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心殿
陆振华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国男性,有大男子主义作风。比如,他坚持应该在男方那边结婚。如萍虽然答应了求婚,也不想这么早嫁人,她还在念而且是紧要关头,学业和婚姻不能兼顾,所以在两家人的讨论之下,他们在暑假先订婚,而修文的父母工作都忙,赶不过来参加,一切就由陆家操办。
等到如萍毕业了或者去美国读之后,再在修文的父母身边结婚。
暑假也不远了,只剩不到两个月,而如萍在暑假开始的时候有一个为期二十天的北平之行,挑日子和宴名单什么的自有王雪琴和陆振华去操心,如萍只要等着试礼服,人在那就好。
不过对于她暑假的这次出游这件事,几人表情也不一,陆振华是很支持女儿出去见识一下的。尔豪和雪琴对于她在战乱四起的时候,还不安份呆在家里表示了不满,梦萍和尔杰则想方设法让她把她们也带上,可是这不可能,这是以学校为一个团体的一个交流活动,不是可以带家属的自助旅游。
蒋修文对此的怨念最深,因为这不仅推迟了他们的订婚,还让他们近一个月不能见面。如萍被他折腾得没办法,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吧。”当然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修文的医院不休暑假,而且他的工作已经排得满满的,他不能扔下病人只为了陪女朋友出去游玩一趟。
自从如萍参加了红十字会的训练课程,两人在一起时,修文会向她说起一些浅显的医疗知识。习惯成自然,他们每次相见都有一个小时的授课时间,蒋修文坐着,如萍则侧躺在沙发上,舒服地枕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听他一条一条地向她细细描述,也许是她吸收知识的能力不错,他并不需要多费多少力气重复,就像是重温了一遍以前的知识,两人一说一听到也自得其乐,又能消磨时间。
在停顿等她消化的空隙里,蒋修文问:“你为什么想学这些呢,又多出来一项分你的休息时间,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如萍功课上很用功,又要准备那边的入学考试,时间排得满满的,现在又‘自找麻烦’地多出了一些课程,他有些不能理解。
如萍动了动脑袋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这些都是很有用的生活技能,万一谁出了紧急情况,你又不在家,我不至于手忙脚乱。还有……”
如萍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他笑了起来。
蒋修文对她吞吐的态度有些不理解,挑了挑眉,他们两上之间一向有话直说的,难道如萍有了不能告诉他的小秘密?
如萍笑了笑:“而且,我也想对你涉足的领域多一些了解。”她可没忘了那个装成护士的医生对她的人的别有用心,“对了,那个沈蝶医生最近怎么样了?”
修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努力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不在一个楼层工作,我没注意到。你关心她做什么?”
他对于不在意的人一向冷漠,就算别人在他面前自说自话一整天,也不见得会让他多看一眼,更何况他对于自己手术室这个领域很看重,容不得半点有失,沈蝶曾经不经他允许就擅自闯入,他不会对这样任性枉为的人留下好印象,就算院长出面说情他也不假辞色,所以已经那个人也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如萍淡淡地笑了:“我随口问问而已。”
修文顺着她的长发,低下头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次去北平,路途中就要用上几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可我工作又走不开,让威廉跟着你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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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担忧,如萍看了一怔,看来他的担忧,自从她提起这件事就存在了,只是忍着到现在才提。
如萍抚上他微冷的脸颊:“可是威廉还要照顾你……”这个蒋宅里,上上下下都是威廉在打理,修文没了他怎么行。
蒋修文只是坚持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如萍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吧,我去问问经教授,如果他同意多带个人的话。”
他扬起一个胜利的表情:“不用了,我问过他了。”如萍的安危他一向放在第一位,如果不是宋志诚那小子跑得快,他还要找他算帐呢。所以他早就去找老经谈过,只是还没在如萍这里说通而已。
第二日下午,如萍正在上课,教室外面忽然有人找,如萍出来一看,竟然是李副官店里的一个小丫头叫小梅的。
小梅看到如萍一脸见到主心骨的要哭表情:“小姐,不好了,店里来人闹事,打伤了李叔。”如萍拍拍她,让她顺了气慢慢说。
从小梅的口中知道,原来是一伙小混混一样的人,从早上开始就霸占了蛋糕店的全部桌子,只点一份东西放着,而且每当进来人,他们就大吵大闹着把人吓走,李副官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气不过,就和他们吵起来动起了手。
店里除了他只还有一个男店员,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女人,哪能打过那一群小混混呢,李副官被打得头破血流,那群人就跑了,还把店弄得乱七八糟,也不能做生意了。
如萍听到这些皱了皱眉,她先回教室里和教授请了个假,就匆匆出门要和小梅回店里,经教授追出来,问:“这事你一个人能不能处理,要不要带几个帮手去?”
如萍回头笑了一下:“教授放心吧,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我处理得来。”
出了校门,叫了一辆马车,一路上小梅镇定了不少,给如萍补充一些细节,她招来的店员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不会打架,但人挺机灵,知道第一时间来学校找人。
当他们回到店里,里面已经一片狼籍,桌椅东倒西歪,两个店员在收拾残局,看到如萍来了都松了一口气,如萍向他们点了点头。
内室里,李玉真在照顾受伤的李副官,看着他身上轻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得眼泪,又一边上药,李副官疼得直吸气,抱怨道:“哎,你下手轻点。”
他们看到如萍进来,李玉真停下动作忙站了起来“如萍小姐。”
李副官也要站起来:“如萍小姐,正德有负所托,今天的事让我搞砸了,还把店也弄坏了。”
如萍忙上前让他坐下:“你别动,身上有伤,怎么不先去医院?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不迟。”
李副官说:“这点小伤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些皮外伤,不用去医院。”李玉真在一边不大赞同:“你就是爱逞强,如萍你看看他,都鼻轻脸肿了还说没事,怎么让人不担心。”
如萍接过医药箱:“我现在学了些护理,不过不是太在行,先帮你包扎一下,不过最好一会儿还是医院看一下有没有后遗证。”他的头上挨了几下,若是有脑震荡,延误治疗就不好了。
李副官一向对如萍说的话很信服,他点点头,玉真见如此,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如萍给他上药时。他们说起了今天的事,李副官边忍着疼一边说:“我看那几个人就知道不对劲,他们就是一群流氓,把其他人都吓走不说,还存心找碴,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拿回来要退货,我当然不肯,没说两句他们就动起手来,我老了,被几个毛孩子欺负,若是当年,还拿得动枪打得动仗哪里会这么狼狈。”
玉真说:“我在里面做蛋糕,听到前面有动静,出来时老李已经被他们打倒在地上,小张在一旁拉架也挨了几脚,然后这群人就开始砸了柜台和桌椅,一听我喊着要报警就匆匆走了。”
如萍已经听小梅说了一遍,又听他们的补充,觉得事情不像巧合,她说:“你们好好想一想,他们还有没有说跟他们身份有关的话。”
李副官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地说:“我想到了,他们的那个头目最后说,‘我看砸成这样还有没有人来!’他们好像是专门冲着店来的。”
如萍想了想说:“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可能遇到,我们一直顺风顺水惯了都忘了要提高警惕。李叔你们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凡事有因有果,如果这些人只是莫明其妙地今天看店不顺眼,那个机率还是比较小。她也一向是当甩手掌柜的人,以为在这种地段不会有什么闹事的,还真没为安全上心过,今天算是栽了个跟头。
李副官一向神经很粗,他平时只管做自己的事,对别的真的很少留意。
玉真比较细心,不过她有一半时间是留在后面忙的,过了一会儿,玉真说:“要说特别的事,对街近来也开了一个蛋糕店,叫绿作坊的。之前我也没有注意到,可是有一天,我出门买菜,碰到那家的老板娘,她跟我打听咱们店里的待遇如何,还说要给我双倍的价钱让我过去工作。如萍小姐待我们一家这样好,我怎么可能走呢,就回绝了她,后来她又不死心提了两次,我没再理,偶尔听到人提起说他们的生意并不好。不知道这算不算。”
李副官一愣,气道“有这种事,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玉真一脸为难:“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听了只会生气去找人家理论,把小事惹成大事了。”
他们两人都看向如萍,如萍在李副官的胳膊上用纱布打了一个结,说:“挖角不成,反而找来人捣乱,不是没可能,不过也不能武断,还是调查看看。”因为这边租界,有相当高的自治权,相对的这边的治安向来很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在这里犯事儿,被抓住了罪名就不小。猖獗上海滩的个个黑道组织,也没人会来这边收‘保护费’。
如萍想了一会儿说:“最近两天先把店里收拾齐全,不用忙天着开业,再申请个电话,以后联系就方便很多。至于来捣乱的那波人,我猜他们没达到目的还会来的,如果我不在这儿李叔别轻易动手,直接报警就行。”
她出了门,先是直奔那绿作坊,在店里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家普通的蛋糕店,价位定得相差不多,不过却没有几个顾上门,他们看到如萍来,招待得很殷勤,如萍不经意地说:“我平时都在街对面买的,今天偶尔看到才会来这儿,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刚还满脸堆笑的女人目光一闪,有些不自在地说:“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吧,被砸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如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那里被砸了?”
那女人怔了一下,掩饰般地说:“……刚刚那边闹得动静那么大,不少人都看到了,我……我听到也没什么奇怪。”如萍接过她要的奶油蛋糕点点头,那边只是店里遭到了一些破坏,从外面看,只坏了一小块门玻璃,如果不是特别关注着,还真看不出什么。
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天桥那边,在找活计的工人中挑了几个一看就人高马大的,当过兵负过伤的人,每人给了一个月的工钱,去保护各个店里的安全,有些亏不能吃第二次。
她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去警局把这件事登记了起来,警局在哪个时代都一样,谋杀纵火这样的大案子可能不好破,但是这种小混混砸店的小事,他们一向很上心积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