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生
现在,孙宽出来咬李山,若是不细想,极容易被人当做二人私怨将此事揭过去。但是遇到活第二世的黛玉,却不得不多想。
说起门房,贾敏也回过味来,问:“素香,墨韵时常出门,都是你行的方便么?”
素香是孙宽家的出嫁之前的名字,因她以前是贾敏的丫鬟,贾敏今日依旧用这个名字叫她。
孙宽家的听了,忙出来哭道:“太太,太太过问这件事,我原不敢扯谎。只是那墨韵原和其他丫头不同。墨韵是在九江的时候采买的,因家在九江,老爷还在九江做知府的时候,墨韵归家的时候比之其他丫鬟多些。
刚开始,奴才是次次都回了太太的,太太仁善,说只要墨韵别耽搁了差事,也莫要回家过于勤了便是,日后她要归家瞧瞧,不用回回都回过太太,让我斟酌着办。
如此几年下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后来,也是奴婢疏忽,想着墨韵姑娘,呸,墨韵那贱婢这几年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是个信得过的,便按着旧例,偶尔行个方便。
老爷、太太,奴婢是真不知道墨韵那贱婢如此歹毒,否则就是奴婢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那贱婢出去。”
孙宽家的泣泪横流,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必能解释过去。但她抬头一看,只见三个主子皆没发话,脸上不辨喜怒。若是旁的事,想来主子是不会追究的,事关林佑,只怕主子要较真。
却听李山道:“孙宽,别和你婆娘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那日我去云林街买宣纸、墨锭,亲眼瞧见你和冷子兴走在一路。荣国府是太太的娘家,你和太太的娘家人的女婿来往,怎么瞒着老爷太太?”
一声几不可闻的瓷器碰撞之声。贾敏听了这样的话,虽然没有失态,但是拿着茶碗的左手到底抖了一下,右手的茶盖轻轻磕了一下茶碗。
黛玉不动声色的掀了一下眼皮,瞧着地下跪着的孙宽家的,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旧事。
冷子兴,周瑞家的女婿。而周瑞夫妻,是二舅母贾王氏的心腹,孙宽和冷子兴来往,偏偏还瞒着家主。即便还没找到证据,黛玉已经不相信孙宽家的那一套说辞了。
贾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问道:“素香,我记得你娘家姓白,你哥哥的两个女儿,如今在哪里当差?”
姓白?这便是了,贾王氏的两个大丫头,一个金钏,一个玉钏,都是姓白的。
这样的罪名,孙宽夫妻是万万不能认的,哪怕已经被主子点破,也要挣扎一番。论起审人,林如海是专家中的专家,孙宽夫妻哪里瞒得过林如海,倒不用黛玉操心。
果然,在林如海极具技巧的追问之下,孙宽夫妻狡辩了几回,便辩无可遍,最终还是招了:确实是孙宽家的给墨韵行的方便;孙宽在林家也没捞什么油水,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的揭发李山。而且孙宽揭发李山,原是想撸掉李罗。
李罗是林家的老人,也是账房先生,李家父子,一个在账房,一个做买办,在孙宽看来,这父子两个不知道贪墨了多少,若是能自己能取而代之,盐政老爷府上,正紧的礼尚往来就不知道多少,指缝略漏一点儿,都够自己花几辈子了。若是这件事成了,自己便再也不贪冷子兴给的那一点子好处。
孙宽夫妻再三说自己没有要害小主子的心,只是拿了冷子兴的好处,被冷子兴撺掇着偶尔给墨韵行个方便,其他一概不知。
对于这话,黛玉倒没有多少怀疑。害人性命这样的谋划,越少人知道越好,孙宽夫妻只要给墨韵行方便就好,倒不必告诉他们详细计划。
孙宽想得很好,却因黛玉一句‘媳妇在门房做事’,将夫妻两个背地里做的事都牵扯出来了。孙宽夫妻知道落不到好,被拖下去的时候,死死的盯着黛玉,眼中满是愤恨。黛玉并未回避,坦然的和二人对视,很快,二人眼神就弱了下去。心道:这姑娘是妖孽上身的不成?小小一个病秧子,怎生眼神那样凌厉。
后世的华国军队,是世上训练最刻苦,纪律最严明,素质最过硬的军队。黛玉当过数年的女兵,气势上,自然是轻松碾压两个下人。
原本,查到傅试的头上,林如海夫妻以为暗害自家的,是林如海的政敌。现在又牵扯到荣国府的人,贾敏大受打击。怒道:“就算我在家时,和二嫂子不睦,那也是寻常纠纷,没想到她竟然恶毒至此,要害佑哥儿。我……我……”我了两声,贾敏到底放不出什么狠话,转而道:“老爷要如何行事,皆不用顾忌我。”
出身国公府,是贾敏的骄傲,但是现在,她姓林。
黛玉将这些听在耳内,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想,血脉到底是切不断的,只要母亲日后能不对贾家所求心软,不要被贾家牵连,便是极好了。
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手,以示安慰:“咱们离京这么多年了,就算下人被收买,倒不一定便是王氏指使的。岳家和甄家是老亲,此事是甄家借了王氏埋在咱们家的人也未可知。”
贾敏听了,深觉此言有理,面色稍微缓和,笑道:“老爷不必宽慰我,如今这事王氏就算不是主谋,也必然参与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这件事。
时辰也差不多了,贾敏命人摆饭,虽然除了尚且懵懂的林佑,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到底都将就用了些。林家人的身体都算不得太好,午饭之后,还略修整了一下,一家人才到书房议事。
第7章 林如海夫妻自然知道黛……
林如海夫妻自然知道黛玉自小聪慧,不似一般孩童,但是黛玉救林佑这事,让林如海夫妻都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黛玉。所以,夫妻两个议事便不再避着黛玉了。
黛玉跟着父母到了书房,林如海依旧派心腹远远守着不让靠近,贾敏才问:“老爷,去捉拿贼子傅试的人,回来了么?”
林如海摇了摇头:“那傅试狡猾得很,还没寻到人,倒是昨日在街上放风筝的人寻着了,是个孩童,说是风筝是个公子给的,叫他几时几刻在哪里放风筝,那公子还给了他一个饼。小孩子家家,有得玩儿有得吃,便应了,问不出什么的。”
听林如海这样说,贾敏又试探着问:“那,老爷以为,背后主使是我二哥还是另有其人?” 她到底是贾家的女儿,即便说了一切由林如海做主,贾敏心中还是希望此事和荣国府无干的。
林如海为官多年,遇事则要冷静得多,摇头道:“此事还需抓到傅试才有确凿证据,现下若是叫我猜,皆有可能;但到底是另有其人可能性高些。”
贾敏叹了一口气,她终究是荣国府出来的女儿,陡然得知这样的事,心中是纠结的。“我和王氏虽然不睦,到底没有深仇大恨,这件事,莫不是冷子兴和孙宽夫妻被人利用了。”
黛玉听见这话,却突然转身问林如海道:“父亲,你和母亲成亲多久了?”
“玉儿,小姑娘家,不许说这个。”贾敏薄怒道。彼时的社会环境,对女孩子极严苛,一个才刚六岁的千金小姐,谈论这样的事,传出去是有碍名声的。
黛玉抬头看贾敏,道:“玉儿知道了,玉儿在外面不说这些。只是前儿郭知府的太太带着孙女到我们家做客。郭知府比父亲大不了几岁,孙女却跟我差不多年纪。据郭小姐说,她有一个哥哥是在家中生的,她自己却是她父亲在任上的时候生的。我和弟弟都出生在任上,却没有在京中生的哥哥。”
这话仿佛道道惊雷,在林如海和贾敏的脑海中噼里啪啦的炸开,尤其将贾敏震得七荤八素,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如海夫妻已经成亲十几年了,也琴瑟和谐,唯独在子嗣问题上,一直很艰难。
虽然林如海在做兰台寺中丞的时候,因林老太太过世,守孝三年。但是二人成亲之后在京城生活十三年,除开孝期,还有十年,硬是没有怀上。
七年前,林如海外放,夫妻两个到了九江,当年便有了黛玉,再隔一年又有了林佑。
因为林家嫡支一直子嗣不丰,两人便觉也许是林家子嗣缘分浅,十年无子也没多想。现在林佑出事居然牵扯出贾家的家奴,那么林家背主的奴才是只有素香一个,还是还有他人?黛玉再将此事一提,二人皆是聪明之人,一下就都想到了蹊跷之处。
若是二人身子没问题,怎么在京城的时候,身强体健的十年反而不能生?甫一离开京城又有了?孙宽家的原是贾敏的贴身丫鬟,竟然能做出配合墨韵害林佑的事,那其他荣国府带来的陪房,是否也有过害贾敏的情形?
黛玉面色沉静,并未故作天真。
她救林佑有下人瞧见,虽然父亲母亲敲打过下人们,难保以后此事还是会传出去,与其日后提心吊胆的掩藏,不如趁此将自己与一般孩童不同的事摆到明处。以后自己行事就算与众不同之处定然还多,一直遮掩又累又容易有破绽。现在不作遮掩,日后反而方便。
但是贾敏却不一样了,黛玉抬眼瞧去,只见贾敏脸色煞白,双手捏得紧紧的,显是极力控制自己。一边是自己引以为豪的荣国府,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女,贾敏内心显然在跟自己交战。
黛玉不急,所谓为母则刚,她相信能将母亲的思想正过来。既然贾敏自己已经隐隐猜到一些旧事,远离荣国府只是时间问题。前世那些仇怨,如今都还没发生,黛玉可以放下前世,也放过自己,今生不生活在仇恨之中;但是为了林家日后不被荣国府连累,也要早做切割。
贾敏还在纠结,林如海却很快冷静下来,黛玉又转头去看林如海的时候,林如海已经面如常色。
喜怒不形于色,不代表林如海不在意此事。相反,他冷静得比贾敏快,想得也比贾敏深。只因贾敏此刻神色过于痛苦,林如海便暂时将向贾敏求证的话忍了下来。
父女两个仿佛有默契一般,都没说话,过了好一阵,贾敏平复下来,有些虚弱的说:“我仔细想过了,日常能就近照顾我起居,又没跟着到九江的,只有我的奶嬷嬷,因当时思虑她年纪大了,留了她一家在京城看房子。
可是,陈嬷嬷是赖大娘的小妹子的,赖大娘最得母亲器重,且陈嬷嬷的家人都在荣国府,身契被我母亲捏着,母亲向来对我极好,陈嬷嬷怎会害我?”既然贾敏在京城十余年不曾有孕,刚到九江就有了,那么带到九江的奴才全都去了疑,只能往留在京城的人里找。
黛玉此刻才知道贾敏的奶娘和赖嬷嬷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个。赖嬷嬷,那可是从荣国府贪了小半个大观园,还哄得贾母放了其孙子赖尚荣的身契,有钱给孙子捐官的主,若说母亲的奶娘是赖嬷嬷的妹子,黛玉倒觉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查到孙宽家的头上时,孙宽勾结的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周瑞是贾王氏的陪房,若说王氏害贾敏,那是她姑嫂向来不睦;但是陈嬷嬷的姐姐是贾母的人,贾母如论如何是向着女儿好的。
这样的事,要让贾敏接受起来,委实太过艰难:“若不,夫人再想想,还有无其他人有嫌疑。”林如海都忍不住出声安慰。
得知陈嬷嬷的出身,黛玉虽无十分把握,但也有了九成。见父母一时不肯接受现实,黛玉想了想问:“父亲,母亲,母亲常跟我说,外祖母府上,大舅舅一房有个琏二哥哥;二舅舅一房有个珠大哥,有个宝二哥哥。这样算来,怎么只有二舅舅家有大哥;大舅舅家却没有。”
然后,黛玉就看见林如海和贾敏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仿佛被十万个惊雷连环霹过。
现下父母对荣国府已经起了疑心,黛玉便再下了一剂猛药:且不管是不是陈嬷嬷,外祖母连嫡亲的长房长孙没了都可以装糊涂,出嫁的女儿多年不孕又算什么。
林如海夫妻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旦对什么事生出疑心,很快就能将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前有林佑落水,后有黛玉揭开旧事,二人想要继续逃避这个问题,也是不能了。
林如海还好,贾家于他而言,只是一门姻亲,若是双方坦荡齐心,他自然愿意守望相助;但是他对贾府的所有感情,都源于贾敏,贾府其他人于他而言,只是外人;贾家害他子嗣,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至于贾敏,出嫁从夫。
贾敏的心理建设要难很多,诚然,她打小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理智上知道如今自己姓林,但是于情感上,荣国府是生养她的地方,她在荣国府过了十几年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一向以荣国府的尊贵为荣。这样残酷的现实,她接受起来比较慢。
贾敏瞧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黛玉,女儿自从大病醒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遇事冷静从容,虑事敏捷周密,这两日发生了许多事,即便丈夫和自己,都大受震动,女儿似乎并没有极大的情绪起伏。
黛玉聪慧一些,贾敏是高兴的,但是黛玉这个年纪,这样的敏锐和沉着,又过于出众了,出众得即便作为娘亲,贾敏也觉得有几分害怕。多智近妖,说的便是黛玉这样的人吧。
“玉儿,这些内宅手段,你是何处习来?”
黛玉将两手一摊:“玉儿倒没学什么内宅手段。书上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前,玉儿不知道咱们家和外祖家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是现在,既然是孙宽家的参与了谋害弟弟,外祖家和咱们家便有玉儿所不知的冲突点。虽说不能草率冤枉了人,但是小心些总是不错,是不是陈老嬷嬷害过咱们家,一查便知。”
说罢,黛玉抬头反问:“父亲,母亲,咱们家和外祖家,有什么利益冲突吗?或者有什么仇怨?若不,父亲母亲将外祖家的事情说给我听听。”既然不打算在父母面前藏拙,黛玉索性主动出击,将问题反抛回去。
黛玉记得,还有一年,贾雨村便要起复。而父亲原本是要留自己在身边守制读书的,也突然决定要送自己进京,将自己托付到荣国府。原著上这些只是一笔带过的,语焉不详。但是黛玉前世真真切切的活过一世,有些原著上不曾记录的事,她也知道。
黛玉有个嫡亲的姑姑,是当今太子妃。但是今年年底,东宫会卷入一场谋逆案,太子殿下会被圈禁。虽然太子妃是出嫁女,伦理上讲,已经是皇家的人,但是谁都知道,此事必然连累太子妃的母家。此事一出,父亲的政治生命便算结束了,能继续留任两淮盐运使,已经是太宗皇帝宽宏大量。
这便是父亲改主意,将自己送往外祖家的原因。也是因此,荣国府知道自己失了靠山,虽是二品大员之女,父亲健在,去荣国府的时候却是走的角门。荣国府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当着外祖母的面儿不说什么,背地里,没少刻薄自己。
至于父亲没了之后,自己嫡亲的外祖母还骂出林家人都死绝了这样的话,到底是觉得贾家受了姑母的连累。
黛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传递出消息,让东宫避开祸事,但是重活一世,总要争取一条生路。因此,自己必须在年底之前,让父亲、母亲认可自己的才能,自己想到什么提醒他们的时候,不至于被完全忽视。若是能将话带到东宫更好。
黛玉自小是贾敏养在身边的,贾敏教了她什么,贾敏清楚,这些手段,绝不是自己教的。但是黛玉启蒙是林如海启的,因为是夫妻两个盼了十几年的第一个孩子,黛玉又聪慧,林如海并不拘着她在书房玩,黛玉也时常自己翻看些书,有时候黛玉看不懂,也会向林如海请教,若有空闲,林如海也会耐心解答。
小小幼女的见解,在探花郎看来自然有些幼稚,但是黛玉才思敏捷,思绪活络,有洞察世事的天赋,林如海却深有体会。
黛玉有多出众呢?出众到林如海时常感叹可惜黛玉是个女儿,若是男儿身,从科第入仕,只怕青出于蓝。所以黛玉说出这些话,林如海虽然吃惊,想想又觉并非全无可能,这个小女儿的悟性、见识,打小就高人一等。
现在这个年岁,自学许多道理,确然惊世骇俗了些,但是至少黛玉的才能,有了个出处。
贾家和林家有无利益冲突,有无仇怨。这问题不难,有或没有,二选一而已。但是对于贾敏而言,这问题太难回答,也太令她难受,贾敏一时间拿不准了,转脸去看林如海。只见林如海没承认,也没否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8章 沉吟了一阵,林如海正……
沉吟了一阵,林如海正要开口,贾敏劝道:“老爷,玉儿到底年幼了些,这些事,还是再等几年告诉她好。”
林如海也瞧了一眼黛玉,点头道:“玉儿你刚好了些,不必太过劳神。玉儿放心,有爹爹在,定不叫人害了你和弟弟。”又转身对贾敏说:“咱们也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请了衙役来将孙宽夫妇也带走。”
有了父亲这样的话,黛玉便不准备再火上添油了,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相信父亲会有自己的判断,会有所行动,皆不用自己操心。
贾敏点了点头,一家三口从书房出来,时候也确然不早了,略修整一阵,便该用晚膳了。贾敏一面命王嬷嬷带黛玉回去休息,又嘱咐春山和秋月也不许离了姑娘。家中出了那样的事,贾敏心有余悸。一面自去安排晚上的菜色。
见天色不早不晚,黛玉没有回房,而是在院子里走圈锻炼。时候差不多了,才去叫了林佑同去上房。
在上房用过晚膳,黛玉回到房中,春山命人打来热水,黛玉沐浴之后便上床歇息。她大病初愈,又殚精竭虑两天,精神当真跟不上。
因这几日实在劳累,黛玉入睡得极早,但林如海夫妻却没那么好眠。
贾敏已经将前因后果想得透彻了,越想得明白,越是心惊,也越是心寒。在床上辗转数次,贾敏忍不住问:“老爷,我已经思虑清楚了,咱们多年无子,多半是二嫂子王氏害的。就是佑哥儿落水的事,不管主谋是谁,二嫂子也脱不了干系,不知老爷意欲如何处置?”
林如海也在思量这两日的事,自然没睡着,听见贾敏直呼王氏,知道贾敏已经选定了立场,便反问:“夫人意欲如何处置?”
贾敏叹了一口气,道:“我与王氏自来不睦,以前瞧在母亲的面上,我又已经出阁,便与她维持面上和气就好。谁知她佛口蛇心,竟做出这等千刀万剐的恶事,从今以后,我与王氏便是仇人。
只是母亲自小偏疼二哥,对王氏自然是爱屋及乌,这事若叫母亲做主,只怕母亲又是向着王氏,说不定为了王氏几个子女,反劝我将此事盖过去。
再说,我们已经离京七载,墨韵是我自己采买的丫头,王氏大可推得一干二净;虽说是孙宽家的给墨韵行了方便,到底不是主犯。至于陈嬷嬷,更是赖大娘的妹子,咱们离京这样久,当年的事,所有证据只怕早就抹平了,想来咱们一时半刻还不能叫王氏得报应。”
林如海也早想到这一层,而且他比之贾敏想得更深。王氏心狠手辣,到底是无知女流,格局有限,只晓得盯着江河日下的荣国府,不是妯娌攀比就是姑嫂攀比:“王氏,到底是个眼浅的,咱们家和大内兄的岳家,原本对贾政是可以帮衬的。她如今两家都结下深仇大恨,别说贾政,就是她膝下二子,也少了帮衬提携。”
贾敏却冷笑道:“她哪里是眼浅,她是过于自负,以为做下这等下地狱的事,还能不为人所知,自以为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罢了。瑚儿就那样去了,先大嫂子不就因此一病不起,也去了么?张家不满母亲的处置,也和娘家少了往来。王氏白拿了荣国府的掌家权,因收尾收得干净,最后瑚儿之死定的是意外,罚了赖总管和下人,就那样糊弄过去了,王氏不损分毫。王氏因得逞了一回,难免胆子就大了。如今佑哥儿遇到的事,不就和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说到此处,贾敏被自己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接着道:“我只是不明白,大哥是世子,先大嫂是嫡长媳,原是挡了王氏的道。我在闺阁再与她有龌龊,出嫁之后不碍着她什么,她为何能下此毒手?”
林如海冷笑一声:“穷凶极恶之人,做事往往匪夷所思。不独王氏,古往今来多少恶贯满盈的人,其心思都非常人所能理解。我倒觉得佑哥儿的事王氏许不是主谋;但陈嬷嬷害咱们的事,多半与她有关,一来,许是你在闺阁时候与大嫂子交好,王氏怕你好了大嫂子有助力;二来,许是我长姐那样的身份,王氏担心你生了儿子,能入东宫做伴读;生了女儿,亦能结好亲,便猪油蒙了心,不想你好。这起人的心思若是好猜的,人人都像她那样恶毒了。”
贾敏一想到自家大姑子乃当今太子妃,也觉林如海这话有理。愤恨道:“我只恨一时半刻拿不到证据,不然定然将此等毒妇告到官府。”
林如海也冷笑道:“就算为了王家女的名声,王家也会用尽手段保她,王子腾现在是京营节度使,掌着京城禁军,就是几位亲王,也会卖他面子,没有铁证,一时半刻定不了王氏的罪。不过这等目无法纪,漠视人命的毒妇,做下的伤天害理事,定然不止这两件,以前是咱们不知道,如今咱们留了意,定能捉她个铁证如山。她欠我林家的,终有一日当偿还!”
林如海平日了谦和温文,但他为官十数载,身居高位,岂是毫无锋芒之人。贾敏深知丈夫这么说了,便不会轻易放过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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