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时你个渣渣
“不成。”沈萧想也没想就拒绝道。学府里多一个吃闲饭的她都觉得浪费,更何况是好几个。
这答案也在客商意料当中,“那我们如果把我们的货都捐出来呢?”
一听他这话,不单单是沈萧,他的那些伙伴也都露出了惊色,“钱叔你疯了!”
“你先闭嘴!”客商很显然在他们这个小团体里很有威望,他一呵斥,刚才那人就真不说话了。他继续对沈萧道:“我是说真的。我们这些人做的药材生意,官府应该很需要。现在我们不收钱,通通把这些捐给官府,只求让我们待在这里。我们也不乱跑,绝不给你们添麻烦。可不可以?”
这个念头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他琢磨了好几天的事。自从被关起来后,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过几天就会被放出去,但是每天来给他们诊脉的大夫还是给了他心理压力。
再后来据说有人要来学府砸场子,他们当时还兴奋了一下,以为能被放出去了。可后来他们只听到见到,还有外面哀哀的哭声。
每天都有人被送进来,这说明外头十有八九是瘟疫无疑。别人都觉得待在学府是折磨,可是他却知道,如果外面真的是瘟疫,他们这些人就算出了这个大门,未来自己的货能不能保的住都是个问题,说不定还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钱不钱货不货的问题,与其担心不可知的未来,还不如早点向官府表忠心,至少他们在这学府里,这些大人们吃饱的同时,也会给他们一口吃的。
这就够了。
说实话,对于他的条件,沈萧非常心动。
那可是药材。
现在学府里每天消耗的药材不比饭少,而且相对来说,整个临州的药绝对比米要少。
“我这里不养闲人。”沈萧说着,她指了指那边还在烧开水洗被套的四个读书人,“你们如果和他们一样留在这里干活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见她松口,客商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好的好的。那些药材回头那位捕头有空,我可以带着过去拉过来。”
“钱叔!”有人急忙道。
沈萧知道他们自己内部还有矛盾没解决,“先别急着同意。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决定。”
说完,她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几个。
“老钱你不能这么做,那些药材我们可都下了血本。”沈萧一走,立马有人迫不及待道,“为了跑这趟生意,我们举债跟你来了临州,结果你说要捐出去,那这债怎么办?”
“是啊,为了这趟生意,我娘都把她棺材本给拿了出来。我们怎么能空手回去。”
“钱以后还可以再赚。”客商老钱搓了搓脸,“我那时是说带你们来赚钱,但也向你们家人承诺了,会把你们都平平安安带回去。这事没得商量。”
其他人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现在见他已经那定主意,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也只能是认了。
就这样,沈萧手里又多了七个帮手。
之前的六个,两个负责厨房,另外四个负责洗扫更换脏了的被褥根本忙不过来,现在又多了七个,也还是一样忙不过来。
因为瘟疫的爆发期终于到来。
之前每天会有病患送来,但每天也就几十个。可现在学府大门几乎没法关,要么没人来,要么一来就是一大批,抬人的担架几乎都快被血染透,甚至有的人在半路上,人就已经断了气。
而送病患过来的护卫几乎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急匆匆的又回去继续抬人。
“都是城南的贫民。”朱总捕头已经瘦脱了相,他脸颊颧骨高高突出,人比以往老态了不少,“这些人都住在一起,一般一个出事,基本一个院里的都跟着遭殃。”
在这些被送来的人里,沈萧还看到了慈济堂的女人和小孩,乃至当初罚她离开慈济堂的老妪都在其中。她们还不是开始咳嗽的症状,而是已经见红,如果没有对症的药,这样也只是垂死的挣扎。
可就算死了,他们的尸体也要被送去焚毁,最后都还是要走这么一遭。
社稷动荡,最苦的始终都是黎民。
几乎只两天的时间,褚庭给学府准备的几间宅子就塞满了人。好在这时有富户愿意让其他人住进他们的大宅,这样学府巷两边的房子也逐渐被空出来放人。
这样一来,人手就又严重不足。
也不知道褚庭又许诺了什么,又有大夫被送来,但沈萧没积分买防护服,大夫来了,她也没敢让人上。
褚庭大概是知道她的考虑,带她去了临州府衙的库房,这回是用真金白银砸积分,让她去换防护道具。
10克白银商城回收价是1积分,一两银子差不多3积分左右。而一件防护服需要500积分,也就是一件防护服需要一百六十七两白银。
现在学府新来的大夫有几十个,按照这样算的话,几万银子就能搞定。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在她氪金重量达到84700克时,商城回收价格变了,变成了白银100克回收价格是1积分。
“为什么会这样?”沈萧服了。
“商城回收价格会阶梯型递减你不知道?”褚庭看了她一眼,“如果无限制,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你来吞府库。第一阶段是10万克,第二是100万,第三阶段1000万。我已经算过了,差不多四十万左右的白银,能应该能换的三千左右的积分。这些积分你能换多少换多少。”
这个沈萧还真不知道。她有想过褚庭不砸银子的原因,可能是想拿银子去买米买药材之类,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四十万两?”沈萧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银子花了的话,那你们怎么办?”现在外面物价肯定飞涨,而且又赶上这个季节,向周围的州府借粮估计都借不出来,只能是花钱买,“学府的药又不够了,这都需要花钱。”
“这是前任知府的私银,你先拿去用。至于粮食和药材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褚庭道。
沈萧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点头,“好。”
新一批的防护衣被送到学府很快就投入使用当中,可这些并不能阻止那些生命的流逝。
一开始大家还会觉得不忍,到后面已经逐渐麻木。人来了,扶着躺下;尸体抬走,换洗被褥,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病患。
人一多,梁老他们休息的时间就被挤压的更少,睡觉都是抽空眯一会儿,然后就又一一给病患诊脉。这样的高压之下,梁老的两个弟子也中了招。
他们被发现时,人已经开始咳嗽,还没到发热的症状。沈萧特地安排了单间给他们两个治疗,期待上天能有奇迹出现。可就算这样,四天后,这两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夫还是口鼻出血而死。
他们走的那天,中午吃饭时,沈萧看到梁老坐在明伦堂屋外的檐下大口大口地扒饭,等强行将最后一口吞下,他眨了眨眼睛,拄着拐杖回了屋内。
灾难之下,连悲伤似乎都是一种奢侈。
沈萧也只是难受了一瞬,便又继续请其他大夫出来用饭。
等大家吃好,她收拾餐具回到厨房,然后继续帮忙给患者喂食。
还没喂完,外面又一阵脚步传来,是送人的护卫来了。
这一次,沈萧见到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清水。
第63章
“清水?”沈萧完全没想到他会被送来。
“他被老鼠咬了。”护卫可能也已经知道了沈萧和清水的关系,忙开口解释道:“被老鼠咬的人,一开始没什么症状,但大多到后面都会咳嗽发热。我们本来还没发现,是他主动找到的我们。对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个孩子,他说送到你这来就行,现在孩子人在门口,可能得你亲自带他进来。”
孩子?这说的自然就是范月娘的儿子阿宝。
沈萧忙去把人牵进了门送到厨房,其他的自有范月娘好好交代儿子,她担心清水,更想看看清水的情况。
明伦堂里面已经人满为患,清水的症状不严重,这会儿被安排到了明伦堂左侧的偏殿,那里都是轻微症状的人。
轻微症状相对来说更容易治愈一点,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位轻症患者从偏殿站着走出来。
来到偏殿,清水已经被安顿好了。他见到沈萧,沈萧还没说话,他就已经先开口安慰道:“我身体很好,肯定会没事的。那些老鼠太猖狂了,这场瘟疫很有可能就是它们带来的,你们可千万要注意。”
沈萧知道外面那些府兵一直在收拾街道上病死的动物尸体,这次的瘟疫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老鼠引起。可是鼠窝太难找了,整个临州城地下谁知道有多少老鼠。之前老鼠不主动攻击人还好,现在主动攻击人,城内少不得又多了一项重任。
这些都是褚庭的事,沈萧看着面前的少年,想给他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最后只能道:“你既然报上去了,那些人肯定会去灭鼠,放心吧。”
“嗯。沈姐姐你快去忙吧,”清水冲着她露出笑容,“以后我能天天见到你了,想想还挺开心。”
沈萧伸手像很久以前那样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离开了偏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清水再也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他用被子捂住嘴,企图这样能让自己声音小一点,可那一声声咳的太难受了,等咳嗽声暂停,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偏殿外,沈萧靠着柱子,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目前所有送进学府的患者,最长的人也就是活了十五天……
——
褚庭得到消息也来了一趟学府,他和清水聊了什么,沈萧没去听。
这天之后,清水的药都是梁老写的新药方,两天没有好转,药方就再继续调整。
药是沈萧亲自送的。
每次她过去,清水都会和没事人一样和她聊几句,然后就催她去忙,不要特地看顾他。
沈萧也不多待。
大家都把情绪藏得很好,至少表面是。
旁边的人看着不忍,但没人去阻止。谁都知道,这是见一次少一次的事。也许在哪一天的晚上,清水就会和其他的人一样被悄悄抬走。
除却这事让大家透不过气,学府的存粮也越来越少。
官府那边有一次送米过来,走半路上还被劫了。那些人饿得发疯,抢到米就吞,府兵赶到时,甚至还噎死了两个。因为这事,每次来送米的人直接翻了三倍,可每次在路上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意外。
饿极了的人既然连官兵都敢动手,那对平民就更不用说。临州府兵有限,每天晚上都会有入室抢劫的案子,情况轻一点只抢吃的不杀人,情况严重一点,甚至连续弄出好几条人命。这样的人,官兵就是抓住杀了,也依旧杀不止杀不绝。
被逼急了的人,不会去想后果。
一时临州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好在这时候,官府选择开仓振粮。
这件事让普通民众既惊又喜,但对于知道真相的人来说,更多的却是担忧。府粮是最后一张底牌,既然都已经到了动用府粮的地步,那这些粮食吃完之后呢,整个临州城是不是要彻底成为炼狱?
无数人看着临州上空充满的阴霾的天,心里全是绝望,“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结束时,究竟是瘟疫先攻破临州还是饥饿先让人发疯。”
沈萧同样也有这个担忧,虽然无论外面过得再怎么艰难,属于学府的口粮却从来没有断过,但她还是尽可能的节省食物,有时候还会去旁边摘摘榆钱,去河里放放渔网给大家加餐。
不过每次走出学府看着外面冷清的街道,想到初来那时的人影幢幢,总会有萧瑟感蔓延,仿佛连春天都为这场瘟疫绕道,不肯光临临州。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厨房内,金桃娘和范月娘也在感叹这事,“但愿都快点过去才好。”
她们俩本来都是很普通的妇人,现在在这后厨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坚毅了不少,眼睛里也多了寻常人所没有的神采。
“一步步走,总会过去的。”范月娘道,“外面被单应该干了,我们先收着叠好吧,等下有大夫要来拿了。”
“嗯。”
她们先放下手里的活去将外面晾晒的被单收好,抱去了离间整理。
这时后厨门口有大夫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包药,拿药是刚抓的,没有紧扎。他进来见到范月娘的儿子阿宝,将药包递给他,道:“把这交给你娘熬药。”
这是清水的药,因为是梁老开的新药方,为防止弄混淆,清水的药一直都是放在后厨里单独熬制。
“好。”阿宝乖巧接过,忙拿去了后厨灶台,见里面没人,他忙喊屋里的母亲快出来。
里面范月娘听到动静,抱着被单走了出来,把被单都交给小大夫后,她则走到灶台前开始熬药。药包的油纸这会儿因为无人按着,已经自己打开了口子。范月娘把药全都倒进药罐后,偶然一抬头瞥见灶台上还有一块干巴巴的树皮一样的东西,她以为是油纸包里洒出来的,忙把那东西也放进了药罐当中。
药罐咕噜咕噜,等到药煎好之后,恰好沈萧从外面带着鱼回来了。她将鱼交给范、金二人处理,自己则端着药送去了明伦堂偏殿。照例在见清水前,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可在进门,见到咳血不止的清水,她呼吸一窒,心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