来,打断母女谈话,道:“太太,福建姚家来人给太太请安。”说着便将礼单和帖子递了过来。贾敏接了来,看了之后,问道:“姚家来的人呢?”何昆家的道:“在外面候着呢。”贾敏听了,忙命人带进来。黛玉带着两张表格从后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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