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胡越转头,然后瞳孔收缩。
“陆云飞?”胡越忍不住低呼。
这不是最近几年风头正盛的超写实新生画家陆云飞吗?
近些年,超写实油画已经逐渐成为一个流派,一些院校甚至还开设了超写实油画方向,连国外也有了超写实油画钻研项目。
现在提起超写实油画,已经可以称之为‘超写实油画画派’了。
在艺术圈不断对‘超写实’和‘写实’做界限,努力定义‘超写实油画画派’这个流派时,不管结论如何,都不能不再阐述中,提及陆云飞的那一幅《上海女人》,和他后续两年里参加各种油画比赛及画展所展出的每一幅人物画。
从01年至今,在这条路上,他已经走的很扎实了。
只是他虽然还在参展,可近一年都没有再接受过专访,胡越以为他应该在国内或者国外某所大学里,怎么会在劲松一中这所画室之中?
“你不是应该已经念大学了吗?”胡越吃惊的看着陆云飞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几个油桶。
“因为沈老师今年下半年才会搬去北京,所以陆云飞留级一年,准备跟沈老师同进退。”华婕笑道。
“……”胡越怔怔望着华婕,半晌才想起01年关于陆云飞的所有报道。
或许,陆云飞不止是为了一直跟着沈老师学画,也为了与小华老师同进退?
恍恍惚惚陷入猜测和思索中的胡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模特台上。
“胡总编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一节大自习的时间,够你问好多问题啦。”华婕一边笑着说,一边在自己的素描纸上打线构图。
而她画的,正是坐在模特台上的胡越。
“?”胡越左手捏着本子,右手捏着笔,看了看围着他的华婕和陆云飞,总算意识到自己被物尽其用了。
华婕这可真是不白被采访啊,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
……
周六晨。
胡越带着他的小本本和钢笔,来到了华婕在山上工人新村的家。
他穿过一排一排的小破平房,穿过摆放着许多脏乱杂物的小巷,举着相机拍了一些破铁皮包着、乱砖码着、破木栅子围着的院子……
然后发现,居然还有人在这种排屋平房里养狐狸,越过砖墙,他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码放的铁笼子,里面蜷缩着脏兮兮的狐狸。
汩汩骚臭味扑面,可以想象跟这间院子挨着的这列排屋的其他住户,得多遭罪。
当他正想着华婕家应该也不缺钱,怎么还住在这样的破平房区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
胡越看见了漂亮的交错编织的田园木栅栏,好看的红橙砖,还有内层的铁栅栏和涂黑漆的西式大铁门。
门内院子里的漂亮大瓦屋修葺的干净大气,门外巷子里整整齐齐,只在对面排屋墙根下放着一排钉在地上的双人坐椅,可以想象夏天时,排屋里的邻居们坐在椅子上聊天,会是多么惬意悠闲。
这哪里像是便宜的小平房?
简直布置的像别墅啊!
走到门前一看,果然门牌号对上了,就是华婕家。
当他准备按门铃时,忽然听到屋内传出和缓的钢琴曲《致爱丽丝》。
于是手指停在门铃上,直听了几分钟都没有动。
曲子弹的并非多么令人迷醉,但在这样嘈杂拥簇的市井之间,却莫名有种闲适的悠然气氛,令人动容。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盯着他直打量,表情俨然防贼。
…
此刻华婕家客厅里,弹琴的正是华母。
曾经的小客厅如今被扩成两倍,原本隔着他们家和边鸿家的那面墙被打掉一半,两家客厅连成一体。
去年边鸿毕业时,边家就在山下小区里买楼搬走,华父买下边家的房子,两家打通成了一家。
三角钢琴被放在宽敞的甚至有些空旷的房间中央,华母坐在钢琴前的小圆凳上,上身笔直,手臂轻轻交错跳跃,曲子悠然而成。
欢欢窝在她脚边,于钢琴音乐中打盹儿。
小毛豆就活泼多了,叼着个球满地打滚儿,每当华母音乐变调时,它都会忽然停顿,竖耳朵虎头虎脑的与华母对视几秒。
每每这个时候,华母都会露出笑容,她是在练琴诶,又不是在逗狗,毛豆怎么这么多戏。
琴音渐歇时,门铃声响起。
欢欢和毛豆几乎同时跳起,直冲门口昂昂昂汪汪汪的吠叫起来。
华母呼喝着制止犬吠,华婕从屋里跑出来,搂了下妈妈的腰才道:
“我的客人到了。”
“那我帮你们泡个茶。”华母。
“谢谢妈妈。”华婕说着,已经趿拉上拖鞋,跑进院子里去给胡越总编开门。
胡越走进院子,瞬间有种啧啧两声的冲动。
两个院子打通而成的超大院子,地面上工工整整的铺着木地板,地板间有白色的鹅卵石点缀,死板的工整被打破,又变得有趣起来。
“这院子里的木匠活,都是我爸闲着的时候自己做的,布置和设计是我跟我爸一起搞的。
“我敢说,北京好多别墅都没有这么别致舒服吧?”华婕骄傲道。
胡越认真点头,目光继续贪婪的打量。
院子里有个大大的非常漂亮的木质狗屋,一架结实的秋千,一个画架和软垫木椅,一个漂亮的大茶桌和一圈儿小圆凳……以及,一个木匠活十分不协调的木质小狗屋。
华婕见胡越的目光落在小狗屋上,笑着道:
“小狗屋就不是我爸做的了,是我同桌做的。”
那是沈墨大作,虽然蹩脚,好在毛豆还挺喜欢。
“我就说工艺一看就不一样嘛。”胡越笑着被华婕引进屋子。
“胡总编你好。”华母坐在屋子里的茶桌边,朝着胡越招了招手。
她今天穿着一身奶白色运动服,给人一种亲切又温柔的感觉。
“华妈妈你好。”胡越礼貌道。
“我先带胡总编在我家参观参观吧?”华婕请胡越换上拖鞋后,笑着道。
“好啊。”
两人于是避开卧室,从厨房到客厅,从客厅到书房,又从书房到画室……
站在华婕的画室里,望着被华婕架在可以旋转的画架上,尚未完成的一幅水彩作品,胡越微微怔住。
这是一幅额尔古纳湿地的水彩风景画,2开幅超级大画,晕染开的大片色彩,展现着夏天光照下的湿地光影。
超大笔触挥毫下,湿地外围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中广袤无垠,无边无际。
而在近处,又有细腻笔触勾勒出的蒙古包、骏马、牛羊和手舞足蹈谈天说地的蒙古族男女。
他们穿着高饱和色彩拼撞的蒙古族服侍,笑容开朗豪爽,那股草原民族的热情和豁达跃然纸上。
华婕左手边有大大小小许多额尔古纳湿地和蒙古族男女的照片,显然都是她自己实地采景拍下的。
最后,这些人和风景,融在一张画里,融在一片光影下。
胡越仿佛嗅到了草场清新的空气,感受到了天高气清的胸襟舒朗,听到了蒙古族的呼麦和高亢音乐。
明明是在室内,他竟觉得有一缕清风吹拂过身畔,在北京打拼多年堆积的压力倏然释放,他甚至想躺在那片草场上,仰头看看那湛蓝欲滴的天,和被草原风吹着流淌而过的大团大团的白云……
这风景太美了…
这气氛和情绪…太美了!
第187章 大开眼界 笔触里,体现的是画……
【笔触里, 体现的是画者的气息,和力量。它是很美的。是印刷品无法表现出来的。】
【心如明镜的观照力,深入自然的感知力。】
在华婕家里, 看到了她最近在创作的画后,胡越在自己本子里,一笔一划记下这样两行字。
很多作品,在书籍和照片上看, 真的感觉不到那种震撼。
只有亲自在现场, 看到这画作本身,才能意识到,它的魅力到底有多强大。
这天晚上,胡越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久久无法入眠。
时常坐起身回想那幅画中描绘的美景,和那种氛围。
最后, 在入睡时, 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年夏天, 草场全部转绿时, 他无论如何都要请半个月的假, 到草原上走一走,去看一看华婕画中的额尔古纳湿地,那片挨着草原的缤纷湿地,那份隆起在广袤平原上的波澜起伏……
置身那样的环境里,什么烦恼, 都会忘记吧。
于是, 这天梦里,他遨游在碧绿的海洋中,飘飘荡荡, 自由自在。
第二天早上,胡越在招待所床上坐了好半晌,才有力气爬起来去吃早饭。
夜晚的梦太美好,他还不想醒来。
…
在沈佳儒老师的小区门口,胡越等了10分钟,终于等到华父开车送华婕来上课。
华婕下车后,胡越伸手接过少女手里的画板等物,跟华父礼貌招呼,随即跟着华婕走进小区,直奔沈佳儒老师家。
这也是胡越第一次来到沈老师家做客,世界级大画家,很多年前就身价百万了。
胡越有些紧张,他一手帮华婕拎着东西,一手拎着自己买的香蕉水果等物,比去华婕家带的水果多了一倍。
两人前后脚一进门,院子里就扑过来一条黑影。
胡越吓的一个后退,华婕却弯腰伸手接住了那一团。
铁锤扑到华婕怀里,狂甩尾巴的同时,对着华婕脖子脸一通猛舔,吭吭唧唧的撒娇。
华婕伸手又是拍背,又是揉脖子,好半晌才将它撸舒服了。
胡越就这样站在边上,拎着东西看着华婕撸狗,觉得自己像个配小主人回娘家的忠仆——专门负责跟在后面拎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