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我是悍妇我怕谁 第29章

作者:月上梅梢 标签: BG同人

金桂回过头来,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着他还太小,这么一个人在外面流落,真真让人担心。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我的劝,要是不回家,这天气一天天冷了,他可怎么办?”

绿梢儿摇头笑道:“奶奶真是慈悲心肠,我就不喜欢小孩子,忒闹人。以前也远远见过几回小皇子,那淘气淘的。不是我们这做宫婢的妄自议论主子,实在是有些替贾妃娘娘不值。要说起来,娘娘是个好性子,小皇子放在她那里,最好也不过的。想来皇上也是选了许久,才选中娘娘,偏偏……唉!我们时常说起来,也为娘娘不平的。”

金桂黯然道:“别的且不说,我只担心娘娘在冷宫中,也不知那冷宫是个什么地方,能不能吃饱穿暖?会不会被人欺负……”说到这里,便眼眶泛泪,想着所有大观园的姐妹自己都可以照应一二,唯独元春,在那深宫之中,却只能任由命运浮沉。红楼梦中最后元春死了之后贾家才败落,现在却完全没有按照当初自己读的故事来走,也不知道元春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却听绿梢儿叹气道:“冷宫自然是不好呆的,但娘娘既为贵妃,这件事又没有盖棺定论,将来会怎样也说不定,因此那里的人倒也不敢欺负她太厉害。在宫中,若没有这些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那真是别想混下去,大奶奶且放宽心吧。”

两人说着话,便走了一路,转眼间太阳就在西边剩下红彤彤一个火球,眼看着就要没到山那边去了。车夫便回头道:“大奶奶,之前说的石岗村,应该就在前边儿了,咱们加快点行程,天黑之前定然可以去那里投宿的。”

金桂答应了一声,马车速度便快了一些,绿梢儿盯着她笑道:“这么颠簸能吃得消吗?我们常年习武,倒是没关系,就怕苦了你这身娇肉贵的大奶奶。”

金桂笑道:“这却还难不倒我,不信你看着。”虽如此说,然而马车颠簸的实在太厉害,好在这段路也不长,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看见了那村子口的小路。

马车进了村子,绿梢儿扶着金桂下来,一边向后走查看马车和其他人的情况。忽听最后一个车夫惊叫了一声,两人吓了一跳,赶过去一看,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在最后一辆马车的后面,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是那孩子。”一瞬间,金桂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口,连忙和绿梢儿赶上前去,将那小小的身体翻了过来,在他鼻子下探了一探,万幸还有呼吸。金桂就松了一口气,将那孩子抱起,宝蟾这时候也赶过来,对金桂道:“奶奶随我来,已经和一户人家说好了,奶奶和绿统领就一起歇在那里吧。

金桂点点头,抱着那小男孩儿来到那户人家,却原来是乡下的一个土财主,房屋是全村里最干净高大的。这家人也算是见过点世面,然而见到这些京里来的贵人,照样惊慌失措。金桂安抚了他们,又多多给了银子,便命人出去找郎中,只是这么个乡下地方,哪有高明大夫,找了半天才找了一个游方的郎中来。好在小男孩儿也只是累到虚脱,并没有什么大事。想来这一下午,他都是偷偷跟在马车后面,只是众人都忙着赶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金桂现在却有些信了这男孩儿之前说的那些话了。不然她不能想象,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够坚持跟了她们一下午,脱下这小孩的鞋子,只见满脚的水泡,别说这小男孩之前说过的家境似乎还不错,即便是穷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怕是也没有这么个韧性。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不然谁能吃得了这种苦?何况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小男孩只是累的厉害,在火炕上躺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醒过来了。一睁眼,发现金桂就坐在旁边,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你别多想啊,我……我只是和你们顺路而已,才不是跟着你们呢。”

一句话说得绿梢儿都有些心酸,金桂的眼泪更是一下子就下来了。摸着男孩儿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家里就真的呆不下去了吗?”

小男孩儿见她掉了眼泪,他在外流浪了这么多日子,头一回遇到一个肯为自己流泪的人,一瞬间,所有的心酸委屈就全都泛了上来,抱住金桂“哇”的一声就开始大哭,一边道:“我没有家了,我以后就想跟着你,我帮你干活,我会干很多活的。”

“唉!”绿梢儿叹了口气,知道以金桂的性子,别说她还是富贵人家的大奶奶,即便是平民百姓,这时候也肯定不会撒手了。不过好在这小孩儿也只有七八岁,怎么也不可能是谁派来的刺客杀手,只要对金桂没有威胁,她也就不想干预。

宝蟾这时候端了一碗姜糖水过来,金桂便接过去,喂那男孩儿喝了,才又问道:“刚刚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呢,总不能日后我都要叫你小骗子吧?”

小骗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脆声道:“我叫岳水,姑姑日后叫我水儿就好了。”那个时候还没有阿姨这种称呼,因此岳水就叫金桂做姑姑。

说了一会儿话,岳水对家里人似乎不愿意多提,金桂也就不问了,只问他这些日子流落在外的经历,不听还好,一听说小孩儿那些因为拿了一个馒头就被人打之类的流浪生活,她又想流泪了。好在这时候主人家已经整治了丰盛的饭菜,邀请她们去吃,于是金桂忙抱着岳水来到外间炕上,一边道:“这脚起了这么多水泡,等吃完饭要好好的用温水烫烫,还要好好包扎下才行。”说到这里又觉生气,看着岳水道:“你这孩子也忒倔强,不声不响在后面跟了一下午,你就跑上前和我们说一声,赖着不走,难道我还能生生把你撵下去,看着你这么点大一个孩子跟着马车跑吗?”

第九十五章

岳水笑的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我就是天生这么副倔强性子,没办法,有时候我爹也说我是牛拐孤心。你不要我,我就算死也不肯求你。”不等说完,绿梢儿就在一旁笑道:“既然说宁愿死也不求人,刚刚扑到大奶奶怀里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会干,要人家收留的又是谁呢?”

岳水似乎不太喜欢和绿梢儿等人答言,大概对她们还是有些防备。闻言便一声不发只往嘴里扒饭。金桂在一旁见他吃的香甜,便笑道:“别呕着他了,让他好好吃餐饭,这孩子天生倔强心气高,寻常开玩笑他也往心里记,再把饭给存在心里的。”因一边说着,就盛了一碗汤给岳水,一边道:“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饭宝蟾打了温水来,岳水将两只脚泡在那里,起先疼的直抽气,直到后来方慢慢好转了,只觉得脚上又疼又痒,却偏偏还觉着舒服。这里金桂又用热水替他擦了身子,恰好主人家里也有两个像他这般大的孩子,于是花钱买了两套全新的衣服,给他换上,就让他在自己的床上歇下了。

岳水是由人服侍着长大的,然而自从逃家以来,真正是风餐露宿苦不堪言,忽然遇到金桂这个对他好的人,便抱住了不肯撒手。多少天来头一次睡了这么香的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这才睁眼坐起,茫然看了看房间,一个人也没有。

岳水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就蹦下床去,不期那脚上水泡还疼着呢,这一下让他就摔在地上。他却浑然不顾,慌慌张张爬起来,还不等往外奔,就见宝蟾走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忙扶住了,一边道:“这么莽撞做什么?脚包的还像个粽子呢,就敢蹦跶了?”一边说着,又扭头朝外喊道:“奶奶,水儿醒过来了。”

不一会儿,金桂便出现在门边,见岳水坐在床上,大眼睛骨碌转着,似乎有几分警惕神色,便好奇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忽然就这么个样儿了?我还道你要睡一会儿呢,没想到睡得这么浅,外面一有动静就醒了?”话音刚落,就听岳水冷冷道:“是啊,趁我睡着,你们好套上车走掉,把我自己扔在这儿是不是?”

金桂这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幅神色,不由得失笑道:“你想得倒美。把你扔在这儿,你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让主人家收留你?就怕我给银子,人家还不要你呢,平白无故多出个外人,又不能干活。”一边说着,就对宝蟾道:“打水进来给他梳洗吧,让他们早点安排早饭,吃完了咱们就走。”

岳水一听这话的意思,不是要抛下自己。面上这才露出笑容,欢呼一声扑到金桂怀中,呐呐道:“我以为你把我当包袱,只想着怎么甩脱呢,是我冤枉了你,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完听金桂摸着他的头笑道:“什么话?我虽然是个妇人家,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既然说要带上你,自然不会把你丢下。实话说,真把你丢在这里,我还不放心呢,万一受了磨折,岂不是我的罪过?就是远在千里之外,心里想起来,只怕也是要抽疼的,我可不要你做我这良心上一辈子的包袱。”

岳水眼圈儿泛红,脸上却带着笑,低声道:“这话只有我母……我娘才会对我说。奶奶,你要是不嫌弃,就认我做干儿子吧?”说完仰头看着金桂,露出十分渴望的神色。

金桂若是对岳水起了疑心,只要琢磨琢磨这两句话,便能猜出一点端倪。这小孩儿看上去精灵无比,怎么可能胡乱说出认干娘的话?就算他的家世不错,但金桂很显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奶奶。他却把这种话说得理所当然不过,实在于理不合。如果是绿梢儿和宝蟾等人在此处,必定就会对这男孩儿的身份生疑了。偏金桂是穿越过来的,对什么等级观念本就不强,只当这孩子是信任爱戴自己,丝毫没有多想。当下便点头笑道:“好啊,我自问做你干娘倒也够资格,日后照应你也就更加名正言顺。只是这会子大伙儿都忙着办正事儿,认干娘还是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在府里郑办其事的弄一下吧。”

“京城?”岳水眨了眨眼,旋即点头笑道:“好啊,那就等回京再办,娘你可记着答应了我,不许反悔。”话音刚落就被金桂轻轻拍了一巴掌,听她笑骂道:“小东西,你倒是机灵,让你这声娘一叫,将来我是万万不能食言的了。”说着话,宝蟾已经打水进来,金桂就替岳水洗了脸,然后吃完早饭,又一起上了马车整装出发。

绿梢儿是个直性子,在马车中当着岳水的面儿,便忍不住问金桂道:“这是怎么说的?你就这样收他做义子了?连什么背景都不知道呢。”说完就见岳水瞪了她一眼,紧紧巴住金桂的胳膊道:“那又如何?我身家清白得很,你放心吧。哼,我和娘感情好,不用你来嚼舌头。”

“没大没小。”金桂轻轻打了岳水一巴掌:“这可是宫中的红巾军统领,连我还不能这么和她说话呢,你小孩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完又对绿梢儿笑道:“不知者不罪,小孩子瞎说话,别和他一般见识。”话音未落就听岳水低头咕哝了一句,但是咕哝的什么她却没听清。

那边绿梢儿已经笑道:“无妨,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只是觉得奶奶这决定也未免草率了些。这事儿您还没告诉大爷和薛家太太呢,回去后岂不让他们怪你自作主张?为了这么个小子,值得吗?”

金桂笑道:“绿统领不了解我家太太和大爷的为人。他们虽也是富贵出身,心地却是最宽厚的。更何况家里的事多由我做主,回去后便是说我两句,也没什么妨碍。何况你看这小子,一脸的聪明伶俐劲儿,回去了不知哄的太太有多开心呢。说到底,有统领们随我一路,足以证明这孩子的身家是清白的。因此我也不用怕什么了。这也真真奇怪,我一见着他,就觉着和他投缘,从心里便升起那么一股子亲切感。想来我们上辈子许是娘儿俩也说不定呢,苍天眷顾,倒叫这一世里也重逢了。”

绿梢儿点点头,就不再多说。又上下打量了岳水几眼,却见他负气别过头去,她不由笑道:“哟,小东西气性大,还真记恨上我了。你刚刚难道没听大奶奶的话?要给你们做证人的。当心得罪了我,我让你干娘将来在族里难做人。”

岳水一听这话,便回头怒瞪着绿梢儿。这一瞬间他身上流露出的怒气竟然让绿梢儿这堂堂的后宫统领也不由得一颤。她面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正要说话,却见岳水转瞬卸了气势,扑到金桂怀里道:“娘亲,咱们不理她。哼,谁要她作证?实在不行,我有办法让你们家人答应。到时候他们不敢难为你。”

金桂哭笑不得,摇头道:“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这么自信。”说完撩开车帘子向外看看,叹气道:“胡天八月即飞雪,看这路边的草都枯了呢。等到了前面的市集,得耽误点时间给水儿做两套新棉衣,不然出了关,说不定会着凉。”

一路再无别话,半个月之后,车队终于到了长白山一带。原来那冶铁世家在这一带很有名气的,车夫只要稍稍打听一下,人便多指给了他们,没用一天时间就找到了。当下众人下车,只见这作坊十分大,占地也广。罗方便笑道:“到底是关外,地广人稀,这要是在京城,只怕他们每年挣的钱还不够买这块地的呢。”

金桂淡淡笑道:“关外民风彪悍,人人射猎,只怕他们的买卖倒也不像罗公子说的那样没落,你只看这些人便知道,这里定然十分热闹了。”

正说着,便见一个身穿灰色短衣的精悍青年走出来,看了他们几眼,便警惕问道:“诸位不是此方人士,但不知是从何处而来?到我们孙家又是所为何事呢?”

罗凉就笑着将自己等人的来意说明。那精悍青年方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笑道:“你若说别的,我不敢说狂话。但是若说起打铁,我们孙家自认第二,这世间怕也没有人敢认第一。还请这位公子和奶奶进屋里奉茶,你们要的是大宗买卖,咱们总要细细商量才行。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要请家父出面协商。”一边说着,就将金桂罗凉和红巾军都让进了院子里。

小丫鬟上了茶,金桂等人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房间,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乐呵呵走了进来,这便是刚才那青年口中的家父了,也是孙家的掌舵人,但凡有大笔生意买卖,都是由他来定夺的。

当下金桂和罗凉便与老爷子商定长期供货等事宜。当然,罗凉在这些方面是不通的,都由金桂来谈。那孙老爷子一听,不单单是薛家自己要用的机器,将来这机器可能还要遍布天下,需要的精铁数量众多,不由得两只老眼都放出绿光来。关外人豪爽,老爷子一寻思这单买卖大有可为,立刻便主动降了一些价钱。金桂估摸着这个价钱很公道,因此也没有多言,这事儿便定了下来。倒让孙老爷子对这美貌如花的大家奶奶另眼相看,竖着大拇指道:“我这些年和数不清的商人打过交道,只觉着那些男人也都没了气概,却没料到今儿在大奶奶身上,竟看到了不输须眉的豪爽,这宗买卖,做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件事情要忙,不能写文了。而悍妇的存稿也已经用光。为妃作歹那里倒还有一点儿。所以没办法,可能我会停更个四五天,不过放心好了,四五天之后,立刻回来恢复日更。汗,请大家不要……不要打我啊。

第九十六章

金桂忙谦逊了几句,于是孙老爷子就命人整治宴席为她们接风,又为她们在附近的地方找好了房舍,天气入冬,作坊里本就没有太多生意,这一下更是全心全力为金桂罗凉等人服务了,竟不再接其他单子。一时间作坊中每日里热火朝天,全力为金桂罗凉等人赶工。

岳水每天跟在金桂身边寸步不离。金桂暗地里观察这孩子,不觉也有些惊奇。

论理岳水年纪如此幼小,正是喜好玩乐之时,周围的孩子们也不少,每天招朋引伴,都是玩的不亦乐乎,却从未见岳水加入过。却又不是因为孤僻不屑,那些孩子闲暇了找他上山打兔子野鸡,他也极感兴趣,只要征得金桂同意,就兴致勃勃跟了去,所猎的猎物又是孩子们中最多的。

金桂知他以前在家塾中学习过,怕他丢了功课,也买了几本书给他看,又临时请了一个先生,没想到连着请了三个先生,不到一月间相继而去,只说此子大才,非自己所能教授,诚恳建议金桂找一个天下闻名的书院把岳水送进去,免得耽误了国家栋梁。然而金桂把先生们的意思透露给岳水听,他却断然拒绝,只道今生不愿再学文习武,要跟着金桂学做生意。

金桂自是不能允许他做这些,只是一时间倒也不用和他在这小事上理论。想着到时候只把他送进好的书院,又有季明伦薛蝌等人相劝,也不怕小岳水死心眼。

因这一日与绿梢儿闲谈,绿梢儿就笑道:“水儿着实是个奇怪的孩子,我前儿看见他在呼图家帮着剥玉米棒子,还详细问人家今年的收成,问他们在关外的生活,还有人家的风俗习惯等等。你说他一个小小孩子,怎么就对这些上心?却是从没看见他和同龄的小孩儿玩过。”

金桂笑道:“我也是这么说。水儿这个孩子真真奇怪,考虑的事情问题,便连我也摸不透。三位先生都说过,此子大才,我想着,将来若是有可能,他未必不能官居一品呢,只看现在这副小大人的样子吧。只可笑他每日里和我说不读书,定要学做生意,哈哈,我怕到时候不必我逼迫,真正让家里那几个读书的和他讲一讲天下大势什么的,他便立刻就悠然神往了,到时怕他不来求着我,要死要活要读书呢。”

绿梢儿笑道:“你竟这么笃定。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带他回去了?”

金桂点头道:“不然又能怎么样?你看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他家里来人找他。更没听他提过家里一个字。这孩子的性格你也该看出来了,是极倔强的,我若是逼他回家,怕将来又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没奈何,也只能随着他了。将来他一旦为官做宰的,到时候我再慢慢开解,让他认祖归宗就是。到那时,我送给他们老岳家一个光宗耀祖的儿子,难道还怕他们找我晦气?”

绿梢儿笑道:“原来大奶奶竟是如此打算,真可谓是胸有成竹了。既如此,我有一句话要问,你觉着咱们什么时候能启程回京呢?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我这心里可是火急火燎的,路上要走一个多月,若不抓紧点儿,还真就赶不回去了。”

金桂叹气道:“你急,难道我不急么?只是这里的事儿怎么着也得十日才能完,你也看到了,孙老爷子那真是全力以赴为咱们赶制精铁,怎么忍心还催促呢?倒是不近人情了。放心吧,我算过日子了,怎么着小年之前,该到京城了。”

绿梢儿哼了一声,摇头道:“那也不好说,小年之前?总得老天爷照看你,不然几场大雪一下,我们带的精铁又多,可怎么赶路呢?”说完摇头叹息。

金桂知她思家心切,不由得便笑道:“那也没办法,总得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才有脸回去吧?你常年在宫中呆着,难得出来这一趟,正该好好玩乐戏耍一番,怎的又如此心急回去?我时常闻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下次你要再找这么个机会出来玩,可不能够了。”

绿梢儿笑道:“你错了,我们和那些白头宫女并不一样的,平日里训练也有出宫机会。当然,宫里自然比不上外面热闹,只是我们这些人,从小就是孤儿,得宫里的姑姑们抚养长大,那里本就是我们的家,如今离家千里,怎么不惦念呢?”

两人又说了些话,绿梢儿便告辞了。这里金桂也是心急如焚,来到作坊里看那些精铁的进度。正好碰见罗凉。这位大公子看见这些精铁,就好像见了情人一般的激动,早把家和弟弟忘到脑后去了,每日就泡在作坊里,琢磨着这些精铁都要用到机器的什么地方去。

如此又是十天过去,孙家铁铺总算将金桂罗凉需要的精铁全部打造好。绿梢儿这时候早归心似箭了,连饯别宴都不想去,只一心要回京城。幸得金桂拉着,方耐着性子陪孙老爷子喝了几杯。须知这以后是要做长期买卖的,关系自然不能弄僵,若是不参加饯别宴,那真是有意的轻慢了。金桂是个精明到眉梢眼角的人,哪里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第二天一大早,装了十几车的精铁往回走。说起来老天爷倒也真照看,一直到京城,这一路竟没下雪,偶尔零星小雪,对他们也不影响。只不过是途中遇到过一股山匪,规模很小,被几个红巾军就给打的落花流水。然而他们身世坎坷,竟都是被贪官逼上山的农民。绿梢儿心里气愤,答应为那些人做主,定要找人好好查一下那贪官。于是走了几十里路,到底走了布政使司一趟,把那贪官给告了。

这也只是件小事,众人谁也没有在意,只道有布政使司查察那贪官的所作所为,上达天听之后,皇帝定有决策。眼看着京城就在面前,众人心中都是欢欣雀跃。把精铁都送进了郊外的厂子中,却见薛蟠并不在厂子里。连薛蝌季明伦也不在,倒是添了几张生面孔,兀自指手画脚的,见了金桂也不认识,面色冷淡的问了一声,知道是薛家大奶奶,这才恭谨起来。

金桂心中有些惊怒疑惑,看这几个人的面色中显得十分骄傲。她知道薛蟠的性格,自己离开之后,自家那个开拓不足守成有余的男人不至于这般不谨慎,更何况临近新年,厂子不需要赶工,怎么会无端端增加人手。因让绿梢儿和罗凉等各自归去。她这里叫了原本几个管事的到房间内,方沉声问道:“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见着你们倒对他们恭恭敬敬的?这可是笑话,难道厂子里不是你们在管着事?”

这些管事的从见着金桂开始,那眼睛里就差没泪如泉涌了。此时听她动问,大家纷纷以袖拭泪,其中一个哽咽道:“奶奶且别问我们,您如今快回府里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咱们这儿是怎么回事。如今便连大爷,也是陷到了泥潭里拔不出来呢。咱们这厂子不管如何,好歹没耽误过事情,慢慢整治收拾就行。府里头这时候怕不知是什么样子,奶奶快回去吧,不然怕就晚了呢,我听说连香菱姑娘都被卖了。”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金桂只觉身上所有的气血都冲上了脑子,拳头猛的握紧,一个身子已是站了起来,大声道:“香菱被卖了?被谁卖的?是宝姑娘么?”一边问着,只觉浑身冰冷心中发凉,暗道我不信宝钗奸坏到这个地步,虽说她性子里有自私一面,然而那都是在危及她自身的情况下,这古代对女子倾轧如刀,逼得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只是香菱又和她利益有何相干?不对,这事儿万不是宝钗做的。

果然,就听那人道:“不关姑娘的事,姑娘此时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只怕奶奶回去了,她们还有个主心骨儿。只是……唉,奶奶回去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人却是不好说的。”

金桂骤逢大变,也的确没心思在厂子里呆着了。这个时候却觉察出异常来,自己回京城之前常给家里去信,原先薛蟠回的还勤,到后来竟是就没有音信了。金桂只道是临近年关,这呆子忙碌的顾不上,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么简单,更何况,自己回京,家里竟没有一个人来接,这本身就不对,只是金桂起先没有多想而已。

当下也不由得归心似箭,对一个叫王秀萍的厂中妇人道:“你随我回薛府,这一路上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听。我倒真有些好奇,能是什么人物,逼得大家如此不堪狼狈。”因说完,牵着岳水的小手,和宝蟾一起上了马车,那王秀萍也连忙跟上。

及至在马车上,王秀萍还是忍不住四下里看了看,金桂在一旁淡淡道:“这里能有什么人?你小心太过了。”说完却见那王秀萍苦笑道:“非是我小心太过,奶奶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厂子里,那些人就像耳报神一样,咱们后来竟是不敢多说话,因为这个,都被辞了一些工人呢。只是大爷力保着咱们,他们才没有太过分,若不是奶奶现如今回来了,只怕过阵子,这里我们也无法立足了。“金桂点点头,面色冷若冰霜,沉声道:“你只告诉我是谁吧,能有这么大的动作,做下这许多事,怕这个人是大有来头呢。我只是奇怪,他就算是王公贵族,难道还能公然插手我们家的事不成?便连皇上,还没做过这么没脸的事情呢。“旁边的小岳水咳了几声。金桂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怕是路上感染了风寒,回府请个大夫好好治一治。”然后又把目光转到王秀萍身上:“你说吧,我听着呢。”

那王秀萍看着岳水,有心和金桂说在这个时候带这样一个孩子回去不太妥当,然而想到金桂从来都是大气智慧,只要自己把事情经过一说,该怎么做她心里自然有数。因此也就不想在这方面多嘴。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娓娓将这件事情从头道来。

原来金桂走了大概一个月,薛蟠不知怎么的就结识了忠顺王府的人。有一次被邀去喝酒,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只知一个月后,忠顺王的妹妹便嫁进了薛家。

“忠顺王的妹妹?”金桂听到这里,声调陡然拔高。那王秀萍无奈点头道:“可不是呢,起先我们也疑惑,没想到忠顺王府生怕人不知道似的,给了足足六十抬的嫁妆,风风光光把那妹妹给嫁进了薛家,听说还是平妻之尊,从此后,便连奶奶也禁管不得她呢。”

金桂一口细牙差点儿都咬碎了,紧握着拳头恨恨道:“大爷倒是好样儿的啊,我竟不知他还有这般能耐,连忠顺王的妹子都能勾上手。”不等说完,一旁的小岳水已经恨恨道:“太可恨了,娘别生气,等我打他为你出气。”

一旁的王秀萍心道:你这小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然还叫大奶奶娘。只怕你将来不要连累你娘就好。因忙悄声道:“奶奶先别生大爷的气。依我们看着,大爷这也是让人算计了,那些日子大爷常常就躲到厂子里,眼睛都红着,直念叨着奶奶,说您要是在京里,万不能有这样的事。只是事到如今,怎么也等不及你赶回来,倒是凭白的让您担心。这些都是大爷酒后说的,我们度量着,该是真心话。”

金桂怒气稍减,想着薛蟠的确不是薄情的人,这必然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不然怎也不至于自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招惹了别人。

“那忠顺王的妹子,是他的亲妹子还是他干妹子?”之所以问这句话,是因为金桂怎么也不相信,堂堂的忠顺王府为了图谋自己家的财产,就不惜将金枝玉叶的女儿下嫁,只怕他们随便找个丫鬟什么的认了干妹子,诳的薛家不得不以平妻之礼相待也未可知。

“这个我们哪里能知道呢?只知这位奶奶也是个厉害角色,大爷和太太姑娘似乎也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只是如今奶奶回来了,却不知她能否收敛一点。”

金桂这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有在薛蟠那里问清楚。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故,还有厂子里那些外人,势必是要拔除的。最让她忧心如焚的,就是香菱此时流落在哪里?大观园的那些姐妹们,当日本是要让她们衣食无忧才安排在薛府,如今却又不知是个什么境地。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金桂强迫自己整理思绪,恰在这时,听到外面车夫大声道:“奶奶,薛府到了。”

金桂立刻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面上现出平静冷冽的神色,拉着岳水的小手款款下车,一旁的宝蟾扶着她另一只手。

金桂抬头看看薛府的烫金匾额,再看看门前站着的几个家丁那呆愣的神色。金桂冷冷一笑,暗道忠顺王的妹妹吗?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意图谋我这番心血,到底凭的什么本事。

第九十七章

“大……大奶奶回来了?“

看着金桂身披白狐狸皮的大氅,款款走上那一步步的汉白玉台阶,守在朱红大门前的几个家丁都傻了眼。盖因这朱红大门除了成婚那日,是从不给妇人开启的,只是用来迎接贵客或一年里接旨祭祖的日子才可以打开。

“开门。”金桂垂下眼帘,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机灵的便连忙笑道:“奶奶一路风尘,如今回来,太太和爷们不知道怎生欢喜呢。只是……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话音未落,就听金桂身旁的宝蟾气道:“通报什么?又去通报谁?府里的新奶奶么?”

家丁们脸色涨红,其中一个央求道:“大奶奶,既然都知道了,好歹别难为小的们,小的们心里可只忠心于大奶奶,只是那里面的主子,我们也不敢得罪啊,奶奶素来体恤下人,这……这说实话,新奶奶还从未从这大门里走过一步呢,这……这要让人知道,我们几个还想不想在这府里做事了?”

金桂冷笑一声:“是么?新奶奶没在这门里走过?那她和你们大爷成婚那日,花轿难不成走的是西角门?”见家丁们脸上变色,她厉喝一声道:“开门,今儿我就要从这门里走,就算是你们大爷要落罪,也是着落在我的身上,和你们有什么干系?”

家丁们见事已至此,都知道这是大奶奶有心要在新奶奶面前立威了。想想也是,这位大奶奶在府里从来都是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如今离了三四个月,府里竟然就进了一位新奶奶,甚至还不是小妾,是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平妻,哪里能有好声气。因想着两位奶奶斗法,自己犯不着夹在中间,想来主子们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小看门的过不去。一念及此,就有两个家丁奋力推开那朱红大门,恭恭敬敬请金桂进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奶奶回府了。”

院子里正有几个来往打扫的仆人,听见这一声喊,一起发了怔。金桂携着宝蟾和岳水,昂首挺胸稳稳的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进那铺着汉白玉石的甬道。

忽听“砰”的一声,正厅的大门猛然被撞开,接着薛蟠的身影就愣愣站在那门前,几个月不见,这原本英俊高大的男人竟瘦了一圈,头发胡乱的揪成了一个发髻,无精打采在脑袋上竖着,看见金桂,他好像还不太相信似的,及至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景象,才猛的冲下了台阶,也顾不上佣人们都在看着,顾不上什么礼法森严,就那么一把紧紧抱住了金桂,沙哑着嗓子道:“回来了,娘子,你可终于是回来了。”

金桂心中原本满满的都是对这呆子的怒气。谁知却看见他憔悴至此,如今再得他紧紧搂在怀里,听他一遍遍重复着这样情深意切的话,心里便也明白了几分,知道薛蟠并非是移情别恋,而是被算计了。因此那怒气不由得削减了几分,只是嘴上哪里肯饶他,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是要回来,再不回来,怕这个家也要被你新娶进门的奶奶给折腾散了呢。”

薛蟠眼眶含泪,点头道:“是是是,好在如今娘子回来,这……这一切总算有个收场了。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我……我就差被逼的上吊了。娘子放心,我虽然没用,但是死也要保住你,保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