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杜仲不仅将赏赐送来给云安,还给荣府送来好些头茬的甜瓜。
这甜瓜却是比市卖的要早半个月,杜仲人还未从外面进来,他送来的这瓜儿就被凑趣奉承的下人们拎着提篮跑的飞快的送到贾母面前来,讨她高兴。
贾母看那柳编的精致提篮足有十来个,里面有绿莹莹的,有白胖的,还有形似羊角的,笑道:“难为这孩子从哪里寻来的,竟然青皮脆、旱金坠、羊角蜜的都有。”
历来早于节令的果蔬就稀罕,如凤姐、尤氏,还有薛宝钗这等精于经济的人心内算一算,都道这礼物不轻。
杜云安扫过那些早熟的甜瓜,心中暗暗雀跃,她的法子成了,家里的庄子今年才买,却已经能添一笔不小的进项了。又想一想哥哥替她们姊妹三个买下的西郊的小山头,越发打定了主意今年就规整山地,种一茬花果出来。
一时各处该回避的都回避了,杜仲才进来这荣庆堂。
杜仲视线向前微微向下,绝不东张西望,只进来花厅时抬眼先看到他妹妹,冲安安神色一柔。
贾母上下打量,只见这孩子长身玉立,长相仪表无一不佳,更比寻常王孙公子多几分刚强气势,便暗暗点头,心道这杜家小门小户,谁成想倒养出一双出色的儿女来。
杜仲中规中矩的给贾母请安问好,假装听不到贾母身后那几扇大屏风后的许多道呼吸声和小小声儿的话音。
薛姨妈方才说自己这把年纪了,况且又是亲戚家的后辈,也无所谓避嫌不避嫌了,因此也留在厅上。只是女孩子们避在后面,尤氏、凤姐这样儿的年轻媳妇因不是本家的爷们儿,这头一次进来拜见,也需得有个避忌,免得叫人讲究体统。
薛姨妈细细打量堂下站着的这孩子,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她亦有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儿子薛蟠,可怎么跟人家比呢,那孽障只会吃酒赌钱好色爱美,正经的没一项能拿得出手,还不若人家这无父无母自己立户的小哥儿呢。
于是连她也与杜仲说了两句话。问他差事如何,家里如何等等。
杜仲进退有据,说话也章程条理,叫薛姨妈越发喜欢了,因道:“我家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哥儿,他最爱结交朋友,你哪日闲了来家下坐坐,你们小郎君们兴许能投缘呢。”
杜仲兄妹俩哪儿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算起来,那可是姑表兄弟。但投缘却不大可能了,杜仲查贾瑞的时候,很是见识一番贾家族学里和薛蟠‘投缘’的‘朋友’都是什么样儿的了,那契兄契弟的足有七八个,真是叫杜仲开了眼界。
到底是外男,杜仲说了一会子话就退出去了,临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瞥到屏风旁露出的半幅湘水裙,正和他妹妹身上的一样儿,杜仲就知道必是安安结金兰的另两个妹妹了,屏风影影绰绰显出来人影儿,身量不矮,不是林家的小妹妹,应是这府里的二姑娘罢。
杜仲脑中一过,就想起这女孩儿的闺名来,叫“迎春”。杜仲脚下不停,想起藏起来的一方绣帕上绣着的几枝迎春花来。
才掠过这念头,杜仲赶紧自己止住了:贾家人无口德,将自家小姐的名字都传了出去,可这些女孩子无辜,况且又是安安的金兰姊妹,万不可唐突。
因杜云安从未将迎春、黛玉等诸位姑娘的闺名在家说过半个字,只凭这一点儿,杜仲连在心中想想都不肯。
迎春看到杜仲,恍然想起当日林妹妹进来时见过这人,她也不知怎记得这样清楚,心下犯羞,自己对自己推说是初初见面的时候错觉眼熟的缘故才记住了。出了一会子神,才与姊妹们一起到前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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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那位杜大爷送来一篮子甜瓜,一篓子鲜菜,都是还没市卖的。安大姑娘方才又打发人送过来一块蕉布……”
薛姨妈就命家人拿到她跟前来看,果然是块大红蕉布的尺头,薛家从前领过内府置办绸缎布料的皇差,比旁人更知道些儿这种蕉麻绩的布料凉爽无比,是上用的稀罕货。因蕉麻不好纺织,况且蕉麻也很少,因此比其他上用官用的贡布还要难得些。反正薛家已经几年买不着这等好颜色的蕉布了,高价买来的都是些石青、鸦青的沉闷颜色,不合宝钗的年纪。
正盘算用这块尺头给宝儿做件夏衣,就听到宝钗进来,笑道:“妈看什么呢?”
薛姨妈笑道:“安姐儿送来块正红的蕉布,我正想给你作件什么样的衣裳呢。”
“我的衣裳多少都没上身呢,又做什么呢,妈收起来罢,日后有用的时候再用。”宝钗笑道,摸了摸那块蕉布也就罢了。
薛姨妈却说:“正经得给你作呢,你怕热,夏日里常没精神儿,这布能生凉,最合适你了。”
随即又问:“你怎么这时候回家了?从哪里来的?”
宝钗笑道:“从致远斋过来的。安姐姐也给我们送了礼,是一样的凉扇,说他哥哥得了一匣子,扇面是十二花神的,叫我们各自选自己喜欢的。”
“这个安丫头倒是个大方人儿。”薛姨妈笑道:“给别处送了什么?”
“老太太、太太应和您这里一样,都是蕉布,只老太太有两色,其余的人皆是葛布。”宝钗一向有心,因一一说道:“宫中赏赐的也不多,都是裁的尺头儿。”
薛姨妈笑道:“这也难得了,够作件衣裳了,这是沾圣福的事,还要怎么呢。”
薛宝钗看她母亲很喜欢杜家兄妹的样子,想起自己这一月思量的一件事来,也正是因为此事,她才天都黑了还回家来。
“妈,我有件想头与您商量。”宝钗说。
薛姨妈看看女儿神色,便对丫头仆妇道:“你们下去罢。”
宝钗道:“不用关门关窗的,怪热的。我们家常说说话,莺儿坐台矶上听用罢。”
这说的是让莺儿坐在门外石阶上守门的意思。
薛姨妈就以为是什么样大事,这两日确也发生一件事,因道:“你是要说你姨妈的事?好孩子,别说这个了,你姨妈病了,从去年冬里就不好,老太太命她静养,是心疼她。”
“这是人家家里的事,便是我们也不好多管多问。倘若多事了,你姨妈心里也嫌弃烦恼了。”薛姨妈扬声问外面:“你们大爷回来了吗?使唤个人去前院看看。”
并不用人往临街的那一进去看,当下就有人禀报说:“大爷下晌打发人来说‘今晚不回了,请太太姑娘只管赏午,不用挂着他’。”
“那孽障!”薛姨妈恨铁不成钢,因今日见了个别人家的好孩子,于是更加生气:“我叫他去给你们舅母送咱们粽席,顺便打听一番你们舅舅什么时候有空,咱们阖家吃一回酒。谁知他又当了耳旁风,跑出去胡闹!”
宝钗听了,先不提自己的想头,忙问:“妈,这是想搬出姨妈这里?”
薛姨太太就点点头,她道:“京里还有你们舅舅,那才是我正经娘家,老是待在你姨妈家里也不好。”
宝钗点头,很是同意这话,因道:“妈这话很是,需得尽快办了才好。”
“姨妈的事情咱们确实不好管,只是让哥哥在外多打听几位好大夫,若果真有那种游方的名医,请来给姨妈看病也就是了。”宝钗道,“只是还得给哥哥紧紧弦儿,我观他这些日子又同金陵时一样了。”
比金陵时胡闹的更甚。薛宝钗心道。
“你要说的不是你姨妈的事。”薛姨妈奇道:“难道是你哥哥的事?”
薛蟠是大哥哥,叫她一个做妹妹的去管哥哥未来屋里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薛蟠不堪用,薛宝钗早已习惯帮母亲管家管外面的事,况且说“嫂子”的事也不算太出格,于是薛姑娘定定心,问:“哥哥不小了,母亲对他如何打算的?”
第51章 生乱
薛姨妈听她这个话, 便知自家这女孩儿说的是儿媳的人选。恰巧薛姨妈近日真真相中了一个好人,因笑道:“我儿总与为娘想一处去,我亦正有此意的。”
宝钗听了忙笑问:“妈说的是谁?”
“妈别怪我不知礼, 管的宽……”宝钗还未说完, 早已被她母亲一把搂进怀里。
薛姨妈眼眶就红了, 这些年若不是还有宝儿帮她操持家务、支应门庭, 光靠着蟠儿那个孽障,薛家的家业体面且能维续到今日?
“虽说是咱们家高攀了, 但我实在喜欢。”薛姨妈收了收心绪,又笑道:“又端庄稳重, 模样儿又出挑, 起先还觉的太柔顺, 如今看也是个能拿的住事情的好人儿。除了是庶出,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了。”
“只不过咱们家的门庭到底低了些儿, 若是个嫡出的好孩子我也不敢张口去求。我想着那边赦大老爷和大太太皆是爱财的人,只要咱们许下多多的聘礼, 怕是有七八分能准允的。”看来薛姨妈已私底下想过一番了。
宝钗的眉头微微蹙起,因道:“妈相中的是那边大老爷家里的二姐姐?”
其实宝钗与迎春生辰相差不足一月, 只是迎春在上年腊月的生日, 因此姐妹一处的时候有时也“宝姐姐”“二姐姐”的混叫。
薛姨妈也看出宝钗想说的不是迎春了,也顾不得问是谁, 先奇道:“宝儿想的不是二姑娘吗?她那孩子根基、模样、性情就无一处不好的, 莫非你也怕你哥哥配不起?这原也是我的心事, 唯恐那孽障糟蹋了人家的女孩儿,倒叫我们不好交代。”若非贾赦和邢夫人待迎春分中平常,并非真心疼爱,薛姨妈也不敢起这份心思。
只见宝钗却摇摇头:“二姐姐自是无一处不好的, 但咱们自家人说自家事,只怕二姐姐管拢不住哥哥。”
况且如今家计艰难,日益凋零,如无新项补贴亏空,只怕自家再无可能恢复元气,父亲当年创下的家业,也就再不能复了。
依贾迎春的人品性情,本应是如薛宝钗这等能在家做主管些家业的厉害小姑子最合心的嫂子人选。只是薛宝钗虑着家业,便觉不大妥当,依她素日看的,一是迎春进门不仅不能为家里填补亏空,因赦大老爷贪酷,怕是还跟淌细水似的往里面常搭银钱;二是迎春如今虽立了起来,但宝钗来了这么久,也知道她往日呆懦的名声,宝钗料想她做不到内管住薛蟠、外支应门庭的重担。是以额外的不需多说,只这二条便不适合做薛家妇了。
薛姨妈向来能听得进去掌珠的话,宝钗于是依偎在她母亲怀里,细细将自己所顾虑的事告诉了。薛姨太太听了,心下怅然,她是真心喜欢端雅温柔的女孩子,若娶进来必能婆媳和睦,日后宝儿出了门子,她也还能剩个贴心的儿媳。
只不过宝儿说的十分有理,薛姨妈心里又怨起丈夫,若他还在,如今自己怎会落到挑选儿媳都不能顺心顺意的地步。
“那你说的是谁?”薛姨妈问。
“妈觉得云姐姐如何?”宝钗笑道。
“她?”薛姨妈还未听别的,已先摇了头:“她就别想了,你舅母断不肯给的。况且你哥哥也匹配不上人家好孩子。”如今不是几十年前“贾史王薛”的旧黄历了:贾家还好,算是四平八稳的;史家已支持不起家计,听湘云那孩子说连小姐们也派了许多话做贴补花用;薛家更大不如前;但王家,是四家里唯一一个蒸蒸日上的,不管是家业还是权势,都是往上走的——如今另外三家都得多倚仗王家了。
薛姨妈兴许欠些儿心机手段,但却有识时务这一项好处。她因先见二嫂确实疼爱这个半路认得干女儿,已是待杜云安很亲近了,后儿又看连王子腾都也将这便宜女儿看进眼里,薛姨妈更是真将杜云安放到“亲侄女”的份上来对待,连平日里自家做些个糟鹅掌鸭信之类的小吃食,也从不忘了给她送去一份儿。
可以说,薛家在荣府最用心的两个小辈,当属贾宝玉和杜云安了,连三春尚且也多不及的。
但宝钗却不这样想:“妈不试试,如何知道舅母不肯呢?”
说着,宝钗便叹了一声:“云姐姐这人却是当下最相宜的人了。我冷眼看了这么久,她有几桩别人都没有的好处。”
“头一则,她性子刚强,能帮妈支应外事,她做的好不好,只看她家里如今只剩两个人都起来了就知道。第二则,她是舅妈认下的女儿,舅妈疼她,外甥取舅家的女孩儿是世间常事儿,舅舅家的阳姐儿年纪太小,只她正正好儿。再有,她哥哥看着也是出息的,日后能成咱们的臂膀。况且杜家药酒的名头何其响亮,只是根基不厚,若有咱们举荐,有朝一日许能成为贡酒。你帮衬我,我帮衬你,可不两相得利的好事吗。妈想我说的是不是?”
其实还有一条着紧的好处,只是宝钗作为闺阁女孩儿不好说出口的:薛蟠好美色,贾迎春固然极美,却是温柔平和的那种柔美,不若杜云安雪肤桃眼、身姿曼妙更讨薛蟠这类直白少爷欢喜。薛大姑娘自谓深知他哥哥,薛蟠纵然是个胡作非为的霸王性子,但着实有些个“色厉内荏”,一旦‘降服’住他,薛蟠便能跟改了个人似的。云安又有刚性,性子也厉害,相貌又是薛蟠的心头好,假以时日,不由薛蟠不‘又爱又敬’——也好引他上进做正经事。
正是因这些,宝钗才冒不韪开口管嫂子的人选。其实她心里,并不太中意杜姑娘的出身。
倒也不是看不起,宝钗其实深佩杜姑娘的能为性情,但杜家的根基太浅薄了,只论杜家与薛家,实在门户不当——若非这一点上踌躇,她早该把想头告诉薛姨妈了,也不会直到今日听闻杜仲已成了六品武官才决意如此。
女儿句句有理,薛姨妈岂有不心动的,她方才还眼馋人家哥哥呢,心里想若蟠儿有人家一半懂事上进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你想的好处再多,也无用。”薛姨妈叹气,才说出了她送了二万银票才从王夫人闲聊里听到的话:“我原从你姨妈那里听说,你舅舅舅母是要将安丫头聘回族里的,你舅母说的意思是想要把那孩子长久留在身边的。你品一品这话儿,与亲生女孩儿也不差什么了,只怕阳姐儿在你舅母心里都没到这份上。”
宝钗此时却觉更相配了,若进了自家,岂不是和舅舅家更亲密了。
但终究拗不过薛姨妈坚决不肯得罪嫂子的意思,只好白牵挂一番,先前费的心神都成了空。薛姨妈揽着她,笑道:“若不是你哥哥那张嘴没个牢把儿,真该让他知道知道你为他费的这些心!杜姑娘也罢,迎姑娘也好,都不如我的宝儿!”
娘俩说了一回心思,到了睡觉的时辰,薛姨妈留下女孩儿同住,宝钗倒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多大了,还赖着跟妈睡。”
薛姨妈笑道:“怕什么,我的儿,你也别忒板着自己。为着你,我也得紧着张罗你哥哥的事,等你嫂子进门,就把这些烦琐事都给她管了!你也不用成日价操心,像那几个姑娘似的,花朵一般的年纪,纵情任性都是该的,一旦过了这好年华,再就不能了。”
薛姨妈一腔慈心,宝钗自是知道。可听母亲的意思,仍是瞩意二姐姐,宝钗悄悄压下胸口的那股子酸涩,一并将少女的一点情思也藏进心里,不肯吐露一个字。
后头时日,宝钗仍以针黹为主业,闲时同姊妹们一起说话游戏、看书围棋为乐,一面也暗暗留心上院和凤姐动静,只等她母亲谋那亲事。却不料左等右等,只是久不见薛姨妈动作,连她初初做出的对迎春格外的那点亲昵也没了下文。
眼看天气都转凉了,宝钗都被薛姨妈此次这样“沉得住气”惊着了,因此频繁家去陪她母亲说话。
薛姨妈到底不是那种特别有城府的妇人,因此这一晚留下宝钗,先好好端详了一番女孩儿,又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
只把个老成持重的薛大姑娘都看的毛了。
宝钗方要说话,薛姨妈已正色开口问她:“宝儿,你说实话,是不是中意你宝兄弟?”
所谓知女莫若母,薛姨妈在母女那日商量薛蟠亲事时就隐觉宝钗有心事,后儿这孩子又不明白的消沉了些日子,旁人看不出,可却逃不过薛姨妈的眼睛。薛姨妈自己也年轻过,亦曾有过两桩少女心事,忖度宝钗的年纪,于是更加留心留意,连谋划薛蟠做亲都先放到一旁了……终是叫她品出了蛛丝马迹,又寻借口叫来莺儿审了一回,莺儿心智浅显,薛姨妈细细问她些七扭八拐的问题后,心下就肯定了宝钗的心意。
宝钗“腾”的红了脸儿,想要否认又不愿违了真心,可承认却实在没有这等脸皮儿,又思及自己这次真真可称作“不知廉耻、离经叛道”了,于是丹唇未启,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已先掉在藕荷色的襦裙上。
薛姨妈心疼的厉害,再想不起从前打算的那样送姑娘参选公主郡主的侍读好“镀一层金身”的心事了,当下就只顾哄劝她女儿:“好孩子,妈不是怪你……”若不送宝儿参选,其实宝玉,真是自家能寻到的最好的女婿了。
直到两母女将心事说开了。薛姨妈笑道:“这事有我呢,你只像从前那样跟你宝兄弟相处就是。”又宽慰宝钗:“你哥哥的事另做打算就是了,我原也怕委屈了迎姑娘,如今也放一桩歉意,你别吃心。”
若想把宝钗嫁给宝玉,自然就不能提蟠儿取迎春的事,不然虽则不是一房,但也有“换亲”之嫌了,贾薛两家都丢不起这人。
“正好你舅舅说他公务繁忙常在军中,无暇管束你哥哥,又说已托付了你姨丈,叫咱们暂且安心在这府上住着……”薛姨妈先前还有些难受,现在倒觉二哥没接自家过去倒也是件好事情。
“……”直到东方既白,谈心的母女俩才睡了。
过两日,在大家一齐陪贾母说话解闷时,邢夫人问薛宝钗:“大姑娘的那块金锁在哪里?我前儿过来时你们不在,今日想起来,正要赏鉴赏鉴。”
随着王夫人“养病”,邢夫人与薛家也亲近了些儿,况且薛家惯来会做人,又家资巨富,邢夫人的左性看在那些个贵重礼物上也全好了,因此对宝钗的和颜悦色是迎春都没得着过的。
薛宝钗就红了脸。
贾宝玉是哪儿都有他的事情,好不容易趁贾政最近忙于公事又托赖“身上不好”向家学请了几日假,岂有不抓紧了亲近姊妹们的道理。因此一听邢夫人的话,别人还疑惑呢,他已等不及说话了。
“好姐姐,难道你也与云妹妹一般,有个自小戴在身上的金麒麟不成?”说着就凑过来讨看。
贾母抬抬眼,来回打量一番诸人,等贾宝玉拉着她撒娇的时候才笑道:“不是金子玉器,也配不上大家小姐了。你云妹妹那个麒麟,原是她出生的时候一位老太妃赐下给她压命格的,因此才戴了这么些年,若不为这个缘故,也早该换了的——如今你云妹妹算是立住了,所以也戴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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