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玄凌这天在朝堂上也是一肚子火气,朝臣们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为宁安郡主之事进言,偏偏玄凌还得耐着性子逐个听过,谁叫是皇家有错在先。
回到仪元殿,他狠狠砸了一个汝窑笔洗。
纯粹是觉得丢了面子。
——帝王的颜面最重要。
皇帝脾气上来,砸了一个还嫌不过瘾,若不是宁安的错,他又何需忍气吞声?他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天子!玄凌扯着嗓子喊道,“中弘王教女无方,传旨,将这个毒妇交给将军府,要杀要剐,随他们处置!”
李长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他知道皇帝是在发脾气,口不择言,却拿不准是该接旨还是装聋子。
“你死了么,没听见朕的话!”
见贴身内侍不动弹,玄凌一脚踢过去,踹在李长的小腿上,后者当即膝盖着地重重磕在硬邦邦的地砖上,钻心的痛却不敢漏出半分来。
咆哮过后,玄凌出了气,又踢了李长一脚,“起来,陪朕出去走走。”
李长擦了擦汗,颤巍巍的直起身子,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玄凌的不痛快在发作了一通后,总算有些雨过天晴的意思。问题便差不多都有解决的法子了。
其实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往小里说,算年轻夫妻的口角,宁安失手杀人;往大了说,本朝律法妻子杀害夫君的罪名,要杀头的。
宁安自然是不能死的,否则皇家的颜面摆在哪里,尤其是这门婚事还是玄凌亲自订的,自打耳光的事情他不会做。但若重重拿起,轻轻发下,岂非寒了威远将军那些老臣子的心,必定会心生怨言,朝中其他娶了皇族宗室女的臣子们怕也要人人自危了。
尺度的拿捏格外重要。
不知不觉走到当日与柔则初见的太液池,玄凌暗自感慨:宛宛,朕与你的缘分为何如此坎坷,只盼着云散日出,你我便能长相厮守了……
“皇上,再往前走是娴妃娘娘的昭阳殿了。可要移驾?”李长见皇帝神游许久,再漫无目的走下去不知何时才是头,不得不多句嘴。
“娴妃?好吧,就去看看她……”玄凌颔首,见不到宛宛,宜修是她的亲妹妹,也是善解人意的,多少可以冲淡相思之苦。
听到外头内侍的唱声,已经歇下的朱宜修不得不再爬起来,穿戴整齐迎接玄凌,她身子不便,行礼有些困难,玄凌主动上前扶她,倒叫宜修意外,小声唤他,“皇上……”
玄凌也喜欢宜修,她初入宫时,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偶尔的娇俏都让玄凌中意,一个月中有大半留宿在昭阳殿里。遗憾的是,比起宛宛的天然爽朗,宜修过于循规蹈矩,玄凌有时调侃她几句,后者往往一笑而过,不若宛宛那般,还能与他唱和一二。
☆、生产
玄凌许久未仔细看过宜修的容颜,全然没有妇人有孕时会出现黄褐色的蝴蝶斑,鬓边只别了两朵绒花,显得平易近人,又凑近了,淡淡的香气自她身上透出,多日未招幸妃嫔的玄凌一时竟有些把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朱宜修前世与玄凌做了多年夫妻,哪怕一个细小的表情都能马上察觉出对方此刻的心境,见他眼神迷离,顿觉不妙。幸而屋里的内侍婢女都已经识趣儿的退出门外,不然朱宜修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玄凌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清醒过来不免心虚。
朱宜修莞尔一笑,挪了几步坐到榻上,怀孕的人不能久站,玄凌也不会责怪她。见她没有摆出正经恼怒的模样,玄凌也松了口气,随她一块儿坐下,两人并排。
“臣妾如今贪睡得很,皇上来时还歪在床上,所以未能盛装迎接,皇上可是觉得不妥?”朱宜修给皇帝倒了碗茶,递给他。
玄凌接过,抿了口,看她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屋内的河西红烛细看更发觉宜修的脸蛋如同凝脂润玉,不禁说了句,“朕的娴妃当真是与众不同,烛火之下依旧动人。”
朱宜修一愣,猛然听到他说这话,内心犹如湖海翻腾,玄凌自从见过姐姐后便再没和她温言软语过,鼻头一酸,强行忍住,道“臣妾眼下这般臃肿,皇上只管哄臣妾高兴罢了。”
玄凌露出笑意,越过桌案拉住朱宜修的手,听到叮咚作响,见是她腕上所带的玉镯,顿了片刻,道,“你还带着这双玉镯……”
“这是臣妾心爱之物,一刻亦不愿离身。”朱宜修说这话时,眸中划过一丝怨恨,太快了,玄凌没有察觉到。
玄凌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站起来,道,“朕还有奏折要看,先回仪元殿,改日再来看你,你先安置了吧。”
“恭送皇上。”朱宜修微微屈膝,剪秋见皇帝的人都散去了,过来扶她,见她面色异样,担忧道,“娘娘,可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传御医。”
“不用,本宫好得很,只是月份大了腿有些酸痛。”朱宜修冷静下来后制止侍婢。目前她对玄凌还做不到无动于衷,但起码玄凌对她的影响在渐渐消退。
剪秋自是万分留意的扶着主子回会寝室休息。
玄凌回到仪元殿,把在宜修那儿掀起的纷乱心绪暂时抛诸脑后,全心处理宁安郡主一事。
第二日,玄凌对这桩郡主杀夫案做出定论。宁安郡主被削去郡主封号,贬为庶人,先得戴罪为夫守孝三年,之后送入庵堂修行忏悔,终身不许再嫁。又对威远将军大加抚慰一番,加封老将军为镇南侯,赏赐宅邸一座,黄金百两。
诸人见皇帝发话,又确实对宁安郡主作了比较公正的发落,自然不会再有话说,将军也领旨谢恩。于是一场风波在君臣各让一步的情况下,总算圆满解决了。
至于死活不愿意的宁安,她的意愿不在两方的考虑之列。中弘王本来一颗心都悬着嗓子眼里,就差准备去给女儿收尸了,毕竟威远将军驰骋沙场多年,个性执拗,连先帝有时都要顺毛摸,谁知居然峰回路转只罚了出家修行,自然是高兴的。王府养女儿一辈子不在话下。
事情平息了,朱宜修也即将临盆——
生产当日,端贵嫔正在于昭阳殿闲话,绘春说了个笑话,惹得在场的人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朱宜修突然胎动,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喘气,裙子下摆被一道道往下淌的液体浸湿。
昭阳殿里都是些未出嫁的侍婢,即便素来稳重的剪秋也是头一回见到生孩子,大家难免跟无头苍蝇似的手忙脚乱。端贵嫔当机立断,先把朱宜修扶进殿内,又遣人快去找太医和稳婆来,再命绣夏去颐宁宫和仪元殿报信。
不多时,玄凌便赶来了,稍迟些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也到了。
这是玄凌的第一个孩子,众人格外重视。
“皇上,先坐下,娴妃妹妹还要有会儿才生呢。”端贵嫔安慰紧张的玄凌,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手背。
玄凌看着端贵嫔沉着的眼眸,也稳了心神,但依然有些担忧,道,“听说生产时女子都会叫的很惨,怎么宜修没有?莫非出了什么纰漏?”
“皇上,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在里头呢,有经验的稳婆也在,娴妃妹妹定当无事的。你若要是先慌了,叫里头的妹妹可怎么办?”端贵嫔温和说道。
“贵嫔说的很是,娴妃娘娘吉人天相,必定会给皇上生下龙子。”竹息姑姑的话让玄凌安静下来,不再殿前转来转去了。
产房内外忙得热火朝天。剪秋在太医的指导下领着侍婢们忙进忙出,内殿和外殿用几扇屏风和布幔牢牢的隔开,内殿的人只许出不许进,有什么需要只要隔着屏风唤声,外头就有人备好递进去。廊下绘春生了个炉子,将剪刀针线等物放在锅子里不停的煮着。
准备的差不多,剪秋便进入内室,朱宜修躺在床上,等着产道张开,不时发出哼哼。
“娘娘,皇上和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都来了,在外头等着您。”剪秋站在床边,看着朱宜修紧皱的眉头,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也为主子焦急。
朱宜修吃力的应了句,“知道了。”旁的话她也没力气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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