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阮孟骋投了朱钰?”霍以骁哼了声,“他倒是会见缝插针。”
先是朱晟,又是朱钰。
温宴道:“昨夜黑檀儿回来时,我就琢磨着会是四殿下。如此看来,四殿下是想红脸白脸一起唱了。”
阮孟骋昨晚和那大汉、也就是王三六的对话,大致能推出这一点,今日的进展是坐实了猜想。
“四殿下对柒大人的事情也不十分了解,他应当是想从方启川和方家兄弟那里进一步弄清楚柒大人的底细,”温宴一边想,一边说,“阮孟骋虽然当时投在朱晟门下,但他对柒大人之事也不知情,但他和柒大人一起被抓、又从牢里出来,这个身份最适合吓唬方启川。
四殿下听到些方启川倒卖宫中物什的传言,弄了根假的簪子,把心虚的方启川吓着了。
他们原本就只是这么打算的。”
霍以骁接了话,道:“他们没有想到,太常寺出事了,方启川一身麻烦事。
方启川先前主动向朱钰示好,朱钰吊着他,现在反过来了,朱钰还想知道三殿下怎么就盯上了太常寺和户部,于是,干脆改了预案。
柳宗全送参须,阮孟骋和王三六接着吓,双管齐下,逼方启川投诚。”
不是示好,而是彻彻底底的投诚。
把方启川逼到无路可走,为求自保,他就会把大量的讯息告诉朱钰。
温宴笑着点了点头。
“骁爷,”温宴低声问道,“这一回合,是我们占了先机,你要不要将计就计?”
霍以骁垂眸看着温宴,良久,哼笑道:“你倒是什么时候都想着占便宜。”
温宴笑道:“半斤八两,骁爷若不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能听明白我说了一半的话?”
霍以骁呵了一声,没有否认。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方启川这枚棋子,用一次是用,用两次也是用。
朱钰并不知道,太常寺的麻烦是一场“苦肉计”,是方启川主动参与其中,为的是和霍以骁做买卖。
这就是温宴所说的先机。
此刻,方启川再埋到朱钰那一边,在朱钰看来,则是自己用威逼利诱捏住了方启川,会对方大人放心许多。
温宴又道:“方大人也想解了他被威胁的围,只要计策得当,阮孟骋就会被放弃。”
虽然温宴并不知道阮孟骋进京是想做什么,但没有了靠山,只凭阮孟骋一个人,就好对付多了。
霍以骁听完,笑了笑。
他说什么来着。
小狐狸占便宜的本事一等一。
这一连串动作下去,几处开花,能得的好处,一丝一毫都不错过。
温宴太熟悉霍以骁了,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腹诽什么。
她也不说话。
左右无人,她忽然踮起脚,凑了过去。
霍以骁眼疾手快,按着温宴的肩膀把人摁了回去:“好端端的,干什么?”
“占便宜啊,”温宴叹了一声,自打在临安趁着霍以骁走神偷袭得手之后,再没有成功过,比身手,她比他差远了,“真不好占。”
霍以骁气笑了。
小狐狸不像话也是一等一的!
第307章 相差
午后的日头大。
两人站在廊下,说了那么一阵子话,虽没有日光直晒,霍以骁也觉得热。
这也难怪。
他是骑马过来的,千步廊离燕子胡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这么一段路,可不得晒得慌?
到温家后是蔽了阳光,可身体里的热气全在往外冒,不知不觉间,额头上早是一层汗了。
结果,好端端的,小狐狸给他来了那么一下。
大白天的,又是院子里,谁知道下一瞬会有什么人经过,温宴却是胆大的,怎么不合适她就怎么来。
被霍以骁拦住了之后,小狐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语气里满满都是可惜。
这不是不像话,是什么?
最最不像话的是,温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也许是她平日就不用冰,屋子里外的温度差不多。
从西跨院过来,全程沿着屋前的长廊走,不会晒到一丁点的太阳,就这么站着说会儿话,她也没有觉得多热。
相较于霍以骁已经出了汗的额头,温宴的脸上,清清爽爽。
霍以骁看她这样子,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温宴身体看着好了很多,这对霍以骁来说,自然满意。
不然,那么多药不是白喝了。
可他还有不满意的,是温宴的自在与坦然,胆子大的不像个闺中姑娘,衬得他跟个愣头青似的。
啧!
错了。
他确实是个愣头青,而温宴,在他跟前的时候,从头到尾就没把自己当做过闺中姑娘。
她给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是嫁给霍以骁八年的妻子,还怀了个孩子的那种。
思及此处,霍以骁下意识蹙眉。
温宴抬着眼帘看他,掏出袖中帕子,递了过去:“擦擦汗。”
霍以骁正在出神想事情,没多想他前一刻才把人摁回去,温宴让他擦汗,他就接了帕子,摸了一把额头。
呼吸之间,是淡雅的香气。
霍以骁按在额头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温宴惯常用的香料,他闻到过很多次,自是记得。
帕子是温宴,当然也熏过,他鼻子灵,从额头上一过,便闻到了。
擦都擦了,总不能再丢回去。
没那个道理。
霍以骁道:“帕子赃了,我洗干净了给你。”
温宴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
她对霍以骁太熟悉了,哪怕他一个字都不多说,温宴还是能摸准他的心思。
“你自己洗啊?”温宴笑眯眯地问他。
霍以骁张口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僵住了。
温宴的帕子,总不能让隐雷他们去洗吧……
“怎么?”霍以骁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我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条帕子都洗不得?”
温宴笑弯了眼。
“行了,我先回衙门里去了,还一堆事情。”霍以骁道。
他本就是为了弄懂黑檀儿的话才过来的,又和温宴分析了利弊,之后的应对都需要安排。
是了,就是温宴口中的“占便宜”。
方启川是只肥羊,不把他薅秃了,那就亏大发了。
至于其他便宜……
霍以骁睨温宴,小狐狸笑得得意洋洋。
算了,让她得意着吧。
霍以骁出了温家,骑着骓云离开。
日头依旧很晒,才擦过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他一面往千步廊去,一面想事情。
说穿了,是他管不了温宴的得意。
倒不是胆大胆小的事儿,而是,他和温宴之间相差了“八年”。
对温宴来说,那个梦是完整的、清晰的,甚至于,她说过,八年时光,两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是每一个时辰都认认真真过下来的。
可霍以骁没有。
即便是,温宴不计辛苦、真的把小三千天的日子事无巨细地告诉他,那也只是“听”,而不是经历。
对温宴而言,习以为常之事,对霍以骁来说,却是全新的。
霍以骁说不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但确实,他和温宴的相处里,会因为那些“旧事”而有所不同。
户部衙门到了。
霍以骁只能把这些念头暂且抛下,先处置正事。
书房里,气氛比霍以骁离开时还要差很多。
他迈进去,端起案上的茶盏一口饮尽。
里头的茶水都已经凉了,却也带不走暑气,霍以骁掏出帕子擦了一把汗。
帕子是温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