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这下子,方启川坐不住了,好像昨天那些惊雷都打在了他的脑袋上,目瞪口呆。
“这……”方启川的声音直打颤。
“不信?”温宴笑了笑,“那我只能说,他的死是意外了。”
方启川深吸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逼自己冷静下来。
人肯定是死在四殿下手里的。
阮孟骋若不是受了四殿下的指示来吓唬自家两儿子,他只说了有那么一个人,没有画像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四殿下又如何在短短几天里把人在京中翻出来?
朱钰会这么紧着下手,也是因为都察院要结案了。
四殿下要在结案之前卖他一个好,让他更加忠心耿耿。
同样是投靠,没有价值的阮孟骋成了弃子,更有价值的方启川被收入麾下。
可正是如此,方启川才更清楚,四殿下靠不住。
等有一天,需要方启川的命去拉拢更有价值的人的时候,朱钰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丢出去。
这么一想,方启川的后背湿透了,全是汗。
还是四公子好啊。
他找霍以骁,纯粹是做买卖。
买卖虽然会有赚多赚少甚至亏本的时候,但霍以骁是个诚信的商人。
方启川深吸了一口气。
曾经以为,向四公子投诚是他上了贼船。
那时候被二殿下逼得厉害,为求生存,不得不选了四公子。
他的路走得太窄了。
可现在,他太佩服自己当时的决断了。
什么路走窄了?
屁!
他方启川现在走的是康庄大道!
四殿下知道些什么?
第313章 误打误撞
吴公公喊了声“退朝”。
金銮殿上,官员们依次鱼贯退出。
赵太保位高权重,站在官员的最前面,退的时候,自然也是最后退出去的那一批。
他捧着笏板,不疾不徐,沿着台阶往下走。
走到一半,顿了顿,赵太保回头看了眼,几位殿下与四公子没有下来,而是绕去了殿后,看样子,是被皇上一块叫到御书房去了。
赵太保继续慢悠悠地往下走。
等站在了大广场上,瞬间就被几个官员围在里头。
“太保,”一人道,“这太常寺、户部的案子,算是结了吧?”
赵太保笑得很温和,摆了摆手:“这,老夫哪里能知道,得问都察院。”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能从都察院里问出来,还需要在赵太保这儿听口风?
这案子,从头到脚都透着几分古怪。
好端端的,太常寺乱了,查着查着,事儿最大的是户部与闵郝,再之后,好像又有些什么。
局中人各个焦头烂额,局外人时时雾里看花。
大伙儿都是朝堂上的老臣了,混到了能日日上朝的官阶,见过的案子海了去了。
朝会上舌战群雄、激愤撞柱、哭天抢地喊冤的,也不是没遇上过,可这回,好似除了方启川顶着脑袋上的伤去御书房外跪了跪,其他的热烈戏码,统统没有出现。
是闵郝、葛胥等人不想喊冤,不想替自己争取吗?
哪怕脱身无望,好歹坦白从宽,咬出几个来,不求自己活命,好歹替子孙求一回……
真就一次都没有。
是皇上,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稽查、判断,全是都察院顶在最前头,依着规矩办事。
户部那史侍郎,家宅前几天就被守卫围了,昨儿下午正式关进了大牢,抄了家。
妻儿如何,听说三司已经定好了,写了折子,只等皇上敲定。
很可能,闵郝与葛胥也会这样。
但也说不好,还有其他衙门忽然之间被拖进来。
还不如在朝会上,皇上指着那几个贪墨的官员,劈头盖脑一通骂。
不声不响的,真就人心惶惶的。
另一厢,御书房里。
皇上坐在大案后头,看了几个儿子一眼。
“朕让你们去六部观政,看来是明智之举,”皇上道,“习渊殿只能教给你们最基本的,余下的东西,全要你们自己看、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多问多思考。桓儿和以骁就做得很好。”
朱桓谦虚极了。
霍以骁站在一旁,垂着眼,只当没听见。
皇上又看向朱茂和朱钰,问他们这些时日的心得体会。
两人一一作答。
“听起来还不错。继续用心。”皇上点评完,才让他们退下。
出了御书房,朱茂揽住了朱桓的肩膀,笑道:“三弟和以骁眼尖,心细,这一点上,我不如你们。闵郝贪了那么多年,能把他揪出来,是大功劳。”
朱桓道:“其实最初是看不懂,觉得数字不对,才向父皇请教,误打误撞而已。”
“误打误撞也是种本事,”朱茂大笑,“我先去刑部了,回头仔细听你们说说,怎么一个误打误撞法。”
两厢一拱手,朱茂大步流星地走了。
朱钰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几人的背影,笑容讽刺。
好一个误打误撞?
方启川说过,这两人是明确发现了开支有问题才进的御书房。
什么向父皇请教?
他们递上去的是经由高人指点过的东西,是能让父皇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几组数字。
朱桓扮猪吃老虎,真有一手。
明面上是虚心求教,其实是告状揭发,得了一个头筹。
此番官员落马的功劳,全得记在朱桓和霍以骁的脑袋上。
刚在御前,朱钰回答得再是出彩,又有什么用处?
那些所谓的心得体会,怎么能跟确凿的证据比。
朱钰皮笑肉不笑,根本不理两人,越过朱桓和霍以骁走了。
一面走,一面想,方启川最好识相些,多挖些消息出来,若不然,有他好看!
是了,他还得点一点梁归仲。
霍怀定的手最终没有伸到鸿胪寺,梁归仲逃过一劫。
朱钰要让梁归仲知道,父皇没有让都察院继续往下查,这其中有他的功劳。
御前,没有狂风骤雨,但三司对案子的推进却雷厉风行。
闵郝及其子弟问斩,女眷流放,抄家的队伍从闵家宅子里抄出来无数宝物,引了好多人去看。
用围观的人的话说,一个尚书府,抄没的好东西不输平西侯府。
可人家是开朝时就封了的侯府,家底深厚,足可见闵郝贪得有多过分。
还有夏家那儿。
太傅府里也抄出来很多东西,但绝大多数是书画古籍,不似闵家,全是金银财宝。
闵玥站在廊下,冷眼看着抄家,耳边哭喊声一片。
她早就从宫里搬出来了,或者说,被成瑞公主赶出来了。
她的院子其实没有什么能抄的,她一直在宫里生活,这里显得空荡荡的。
不用多久,抄家的官员就要抄到她这里了。
闵玥靠着墙,扯了扯唇角,笑不似笑,哭不似哭。
她想到了温宴。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温宴。
同样是抄家,同样是楼塌了,温宴那时候在大牢里,只知道一个结果,而不用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发生。
而她,则是站在这里,除了看着,无能为力。
闵家大门外,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
轿子里的人并没有下来,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他其实也看不清楚闵家的状况。
这是方启川。
他听着那些动静,心扑通扑通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