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 第31章

作者:太极鱼 标签: 红楼梦 种田 BG同人

  “对了!”杜云安忽然想起前几日哥哥给贾家置办年礼的事,忍不住心疼那一百两:“哥哥送的那些个礼物他们不稀罕,别费这钱,咱们就是寻常小门户的,我不要这种脸面,哥哥别为了我如此。”

  她小声咕哝:“攒下了钱咱们置办个小庄子,日后合药酒也便宜。”

  “你别操心这个,他们稀罕不稀罕这是咱家的礼数。”杜仲好笑,揉她头。

  云安生怕他揉乱了头发还要整理,忙把虎子的狗脑袋塞到杜仲手底下,杜仲又不防妹妹的力气,正好碰到虎子湿漉漉的大鼻子,一人一狗嫌恶的对视一眼,一个收手,一个缩头。

  “不是不送,我在他家住着,三节两寿送些礼物应当应分。我的意思是□□后置办节礼比着给张师傅的就成了,不然咱们家就是掏空了家底儿人家也看不上……”就当哥哥不在家自己的寄住费用了。

  兄妹俩个一路絮絮叨叨,直到快到宁荣街时,杜仲才下了车辕骑到自己马上,有模有样的护送他妹妹。

  腊月二十六日,云安正看迎春与黛玉下围棋,荷月兴冲冲的跑进来笑道:“姑娘,大爷又送了东西进来。”

  云安笑道:“什么?”

  “给大老爷二老爷各送了一瓮周公百岁酒一瓮长春酒,给老太太和太太们送的是小坛长春酒,这些都是黄酒合的。给府里送来两大坛烧酒合的两种药酒……另外还有一包东西专给姑娘的。”

  这里并无外人,云安便笑:“拿来我看。”

  香菱忙将包袱抱过来打开,云安就看到两包鼓囊囊的钱袋,还有一封信。

  云安拿起那信看。旁边黛玉迎春两个憋不住,俱都笑了:杜家大哥怪实诚的,看送的东西多直接。

  看罢信,连杜云安也忍不住笑了,对荷月香菱两个说:“没白费咱们几日的功夫。”

  周公百岁酒和长春酒卖的极好,都中几家大酒铺都争着收,着实发了一笔小财。尤其是长春酒,酒铺里专门养着的品评酒水的师傅尝出不下十来味药材,都说这配方端的复杂,偏偏酒的味道还好,酒铺紧着就打出了仿内造的名头,还请了回春堂的大夫为这酒的功效背书,四百多斤的酒液用小瓶子小坛子分装成一斤二斤五斤的,不上三日就被买空了——那价儿是一日比一日高。

  从杜仲送来的银袋里摸出两个一两重的银锞子,云安笑道:“这是你俩的辛苦钱。”

  荷月和香菱喜欢的脸都红了。

  黛玉和迎春看到那小锞子的样式,又忍不住想笑:云安姐姐的哥哥忒有趣了,那小锞子都打成了圆鼓鼓的元宝样式,真是简单直白到了极点。

  黛玉感受更深一些,她和杜家大哥熟识一些,那时当真没发现严肃的杜大哥有这样一面儿。黛玉垂下眼,不免羡慕别人都有兄弟姊妹,羡煞她这孤零零的一个。

  “我那里有一大坛子长春酒,就放在后罩房廊下了,你们有能吃酒的只管自取。“云安笑向这楼里伺候的丫头媳妇们说。

  众人都可心,忙道谢。

  待无关的人去了,云安这才告诉黛玉:“昨日我哥哥收到陈先生的信里说,林伯父的信这两日就能到,等信到了我一准紧着给你送去。”

  黛玉又惊又喜:“父亲的信不是随着年礼一起来的吗,我先前……”才说了一句就掩住不说了,她这等极聪慧的女孩儿,稍稍一想就知这次的信是父亲单单写给她一个人的,而不是像年礼里的那样给外祖母、舅舅等一大家子问好的信件。

第35章 春闺妍艳.图

  不过两日, 云安果然亲自将信送给黛玉,黛玉道谢,未及命人上茶, 已先拆开信来看。

  雪鹭亲自捧了热茶给云安,笑道:“姑娘吃茶。”

  言语间只叫“姑娘”,并不提名道姓的称呼, 可见稠密。但这房中诸人,从黛玉的丫头到云安的梅月、荷月皆不以为奇, 若教外人看来, 倒好似她俩个才是嫡亲的表姊妹似的。尤其黛玉向来细心有礼, 像如今这样不请客人坐下不赶命上茶的事在别人身上从没有过,更叫她屋里的人知道她的心——惯来只有亲近之人才不必死究礼数。

  虽前因在林家救了杜仲性命、杜仲拜陈先生为师、又护持黛玉一路北上的情分上, 可终究是落在两个姑娘相投契才能处成这般。因两个姑娘处的好, 她俩屋里的人也渐渐同气连枝起来。再加上一个温柔厚道的迎春,贾家竟再无他处比这平明楼里更契合相投的了,俨然是处女孩儿们的桃花源一样。

  “我新给父亲做了些针线, 这两日收拾出来仍旧请杜大哥哥托镖行随信捎去。”黛玉看罢了信, 眼眶红红的,却笑了起来。

  云安点头, 笑道:“陈先生的信里说林伯父与家里上下人等皆安泰康健,只是担忧你想家, 便与镖行定了契, 以便月月的书信往来……你可安心了罢?”

  林如海的信里也写了此事, 杜云安也如此说,更叫黛玉高兴了,她将信贴在胸口,一会叫雪鹤将她给林如海做的鞋拿来包起来, 一时又命雪雁雪莺两个将她在腊八那日亲手浸的腊八蒜坛子取来……支使的大小丫头团团转,连梅月荷月两个也紧着帮忙。

  这一屋里正一团和气,姑娘们脸上都带着笑,云安同黛玉将墙上所挂的九九消寒图取下来,这瓶插红梅的“岁岁平安”消寒图系黛玉亲手所画,上图的梅花已经涂红了小半儿。

  “还是你的心最灵慧不同,怎么想的来?”云安笑道:“林伯父收着这画儿,指不定如何高兴。”

  黛玉抿着嘴也笑:“我涂了这些,父亲把中间路上未填的补上,接着日染一瓣,也就当我们父女俩一同‘珍重待春风’了。”

  一语未了,外面有人道:“你们这里做什么呢,这样热闹?”

  雪鹭与梅月笑道:“宝姑娘、云姑娘与三姑娘、宝二爷一齐来了。”

  黛玉同云安忙道:“快请。”

  那四人进来,看到屋中忙乱,案上、几上都散着东西,湘云便笑道:“多早晚的就把年货摆出来了?”

  黛玉请众人往西侧暖阁去坐,又命雪鹭雪鹤上茶,这才说:“我往家里写信,随信捎些东西。”

  宝钗便道:“我们家常有南北来往的船,若是林妹妹要捎寄东西,只管使人告诉我,我家的船极方便。”

  黛玉只说已经托好了人,又谢一回宝钗方罢了。杜云安但笑不语,林家难道没有船只吗,便是每月都派船来往都中和扬州又算得了什么,不那么做只因老谋深算的林如海避嫌而已,这是怕叫有心人往他头上织罗个联络朝臣图谋不轨的罪名。还是上次托杜仲师兄弟‘压镖’送林妹妹上京,才教这老狐狸想起了走镖行的法子,托镖行这等开门做买卖的江湖行当传递信件,本身就摆出了坦荡的态势,况且又有杜仲这等在镖行人面极熟的小辈子侄们在,寄信寄物更是又快又放心。

  贾宝玉已站起来到厅中转过一圈,将那些东西一一赏鉴过,才走回来笑问:“那玻璃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腊八蒜。”雪鹭请他吃茶,边笑答道。

  湘云捂着嘴笑:“林姐姐怎的还要将这个捎去不成?怪陋简的。”

  云安也笑:“我们几个前儿闹着玩,自己剥的蒜瓣儿,自个儿浸到米儿醋里……这一罐子都是林妹妹亲手作的,送去给林伯父,不为贵贱好坏,林伯父受用的正是女儿的孝心。”

  “好有趣,怎么不叫我们!”探春拍手笑道,又问:“怎不见二姐姐,方才我们先去她那边,也不在屋里。”

  黛玉和云安都笑:“凤姐姐请她帮忙呢,二姐姐便舍下我两个去帮嫂子了。”

  “你们好会弄趣儿!”湘云也觉有趣,说“但凡是咱们自己动手作的,便是一草一纸,也不嫌寒简了。”说着就推宝玉:“什么时候咱们也想个新鲜的事情顽一顽,岂不比镇日赶围棋闲说话来的好?”

  宝钗看一眼外厅花几上的玻璃瓮,心道这可不算寒简了,只这剔透的玻璃瓮就是多少人家里都没见过的。

  她自想着,就听宝玉起了兴头道:“待到春暖花开,咱们采了新鲜的花朵来,我给你们淘澄胭脂膏子——致远斋前头的院子极大,我们且摆开了阵势,好好顽一回,既得兴,又给你们制出来一季所用的胭脂!况且春日里,飞花漫天,姐姐妹妹们一处弄红品香……老天,好一幅‘春闺妍艳图’!”

  他说着,已醉倒在美景里,仰倚着雪松锦的靠背上,兀自喟叹。

  湘云喜得无可不可,只愿明日就百花齐开了好弄这个顽,还道:“还要捱到多早晚,如今各处也有好些花,不止红梅白梅,便是牡丹花儿也有,我们不若择一日先作顽一回的来。”

  宝玉听了眼睛又一亮。

  宝钗忙拦道:“如今治办年事,上下里外,皆是忙忙碌碌的,且不是弄这个的时候儿,况且冻病了不是好玩的。”

  探春因笑道:“正是这话儿,过几日除尘裱糊的又得一番折腾,什么好兴致都得给败了。”说着就又指着宝玉道:“二哥哥开春就要往家塾念书去,正是以后要用功上进了,若还弄这种事情,教老爷知道了,岂不得责骂说我们引得你不务正业呢。”

  湘云和宝玉大失所望,尤其贾宝玉,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能读作‘痛不欲生’了。

  他哀哀叹气:“宝姐姐三妹妹好没趣了,此时又说这个做甚。我只‘今朝有酒今朝醉’罢,快快别提什么功课上进的,没得浊了林妹妹的屋子。”

  黛玉只捂着嘴笑,不肯说话。

  湘云赌气道:“我们在屋里制一点子来顽,大节下难道老爷还怪罪吗?”

  宝钗便握着她的手笑话:“你一门子顽心,也不想想若要用鲜花淘制胭脂,需得多少花呢,是那雪地里的几株老梅够你折腾,还是你要把老太太、太太屋里那几盆难得的牡丹都薅秃了的?”揽过她安慰:“过些日子,桃花满枝丫,玉兰立梢头,各色各样的花儿朵儿都任你选用了,那时候即便你要的这里没有,我也只叫人给你弄来就是了。”

  哄得湘云又高兴起来,大家都笑她小孩儿脾气,一时恼了一时又好。却不知除了贾宝玉,其他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感叹:这史湘云正是一脚踢死个麒麟——不知贵贱的大小姐秉性,这冬日里的牡丹何其珍贵,全是地窖火炕的百般伺候出来的‘唐花’,阖府里只有上院和正房里摆着几盆,鸳鸯彩霞几个都小心翼翼的供着,要它在正旦的时候添富贵光彩呢。

  “那一卷卷轴是什么?”湘云看到雪鹤和香菱将一卷卷轴放进锦盒里,因问。

  “是我们姑娘画的九九消寒图,也要给老爷送去。”

  众人命她俩打开一观,见那图上的梅花花瓣已经填染到今日,都盛赞黛玉好巧心。

  宝钗叹道:“腊八蒜消寒图,大俗大雅,林妹妹的这一腔心思,能不教人动容。”

  暖阁里的年轻男女们皆是感黛玉之心,湘云此时眼圈一红,却滚下泪来。黛玉知她自襁褓中便父母双亡,从小跟着叔婶过活,也忍不住心头一酸,眼眶一热,又怕众人看见了,忙低头自己擦了。

  黛玉因她落泪,湘云全看在眼里,当下心里感动,挨到她身边,抽噎着要给她擦眼泪。这两个女孩儿,一个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珠呢,胸脯子一抽一抽的更咽,就扁着嘴给那个已经止住泪的擦脸了;方才忍住不哭了的那个,被她拿手帕子一招,那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掉,越发叫替她擦泪的这个忙得慌。

  本来大家伤感,看到这一幕都合不住,扑哧一声儿,闹得哭不成哭,笑不是笑。

  “都不许哭了。”云安是这里头最大的那个,当下就道:“一会子上头传饭,这一窝的红眼儿兔过去,没得吓着别人。”

  说的湘云两个也破涕为笑。

  当夜,云安铺了纸在桌上,用极细的毛笔将今日的情景描画下来:她上辈子的家长奉行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像一众小伙伴们似的被逼着学过些才艺,画虽不好,可素描却还能看。

  “姑娘画的这是林姑娘和史大姑娘?这……太像了!”梅月荷月等都像看西洋景一般,围着桌子不住的啧啧称奇。

  杜云安摇摇头,她只会依葫芦画葫芦,什么意境韵味一点不能,也就是时下这种画法少见罢了。

  把经历世情趣事画下来,是杜云安早就存想的念头,只是到如今才有闲情逸致的做起来——杜云安自谓有此奇缘来到这世,又阴差阳错的有幸与红楼女儿们相处一回,等老来追忆时,若不将种种趣事画下来,总觉的是白白抛费了这一遭奇遇。

  云安听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看那副“小姊妹拭泪图”,想一想,又单独画了张黛玉的小像放在一旁,香菱边涮笔边端详那画儿,见上头画的是林姑娘抹着眼泪被逗笑的一瞬儿,不由深为敬服:“姑娘画的跟林姑娘一模一样!姑娘得了空,若肯教我画两笔,便是我的造化了!”这女孩子心里存着一个念想,倘若学会了姑娘的画,自己给自己画一幅,日后散出去,或许天可怜见能被父母亲人看到认出来呢。

  云安早知香菱是个好学肯学的女孩儿,当下欣然道:“我只会描这种的,你若想学我自然教你。但若是你想画大雪红梅、春日盛景的那种重意境的画儿,我就不会了,我带你去拜四姑娘为师,她虽小,学画却有成了的。”如今这种照物白描的画儿,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我只学姑娘的这种!”香菱鼻子一酸,也不瞒着云安,将心里的想头告诉她。

  云安一愣,笑道:“傻姑娘,可不许这么的!这一来不就成了官府缉拿人犯的画影图形了么!”当下世风虽还算开明,可对女子仍是束缚苛刻的——杜云安从后世来,这种画图寻人的法子她早想到了,但根本就行不通。要知当下在大庭广众售卖观看的女子画像,不是钦犯就是花魁,倘若叫香菱的画像散出去,还是自己这种极肖似的画法,那即便找到了她父母,她自己也能被唾沫谣言逼得活不下,甚至还可能被宗族送去庙里作姑子。

  “我已托了你林姑娘也替你打听着,”云安宽慰她:“你知道的,你林姑娘祖籍姑苏,林老爷又在扬州做官,全是咱们猜测的你可能的家乡。林家在那里的根基深,他门下的家人帮忙,可比你那种漫无边际的撒画像的想头靠谱多了!”

  香菱这才知道自己想的简单了,又听了这话,感激涕零,被云安撵去洗脸了。

  一时梅月荷月两个上来:“姑娘,天晚了,歇了罢。”

  一宿无话。

  次日起来,杜云安将那副小像给黛玉:“像不像?”

  雪鹭雪鹤都捂住嘴,黛玉也捧着细细端详。

  好一会儿,雪鹭喜道:“不若把这幅画也放进信里,老爷才喜欢呢!”

  黛玉忙小心折好,亲自放进信封中。

  下晌,迎春从凤姐的丹桂苑回来,请姊妹们在三楼吃茶赏景说话儿。

  迎春和云安已用了一盏热热的金瓜茶,还不见黛玉来,迎春因问:“林妹妹忙什么?”

  不待云安回答,黛玉已进来了,她身后雪鹭雪鹤各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袱,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收拾来收拾去,没成想越来越多。麻烦杜大哥哥了。”

  云安倒笑了:“不多。我前几日回家替我哥哥收拾去通州大营的行礼,压了又压,还叫我拾掇出满满一炕,我哥哥笑话我,说不若叫他连屋子一起搬去……他说是如此说,到底叫人都包了起来。”

  说着,就命叫来杜家自己买的两个婆子上来,又添上林家的管事媳妇,叫紧着送去杜云安兄妹的家里去。

  “虽年前送不到林伯父手里,但今儿送去,却赶得上明早发的船,若是顺畅,或许林伯父还能吃上破五的扁食配腊八蒜。”

  迎春笑道:“我们浸的蒜少了,今儿凤嫂子不知怎的听说了,叫咱们分她一碗元日蘸煮饽饽吃。”

  “我也替老太太传话来了,也说要一碗姑娘们弄的好绿蒜儿。将才宝二爷在老太太跟前说林姑娘泡的蒜又好看又好吃,把老人家馋着了。”鸳鸯从外进来,笑说。

  三位姑娘都气道:“他又没吃过,我们坛子都没开呢,外头连一丝儿的醋味都闻不到,他就知道好不好吃了!倘若弄出来的味不好,岂不叫老太太扫兴,叫大伙看笑话!”

  “好姑娘们,经了你们的手,不好吃也好吃了!”鸳鸯笑着来拉她们三个:“三姑娘、四姑娘、云姑娘、宝姑娘都在老太太屋里说笑呢,你们也快来!”

  于是众人一起往上院里去。

  ————

  话分两头,且说杜仲在家接了林黛玉送来的包袱,忙与师弟将他两个给陈师父和林老爷的东西带上,一起到兴隆镖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