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朱宜修缓缓道,“有劳大人了。”
文世清一怔,旋即道,“都是微臣该做的,娘娘客气。”
“本宫被奸人所害,这条性命全赖大人妙手回春。此恩本宫会铭记在心,必会报答。”
温软无力的话语听在文世清的耳中却是寒光利剑悬于头顶,立刻答道,“不敢当娘娘的话,娘娘有上天庇佑转危为安。微臣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大人客气了,大人如今乃太医院之首,本宫希望大人今后能一如既往照顾本宫和皇子帝姬的身子。”
“微臣自会尽力向娘娘效劳。”
太后于颐宁宫内沉默,玄凌的废后诏书在朱宜修苏醒后的第三日即昭告天下:“皇后朱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其上玺绶,罢退居甘泉宫。”
柔则被废,此生只能待在玄凌为她打造的甘泉宫中再不能踏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废后旨意来源刘秀废郭圣通的版本
☆、继后
“娘娘!”绘春像只麻雀似的飞进屋子,正在服侍朱宜修喝药的剪秋白了她一眼道,“你拣着金子了?这么乐!”
“可比捡到金子还叫我高兴呢。”绘春一点没介意剪秋的讽刺。
朱宜修拿了帕子抹掉唇上的药汁,道,“说来听听。”
“老爷亲自求了老太爷开香堂祭祖,把大小姐从族谱里删去了。”
“什么?”朱宜修道,“你说的是真的?”
绘春道,“奴婢怎敢骗娘娘呢,千真万确,大小姐,哦,不对,应该叫前皇后了,她在宫宴上意图对大皇子和帝姬不利,外头早就传遍了,亲贵们纷纷上书要求皇上废了她。老爷一知道她做出这种丑事就立刻去找了老太爷说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也怕耽误族里其他还没出阁的姑娘们的前程,紧赶着就办了。”
“那大夫人什么反应?”朱宜修真心佩服爹爹。论起狠心,她实在是不如朱老爷这般当机立断,所以前世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提起朱夫人,绘春的音调都乐得拔高一截儿,道,“她呀,墙倒众人推,如夫人揭了她的老底,说府里那么多年都没子嗣全是她灌药打胎弄的,老爷又嫌她教女不善,一封休书把她给休回娘家了……”
“阿弥陀佛。”剪秋念了声佛号,痛快道,“真是老天有眼,总算见到她的报应了!”
朱宜修听了,靠回床上,心中五味杂陈,禁不住流下泪来。孟氏活着的时候受尽朱夫人的欺辱,连死后都没有一个像样的葬礼。风水轮流转,朱夫人也沦落至无人收留,晚景凄惨的下场。
平静下心绪后,朱宜修对绘春吩咐道,“找个机会,去告诉我那好姐姐,母女一场,这么长时间见不着面一定是挂念的很,叫她知道消息也好。”
“娘娘放心,奴婢会办好的。”绘春利落的接话。
转眼月余,朱宜修痊愈,再没有理由不去给太后请安,遂携了剪秋一道前往颐宁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朱宜修盈盈屈膝。
太后“嗯”了一声,手中的鱼食仍不忘撒进缸里,道,“身子可大安了?”
朱宜修恭敬道,“劳太后记挂,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竹息姑姑递上帕子,太后接过擦了擦手道,“身体痊愈就好,连哀家也要恭喜你呢。”
“臣妾愚钝,还望太后明示。”朱宜修心头一顿,听出太后语中的讽刺之意,更是谦卑。
太后拿眼睛反复看着朱宜修,末了,冷冷道,“你的心思缜密,手段也高,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但最叫哀家佩服的还是你的狠劲,为了扳倒阿柔,你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拿来利用。”
朱宜修立刻跪地道,“太后的话臣妾万死不敢承受,臣妾身为人母,再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骨肉。”
“不会?那哀家问你,你既早就知晓予沣和永泰的汤中有毒,为何还叫乳母喂他们喝!”太后略微提高了点声音,轻轻冷笑几声,道,“你为了扳倒阿柔不惜拿孩子的命来作赌注,这等狠辣,只怕唯有旧唐武氏可比!“
朱宜修心头一惊,当即道,“臣妾冤枉!”
“冤枉?你的苦肉计瞒得过皇帝,瞒不过哀家。”太后冷笑道,“你对阿柔恨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虽有错处却不及你工于心计,下手决绝。”
朱宜修听她为柔则辩护,道,“太后您疼爱姐姐,臣妾无话可说。可姐姐欲置予沣和永泰于死地,臣妾若不一劳永逸解决后患,又怎配为人母?即便太后怪罪,臣妾也甘领责罚。”
“责罚?谁又敢责罚你呢?你是苦主,阿柔如今被废,你眼看着就要入主中宫,日后哀家也要看你的脸色了。”太后一贯温和慈爱,突然换上疾言厉色的模样让人仿佛又见到那个当年执意扶玄凌上位不惜手刃摄政王的女人。
话说至此,再隐瞒也无济于事,朱宜修抬眸望向太后,平静道,“太后睿智,臣妾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比起您当年的移花接木实在连三成功力也未学到。”
太后愕然。
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服顷刻涌出,朱宜修道,“臣妾自知不如姐姐得太后的心意,但太后也心知肚明,以姐姐那样的才智和性子,根本做不到统辖六宫,压服妃嫔。如今除了臣妾,朱家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选可供您挑的了。”
太后听了朱宜修的话,神色一变,敛去眉间的怒色,肃起面孔,直盯着朱宜修,良久才道,“皇后的位子原就该是你的,事已至此,哀家也不会再有异议。只是有句话你得记在心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从朱门出来的女儿,凡事多留些余地,不要过分逼人才能长远。”
朱宜修磕了个头,朗声道,“母后的话儿臣铭记在心,自会延续朱家的荣耀,不让凤印旁落他人。”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哀家会一直看着你的。”太后抬了抬手,朱宜修方敢起身。
出了颐宁宫,朱宜修把大半个身子都靠着剪秋,坐上轿撵返回昭阳殿。
回到寝宫,剪秋替她更衣时才发现朱宜修的内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大半,可见她刚才与太后对峙的紧张,不禁道,“娘娘,您为何不跟太后解释清楚呢,奴婢一早就换过那两碗汤了,不过是文太医使了障眼法才让那两根银针显出毒来,真正服了毒药的只有娘娘您一个啊……”
朱宜修叹道,“解释?你以为太后不知道么?她是在警告本宫不要以为能只手遮天,宫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本宫早就知道,在太后的心里,本宫永远不如姐姐。谁让姐姐是嫡出,本宫是庶出呢……”
剪秋为她抱不平道,“什么嫡出庶出!大小姐干出这种丑事,族里未出阁的姑娘们还害怕被连累嫁不出去呢……”
朱宜修拍拍心腹的手背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的出身摆在那里,即便没有了姐姐,始终也抹不去庶出的烙印……也罢,终归大夫人的下场能叫娘亲在天有灵得以安慰了。”
“娘娘……”剪秋喃喃道。
是夜,朱宜修正在拿着棋谱在摆棋局,烛火燃烧,荧荧之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玄凌悄没声息的站在后头,冷不丁的说道,“闲敲棋子落灯花,爱妃好自在……”
握在手中的棋子“扑通”一声掉在棋盘上,朱宜修忙起身行礼,道,“皇上来了,怎么也没人告诉臣妾一声,这些奴婢越发懒散了,回头臣妾非得好好整治她们一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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