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不过一会儿,姚家来人就进了屋来。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在前面,这么些年一直负责林姚两家之事的姚家管事和几名小厮跟在后面。那少年对贾敏执子侄礼,贾敏忙叫起,目光转向姚家管事,询问少年的身份。姚家管事赶忙介绍:“林夫人,这是我家的六少爷,名‘万里’,字‘延秀’。”
“哦。”贾敏点点头,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少年的身份。眼前少年虽然行六,但是他是姚家大房的嫡出幼子,上面有两个嫡亲哥哥,当年贾敏去福建的时候,曾见过他,只是那个时候眼前少年还是个不怎么懂事,因为腼腆羞涩,总是躲在大人背后看人的小孩子。这么些年过去,稚童长大了,她哪里还认得出来。
贾敏将心中感叹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的感慨收起,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还没我腿高的懵懂顽童竟然长这么大了,比我都高了。若非今日上门,而是在外面遇见,绝对认不出来。……”夸赞了几句,问道:“你这次上京是?”姚家是商家,姚万里年纪也到了该学习打理商铺的年纪,他这次随姚管事入京,是跟着他学习,准备将来接管姚管事手上这一摊,还是只是到京里观光游玩?
姚万里赧然道:“小侄于今年的童试中侥幸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因福建地处山南,文道不昌,良师难寻,家中盼着我更进一步,所以托门路在国子监给小侄捐了个名额,此次小侄入京就是进国子监读书的。”
贾敏微微颔首,笑道:“你父母到是目光深远,如此甚好。我膝下有两子,也都是想着进行科考,走正经仕途,长子清玉已经过了乡试,次子霁玉也在国子监读书。只是霁玉今日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再介绍你们认识。清玉在家,这个时候大概正在书房,我去派人将清玉叫过来,你们年龄相当,又都有志于科举,志趣相投,应该能说得上话。”说着贾敏就要派人去请清玉过来,姚万里忙道:“不用那么麻烦,若是便宜的话,我过去找林大哥好了。”贾敏点点头道:“也好。”然后让初晴带姚万里去清玉处。
姚万里离开之后,姚管事喜滋滋的向贾敏报喜:“林夫人,我们窑厂终于将夫人所讲的贝瓷、珍珠瓷和骨瓷烧出来了。这次上京,专门给府里带来一套。”对站在他身后的小厮使了个颜色,那小厮上前,将手里一直捧着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之后,一套青花瓷四季如意茶具用丝绵隔开,放在锦盒内。
贾敏拿起一只茶盅仔细看过,不住的点头,口中啧啧赞道:“好,好,好……,瓷质细腻通透,色调柔和自然,器型美观典雅,彩面润泽光亮,当得起‘薄如纸、透如镜、声如磬、白如玉’,之誉,真是难得的佳品。……这可真不容易,费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烧制成功,难为姚老爷坚持了这么久不放弃,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姚管事虽然也欢喜,但是没有忘记将功劳分给贾敏一半。“若非当日林夫人之言,我们又哪里会想到将贝类、珊瑚、珍珠、动物骨骼等物掺入瓷土中烧制。”贾敏笑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个,不过是听人家曾经提过用这种法子烧出过好的瓷器来,因此讲给姚老爷听。难为姚老爷肯信我,有魄力,没把它当作无稽之谈,当作瓷器的新配方,一直努力尝试,才有了今日的成功。”
这个时代,玻璃并没有盛行,还是奢侈品,所以并不能用来做盛罐头的器皿,只能用陶瓷的。其实用陶瓷装,成本也不算低,但是还能在人们的接受范围内。制作罐头的方法被林海献给了皇家,之后皇家指定由皇商张家制作罐头,供奉宫中,宗室权贵中有些人家通过其他途径知晓制作方法,这些人家每年也自制一些,以供自家享用。
林家吃完罐头后,装罐头的坛子是要回收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依此行事。至少皇家那里就不可能。何况,虽说是回收,但是也不能保证全部都收回。因为有些走礼的时候送出去了,在搬运的过程中还可能有损坏,所以在下一年制作罐头的时候,还是要补充些新的陶瓷器皿进去。
当年,林姚两家合作做海外贸易的时候,贾敏知道,这个时代,茶叶、瓷器和丝绸是海外市场最受欢迎的商品,甚至有“一船瓷器等同于一船黄金”这样的说法,因此她有了“产销一条龙”的想法,于是就把这个想法和姚家提了提。只是茶叶和盐铁一样,是属于国家专卖的,而养蚕织绸,在手工作业的情况下,耗时良久,需要工匠众多,所以贾敏觉得反而是瓷器这边更最容易实现她的想法。后来贾敏知道瓷器这块形成自产自销并非易事,她也就丢开了。但是姚家将这事记在了心里,后来,福建德化一家烧瓷的窑厂因为经营不善,要变卖,姚家思量之后,将其买下。
这家窑厂之所以经营不善就是因为窑厂里几名手艺出众的大师傅离去,剩下的师傅手艺不过关,烧十窑都不一定出一窑成品,因此赔得狠了,又请不来好师傅,所以才变卖产业。姚家买将窑厂买下,四处寻觅,也没请到合适的大师傅,只是秘方和大师傅乃是一个窑厂立足的根本,哪里是那么容易请到的,所以最后姚家请托贾敏在江南帮着寻找一下。
贾敏明白姚家的意思,是想让她利用林海之势,从别人家抢夺几名师傅过来。这种事情贾敏哪里肯做,因此就指点姚家,国内没有,国外未必没有。战乱之时,很多人迫于生计,无奈之下出海寻求生路,在这些人中,寻觅烧陶制瓷的工匠应该不会很难,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很讲究落叶归根。姚家接受贾敏的建议,在南洋带回了几名技艺高超的老师傅。
连玻璃的制造方法这个穿越女必备的“赚钱大杀器”贾敏都不记得,对于怎么烧制瓷器她更是一窍不通。托当年那个喜欢和功夫茶的大客户的福,她除了学会一手泡功夫茶的技术外,那名客户曾经送给她一套昂贵的英国骨瓷茶具作为礼物。贾敏怎么也没看出这个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昂贵的茶具贵在哪里,看上去是比她在超市里十元三个的茶具是要好一点,但是也不用这么贵吧。
因为好奇,所以贾敏特地上网查了一下,从而得知所谓的骨瓷是掺有动物骨灰烧制而成,虽然依然没有给她解惑,但是让贾敏印象深刻,从而牢牢的记在脑海中。所以后来贾敏就向姚家提了一句,说烧瓷的时候,可以加点别的东西,例如贝壳粉、珊瑚粉、动物骨灰等等,说不定能烧出更好的瓷器来。姚家大家长就将这个提议和几名大师傅说了一下,听说方法可行之后,就起了一个小窑,专门实验新配方,费了好几年的心血,花了无数的银钱,终于取得了成功。
姚管事迟疑了半晌,面带踌躇道:“海贸获利虽丰,但是风险太大,这次出海的船队有一艘触在暗礁上,以致船沉了,万幸人没事,但是一船的货物却全部损失了。……姚家几代从事海贸生意,葬身于海底的姚家子孙不知道有多少,何况朝廷在海禁这方面也是一会禁,一会开的,弄得我们这些靠海贸吃饭的心里一点都不踏实。如今市面上装罐头和酒的陶瓷用具大都出自姚家,就连皇家都有人在姚家采买,因此我家老爷琢磨着姚家能不能凭此弄个皇商的名头,从此在岸上吃口安乐茶饭,不用再出海以命博富贵。……”
姚家经过上次船毁人亡,家产几乎赔个干净之事,姚家大家长,族长姚老爷就有意转行,奈何姚家几代都是作海贸生意的,若是转行,今后以何为生?一族之人都靠着这个吃饭呢。何况真要停下来,家里这些水手也得安置,这么算下来又是一大笔费用。……只是不转行,若是再出事,恐怕姚家没有那个好运气,能够遇见第二个贾敏。
如今姚家的窑厂,烧制出来的瓷器并不投放市场,而是只出售给海外。市面上姚家卖的只有酒坛和罐头罐。因为专做这两样,所以姚家步入陶瓷业并没有受到太多为难和打压。这两样因为简单,拉坯容易,再加上姚家专烧这两样,卖相好,而且精准。两斤的坛罐,顶多多出半两,不像别人家制出来的有的多,有的少,定价又不高,所以很是畅销,而且又不引人注目,姚家闷声不响的赚起了钱。虽然比不上海贸生意的利润,但是经营的好的话,合族吃饭是没问题了。如今更是有了“拳头产品”,所以姚家大老爷起了收手不干的念头。
只是姚大老爷也知道姚家在陶瓷业根基还浅的很,若是将贝瓷、珍珠瓷和骨瓷这些瓷器推出市场,怀璧其罪,必然引人觊觎,恐生祸端。那些陶瓷业“龙头”世家,在官场上经营日久,姚家也未必能找到比他们更强的靠山,何况,就算找到,底子单薄的姚家也未必能够经的起官家的盘剥。后来,姚家接了皇家几位王爷家的单子,让姚大老爷心里一动,将主意打到了皇商的名头上。
听了姚管事说出姚大老爷的打算,贾敏一怔,旋即心中暗笑自己自视过高,若非姚老爷有洗手不干之意,怎么会凭借她随口说的那一句话,投入那么多的钱,花那么长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新配方,她也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贾敏笑笑道:“你家大老爷想得到深远。只是如今这十八家皇商的名头已经满了,并无空缺。前些年出了一位太皇太妃的张家想要弄个皇商的名头,都未果,直至几年前,皇家夺了皇商江家的名头,这才如愿。且不说如今没有空缺名额,就算有,我们林家现在这种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需得你们姚家自己想法子。”
姚管事听了,叹道:“我家老爷也没想着这事能成,不过抱着一点希望让我问问罢了。听林夫人这一说,倒不如盼着六少爷读书有成,将姚家带上岸来更有希望呢。”
姚家怎么会不知道,能够成为皇商的人家背后都有一定的背景,姚家根本不能与之相比。但是姚家能够上岸安稳度日,不仅仅是姚大老爷的想法,姚家几代的先人都有这个念头,只是苦于上岸之后生计无着,所以只能继续在海上讨生活。除了想让姚家成为皇商,姚大老爷还作了另外准备,那就是家中培养出几个出仕做官的子弟。这样的话,纵使皇商一事不成,若是后代子孙能够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姚家上岸之后,也有了出路。
这条路,姚家的先人曾经考虑过,只是奈何那个时候姚家后代子孙没有读书的种子,但是现在的姚家有姚晟,姚万里年纪轻轻考中了秀才,虽然没有考中廪生,但是这对姚家已经是一件大喜事了。为了培养姚万里,姚家不惜余力,花钱找门路将他送到了国子监,盼着他在好的教育资源下,能够学业有成,更进一步。
贾敏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姚家送姚万里入国子监读书的用意,因此笑道:“虽然皇商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但是延秀在京中读书,若是其中有什么不便宜之处,尽管开口,能帮的我尽量帮。……其实以姚林两家的关系,本该留延秀这个孩子在家的,只是我家现在在孝中,不太方便,还请姚大老爷见谅。但是延秀若是不忌讳的话倒是可以常过来,和清玉、霁玉探讨探讨学问。”
姚管事忙道:“那我在这边替我家六少爷现在这里谢过了。”林家世代书香,清玉已经中举,霁玉虽然还是个秀才,但是在国子监也算是老人了。有林家的照拂,和清玉、霁玉的提点,姚万里一定受益良多。这也是姚家大老爷让姚管事带着姚万里上林家拜访的目的。至于姚万里的住处,倒不用太操心,姚家在京中虽然没有房舍,但是国子监里有为学员准备的住处。
姚万里的到来对林家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贾敏倒是在姚管事准备回去的时候,来向贾敏辞行的时候,贾敏告诉他,姚家最近几年出海带回来的木料,林家都要了,价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从而解决了三玉嫁妆木料的问题。至于贾家那边,快一个月了,凤姐才上门过来,但是不管凤姐怎么赔礼道歉,说唱念打,使出十八般武艺,贾敏也是理都不理,最后还是贾母出面,事情才得以了结。不过贾家也因此又添了一张欠银八万两的账单,连同以前借的五万两,和一万五千两的材料钱,贾家一共欠林家十四万五千两的债务。
其实不管事情得没得到解决,八月初三贾母的寿日,贾敏这个女儿是必须要过府的。因为不是整生日,府里上下又为娘娘省亲一事而忙得团团转,所以并没有大办,只请了合族老幼大小和至亲好友,虽如此,依旧操办了三天。宁荣两处齐开筵宴,宁国府这边招待男客,荣国府中宴请女客。贾敏带着三玉在荣国府这边,因为不放心清玉和霁玉去宁国府,所以她叮嘱了好半天。
宝玉虽然是男丁,但是他到宁国府那边不过露个面,点个卯罢了,大部分时间呆在荣国府这边。对此,贾敏知道和贾母他们也说不通,所以要求三玉必须跟紧了她,纵使不在她身边,也不得落单。对她们身边使唤的人,更是再三叮嘱,三玉身边不得少于两人伺候。保龄侯史鼐的夫人也过来了,见到贾敏亲热无比。贾母已经和她提了湘云和清玉之事,保龄侯夫人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史林两家门当户对,清玉才貌双全,又是林家长子,唯一欠缺的就是庶出而已。不过湘云虽是侯门嫡女,但是父母于她襁褓中就过世,不免让人觉得她命硬,从而克死双亲,这一点对湘云的婚事大有妨碍,所以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有贾母作保山,纵使湘云的妆奁不足,简薄些也无妨。再说,贾敏想将湘云许给清玉,为的什么,保龄侯夫人也明白,所以贾敏也不会去计较那个。两全齐美,对此保龄侯夫人在满意不过了,所以待贾敏很是亲热,若非碍于林家还在孝期,她都想着把婚事早早定下来了,以免这么“合适”的侄女婿飞了。
虽然贾敏看的严,但是到底她不能时时刻刻将三玉带在身边。黛玉本就是喜静不喜闹的,又不太喜欢听戏,因此听了几出戏,只觉得闹得她头疼,就中途离席,带着舒眉、展颜还有雪雁她们几个到了贾母院里为她准备的房间里休息。宝玉虽然在席上,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黛玉,见黛玉离开,他也跟了过去,随黛玉进了屋。宝玉关切的问道:“妹妹这会子离席出来,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
黛玉摇摇头道:“不是。我嫌席上的戏吵得慌,吵得我头疼,所以到这里躲个清静。偏你也跟过来,你过来做什么?”宝玉道:“我和妹妹一样。我从来怕这些热闹戏,只是老太太的寿日,不能不唱这些热闹戏。”说着话,宝玉从身上的衣袋里珍而重之的执出一串漂亮的鹡鸰香串来,道:“这是那边府里蓉儿媳妇出殡的时候,北静郡王给我的,原说是圣上亲赐之物,我一直带着身上藏着。当初北静郡王给我的时候,我瞧着花样雕得精细,香味也别致,就想着妹妹戴着正好,只是总也没有机会给妹妹,今天倒是巧了。”说着伸手将手里的珠串递了过去。
黛玉看了这香串一眼,发现确实是漂亮可爱。不过……。黛玉袖手不接,笑道:“且不说这是人家赠予你的,你转赠给我,不大好。单说素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总是不以为然,以至于闹出笑话来。这幸亏是我,若是旁人,还不知道怎么取笑你呢?”宝玉不明所以,赔笑向黛玉求教。黛玉点头笑叹道:“蠢材,蠢材,《诗小雅常棣》中‘脊令在原,兄弟急难。’之句难道你都忘了么?这珠串既名为鹡鸰,已点出兄弟之喻。偏你还拿来这本应赠予兄弟之赠物,赠予我这姐妹,真是笑话,我竟不知能与谁做成兄弟。”
宝玉听了,跌足长叹,赶忙骂自己糊涂,忙不迭的将香串收了,却又不免告诉黛玉,这北静郡王水溶与一般官员不同,文采风流,极为风雅。虽身为王爷,位高身显,却不是那等追求名利之人,言语之间对北静郡王很是钦慕。有刘先生和贾敏对她的教育在前,清玉和霁玉在贾敏面前剖析朝中局势在后,黛玉这会子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深知,作为异姓王的北静郡王就是什么都不做,他的存在已经招上面的忌了,若是还想着追权夺利,那他还想不想要命了?自然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缓解圣人对他的提防才是上策。何况,水溶已经是郡王了,若是不想做皇帝,那么再往上升也不过升一级,升至亲王之后已经升无可升。再说,就算升至亲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得皇帝重用,投置闲散,若是为了每年多的那么点俸银和禄米,更加遭忌,还不如保持原状的好。
黛玉知道,宝玉是真不看着世俗名利,对于那些追名逐利之辈冠以“禄蠹”之称。他之所以推崇北静郡王,就是钦佩他身居高位,却心境淡远,不慕名利。却不知道,北静郡王这般作为,至少有一半是不得已而为之做出来的。真心和假意相比,有什么好夸口的。所以黛玉对于宝玉的言辞一点都不感兴趣。宝玉见黛玉不喜,说了几句也就讪讪的停了下来。
湘云也不耐席上久坐,所以也离了席,准备找袭人说话,因此往贾母院来。路过贾母正房,被宝玉和黛玉说话声吸引,从而将宝玉赠黛玉香串,被黛玉拒绝这一幕收尽眼底,湘云的脸色不由得黯淡了下来。那香串,湘云见过。当时因为宝玉珍视非常,湘云见了之后,还曾就此调笑过宝玉,说不过一串香珠罢了,也算不得什么,比这珍贵的他都不重视,怎么反而把它当宝贝一样收着。
宝玉笑笑不答,还是袭人告诉了她,这串香串的来历。如今宝玉竟然想把它送给黛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凡宝玉有什么好东西,总要想着给黛玉挑挑才罢,都成了宝玉的习惯。原本这一殊荣是属于她的。在黛玉没来之前,贾母的慈爱和宝玉待她的好,纵使三春都比不上,可是如今……。湘云不想站在这里看他们表兄妹说笑玩闹,心中轻叹一声,转身去找袭人去了。
因元春省亲是贾府的大事,也是荣耀之事,所以席间免不了谈论娘娘省亲之事。说起从姑苏采买的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已经安置在梨香院,由教习教演女戏。之所以安置在梨香院,是因为此地位于东北一脚,相对比较偏僻,这样学戏的鼓乐声和歌声也不会吵到里面。相比于众人关注那些小戏子在娘娘省亲之前能学会多少出戏,贾敏更关注的薛家搬到何处。
当得知薛家搬到王夫人后面的院子之后,贾敏无语。王夫人的后院,那可算是内院了。宝玉养在内帏中,已经让人诟病了,但是他到底是贾家的人,尚未成年,所以勉强也说得过去。可是薛蟠,那可是亲戚家的男子,而且他都多大年纪了,居然就这么搬了进来?迎春她们还要不要名声了?想不想出嫁了?……薛家富贵,在京城又不是没有房子,却不肯搬离,非要挤在贾家,这么做,要说没有什么打算,真是,谁也不能相信啊!
说到薛蟠,此刻贾敏还不知道,他在宁国府那边又闹出事来,而且还和清玉、霁玉有关。薛蟠男女荤腥不忌,原本见到眉目清俊如画,身姿颀长如竹的清玉和霁玉就心痒难耐,念念不忘,总想着兜揽两人,奈何清玉和霁玉根本不理会他。总算薛蟠还知道轻重,对清玉和霁玉没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后来清玉和霁玉忙着念书,和贾府中人甚少交际,薛蟠又有其他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从而将清玉和霁玉丢开手去。
此次贾母的寿宴上,宁国府这边,薛蟠和清玉、霁玉、贾珍、贾琏这些同辈之人连同贾蓉同坐一席。贾珍和贾琏都是风月场中人,和薛蟠在一起很有共同语言。几人凑在一起说得颇为热闹。清玉和霁玉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于是埋头大吃。那边说的热闹,席上无曲无人相陪,这酒吃起来却不免觉得寡淡起来。薛蟠见到清玉和霁玉之后,勾起前情,心中蠢蠢欲动。而且此刻,在薛蟠看来,清玉和霁玉以前就算再尊贵,现在也只是死了父亲,失去倚仗的两个没落官宦世家的少年罢了。还不如薛家呢,薛家好歹一个族里还有不少房族帮衬呢,而林家却只有林海这么一脉,林家唯一倚仗的就是贾家了,可是薛家也是贾家的亲戚。纵使闹出什么事来,也是无妨的。
这边又说些风月之事,清玉和霁玉两个中清玉更偏女相,而且又是庶出,偏又挨着薛蟠坐着。从他这边看去,清玉秀丽宛如女子的侧脸映入眼帘,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酒助人胆,薛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摸了清玉脸一把,那个滑腻的感觉让他不能自已,忍不住道:“这样的寡酒吃着无趣,不如我和林兄弟吃个对嘴,可好?……”边说,边去拉清玉的手。
一席话满座皆惊。贾珍嘴里的酒一下子喷在了桌上,贾琏则是呛到了,咳了半晌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才顺过气起来。贾蓉手中执壶的酒倾了出来,霁玉筷子中的菜掉了下去。很快,众人在清玉和霁玉的黑脸中反应了过来,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贾珍上前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防着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一面抱着脖颈,往下扳,干笑着道:“薛兄弟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说八道,满嘴喷粪,还不快给林家兄弟赔不是,让林兄弟消了气才好。”心中庆幸,幸亏因为今日是贾母寿宴最后一天,来的都是贾家合族大小老幼,因为有贾赦贾政陪着,他们又不耐烦应付这些子穷族人,所以才在花厅这里单设一席,闹出什么动静来也不过席上这几个人知晓,否则这事可就大了。
贾珍一面打着圆场,一面在心里暗骂薛蟠不亏“呆霸王”这个称号。就算找死,也别连累他们呀!真当人家死了父亲,就好欺负了不成?他们的母亲,贾家的四姑太太——贾敏可不是吃素的。这事若是被她知道,还不知道怎么闹呢?上次的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若是贾敏再次闹起来,还不知如何压下去呢!何况清玉和霁玉虽然生的人才齐整,但是他们根本不是这条道上的人。薛蟠不过是白费功夫。再说就算是同道中人,他们也不会瞎了眼,看上薛蟠!再说,高不高的,霁玉身上还有五品的爵位呢,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调戏?
薛蟠本就是酒盖住脸,才狗胆包天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的。在贾珍的动作下,酒立刻就醒了,虽然心里不忿,但是也知道场合不对,犯了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叠起小心给清玉赔不是。贾琏和贾蓉也上前劝慰,说什么薛蟠乃是有口无心,醉酒糊涂而乱说的,等薛蟠酒醒了让他专门置酒赔罪之类的言语。有贾珍、贾琏作保,薛蟠已经赔了礼,再加上现在是贾母的寿宴,事情闹大了不好看,何况林家和薛家拐着弯又是亲戚,因此清玉和霁玉不好不依不饶的,选择息事宁人。只是事情闹成这样,清玉和霁玉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清玉黑着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霁玉看了看贾珍和贾琏,留下一句“即是醉了,那么最好还是想个法子醒醒酒才好。”僵着脸离了席。至于后面,贾珍、贾琏、薛蟠和贾蓉他们在两人离开又说了什么他们并不关心。
贾敏回到家中,见清玉和霁玉早早回来,有些惊讶。类似于这种场合,一般情况下,都是女眷散的早。得知清玉和霁玉乃是半途离席,贾敏追问缘由。清玉紫涨着脸不肯说,最后还是霁玉气恼的道:“母亲,薛家那个混蛋吃多了酒,在席上言语不堪,多有污秽,……而且对大哥动手手脚……”说到后面,声音低不可闻,霁玉神色尴尬,气愤加羞恼以至于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什么!”贾敏闻听,又怒又惊,一巴掌拍在凭几上,震得几案上的瓷盅砰砰作响。清玉容貌肖母,虽不像宝玉那般带有脂粉气,可是容貌昳丽阴柔。最易让那些心有不轨的人心想非非。平素里清玉最恨这一点,素日里拿这个调笑都不肯,幼时他一交好友伴,拿他容貌取笑,清玉大怒,自此愤而绝交,至今关系不见恢复。不过是拿他容貌取笑,清玉都如此反应,薛蟠如此言行,不知清玉心中又该是何等的羞愤。
“真当你父亲过世,我们林家好欺负了是不是?一个个竟然都欺上头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风光多久!”贾敏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搭放在桌几上的手用力收紧,手背上青筋迭起。贾敏的目光落到清玉身上,怒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他这么给你没脸,你还顾念什么,直接一巴掌就扇过去了。虽然说说彼此是亲戚,可是七扭八拐的,他们薛家算我们林家哪门子正八路的亲戚?不过一个打死人下三滥的商家之子,也不想想配不配和你们称兄道弟不!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又何必给他们留脸!”
清玉站在那边,一眼不发。贾敏叹了口气,知道刚才的话说重了,霁玉可以如同贾敏所说那般发脾气,清玉哪能那么恣意,毕竟那里是贾敏的娘家,他是又不是贾敏所生。贾敏叹了口气道:“算了,刚才的话只当我没说。今天这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容貌乃是父母所赐,并非原罪,有错的是那些心怀龌龊的人。日后在你们的日常交际中如果在遇到此类事情,你们尽可以无所顾忌,只管出手就是,不管出了什么事,最后我都帮你们兜着。”
清玉和霁玉忙点头称是。贾敏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贾敏眼睛微眯,寒光一闪,喃喃道:“薛家,……吃了我的就算不给我吐出来,但是林家也不会白白让人这么欺凌了去。‘柿子找软的捏’,捏着薛家这么一个大把柄,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就先拿薛家开刀吧。”姚家不是想要谋个皇商的名头嘛,原本姚家没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插手,管这个闲事,如今给姚家个机会倒也不错。拿定了主意,贾敏开始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贾敏这边忙什么且不论,贾家这边十月将尽,省亲诸般事宜完备,各处监管都交清了帐目。贾政又请贾母等进园,看得色/色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方才择日题本。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恩准贵妃省亲。至此阖家大小敬待凤驾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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