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深吸口气,她才又转头去看。
美食,美男,美景。
还有一个华婕。
方少珺眸光微敛,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静立几分钟后,她才转身折返,没有再往那两人的方向多看一眼。
在山庄正面,她迎面碰到钱冲。
少年裹着羽绒服,戴着个雷锋帽,擦肩往她来的方向走。
方少珺驻足迟疑了几秒,便回头喊道:
“钱冲。”
她很少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钱冲转头挑眉,满脸疑惑。
“沈墨在那边。”方少珺说罢,转头便走。
她没说出口的是‘不想挨骂就别过去打扰他’,但钱冲只顿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这层意思。
他站在原地看着方少珺拐回院子,呆了一会儿,转头又悄悄往方少珺来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转角处,他停步,听了会儿声音,隐约有轻柔的对话。
另一个声音似乎是华婕。
探头偷看,他瞬间吃惊到嘴巴大开,口水差点流出来。
过分了吧!
偷吃也就罢了,还吃这么好?
过于馋人,他险些大声咽口水,还好忍住了。
皱眉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才不甘心离开。
沈墨……他不仅能独享华婕的小故事,还私吞烤肉!
简直天怒人怨,嘶遛——
……
中午吃饭时,沈佳儒发现华婕吃的很少。
他有些担心,难道是他的压力传递给了她?心情焦虑,所以吃不下?
一向不怎么与人过多亲近的沈佳儒,第一次给人夹菜。
一块牛肉、一块排骨、一块鸡腿的往华婕碗里夹,“多吃点肉,正长身体,不必为画画和学业感到太大压力。”
“……”沈墨皱眉,他也吃的很少,怎么没见他爹给他夹菜呢?
“……”方少珺。
“……”钱冲。
华婕那是因为学业和画画感到压力大吗?她就是纯粹不饿吧。
“……谢谢老师。”华婕苦笑着道谢。
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
……
饭后,沈佳儒让孩子们各自回屋睡个午觉,下午继续写生。
大家准备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物便上楼,却见沈老师独独将华婕叫到大厅边的阳光房小茶室里。
“怎么了?”钱冲转头问方少珺。
“关你什么事。”方少珺习惯性的回怼,自己却也好奇的直勾勾盯着阳光房里的师生二人。
沈墨身体陷进窗下沙发里,才捞过笔记本电脑想玩一把单机游戏,听到方少珺和钱冲的声音,也忍不住抬头,往阳光房里张望。
陆云飞已经拾阶而上要回房间了,走到一半时,回头看了看一楼几个盯着阳光房的人,不自觉也起了好奇心。
“小赵老师,是华婕上午画的画有什么问题吗?”钱冲转头问向同样坐在沙发里的赵孝磊。
“……”赵孝磊回头看一眼阳光房里与沈佳儒对坐的少女,答道:“画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未来的人生规划吧。”
“人生规划?”钱冲怔忪。
才上高中,已经要开始为整个人生做规划了吗?
而且,为什么老师没有找他做人生规划,独独找了华婕呢?
“陆云飞,老师找你问过人生规划吗?”钱冲转头问道。
陆云飞摇了摇头。
钱冲又看向方少珺,对方皱着眉,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转头走上回二楼房间的台阶。
看样子也没有被老师问过。
那……为什么是华婕?
为什么只有华婕?
……
……
阳光打进阳光房,又穿透盛茶的玻璃杯,在纯木桌案上投下一圈儿咖色茶影。
茶水上漂浮的几片茶叶落在影子里,像漂浮在空气中的小鸟。
华婕手指紧张的微微绞在一块儿,目光时而看看茶影,时而看看沈老师,心里又紧张又害怕。
她一早就感觉到老师面对她和她的画时,总似欲言又止。
可她也想不透到底为什么。
她没觉察出自己的画有问题,更无法揣度老师的心思。
“不必紧张。”沈佳儒道。
“老师,是我画的有什么大问题吗?”华婕喉咙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干巴巴的。
沈佳儒摇了摇头,“并不是画的有问题。”
“……”华婕睁着一双大大的猫眼,盯着沈佳儒一瞬不瞬。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将自己打过许多次腹稿的话,又快速脑内过了一遍,才轻柔开口道:
“你的基础已经打的很牢靠了,水彩技法也学的不错。
“基本上任何问题我说一遍,你就不会再犯,是个非常有上进心自尊心的孩子,我很满意。”
“……”华婕更紧张了,总觉得老师有大招等着她。
难道是觉得他能教的到头了,要踢她出师门?
这种不是只有徒弟犯了忤逆大罪才会如此吗?
她……她一直很乖呀。
“绘画的技法简单归类后,也就这么多。
“一个多月来,你反复的训练和熟悉,加上之前画水粉画等打下的基础,已经足够你画人物和风景写生。
“后面即便提升难度,也无非是加强已有知识的熟练度,增强各项知识的调动和运用而已。
“各种器物的画法,也都能再过往画过的各类静物里找到类比物。
“我相信你脑内积累的知识和技法,已经相当够用了。
“以后继续练习,我可以随时提点你,但我觉得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大多数美术院校大学毕业生了。”
“……老师。”她抿直了嘴唇,不自觉吞咽口水。
沈老师真的很负责,对她的熟悉度真的很深,几乎接近她带着十几年画龄重生的真相。
心里某处忽然被触动,眼眶莫名就红了。
一个人守着一个秘密,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讲,哪怕这是个幸福的秘密,也难免觉得孤独。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通过这样的形式,如此贴近这个秘密。
她这一声低低呼唤,情绪非常复杂。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所感,哪怕是如此贴近她人生真相的沈佳儒。
“……嗯。”艺术家总是敏感的,沈佳儒盯着少女的表情,觉得自己仿佛读到了什么。
也许是回想多年拼搏不易的辛酸,也许是忽然听到他这样的老师推心置腹交谈而情绪复杂。
他没有去深究她的情绪,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算做鼓励和回应。
华婕望着老师的眼睛,抿唇一笑,笑的软软的,有点可怜,又透着几分坚强与倔强。
沈佳儒怔了下,回想自己刚才的几句话,也没说什么,怎么好像就要把小姑娘惹哭了呢?
“你现在画的很好,正处在上升阶段。
“水彩画初学入门,进入到开始反复磨炼,会越画越好,越画越熟的阶段。
“画水粉画、油画等积累的所有技术、知识,尚未完全融入到新学会的水彩画中。
“在接下去的半年乃至一年时间里,你会不断把过往积累的所有知识融入到水彩画之中,融会贯通的过程,会有长足的进步,几乎可能做到每天都感觉自己在成长,每一张新画都比上一张画的更好。
“手越来越熟,画也越来越挥洒自如。
“这会成为你画画的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快乐时期。
“几乎所有画画的人,都有一个大幅成长的愉快阶段,可以在整个人生中,回想起来都觉得成就感满满,就像所有将军都无法忘记自己打的胜仗一样。”
沈佳儒伸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
华婕双手捧住,认真听着他的话,已经隐约预感到了老师接下去要讲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