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锅包肉,炸麻花,土豆丸子,醋溜土豆丝,炒花菜,还有一锅鲫鱼汤。
对于家庭条件极好的他来说,这不算沈墨奢华大餐。
但若以味道来评判,就绝对是饕餮盛宴了。
华母手艺非常好,配菜炒菜都很用心,不像他家厨艺一般的阿姨只是当工作去搞。
他和父亲都不挑剔,随便吃吃,甚至很少跟阿姨点菜。
也鲜少在外面吃饭的沈墨,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
而且……这个家庭的氛围太好了,小时后他家或许也如此,但……已经淡忘了。
跟沈墨聊几句外,华父华母夫妻两个也一直在闲聊,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什么猪肉涨价了,圆葱在打折,这些话题以前沈墨从来没听到过。
它们本身或许是比较乏味的内容,但……他觉得好奇特。
这些话题,散发着浓郁天然的温馨气息。
虽然他们家不富裕,客厅餐厅合并了仍有些挤,但这种拥簇着的热闹反而让沈墨觉得舒服。
也许因为屋子小,所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近吧。
狗子从他腿上跳到地上后,仍一直围着他摇尾巴,一副真的很喜欢他的样子。
而华婕,她真是个爽朗的少女,欢快自在,丝毫不因家贫而觉得拘谨自卑,这让沈墨觉得她洒脱,率真,有点可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吃了超好吃的一顿饭,身心愉悦,所以看她格外顺眼。
饭后,华婕站起身帮母亲收拾碗筷,沈墨坐在那里喝华婕给他倒的白开水,完全没有要帮忙整理的意识。
华父横眼一扫,就知道这孩子家境不错,被人伺候的习惯已经融入骨髓了。
沈墨饮料足饭饱,整个人有些熏陶陶的发晕,想睡午觉,但显然没有睡午觉的条件。
一想到要骑车穿越几乎半个劲松市回家,他就有些犯懒。
是吃太多了,那么多菜都空盘,他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想着喝完这口水就作别,便听到华父道:
“华婕在家好好写作业,我和你妈上山去采榛子,晚饭前回来。”
说罢,华父起身去穿外套。
上山采摘野果子的装备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华婕带沈墨进门时,华父往摩托车侧袋里装的就是要剪果子的剪刀。
华母手脚利索的刷碗归柜,擦了擦手也准备出门。
沈墨意识到自己该走了,放下杯子准备抬屁股。
结果被华婕抢先,她‘啊’一声低呼,引的所有人看她。
沈墨再次错失离开的好时机。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采榛子!”华婕一脸期待,一副恨不得扑到爸爸身上的热切模样,“我还可以去山上画写生!我作业都写完了,最近学习也超认真的爸,每天我都早起背单词,晚上也熬夜刷题,爸带我去吧,我也要去!”
她一口气嚷嚷了一堆,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只要当爹的敢拒绝,她就能立马嚎啕大哭出来。
饭后脑子晕糊的沈墨差点答应了,幸亏及时反映过来他不是她爹,只是个来蹭饭的过客。
……
就……
挺突然的。
沈墨可能真的是吃多了,全身血液都涌入胃里,大脑供血不足到已经放弃运转了。
华婕要跟父母一起上山采榛子,华父以摩托车要放装榛子的筐为由拒绝。
然后,华婕翻腾了各种花招求情,并提出带上好同学沈墨,让沈墨骑自行车载她上山为解决方案,成功达成了她跟随上山玩耍的目的。
“……”沈墨弯腰开自行车锁时,还处在茫然的状态里。
发生了什么?
华父推着摩托车出院子时,转眸看了眼沈墨,又看了看高兴的快要蹦高高的自家女儿。
虽然这俩孩子才从初中升到高中,可能还没开始觉醒男女之心。
但自家女儿已经长到一米六几,开始有女孩样。这小伙子也有一米八了吧,比他这个成年人还高……
视觉上俨然是大人了。
华父心里很有些不高兴,总觉得带着个陌生男孩子和自家女儿一块玩,是件不太合适的事。
但想到他们是同桌,一周7天里有5天都在一块儿,还都在少年宫上课外班,当爹的想阻隔女儿跟异性接触是不可能的。
毕竟都已经是2000年了,又不是旧社会。
反而是他如果很专断的干涉,倒可能起到反效果,让两个原本天真的同窗玩伴生出异样心情。
推着摩托立在小巷中,华父有种华家有女初长成的涩意,第一次当爹的他,忽然体会到生个女娃娃的操心。
华婕最后一个出门,背后背着画板,胳膊肘挎着装画材的小包,怀里还抱着狗。
“……”华父:这一看就不是上山采榛子的架势。
“……”沈墨:连狗也带着吗?
“狗给我吧。”华母伸手接过欢欢,坐上了华父的车。
华婕也坐上沈墨的车后座,两架齐驱,一辆是油转动力,一辆是人力狂蹬。
沈墨盯着华父的摩托车屁股,卖力跟上,心想:如果不是没满18岁,他爹不允许他骑着自己的摩托出门……哼!
进山的路面有些颠簸,好在他们家住的已经是山上了,采榛子的地方只是往远处没有居房的森林里去,不需要再爬坡。
华婕已经好久没跟爸妈一起进山玩耍了,有一辈子那么久了。
小时候,她常常跟爸妈上山采蘑菇,采高粱果,采榛子等,北方山林特别富,棒打狍子瓢舀鱼。
她爹从小就是野小子,上山下河无所不能。
父母辈上学的时候还会帮学校养猪种土豆,她爹守夜看猪的时候,因为嫌弃猪半夜哼哼扰他睡觉,猛揍猪,猪果然不哼哼了,但第二天天亮发现猪已经硬了,据说离家出走2天后才被爷爷拎回家暴揍屁股,又带去学校道歉。
虽然常常挨打,但父亲端鸟窝、捉蝈蝈、钓鱼追狍子的事儿还是样样在行。
虽然后来皮小子当爹了,但这些娱乐手艺也没落下,带着老婆女儿照旧上山下河、捕鸟养狗。
华婕还记得,在别的孩子想养条狗都未必能如愿时,他爹已经带着她养过荷兰猪、猫、大狼狗、小京巴、麻雀、百灵鸟、兔子等许多小动物了。
好令人怀念啊,华婕忍不住哼起歌。
在沈墨自行车的颠簸下,她的歌声颠出波浪线,跑调跑的厉害,却仍停不下来。
“你唱的什么鬼?”他抗议。
“你不懂,我自创的!”后世d音歌曲,绝对新鲜。
“鬼哭狼嚎。”他不客气道。
“这倒是,我画画很好,但唱歌不太擅长。”她丝毫不因为他的嘲讽而生气,十分虚心的接受了他的中肯评价。
转头看他后脑勺,风将他短发撩起,露出形状漂亮的耳廓,和长到耳根的毛茸茸鬓角。
这家伙毛发好浓密哦,不知道长到中年后,有没有经历雄脱。
希望岁月对他这样的美好容颜能手下留情。
“你倒是唱歌很好听。”她忽然道。
“那当然……你怎么知道的?”沈墨回头看她,他好像没在班里唱过歌吧。
“我什么都知道。”关于他的事,她知道的多着呢。
“八卦都怎么传我的?”他以为她是听别人说的。
“那可太多了,打架超彪悍,凶起来必杀十人那种。”她呵呵笑,又道:、
“还说你体力超群,骑自行车载80斤肉还能上陡坡,休息一小时就又能骑车载重进山的那种。”
她重80斤。
“嘁……”他听出她的玩笑,轻嗤一声,却也迎风挂了笑容。
他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家庭出游活动,虽然表现的很随意,似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的从善如流,其实心里特别雀跃。
初中时跟同学泡游戏厅、篮球场比较多,要么就是自己在家看各种书,一书架一书架的书。
偶尔也上山下河过,但多是就近找个野地遛一圈儿,既没有钓过鱼,也没有目的明确的捉蝈蝈捕鸟过,更不要提采什么榛子野果。
他们那群孩子,连哪里有果哪里有鱼都整不明白。
跟华父这种熟手上山就不一样了。
“那边有条河,里面全是柳根儿鱼,一网下去一兜子,炸了吃贼香。钓鱼的话能钓到鲫鱼,炖汤喝,放点豆腐香菜……”
“再往里是坟地,不要往那边看。”
“往西那条小路看见没?骑一公里就是沙化地貌白沙滩,樟子松林,夏天去玩,从白沙子坡上往下滚,都是沙子,干净,好玩着呢……”
“更后面有个野山崖,好多人家往那儿丢刚出生的婴儿……”
“转过去也有榛子林,不过距离城市太近,都被摘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往里面去,里面有一片都是灌木林,榛子多,去采的人少。”
“看见没,樟子松林,刚入秋的时候那地上全是高粱果,红红的,可甜了……”
这些话,对于喜欢上山下河玩耍,又摸不到路子的人来说,简直是武林秘籍。
华父随口扯扯,俨然是个山霸王。
沈墨每每顺着华父指的方向看,一路骑下去就都记住了,下次他自己也能来。
明年春天来看三月红,夏天捉虫,秋天吃果子捞鱼……
深秋落叶满地,没有环卫工人清扫,如铺上了一层地毯,自行车轮胎滚过暄软的地面,速度很慢。
一行两骑穿过林间小道,行了一个小时后才抵达目的地。
“自行车放边上就行,这里没人偷。”华父将摩托靠树一放,便开始整理藤筐和剪刀等工具。
沈墨也随手把自行车放在边上,小狗欢欢脱离了华母的怀抱,瞬间扑到沈墨腿边,围着他跑了一圈儿,又撒丫子跑向树林里,跑的太快,耳朵尾巴都甩在后面,飞一般的自由自在。
落叶随风簌簌,如雨倾泻,落在他头顶肩上。
华婕一手拎着画板,一手拎着画材,“爸,我先采会儿榛子玩一会儿再画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