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你知道什么了?”予沣侧过头,看向陪了自己八年多的女人。
“皇上可是为了朝政烦心?近来屡屡有人上奏说家父的不是,臣妾也略有耳闻。”殷氏也风闻朝廷里弹劾殷太师骄狂无礼的折子如雪花片一般飞向御案,但全被予沣留中不发。她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唯恐父亲有个闪失,若没了母家的扶持,她的弈灏如何能顺利坐上太子之位。
“都是些腐儒在生事,朕心里有数,不必理会。”予沣沉声道。
殷氏听他的话意像是回护父亲的意思,心中一喜道,“皇上圣明,家父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如那群小人说的辜负圣恩。”
“朕知道爱妃的孝心……”予沣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道,“你父亲近来常和镇国将军频繁往来,你也该劝他收敛些,否则落人口实,朕也不好一再维护他。”
“皇上,镇国将军是家父的老友,臣妾小时候他也时常到家中做客。父亲与他只是君子之交,断断不会掺杂他意。”殷氏替父辩解道。
“哦,原来如此,朕也觉得太师不像是会私交将领图谋不轨之人。”
殷氏见予沣信了,再接再励道,“臣妾的父亲是先帝老臣,臣妾又身居贵妃,他是灏儿的外公。于公于私,都不会做出格之事的。”
“灏儿才四岁能有他什么事?”予沣轻笑道。
“人家不是说,三岁看老么,灏儿虽然年幼却很聪颖,何况依臣妾看皇后姐姐怕是子嗣艰难,臣妾的灏儿既然叫她一声‘母后’,也算是她的孩子了。”殷氏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提到这个就全然不顾利害计较了。
忽然帷帐中的气息一冷,皇帝极为严酷地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没有说话。
殷氏被这记眼神盯着心头一颤,只听予沣平淡道,“朕想起还有折子要批,你先睡吧。”说完,起身披上袍子回书房,留下殷氏懊恼不已。
回到仪元殿,予沣的心头浮出林氏沉静的面容。他不是不喜欢林氏,那一次的争吵失去了两人的孩子,他也不是不后悔。但之后她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叫他生生按下了那份歉疚,两人渐行渐远。
对于皇后,年轻的皇帝开始迷茫了,他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和自己一起站在帝国之巅上的女人。或者说,他认识作为太子妃,作为皇后的林氏,却从来未真正认识作为妻子的她。
当探子将截获的书信递交到皇帝的案上,予沣看过后龙颜大怒,直接将信纸撕得粉碎。该死的老匹夫!居然想扶持无知小儿登基,妄图逼朕退位!天下姓周不姓殷!
予沣当即吩咐戴明道,“你速去宣步兵校尉孟启安觐见!”
朱宜修在予沣被立为太子时,便将自己与孟家的关系告诉了他。这些年,孟启泰一路从县令做到刑部尚书,政绩卓著。扎扎实实是靠他自己干出来的,完全不沾裙带关系。而孟启安是朱宜修最小的表弟,也在乾元十八年通过武举进入朝堂。
朱老爷已经过世,韩氏所生的朱扬无心功名,倒对做生意情有独钟,所以只萌了承恩公的虚衔一头扎进铜钱眼里。孟家就成为了予沣看重的助力。
孟启安在听了皇帝所说的事情后,怒不可遏,道,“该死的贼子,居然胆敢做此谋逆之举!微臣请皇上下令,愿意即可带人将乱党一举歼灭!”
“表舅。”予沣在私底下对孟家人的称呼与百姓无二,孟启安忙拱手道,“皇上折煞微臣了,还请直呼微臣名讳即可。”
“这种小节不必在意。只是请校尉暂且忍耐。”予沣不想浪费时间争这种小事,从善如流的更改道,“他是老臣,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铲除需得一击即中,否则后患无穷。还请校尉布置好京中的一切防护,朕会另外再暗中调兵配合。”
“皇上英明,微臣这就去办。”
孟启安离开后,予沣对戴明吩咐道,“摆驾去颐宁宫。”
次日,太后因夜梦先帝提出要去护国寺内暂住为大周祈福,将宫内诸事尽交由皇后打理。仪驾在离开宫门前,朱宜修对林如寄道,“哀家不在,皇后可要尽心帮助皇帝料理好后宫,千万不可出纰漏。”
“母后放心,儿臣谨记。”林如寄答道,身边站着的予沣对朱宜修道,“母后安心去便是,不过是住几日就会回来了。皇后才德兼备,必不负母后的期望。”
朱宜修笑看他一眼道,“你明白就好,空下来多去皇后那里坐坐。”
当夜,皇帝宿在转昭阳殿。
两人相对坐着,林如寄看着烛光映衬得予沣脸似乎瘦了一圈,看得出他很累,成日劳心劳力的处理国事。后者被她盯得脸上发痒,出声道,“干嘛总看着朕?”
“皇上瘦了,臣妾不能看看?”林如寄想起朱宜修的话,语气放软,隐隐还带着关心的踪迹。
予沣笑了下,道,“随你,没准你多看两眼就胖了。”
少有的亲昵言语让林如寄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失态,她低下头道,“臣妾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个本事……”
“阿如。”
林如寄不敢置信道,“皇上,您叫臣妾什么?”‘阿如’是林如寄的小名,也就在两人新婚的那段时间里予沣才叫过。如今再听到恍如隔世。
“在东宫那会儿朕不就这么叫你嘛,许久不曾叫有些生疏了。”予沣一副司空平常的口吻,道,“阿如,今夜里大周要变天了。”
“皇上指的是……”林如寄手指蘸了少许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殷”字。
予沣与她对视,半晌后道,“你总是这样聪明。”
“皇上不喜欢臣妾聪明?”
予沣凝视了她一眼,道,“不,你这样就很好……”拉起林氏的手,轻轻地在在唇上碰了碰,道,“你喜欢桃花吗?”
“臣妾自觉不似桃花更似梅花……”林如寄胸口涌动着情愫,低声道。
“这才像你说的话。不过你不会像梅花那般孤寂,朕希望你像小时候看母□院里盛开的牡丹,雍容典雅,是唯一能配得上帝王的。”予沣低沉道。
林如寄的泪水默默地流落腮畔,予沣将她的泪珠拭去,把她拉进怀里。林如寄靠上久违的胸膛,忍不住伸手用力捶了两下,低声道,“浑蛋……”
予沣低低笑了,将她抱着更紧。两人之间什么也不用说了,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人正温存之际,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予沣皱了皱眉头,披上外衣道,“朕去看看,你留在屋里不要出来。”
林如寄也随即唤来冰凝,穿戴好后走到凤仪宫外殿,听得外头有交谈声,忙躲到墙后,只听道一个男声对予沣道,“微臣那天回去后无意中听说侍卫中有传言,负责守宫门的一些将领士兵行踪有异,好似混入了些陌生的面孔。微臣为防有变,来不及请旨扇子将这些人抓了起来。目前京中的情势尚不明朗,还请陛下择断。”
“朕派了慕容世柏夜调郊外大营的精兵三千,也不知他赶不赶得及。”慕容家自从出了荣烈贵妃后,备沐皇恩,算是死忠的帝党。予沣来回重重地踱了几步,当机立断道,“时间紧迫,朕不能等了。你立刻去封锁整个京城,严禁出入。若遇到来路不明的兵甲。”予沣顿了顿,戾气闪过眼眸道,“格杀勿论!”
“是!”
“朕要去审问那些被你抓住的人!”
孟启安急忙阻止道,“皇上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还是坐镇宫中主持大局为好。”
予沣挥手道,“不必多说,这样一来一去,又要多少的时间?趁早审问清楚,才好知道京城的情况到底如何,也好早作决断,走吧。”说着让戴明去把他的佩剑拿过来。
“皇上!”林如寄走出来,神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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