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虽然侧妃不是正妻,可是皇家与别的世家不同,侧妃也有品级,是仅次于正妻的侧妻。
尹翔心中再不悦,也不能发作,皇家体面之外还有外祖父和舅舅的脸面,再则人都有惰性,他也不愿皇家再对燕北军团下手,妹妹联姻后,双方就成了亲家。
妹妹心中膈应也无奈地与表妹一起嫁入了燕王府,他亲自送嫁,表妹、妹妹一起沾光,而外人还认为他深得皇恩。
尹翔又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那美貌非凡的表妹如何得了燕王的宠爱,洞房花烛时展现独特,说是他若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要碰她了,若燕王注定要碰别的女人,请让她先生个儿子,她带着儿子过日子,不再管他。
燕王深深被她的美貌才情迷住,真的一直没和他妹妹圆房,只与表妹夫妻恩爱。表妹得宠,处处往妹妹心口捅刀子还不够,后来妹妹急了接近燕王,表妹误会燕王宠了妹妹,便又作起来。
燕王只好哄着心尖宠表妹,表妹要让燕王当着妹妹的面剪烂妹妹为他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袍子,燕王也依他。
这只是开始,越到后来,表妹又作又闹,燕王只是纵容,又对妹妹多加言语侮辱。表妹是正妃,掌燕王府大权,在份例上克扣妹妹不说,后来又管家严苛,令妹妹亲信只有得她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出府,否则杖毙,这也得了燕王的默许。从前妹妹就算被克扣份例,她手上有嫁妆、身边有亲信还可以派人出府自己采买,但到那时也竟不能了。
妹妹给他写信,信件次次被燕王交给表妹的人手截流,信件内容都被改了。
燕王登基后,妹妹在皇宫过着不是人的生活,因为琉璃年满二十五岁按宫规能出宫去,妹妹借此机将信件缝进琉璃的衣带中。
妹妹希望琉璃能送信给他,说是皇上要对他和尹家动手,让他早做准备。
可是琉璃被慎行司的人截获,报到身为皇后的表妹那里。
表妹当着妹妹的面,召来后宫几个守活寡的妃子,将琉璃剥光衣服行杖刑,活活被打死。
妹妹被慎行司的人按倒跪在表妹面前,表妹责问妹妹后宫干政、私通外朝。妹妹挣扎着要往已经被打死的琉璃爬去,表妹才让慎行司的人放手。
妹妹膝行过去,脱下衣袍给琉璃的尸体穿上,整好琉璃的头发,心痛跟了她多年的忠心耿耿的丫鬟,泪流满面绝望嘶叫。
然后突然爆起,手持金簪往皇后顾若兰冲去,想要和她同归于尽,顾若兰身旁的嬷嬷却突然出手,擒拿住妹妹的手,卸了她的胳膊关节。原来这嬷嬷是赵霆尧给顾若兰的贴身女侍卫。
顾若兰绝美的脸却阴狠如地狱中出来的恶鬼,说:“将这贱人押下去,做成人彘!”
妹妹正要咬舌自尽,顾若兰反应过来,伸出她青葱的手指怒指着妹妹,美目恨意浓烈,狠辣宣布:“本宫不许她自尽,本宫要她受尽人间至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羲儿!羲儿!”尹翔双腿连蹬,双手挥舞,感觉一阵踏空,意识回拢。
突然窗外雷声大作,闪电撕开黑暗的夜,雨仍然下个不停。
尹翔坐起身,身上的中衣像是在河中淌过一样。
尹翔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平定心绪,这个噩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梦中的细节之处,妹妹身上的衣服是什么质地他都清楚。
尹翔走到窗沿推开窗门,感受狂风暴雨巨雷之声,寒风吹到他身上,他才觉得冰冷入骨。
二月底就有这样的大雷实在是罕见,尹翔仰望着天际,不时有“白龙”在云间闪耀。
尹翔暗道:难道这是老天爷怜我尹氏一族吗?
这功名利禄不是他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尹氏家族祖上素慕华夏文化和繁华,在漠北讨生活可也不容易,后来举族与二十万大军归顺大夏,与太宗皇帝定下盟约,尹氏永镇燕北,世袭罔替镇北侯之位。
现在尹氏若是放弃兵权,族中子弟又有几个能科举入仕呢?尹氏悍勇素来是战场求得功名的,让他们科考,绝难有人出人投地。在这世道,不当贵族只有当被欺压的平民,就算当了富商,手中无权也守不住家业。
如佛家劝人放下,回头是岸,那就太天真了。若是放下真的那么好,出身卑贱的平民就不会向往“习得文武艺、获与帝王家”了。
若是燕王并非明主,而是背信弃义、刻薄无情、色令智昏到那般境地,他也要另做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没有睡着,白天状态好差。很累,但是睡不着
第34章 想当公主(7)
却说尹翔一路因这似梦非梦的警示而留了心, 再不对燕王抱有幻想, 一路想法子接了妹妹回燕北。皇帝若要对付他们尹家,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尹翔带着燕北十八骑不日入都,第一时间去兵部报备请求来日大朝觐见皇帝,与兵部诸位大人见过礼之后, 托称要去昌宁侯府接妹妹不作应酬就离开。
尹翔正出兵部衙门,就见赵霆尧带着他的左右手魏国公府二公子王仲羽、清河王世子赵俊骐来了。
尹翔已经决定不会为赵霆尧卖命,但是这事要从长计议,不能事先表现得太过明显,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仍如从前一样行礼。
“下官尹翔参见燕王殿下!”
赵霆尧比雍正指望年羹尧打胜仗坐稳江山时一样真诚, 上前双手扶起他,微笑道:“云飞一路奔波辛苦。”
尹翔微笑道:“下官几日来不过是骑一骑马罢了, 辛苦的是马。”
王仲羽拍了拍尹翔的健臂,笑道:“殿下与我们早打听出你今日进京来,亲自来接你去喝一杯, 权当作洗尘!”
王仲羽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本不能袭爵了, 但他跟着燕王谋求战功和从龙之功,如今在禁军中职位就不低。
尹翔受宠若惊状:“啊?这下官如何敢当?”
赵俊骐道:“我们都快十年的交情了,在燕北时云飞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 这洗尘酒是一定要喝的。”
尹翔十五岁就进京当质子,虽然他们三人因为学艺并不时常在京中,但是年节回来时也见过尹翔。
尹翔满脸感动, 叹道:“殿下与二位抬举我,我哪敢推辞,只是我已有四五年未见小妹了。四五年前她才八岁,一夕之间就没有了爹娘,我怕她无人照顾送了她来外祖家。”
尹翔说着竟然虎目闪着泪光,燕王心中一动,微笑道:“你妹妹我见过,倒是胆子大得很,有将门虎女之风。”
尹翔想起那似梦非梦的警示,还有尹羲接连给他写信谈自她的婚事,也怕燕王定要利用她。尹翔想到之后他又作践死她,尹翔哪里会让他娶上妹妹?
尹翔喜上眉梢之状,笑道:“若真如此,方不愧是我尹家的女儿!我尹家不是文臣,规矩自是不同。妹妹就该娇养,只要她开心,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摘给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这回我来真要商量给她挑选个美貌听话夫婿,若敢对妹妹有二心,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霆尧本想试探,与尹家还有没有机会结亲,之前与尹翔也暗示过,尹翔虽没有答应,可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对他还更亲近几分。
王仲羽奇怪的看着尹翔,说:“云飞,这男子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你要如此为妹妹择夫,不怕只能选些小门小户人家?小门小户人家男子,但凡有几两银子都要纳个妾呢。”
尹翔呵呵一笑,说:“我们家怎么能一样?我在战场上拼杀是为了让妹妹过上好日子,我宁愿她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的妹婿必须一心一意待我妹妹,我尹家之女没有能辱。”
尹羲在信中说过,她不嫁人想要招婿,若是夫婿不乖就休夫,生下孩子也是尹家的。尹翔当时觉得她异想天开,这时却故意这么说,绝了燕王娶她的可能。
燕王沉迷于顾若兰,妹妹嫁给他连基本的相敬如宾都没有。何况他对尹家拥有最狠毒的心,尹翔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不会再把妹妹推出去了。为了尹氏家族和列祖列宗,他已经把妹妹推出去过一次了。
赵俊骐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尹翔,心中腹诽尹翔再如何文武双全,能征善战,骨子里到底有部分胡人血统。
三人因为尹翔蕃军胡人背景,在这方面也不对他做卫道士的指责了。
……
尹翔赶到昌宁侯府大门外时,早有镇国公府的留在都中的下人跟昌宁侯府下人一起候着了。
尹翔一到,因为他的爵位更高同,昌宁侯府中门大开,现任顾峰、顾崖、顾岩带着和尹翔同辈表兄弟都在二门迎接。
这本来就是外祖父家,亲戚间叙了契阔后,顾峰引着尹翔去拜见昌宁侯及夫人,再将各类风情土物酬献了。
这时才有几房奶奶带着未嫁的小姑和表妹们来了,从前尹翔在京为质子时只住在自己府里,与表妹们也不是很熟悉,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小时候的顾若兰是否特别美貌,这时一见她的模样竟然与警醒梦境中的她一模一样。
尹翔心中更加确定如若不做改变,那就是他们尹家阖族的未来。
顾若兰这贱人到底与妹妹、他尹氏家族有何深仇大恨,要那样作践妹妹多年,最后还要将妹妹做成人彘。
看着这张美若天仙的脸,留在他脑海中的就是她对着赵霆尧的各种做作和杀死琉璃、处置妹妹的丧心病狂。
顾若兰这张皮有多美,皮下的灵魂就有多丑。尹翔多看了顾若兰三眼,顾峰和崔氏都有几分自得,顾峰咳了咳提醒尹翔。顾峰还以为尹翔是对美若天仙的顾若兰是寻常男子一样的一见钟情,哪里知道尹翔想着有朝一日他也把顾若兰做成人彘,方消他心头之恨。
尹翔如今不亲近昌宁侯府大房人,说:“我母亲是顾家出去的姑奶奶,从前就听父亲说起,他少年时就仰慕顾家女儿的端庄闲淑、大家之风,我见小姑和四表妹端庄大气,极像我母亲,只是奇怪五表妹合该更像一分,可怎么不对呢……”
因为顾岚和顾若莲与现任昌宁侯夫人有血缘关系,她不禁问道:“有何不对?”
尹翔道:“我结识异人,通些相面望气之术,五表妹这气不正,只怕将来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顾峰一房全家都脸色大变,崔氏心头更是一跳,因为空性大师也说过顾若兰有劫,必须送去庙中修行到二十岁再嫁人才化劫。
崔氏一转念,道:“翔儿一来家里,怎么就说这种话呢?是不是羲儿调皮,让你这么说的?”
尹翔面露不悦,道:“现在的五表妹是被恶鬼附身的妖孽,迟早要若大祸,你们还当宝。看在母亲的份上,我才直言,信不信由你们。顾家有这样的妖孽潜伏着,我不能让羲儿借住顾家了,今日就接她回国公府去。”
尹翔不知顾若兰是穿越的,只是依着梦境中的事看,顾若兰之狠毒做作便如皮下住着恶鬼一样,让尹翔厌恶之极。尹翔可不想跟顾若兰做戏,一开始就断了让她借他的势去当燕王妃的路。凭他顾家的男人是不可能扶着顾若兰当上燕王妃的。
三奶奶素来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处处被大房的孩子压着,这时心底笑开了花,问道:“若兰侄女儿如此天人之姿,空性大师都说是贵人之相,怎么会是妖孽呢?”
尹翔暗道:这莫名其妙的毒女最后是能当皇后的,难不成空性大师真的给她相过面?
尹翔说:“我没有见过空性大师,除非空性大师亲口跟我说,我才相信。”
忽听厅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一个少女笑道:“恐怕大师不会亲口跟哥哥说的什么贵人之命的,因为他确实没有说过。大师给顾姑娘批命的原话是:‘这世间厚德以载物,若是德基不厚,必有灾祸。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平凡是福。若是专心修行几年,到二十岁再行婚配,应能免了灾祸。’”
尹翔看着尹羲,相貌与那警示之梦中的同时期一模一样,但是精气神却全然不同了。尹翔寻思自己得到警示,妹妹难道早就得到警示,才不惜被皇家抓到把柄,信中写敏感的话给他?
尹翔念头虽多,可是脚下却不慢,上前拉住尹羲的手,一双虎目立时变得十分温柔。
“羲儿,你……你长这么大了。”
尹羲见尹翔人高马大的,自己只到他胸膛,不禁嫌弃自己现在的身高,她踮了踮脚,说:“还是哥哥高那么多。”
尹翔不禁想起小时候哄她吃饭时,他总会说“妹妹好好吃饭,长大后和哥哥一样高”。
尹翔脸上带着宠溺微笑,忽然将她如小时候一样抱了起来,她三岁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抱她玩。
尹羲没有出生前,尹翔就在母亲身边盼着有妹妹,因为身边的堂弟堂兄有许多了,但是在他这一代,自三叔家的妹妹夭折后,近支族中都没有妹妹。
“现在比哥哥高了。”
尹羲吃了一惊,心中又涌出一股亲切的想要流泪的冲动,她知道是原主传给她的记忆和情感的作用。
昌宁侯忙道:“翔儿,你不能这么抱着她玩。”
尹翔才放下了她,笑道:“她小时候我就这样抱着她玩儿,自家妹妹我见了高兴,正该亲香一些。”
侯夫人却抓着尹羲进门时说的话,问道:“羲儿,你说空性大师给小五批命的话是不是真的?”
尹羲笑道:“我骗外祖父和夫人干什么?就算是身份更贵重的人也没有胆子矫了大师原话,还借大师的名号捏造个贵命,这事可不是玩的。”
崔氏一阵红一阵白,喝道:“你胡说!空性大师明明说你有劫难,让你出家的,我的若兰是贵人之命!你不过是嫉妒若兰处处比你强,在此颠倒是非。”
尹羲攥着尹翔的衣袍,笑道:“从前我见大舅母和表姐完全矫了空性大师的话,本想提醒外祖父,可是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坏了舅母和表姐的成算,最后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片刻之间尹翔也看穿很多事了,至少顾家大房果然有心要借美貌的顾若兰谋取富贵,顾家子弟现在出息的不多,他们也想更进一步。崔氏当着他的面都敢这么对妹妹,若说她对妹妹是真心照料教导的,尹翔一万个不信。
尹翔冷笑:“外祖父信不信我们兄妹也无所谓,舅母若觉妹妹有劫难,那我也不敢让妹妹在府上叨扰下去了。”
侯夫人神情关切:“羲儿正处这个年纪,还要好好教导,翔儿若是真爱护妹妹,该为她计深远。”
尹翔才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多谢夫人。我自然为妹妹长远考虑,我活一日就没有人敢欺负她,我死了还有我儿子护着姑姑。妹妹有儿子,我也好好教导他,我自会谋算清楚妹妹一生一世过得自在,身后之事我就无法计较了。”
顾岚、顾若莲看着高大俊美的尹翔,他少年英才,身居镇国公的高位,有这样一个哥哥,尹羲的一生一世都不会过得差了。她们不禁想到自己的哥哥们,他们哪有底气或者这片真心护她们呢。顾岚和顾若莲都对尹羲羡慕不已,也对尹翔这个表侄儿和表哥生出好感,无关男女。
顾若兰对尹翔、尹羲兄妹恨得想把他们撕碎,奈何此时她身处疑境,她一个还想当燕王妃的未婚少女怎么敢去撕呢?如果家族上下看到她那样的行为而不支持她,她就没有身份嫁给燕王了。
何况尹羲转述空性大师的话都是事实,她可也没有底气让家人去寻空性大师求证。
尹翔带了尹羲向昌宁侯告辞,昌宁侯本就不悦,又想起之前与顾峰寻空性落空的事,要处理家门内的事,只约来日再设宴招待当了镇国公的好外孙。
尹羲早知哥哥要进京,又因为花朝节之事与顾家彼此尴尬,早半个月就让琉璃、珠儿、瑶儿和王嬷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这时她就先跟着尹翔回到京中的镇国公府,正是当年尹翔在京为质子时住的府邸,府中原有几个看府的下人,此时也早收拾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