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137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爽文 宫斗 清穿 穿越重生

  但她不后悔。

  不会后悔。

  无论从前发展势力小心翼翼举步维艰,还是当下四处开拓焦头乱额,她都没有后悔过。

  待到日后,即便站在风口浪尖上,明枪暗箭向她冲来,她也绝不会弯腰低头,心中后悔。

  送走了女儿,娜仁在廊下驻足许久,冬日的冷风吹得她头脑再清醒不。,叮嘱福宽带留恒回阿哥所早生歇着,睡前要用热药汤泡脚、补汤暖身益气血经络。

  福宽尽数应着,留恒有些替皎皎与娜仁担忧,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意走。

  还是娜仁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见她神情一如平常,完全没有一丝异常,留恒才放下心,行了一礼,道了告退。

  孩子们都去了,没一会,宫里的黄昏也过去了。

  琼枝带人掌了灯,然后带着宫人们极尽恭敬地退下。

  娜仁在炕上坐定了,将一盏草本茶递过去,对康熙道:“有什么话和我说吧,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方才皎皎那话一落,怒气里头,也有些骄傲自得吧?”

  “朕只是想,便叫皎皎一生留在咱们身边,顺顺遂遂地,过一辈子和美日子,不好吗?”康熙面上的疑惑毫无遮掩,真真切切地落入娜仁眼中。

  是啊,不好吗?

  娜仁垂头默然。

  从时人的眼光来看,皎皎的命是极好的了。出身高贵,皇室公主,受尽帝王疼宠,嫁得如意郎君,日后再有个子女延续血脉,便可以安心养育子女,以待百年。

  带过世之后,还会享有皇家祭飨,后代帝王祭奠。

  一生丈夫不会与她红脸,子孙不敢悖逆不孝。

  是这世道里极好的命格了。

  但……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不是娜仁想要皎皎做的、拥有的。

  娜仁端坐在炕上,脊背笔挺几近将至,随着岁月流逝,长处尊位而逐渐生出的威势与端庄沉静的神情气度中竟徒然迸发出一股子朝气,眼睛不似方才的黯淡茫然,亮得仿佛能照亮尘世,此时满天星辰月华皎皎,在她背后亦黯淡无光、黯然落寞。

  康熙不是会被人在气势上压过的人,但此刻,他升不起半分调动气势与娜仁针分相对压制娜仁的心思,只是微微侧头,让过这如火般的灼灼目光。

  娜仁道:“我要我的女儿,活她自己。”

  一字一句,郑重缓缓,掷地有声。

  追求她所想要的、做她想做的、拥有她想拥有的。

  康熙静默好半晌,忽然道:“阿姐,你本心里,有没有分毫对皎皎的羡慕?”

  他这个问题问得娜仁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明白了康熙所在意的点——他是觉得,因为他,拘束了娜仁,绑住了她。

  但其实不是的。

  娜仁无奈,只能向他解释:“我从未有过。我觉得我活得已经很幸福快乐了,我没有皎皎的勇气,海上波涛诡谲,风浪永远不停,我要珍惜的东西太多,舍不得。”

  “她就舍得了!”康熙轻嗤一声,面上还有些怒意,但复杂之余又有些得意,深沉一叹后扬起头傲然道:“看吧,朕这女儿,有我爱新觉罗氏先祖的风范豪情。”

  这就是松口了。

  娜仁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忽然有些想家了。

  这消息只在永寿宫正殿内出现,没有传出去半分。

  琼枝与梁九功默契地告诫了两边下头在殿内的人,胆敢传出半句……宫中总是有些惩戒宫人的手段的。

第125章

  正月里,德妃平安诞下一子,四斤多重,白胖健康。

  康熙为其取名胤祯,与四阿哥的胤禛撞了读音,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宫里的人难免想得多,这名字一取,佟贵妃便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日子里惶恐不安,生怕康熙就要把胤禛给德妃带回去养。

  胤禛,胤祯,兄弟两个用同样读音的名字,不就是在彰显血脉相连吗?

  但这事并没激起多少议论,是因为有人出来挡墙。

  皎皎出海的消息在年后传出,然后迅速于京师中掀起轩然大波。

  但因有康熙一力支持,朝中又有一干宗室满蒙臣子在康熙与那日苏的示意下力挺公主有祖上风采,虽有些酸儒文人有意参上一本,但人家公主不伤天不害理只是出个海,又没参与朝政,皇上还力挺着,眼见都被扯到有先祖遗风上了,这些人也只能悻悻闭口。

  其实这本与政事无关,不过前些年海口封禁,导致现下国内对这方面约束要求还是很严格。如今海运方面市场逐渐复苏,西洋货物如钟表、海水珠等在国内都十分吃香,第一批出海的如其勒莫格可谓是大赚一笔,然后有不少人跟风。

  跟风的人多,便怕有人浑水摸鱼,勾结外国势力,故而如今朝廷上对海运一事还是约束严格。

  皎皎作为当今长女,与额附出海,行为“出格”与否暂且不说,只怕影响也不大好。

  虽然康熙亲谒明孝陵在南方儒生士子中影响不错,但还是有南明顽固派坚持复国。当年开放海禁,朝中便僵持不下几个月,最后康熙咬牙下了决策,即便如今情势一片大好,大部分人对海上交流还是怀揣警惕戒备心理,如今想要造船出海,要经过相关衙门的层层手续,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勾结外国势力针对朝廷。

  而公主出海,势必会带起一股浪潮,何况固伦嘉煦公主额附还是前明降臣之后。或者说,这些大臣们最在意的无非是安隽云的身世。

  除此之外,另一个要紧的点,就在于如今天下崇孔孟之说,皇帝牵头推崇儒法,推程朱理学,公主如此行为,有时女子谦卑恭谨持家教子之道。

  这是大部分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康熙本该把安隽云的身世理推清白了,然后把大锅扣给他。如果是他主张出海,夫唱妇随,皎皎便可以安然抽身。

  但康熙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朝中真正对安隽云身世十分在意的满蒙大臣按住,没叫这件事发出来。

  在另外那些大臣安静等待皇帝动作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这叫好大一票摩拳擦掌打算借参额驸出身不同,出海怕有隐患来打公主“无妇德女贤之道之行”的大臣打算落空,满怀疑惑。

  他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将是皎皎想要出海摆在了明面上,没有半句替皎皎辩解推卸,但他口中一句“吾儿嘉煦,有先祖之风,志怀远大”,便足以胜过千万句辩解了。

  前朝如此,瞧着是顺顺利利的,其实那日苏私下没少运作,康熙也示意宗室与近臣出力不少,才保皎皎没落上个难听的名声。

  宫中也不安静。

  出人意料的,对这件事,太皇太后竟然毫无不满,只召皎皎入宫,缓声询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准备,见她言语详尽,偶尔发问也能对答如流,甚至对海上气候变化、如何应对风浪都颇有了解,便点点头,又语带感慨地道:“皇太太老了,走不动了,皎皎替皇太太去看看吧。”

  这话说出来,很快便在宫中乃至京师中传遍。

  娜仁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用心,她是要用自己将皎皎的名声从意料之中的“恣意妄为毫无妇德之女”里捞出来,将皎皎执意出海的行为化成孝道。

  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公主孝敬太皇太后,理所应当。

  这一番言语,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这本是康熙预期当中皎皎应当遇到最大的阻碍,甚至在太皇太后召皎皎入宫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微妙的大仇得报的爽感,当然也随时最好去救火的准备。

  未成想,最后反而是他成为了“最固执”的那个人。

  太后就更看得开了,只在皎皎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叫阿朵把她带到的宁寿宫,翻出自己存私房钱的小匣子,神神秘秘地问皎皎知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又问她出海造船拉人的钱够不够。

  皎皎略觉无奈,心中暖暖地,挽着太后的手臂笑道:“您放心,尽够了,我额娘还贴补我不少呢。”

  “那就好。”太后听闻娜仁贴补了,便道:“你额娘给了你,便不怕你手头银钱不足了。这样吧,皇玛嬷出一份银子,入半成干股,你若是来回倒卖东西,皇玛嬷也不要你的分红,只给皇玛嬷带些新鲜东西便是了。”

  皎皎知道推辞不下去,她也确实打算搞搞海运贴补贴补自己的小金库以方便发展,何况商人的身份在某些国度其实比大清公主的身份更好行走,只要银子砸下去、货物足够好,办起事来会十分方便。

  故而她从一开始便没打算以公主的身份扬帆海外。

  这会将太后递来的银子收下,认真地写了契书,还是一式两份,取下随身携带的印鉴盖了章,一份与清点好的银票一起收入荷包里,一份交给太后嘱她收好。

  银子是收下了,太后的话她却没应,坚持要按照比例给分红。

  太后无奈,只能应下。

  宫中妃嫔对皎皎出格的行为,不满有之、厌恶有之、羡慕有之,又或者,前两者中,也包含着对这位皇帝长女,身份尊贵的天家公主微妙的艳羡。

  她可以活得很恣意,任性地去追求她想要的,而不需要为家族付出牺牲什么。

  比起这些人,与娜仁交好的这些在微妙的羡慕之余,便满是担忧。

  海上风浪大、危险因素多,出海的死亡几率不低。

  佛拉娜对此满是不放心,甚至想过叫皎娴去劝皎皎,但皎娴对皎皎的所有决策都抱着坚定的支持态度,叫佛拉娜想法落空,只能自己苦口婆心地来念叨娜仁。

  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在娜仁看来还很年轻,当世却普遍是已经要做祖母的人,神奇地微微地有了些更年期前兆。

  娜仁觉得这不仅是医学上的问题,还是生物学上、社会学上、心理学上、哲学上以及神秘学上的问题,她并不是一个学富五车门门精通的人,故而她并不打算深究佛拉娜与当代女性更年期普遍提前的原因,而是咬着牙熬着,等待着好友们更年期过去的那一天。

  但当下,她显然没有迎来那个美好时刻。

  佛拉娜就坐在暖阁炕上,手捧一杯温茶,对着娜仁喋喋不休列举海上风险与皎皎留在京中日子会有多美好,又联想到如果皎皎不出海,或许娜仁很快便会成为郭罗玛嬷,抱上可爱的、软绵绵的小宝贝……

  一边不断地输出着自己的想法,在口干舌燥的时候还会喝一口茶水来润喉作为输入补充,然后继续机关枪一样向娜仁发射思想子弹,偶尔还会要求娜仁在精神与言语上有所回应。

  这是最近永寿宫里的常态,娜仁表面上认真地倾听着,其实已经神游天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但她演技俨然极佳,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半点,甚至在佛拉娜茶碗见底的时候适时地提起炕边炉子上紧挨着炕桌放着的茶壶,替佛拉娜添上热茶。

  动作顺畅如行云流水,叫人完全看不出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这样,她成功地应付了佛拉娜几天,还是最后因为手头有些事情要做,佛拉娜那边也忙,熬不过了,二人开诚布公,娜仁道:“我只希望皎皎去做她想做的,无论成败,无论影响如何,无论舆论如何,我都会永远替她撑腰,只要那件事情不会害人,我便不会阻拦。”

  她坐姿端正,神情坦荡,“我并不觉得她要去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甚至我觉得那很好!某种意义上,那是一种进步,无论是对于思想还是对于社会而言,我期待着她带给我的结果。无论好坏,我都能接受,这是一次尝试,在未来,也将是历史上一次伟大的尝试。”

  娜仁凝神正色,幽幽望着佛拉娜,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当今世上许多普普通通的人。

  少见她这样悠远凝重的神情,佛拉娜嘴唇嗫嚅几下,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娜仁缓缓笑了,温声对她道:“有我三哥带着试水,皎皎会平安的。放心吧。你是为她操心着急,我知道。其实将心比心,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去闯闯的,便是你我当年,就真的全然顺从父母的安排,心中没有半分不满与想要反抗的心思吗?”

  皎皎是被佛拉娜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便唤她“荣娘娘”与“马佳娘娘”,在她的眼皮子一下一点点从粉嫩嫩的一团长成如今亭亭玉立威势渐重的样子,她不自觉地便会牵挂担忧皎皎,这是无可避免的。

  人是会被感情左右的。

  谁都没有办法避免。

  佛拉娜知道这会自己应该疯狂举例来说服娜仁不要叫皎皎走上偏离应有人生轨道的路,长在高阁中的贵女受不住外面的雨打风吹,何必叫庭前的牡丹花去经受一遭风雨,然后又哭着回来呢?

  但与娜仁目光相触,望着那一双幽深神秘的眼眸,她忽然冷静下来,好一会,轻轻点头。

  或许她早该明白,不是所有在高阁中长大、被鲜花环绕的女子,都脆弱不堪,只能做一株女萝,永远缠绕攀附着大树,享受着庇护,也接受着约束。

  皎皎不是,皎娴……也不是。

  她早该明白的。

  佛拉娜闭闭眼,轻叹一声,略感怅然,笑起来的时候却带着些释然,眼眸微微湿润,她面上已有了轻微的细纹,却不显老态,只是看起来更为和蔼可亲了。

  这是岁月赠予每一位女性独特的美,不同于年轻时的青春靓丽,这样历经世事的独特韵味,将会伴随她们的余生,成为她们头顶的一小盏灯,她们是战胜了这之前岁月里所有困难与险阻的勋章。

  她们失去了紧致细嫩的皮肤与娇艳美好的容颜的同时,却也得到了另一份,来自时光的馈赠。

  娜仁凝视佛拉娜,也对她一笑,眉眼神情温和极了,甚至透着些许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