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生
饶是林如海脾气好,也呵斥了此事。
而黛玉听到傅试的名字,更是大吃一惊。前世里,黛玉从贾宝玉那里听过傅试的名字,穿越之后,黛玉也看过原著,知道此人趋炎附势,狼子野心,不值得托付,墨韵的一颗心,怕是错付了。但黛玉断想不到,前世里幼弟之死,居然和此人有关。
傅试这个人,自己从原著里得到的信息还比从贾宝玉那里得到的多些。但是书上也语焉不详。只说傅家是爆发之家,为了攀附权贵,有个妹子耽搁到二十三岁也不肯许人。这人对自己亲妹子尚且如此狠心,对墨韵能有几分情分?
这人是自己二舅父贾政的得意门生,后来还做了通判。但是此刻,傅试还在扬州撺掇墨韵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傅试的发家,说不定就是用林佑的命换来的。
前世林佑没有救过来,墨韵也如她自己所愿,被林家发卖,那么,买走墨韵的人是傅试吗?黛玉揣度,墨韵后来定然没有跟着傅试,说不定还被人灭了口。否则傅试转投贾政门下,父亲定然能查到蛛丝马迹,又岂能将自己托付给荣国府?
黛玉神色不明的瞧了一眼墨韵,这女子最后怕是被傅试和指使傅试的人收尾收干净了。傅试能转投贾政,谋害林佑的人,和荣国府二房定然有瓜葛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好二舅舅是知情还是替人背锅,安顿了傅试。
但是就算谋害林佑的人只是用权势之便,让荣国府安顿傅试;至少在傅试进京之后,荣国府二房是知道林佑之死的真相的。
难怪,难怪,自己头一回去荣国府的时候,贾政便斋戒去了,并没有见着自己的好舅舅。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是要吃斋念佛的,更没脸见苦主。
穿越到现代后,黛玉看过原著,也看过不少同人文。大多都写贾政故作端方,实则伪君子。自己看原著,兼许多同人作者,都觉得二房许多作孽的事是贾王氏做的,贾政只是坐享其成。但观佑哥儿落水之事,兼之前世自己初到荣国府贾政种种行为,贾政倒也未必清白。
黛玉心念电转,已经想到许多。回过神来,只听墨韵还在说她和傅试的事。
刚开始墨韵是不信的傅试那些说辞的,但是少女怀春,哪里经得住情郎撺掇?何况傅家比之墨韵家里宽裕上不少,傅试是读过书的。傅试一再保证将来自己会挣一分功名,替她挣凤冠霞帔,胜过在林家做姨娘。墨韵和古代万千少女一样,最爱书生,那傅试生得也俊俏,墨韵对他颇为崇拜,傅试描绘那些美好未来,多说得几回,墨韵便被说动了。
其他的一应主意都是傅试出的,傅试跟墨韵说,只要林佑出了意外,林家人见着她便会伤心,到时候多半是将她卖了,自己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银两,买了墨韵出去,恢复良民籍,便娶她。
墨韵在林家生活六年,并非半点情分不顾。初时,墨韵还劝傅试说:“我们太太最是心善,既是表哥带了银两,不若我去求了太太,准表哥给我赎身。”
傅试的嘴何等巧,做痛心疾首状道:“表妹将这事想得忒也简单。那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表妹能做林家公子的大丫鬟,那林太太必是将表妹的家世人品都打探清楚了的,才敢放心将林家小公子交给表妹。
林太太既是打探过表妹的出身为人,自然也知道表妹与我两情相悦,既是知晓还强带表妹来扬州,又如何肯因表妹几句恳求而放人。表妹放心,若没有万全的计策,我怎舍得让表妹犯险。”
女子一旦痴情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墨韵终究叫傅试的甜言蜜语说动了。
下剩的,倒也不难推测了。昨日,林佑的奶嬷嬷说若是今日天气好,便晒被子,这原是平常事,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但是墨韵这些时日总在琢磨傅试说的那伤天害理的事,便觉是个机会。将话递了出去,傅试又买了一对风筝,一只给了墨韵让带给林佑,一只傅试自己收着。
傅试是有几分聪明的,为了谋划此事,早从墨韵口中打探清楚了林佑的日常作息,林佑几时在后院松快松快,几时吃点心,傅试也都有数。
于是,估摸着林佑在逛后院的时候,傅试找个孩童在院子外头放飞了风筝。林佑瞧见天上飞的风筝和自己那只一模一样,若是也要放风筝,墨韵便支开其他人寻机会,若是林佑不为所动,便再另寻机会就是。
偏生这一次进行得极是顺利。墨韵不但顺利支开了林佑的两个二等丫鬟,林佑还真被天上飞的风筝引出了兴趣,自己让竹韵去取风筝。
即便林佑身边只剩自己一个的机会千载难逢,墨韵也并不敢动手将林佑推入荷花池。
巧就巧在林佑瞧见荷花池的鱼想去捉,又放心不下天上的风筝,又抬眼去看风筝。一心二用之下,林佑自己掉入荷花池中。
墨韵毕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见小主子落水,是真心跳入水中救人的。但叫冷水一激,墨韵突然想到表哥俊美的脸,想到若是自己心狠一些,便能得偿所愿,和表哥双宿双飞,于是,墨韵将心一横改了将林佑托起来的手法,转而将林佑向下一摁。
第5章 事情的经过,墨韵刚开……
事情的经过,墨韵刚开始是不肯说的。但是林如海和黛玉都能大致推理出来。墨韵不说,林如海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了大致过程,和实际情形不差什么。
墨韵只补充了些许细节,比如刚开始她是真想救人。或许,她也想以她内心的挣扎和纠结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天生的恶人。但是这些皆不是她害人性命的理由。
待得还原出事情的经过,贾敏早已泪流满面。
她是林家主母,没管理好后宅便是失职,何况,因着她的失职,险些要了林佑的性命。叫她如何不后怕、自责。
贾敏对林如海道:“老爷,都是我管家不严,才叫人寻了机会。从今以后,我定然扎紧了家中各处,不叫一只苍蝇飞进来。”
林如海之前在兰台寺为官,见惯了官场争斗;后来在九江做知府,又见了人间百态。自然知道有人要害林家,原也怪不得贾敏,劝道:“有千日害人的,没有千日防人的。今日之事,原也怪不得夫人,夫人不必自责。否则,为夫反而无法自处了。说来,那傅试不管受谁指使害人,终究还是冲我来的。”
林如海以前在兰台寺时,职责所在,弹劾过不少人,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林如海深得太宗信重,出翰林入兰台,中间还守过林老太太的孝,出孝后就官复原职,可见其简在帝心。加之兰台寺本就是三司之一,无人敢报复罢了。后来林如海外放,京中贵族,许多都以为林如海官场失意,便不将其放在心上了。
也是外放这七年,林如海不但得了一双子女,在九江还攒下不错的官声。
现在太宗皇帝突然升了林如海在兰台寺的职位,又点了两淮盐运这样的实缺。许多勋贵官员才回过味来,林如海外放九江,不是发配外省,而是太宗皇帝有心历练他。
一直在兰台寺就职,虽然品级在京城不算极高,但是手上权利却极大。只是林如海少年得志,先入翰林后入兰台,一直近在朝堂,对于官场争斗而言,林如海未免不够接地气。太宗皇帝让林如海在九江历练七年,是让他熟悉了地方上的官场弊端。然后授以兰台寺大夫和两淮盐运使两个要职,是让他做整顿江南吏治的先锋。
江南,太|祖皇帝起势之地。当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逐鹿中原,乱战了数十年。自然,不管哪一路义军,身边幕僚将士多为同乡,太|祖皇帝亦不例外。
打江山的时候,同乡之间更为信任、器重;得天下之后,为了不显得薄情寡恩,当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人,也尽皆封王封爵。江南是多少公侯之家的根基所在,官场的水,可谓深不见底。
如今太宗都继位了三十多年,自然不会由得勋贵之后继续在江南胡来,才有林如海身兼兰台寺大夫和两淮盐运使两职,空降江南这样的委任。换句话说,林如海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但是地方和中央集权之争,别说自古以来从未解决过,就是黛玉穿越到的后世,依旧有这个问题。江南的事,哪有那样容易。
地方势大,则钦差性命不保的事自古有之。对方向林佑动手,不过是一个警告;前世里,林如海不就死在任上了吗?
至于太宗皇帝,在黛玉看来也不是个好的。即便太宗要重用父亲整顿江南吏治,为什么父亲外放的时候是去九江,而非江南。无非是太宗怕父亲熟悉地方官场的时候,和江南官员结交起来,成为利益共同体。
站在太宗的角度,他如此用人没什么不妥;但是站在林家人的角度,林如海身怀重任,又人单势孤,江南局势盘根错节,万一有个好歹?太宗显然并不太看重这位传言中天子重臣的性命。
君为臣纲,是这个年代的规则。
想到这里,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是一口叹气,吸引了林如海夫妻的注意。贾敏悔恨交加,又怒又怕,哭得满脸是泪,黛玉倒面色沉静,看似不但不怕,似乎也不惊怒,夫妻两个都深觉纳罕。“玉儿因何叹息?”林如海问。
黛玉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今日刚醒来就遇到这么多事,她还没消化过来:“没什么,父亲,母亲,墨韵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会报官么?”
但凡豪门贵族,讲究打断胳膊袖里藏,是不愿意家丑外扬的。林佑虽是落了水,到底救回来了,没什么大碍,林家若是要掩藏此事,倒也不会有碍名声。一旦报官,此事只怕要成他人谈资。
听到报官,贾敏有些犹豫,转头对林如海道:“老爷……”家仆谋害幼主,贾敏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面上无光。
林如海听到报官二字,眼睛一亮,暗道:倒是可以通过报官试一试人。于是点头,道:“嗯,报官。”
听到报官两字,跪在地上啜泣的墨韵吓得忍不住发抖,脸色更是一片死白:“老爷,太太,看在奴婢往日曾经尽心伏侍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墨韵原本想说瞧在佑大爷并无大碍的份上,但是他知道林佑是林如海夫妻的死穴,到底忍住了没敢提。
贾敏愤恨道:“你还有脸提往日?往日我是怎么待你们的?竟将你等养得这样狼心狗肺起来。若非怕脏了我的手,恨不能亲手打死了你!将你交给官府,已经是恩典了。”
墨韵知道在贾敏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又拿眼去瞧林如海。瞧着墨韵带着几分恳求的眼神,想到之前墨韵说自己要纳她的话,林如海飞快的撇开了眼睛。道:“将她带下去锁着,多命几个人看着,明日送去衙门。”
书房内只有林家主子三人和墨韵,门外有人远远守着。现在贾敏哭得眼睛都肿了,黛玉又小,林如海亲去传了人。
被两个婆子夹在中间带走的时候,墨韵还哭着求了几回情,但是害人性命这种事,怎么可能哭求几句就轻轻揭过。墨韵很快被婆子堵了嘴押下去。捆成粽子扔在拆房不算,还有三个婆子轮流看守。
安排妥当,林如海回到书房。现在整个林家的氛围都很压抑,下人们压抑,书房里也压抑。瞧了一会儿妻女,林如海道:“夫人说,今日救佑哥儿的是玉儿?”
总算得空说这件事了,贾敏也已收住眼泪,勉强笑道:“是呢,玉儿果断得很,佑哥儿得保全,全靠玉儿。”于是,将黛玉救人的经过说了。
审问墨韵的过程,黛玉虽然没插什么话,但是全程冷静得出奇,敏锐如林如海,早就发现黛玉不似普通孩童。林如海归家的时候,林佑已经救过来了,林如海并不如贾敏后怕,听完贾敏说黛玉救人的过程,又设想万一不是黛玉当机立断,林如海才后怕起来。“玉儿……那些救人的法子,你从哪里习得?”
玉儿曾经在数百年后的后世过了几年军旅生活,你信吗?黛玉心中这样想,但是到底没说出口,而是道:“书上看的。玉儿听说弟弟落水了,书上又说落水之人最忌耽搁,就自作主张按书上的救人之法试了一回,父亲、母亲莫怪玉儿。”
前世里,林如海过世之后,贾琏料理丧事,林家积累上十代的产业,能变现的皆卖了,贾琏带着银两进京。黛玉自然知道林家之财落入荣国府,但是那时她不过十三岁的闺阁女儿,寄居贾府,就算心中明白,也只能装作不知。
林家到底有多少产业,父亲许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并未告知自己。穿越之后看过原著,也看过不少人写的同人文,黛玉推测,林家的产业大概是二三百万。什么时候能‘再发二三百万的横财’,可是贾琏亲口说的。
贾琏将林家值钱的东西一律变卖,大部分的名家真迹也都变卖了,只留了少部分给黛玉做念想,还有一些被认为不值钱的杂书,这些东西被黛玉搬回了潇湘馆。在前世人生的最后几年里,黛玉每每思及亲人,便翻看那些杂书。
其中便有一本名曰《柳氏杂记》的,记录了落水急救之法。虽然《柳氏杂记》里记的急救法和黛玉在后世学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略有不同,但是也是大同小异。因此,林如海问起此事,黛玉便推到了这本书上。
林如海听了,在书房里一阵倒腾,倒真找出了这本书。
林家重视教育,黛玉和林佑都是三岁开始识字,就是林如海夫妻自己给子女做的学前教育。前世聘请贾雨村做西席的时候,三百千等古代的基础课早就学完了,就是四书也学了一些,贾雨村入府便开始讲四书五经。现在贾雨村还没入林府,但是黛玉姐弟都是识字的。
六岁看《柳氏杂记》这样的闲书,还能记住里面的救人之法,并能理解运用,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林如海也没过多怀疑,只对贾敏叹道:“玉儿这样的天资,世所纳罕,虽为女儿,若不聘名师悉心教导,倒耽误了她。”
多亏黛玉看了杂书,救得林佑一命,贾敏哪里会阻拦,道:“老爷说得是,等家中诸事料理完,咱们就给玉儿和佑哥儿聘个西席。”顿了一下,贾敏又问:“是谁要害佑哥儿,老爷心中可有个章程?”
林如海面色一沉,缓缓的道:“如今尚无证据,但是我既奉天命任两淮盐运使,自要忠君之事。上任数月,查到江南盐政,颇有宿弊。我挡了他人的财路啊。”
说到此处,贾敏黛玉都心中有数了。
第6章 聘西席的事日后再说,……
聘西席的事日后再说;林如海如今在查私盐案,也动了江南许多人的利益,但是官府的事贾敏插不上手。
于林家内院中事而言,现在头一等的大事便是彻查内外宅那些不安分的奴才。唯有将内宅打理好了,林如海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将害林佑的人绳之以法。
因昨日审完墨韵,衙门已经落衙,墨韵在柴房关了一夜,次日报官。而林家内部,自然也要将所有姨娘和下人捋一遍。
林如海位高权重,既是林家报官,扬州知府郭奉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命衙役到林家提了人。当然,扬州知府在接到林家报官后,便匆匆写了一封信,火漆封了悄悄命亲信送去了金陵甄家,却是瞒着林如海的。
至于林家的下人们,都知道了小主子落水的事。衙役锁走了墨韵,林如海夫妻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现在满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主子多震怒,即便自己跟林佑落水没有关系,胆子小些的下人们也已经吓得犹如鹌鹑。
一时间,林家堂屋下面跪着密密匝匝的人,却无人说话,堂上氛围十分压抑。
林如海曾是兰台寺中丞,最是懂得如何给人施压,果然,堂上这么鸦雀无声的过了两刻钟,便有人忍不住了,虽然依旧无人开口,林如海却瞧见有人面颊两旁沁出了汗珠。
时机差不多了,林如海才开口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下说了,还能留着一条命在;若是叫我查出来,却没了尔等后悔的机会。”林如海,出身列候之家,又是天子门生,曾任多年的兰台寺中丞,连王孙公子都弹劾过,他一开口,是何等威严气度,下人们早就被林如海的威势和堂上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是因为心中恐惧,许是想表忠心,许是想快些摘清自己,终于有人熬不住,开始攀咬起来。
好在林如海夫妻御下还算严格,府中奴才并不豪横,还没仗着主子的势,做出罔顾国法,欺男霸女的事。但是相互勾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却也不少。
这样相互揭发的事,一旦开了个头,便是打不住的。你咬出了我,我便要报复你。彼此同在一个府上共事,平日里都是一起欺瞒着主子,下人之间却并不能完全做得密不透风。不过是你知晓我的不是,我捏着你的把柄,反倒相安无事罢了。
只要这种平衡一旦打破,相互攀咬的人就会出现一种只要我证明你比我更坏更不堪,就能衬托出我还是个好人的心态;甚至谁谁拿了一个铜板,某某又多分得几个线头的事都吵嚷了出来。
这你一口我一口的咬,有些事情值得警惕,林家三口都记在心上;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动怒,但也无人打断这些相互指责的下人们。间或争吵太过厉害,林如海和贾敏都会适时打断,让一个一个的把话说明白,别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脑仁疼,话还讲不清楚。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眼看相互攀咬得差不多了,一个管事名叫孙宽出来道:“老爷,太太,奴才要揭发买办李山。市面上的鸡蛋一文一个,就是供应不足的时候,不过涨到三文两个,但是李山采买的鸡蛋,总是两文一个。这还是极小的一桩,细算起来,府上大小用度经李山的手,这不显山露水的,经年累月下来,却不知被他搬了多少家去。”
黛玉抬眼瞧了一眼管事孙宽,前世就在今年,母亲生病,从那时起,自己一边侍奉汤药,一边开始学着理家。这个孙宽,黛玉是知道的,原是林家的家生子,因为办事利落,母亲将陪嫁丫头素香许配给了他。素香也成了林府一个管事婆子,在门房上管事,称作孙宽家的。
因理事得早,黛玉前世小小年纪就会看账本。荣国府的账本黛玉没看过,只冷眼瞧贾府的用度就知道荣国府入不敷出,就是源于那段时间的历练。
前世贾敏过身后,林如海父女是查过家中下人的,这个孙宽,黛玉记得手底是干净的。倒是孙宽咬的买办李山,确实有些虚报价格,但这些在黛玉看来,不算错处。
譬如说孙宽攀咬的鸡蛋二文一个,市面上的鸡蛋,贵的时候三文两个,紧俏的时候便是二文一个,便宜的时候也确实一文一个可以买到,但是不管哪府的管事,都是按价格高的报的,若是心贪一点,会在市场高价上再加一点。不为别个,遇到有些主子,你平日按低价报了,市场上涨价的时候,遇到难缠的主子不认,只给原来的份例,反倒不好解释。
譬如这鸡蛋,黛玉觉得,报二文三文,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报五文,自己便要换买办了。李山只按高价报了,并未再上浮一个价格,已经算是极本分的管事,前世并未受罚。
听孙宽揭发自己,李山也不服道:“姓孙的,你又是什么干净的?”
那孙宽还有恃无恐,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孙宽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我没贪府上一文半个,是不怕查的。”
黛玉听了这话,却觉有些疑问。没贪府上一文半个,难道是贪了别处的?若是前世,黛玉还不会疑心孙宽,但是今生,黛玉知道荣国府是个什么地方,孙宽媳妇又是荣国府出来的。就算孙宽不贪,孙宽家的瞧见别人贪,只怕也要怂恿他的。
于是黛玉小声对林如海道:“爹爹,这孙管事的媳妇,是在门房上么?”
对于林如海这样的人,即便提醒,也些微几个字就足够了,后面的林如海自会去分析。孙宽媳妇是门房上的,墨韵和傅试联络,门房是必然要行方便的。
孙宽听到这话,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他和李山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原本二人都在学采买,两家关系不错,二人以兄弟相称,孙宽称李山的父亲李罗为李叔。
贾敏嫁过来之后,将身边丫头配给了他,那时候林老太太还健在,虽然和贾家结亲,但林老太太还是更喜欢用林家看着长大的下人。于是,李山继续做采买的管事;孙宽虽然也是管事,却分去管了牲口、马匹等杂事。加之李山的父亲李罗是林家的老账房,孙宽支取银两什么的,李罗审核得细,捞不到什么油水。
也是因此,孙宽渐渐远了李罗父子。这些,林家上下也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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