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殿内,宫女纤手轻轻撩起转东暖阁的珠帘,请娜仁入内。
见她打屋外回来,太皇太后轻哼一声:“这是审完了我的护法,来审我这个正主儿了?”
娜仁无奈叹道:“哪敢呢。今儿晚膳怕是腻了,菊花茉莉沏出茶,用陈皮、乌梅、山楂等几样点了来,消食解腻最好不过,快都尝尝。”
说着一摆手,福安带人流水似的捧着茶进来,另有三四样茶果子,娜仁拿了个橘子在手上慢吞吞地去皮与白络,一瓣瓣地分开,听太皇太后与皇后说宫里冬至节气的预备,想到要吃‘白肉’,脸色泛苦。
太皇太后知道她想什么,瞥她一眼,嗔怪道:“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那可是神仙祖宗享过的福气,神余肉入了口,一冬都顺遂!还嫌弃出什么劲儿呢。”
太后随意听着,把剥出来的栗子塞给娜仁,只当听笑话。
皇后闻言笑道:“那白水煮肉的滋味儿,确实是不好受,我们小人儿,图个嘴里快乐,自然不懂这些个福分上的事儿。倒很该让人包些个馄饨饽饽来吃,早上起来,又吉利,也垫垫肚子。”
“还要做消寒糕!”康熙说起这些就来了精神,呷了口清养茶,道:“阿姐去年做的消寒糕滋味就极好,朕冬至那日要去祭天,万万记着多留两笼与朕。”
娜仁抿嘴儿轻笑:“哪能忘了您老人家呢?”
皇后取帕子拭了拭唇角的茶渍,微微笑道:“什么样的好吃食,能令皇上这样念念不忘?”
“这丫头新捣腾的方子,那消寒糕宣软香甜,确实不俗。索性冬至日让小厨房多制些出来,今年皇帝后宫人也多了起来,用过神余,不拘在哪里,你们聚一席;我领着乌云珠、太妃们在慈宁宫花园厅里一席。不与我们在一起,你们自己吃酒说笑,更自在些。届时做好消寒糕,也与我们几笼,再留出你们的份儿,等皇帝回来开席,岂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吗?”
太皇太后接过娜仁递来的一瓣橘子,笑吟吟道。
康熙点点头:“老祖宗的法子好,只是这样未免怠慢了您、皇额娘与太妃们。”
太后笑道:“我们这群老婆子有什么怠慢的?就在慈宁宫花园的厅里,隔一个亭子就是戏台子,也传戏班子进来唱两出,比与你们在一处还喜欢呢。”
三言两语将冬至日的安排说出来,再传到各处,也都期待着,谁成想冬月初六日,一早请安,皇后与众人正说起要让御膳房备什么新鲜吃食,坤宁宫首领太监打外头匆匆忙忙地进来,急道:“娘娘,阿哥所来人报,道奇绶阿哥……奇绶阿哥他不好了!”
“你说什么?”皇后一惊,柳眉竖起,手上金灿灿的金桔滚落在地,在厚厚的藏蓝色勾丹凤朝阳地毡上滚了两圈儿,落下台阶,撞上当地立着的凤首珐琅香炉,桔皮既破,汁水滴在地毡上,旋即隐没,金桔破裂,不成圆满。
娜仁心头突突直跳,皇后心慌瞬息便要往阿哥所去——到底如今内宫当家人是她,要没的是小叔子,她不得不去。
娜仁对奇绶倒是平常,只记着石太福晋,见皇后要去,抬腿匆匆跟上了。
留下一殿的女眷宫妃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昭妃从容起身,向已空荡的凤座道了个万福,然后轻叹道:“散了吧。”便步履缓缓,款步离去了。
宫里有了百事,不说忌讳,冬至也热闹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没了孙儿,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也难免伤悲,冬至日仍旧宴饮,却只匆匆吃了杯酒,受了帝后的礼,便起身离席了。
太后也不大有兴致,随着太皇太后走了,说要去慈宁宫礼佛。
娜仁心里记挂着石太福晋,席上略坐了坐,拣了一笼还热腾腾的消寒糕,并一笼新蒸的笋干玉菇等馅的素角子,由侍女拎着,披上雪褂子匆匆向宁寿宫去了。
石太福晋住的偏殿还没掌灯,清清冷冷的,一小宫女儿坐在门槛上望天,尚且稚嫩的眉眼也浸着悲意,见娜仁来了,连忙起身:“给慧妃主请安。”
“太福晋呢?”娜仁看她一眼,摆摆手,问。
宫女神情落寞,“太福晋在里头诵经呢。”
未过一时,一宫装嬷嬷捧着盏灯打殿里出来,向娜仁道了个万福,轻轻叹道:“慧主儿来了,快请进来。”
娜仁知她是在太福晋身边伺候长了的,当日陪嫁进来就是她,这些年风风雨雨,是石太福晋身边最得力的,素日也常见,本来团脸儿圆眼,多随和个人,如今鬓角发白,细纹平添,虽不过三四十的年纪,倒像老了似的。
她都是这个模样,遑论太福晋了。
娜仁与她问了好,抬步入内,殿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贴了明纸的窗散落殿内,照着盘坐佛前蒲团上的女子身影儿,衣裳宽大的几乎松散,木鱼一声声地响,平白让人心酸。
嬷嬷将灯掌上,石太福晋回头来看娜仁,娜仁也看着她,见她一身石青袍褂,头上无甚首饰,只勒着条石青抹额,素净无纹,短短几日,鬓角已然斑白,眉眼还是从前的眉眼,却死气沉沉的,让人见了便心慌的很。
“太福晋。”娜仁这些年多承蒙她的照顾,琴棋书画调香点茶,大半是从石太福晋那里学来的,如今见她这般,心里涩得发疼,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果是冰凉凉的,忙道:“这样冷的天儿,殿里怎么不升起炭盆来?”
石太福晋未语,神情平静地转头抬眸,神龛中白衣大士拈花像慈悲不凡,一双眼仿佛描画出万般悲悯,她长长叹息一声,深深俯身一拜,合掌念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奇绶早登极乐,不再受人间地狱苦楚罢了。”
念罢,她拈香又拜了一回,方才手持念珠徐徐起身,娜仁忙扶她一把,石太福晋问:“冬至大过年,这样的好日子,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您。”娜仁眼眶也发涩,握着她冰凉的手,半晌没话说。
石太福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也罢,好亏还有你这个孩子记挂着我,来,暖阁里坐去。愿尔,生个火盆来,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算,你别着凉了。”
娜仁倚着她,道:“太福晋,您还有我、有嬷嬷、有愿尔,还有老祖宗与太后记挂着,皇上也常念叨您,三番两日地来请安,您总要慢慢振作起来。”
“都这样的年纪了,丧了夫又丧子,还有什么振作的。”太福晋苦笑般地扯了扯嘴角,又道:“你们记挂着我,我知道,可我也没那个心气了,只求能在佛前替奇绶多念两声,能是一分功德。”
娜仁鼻头也发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低声道:“您心诚,神佛都见着。……这是我做的消寒糕与蒸素角子,您尝尝。”
又道:“吃着东西得要一样热热的汤水,豆蔻,你去宁寿宫小厨房里看看,有什么汤水吃食没有,再端来两样。太福晋您即便为奇绶伤心,到底逝者已矣,您还要记挂自己的身子,不然奇绶在天上,也是伤心的。”
她直在这边劝着石太福晋用了膳,见不过寥寥几筷子,撒娇撒泼地,哄着多用了两只素角子,出来时嬷嬷来送,念道:“阿弥陀佛,多亏您来了这一趟,太福晋打早儿起食水不进的,让人操心死了。”
“快别说那个字。”娜仁忙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时常过来罢了。”
“快别烦你。”石太福晋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如今你是皇上的妃子,与皇后嫔妃一处说话,孝敬老祖宗与太后才是一理,总往我这个先帝嫔处来是什么道理。”
嬷嬷略感无奈,娜仁悄悄一笑,道:“我明儿照来。”
嬷嬷便也笑了,道:“这几日老奴瞧着太福晋的样子,心里着急却没法子,好在今儿您来了,那素角子太福晋竟多用了两口,也不知是您劝的话入了太福晋的耳,还是咱们这些个人伴着不下饭。”
“太福晋喜欢,我日日让人做了带来,或哪日我来不了,也打发人送来。”娜仁拍拍嬷嬷的手,道:“只是如今太福晋这个样子,还得您多劝劝,好歹太福晋自己的身子才紧要,任是天大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人道老来福,太福晋这还年轻呢。”
嬷嬷长叹一声,将宫女递来的宫灯递与琼枝,道:“您的话,老奴记住了,天儿也不早了,您回吧,再玩宫门就要落锁了。”
纵是如此,回到永寿宫时,长街上的梆子已敲了起来,正是戌正,宫门落锁的时分。
乌嬷嬷留在宫里,见她的影儿忙迎上来扶她入内,又催促宫人落锁,边道:“这是去哪里了,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眼见各宫的主儿都回来了,正着急呢。若不是李小主路过时给说了一声,还不知道您往宁寿宫去,岂不揪心?”
“是我的错,下回必定打发人来回。”娜仁扯着她的袖口讨饶,正说着,步入正殿,星璇捧一盅银耳羹上来与她,催促道:“快暖暖身子。”
半刻后,娜仁宽了外头的大衣裳,卸了钗环净手后斜倚着软枕往炕上一坐,乌嬷嬷领着宫女们搬了杌子在地毡上坐下,守着火盆铜罩旁针线,岂蕙带着竹笑,烧起铜熨斗,熨烫娜仁明日预备穿的衣裳。
琼枝拖鞋上了炕,到娜仁身后跪坐着,慢慢替她解发髻。
娜仁坐着听她们闲话,琼枝说起石太福晋的身子来,娜仁叹了口气,正逢星璇从外头进来,随口问:“灶火都熄灭了?”
“都灭了,您放心吧。”星璇笑吟吟地答道,豆蔻用脚勾来一个小杌子在自己身边,一努嘴示意星璇来坐。
娜仁吩咐:“今儿做的拿到蒸素角子,石太福晋很喜欢,日后常备着,我去看太福晋的时候便带上。”
星璇忙应着,乌嬷嬷道:“这冬月里叹气不好,主儿快别提这个了。太福晋也是个苦命人,您有这心,时常去坐坐也好。不过我见今儿个的天就阴沉得厉害,只怕夜里是要下雪了,明儿能不能出门还是两说呢。……竹笑啊,主儿的炕床烧上了吗?”
竹笑忙道:“烧上了,尊您的话,怕上火,没敢多少,如今热乎着,半夜也是温温热的,明儿一早把汤婆子塞上,一夜都不凉。”
乌嬷嬷微笑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
几人又说起今日坤宁宫祭祀的几件趣事,不过拣觉着有趣儿的说,想引娜仁一笑,却见她兀自盯着羹汤出神,不免有些气馁。
琼枝将娜仁的头发在背后用红绳一系,将零零散散的短簪用绢帕包好捧在手上,向娜仁轻声道:“您若放心不下,时常过去瞧瞧就是了。太福晋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不至于为了这一件事就消沉。”
“我哪里不知太福晋坚强呢?”娜仁微微摇头:“只是自打先帝去后,奇绶就成了太福晋唯一的依靠与希望,如今他一撒手去了,太福晋多伤心,咱们都体会不到。今儿瞧着太福晋那个样子,我就觉着心酸,往常多显年轻的人,如今鬓角都白了。”
“左不过都是‘命数’二字。”琼枝叹着气,低声道:“您快别消沉了,您这心情不好,一屋子人心里都不舒服。说来今儿清梨小主在席间抚琴,那琴音儿可真好听,比宫中乐师都强过千倍百倍。”
“她的琴练了许多年,都上都是茧子,岂有不精熟的道理。不过那玩意也讲究个天赋,你看你主儿我练了这么多年,也就弹出个比杀猪好听点的音儿。”娜仁一撇嘴,复又道:“睡吧,天儿不早了,明一早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今夜若是下雪了正好,我也偷得一日闲,你们就不许叫我,让我睡到日上中天才好。”
第24章
当晚一语成谶,夜间果然下雪了,北风呼呼地吹,皇后一早遣人告与各处免了一日的请安,琼枝听了消息,对半梦半醒间眯着眼睛支手坐起来的娜仁轻声道:“且睡吧,今儿早晨请安免了。”
娜仁迷迷瞪瞪点点头,卷着被子往里滚了一圈,在枕头上蹭一蹭,很快又睡熟了。
琼枝把汤婆子塞到她脚底,换下原来水已凉了的那个,替她拉了拉被角,小心将床帐子掩好,走出了娜仁的卧房。
正殿里擦桌椅的、扫帐幔上灰的、拧着厚布巾抹地毡的,忙忙碌碌,见琼枝出来,似有话说的样子,便纷纷撂下手中的活计。
琼枝目光缓缓在众人身上掠过,打扫宫殿的活计里,除了些极精细的,粗活都交由永寿宫本例上的宫人做,手脚倒都利落。
这些人与琼枝相处的时候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温厚却细致的人,素日虽不拿大,差事上要求却很高,此时不免心内战战兢兢,等候吩咐。
岂蕙竹笑几个也将手上的活计放下,等着琼枝吩咐。
琼枝缓缓道:“早膳且在灶上温着,今儿个天凉,大家把厚衣裳都找出来穿上。告诉星璇,煮一大锅姜汤,与院里杂扫的宫女太监们,再有疏风避寒丸,每人一丸分去,咱们尚且在屋里侍候,扫雪的活计却是他们的,千万别受了风寒。上夜的太监多与他们两床棉被,夜里廊子上点一个炭盆,让太监们在那里暖暖。用最厚的那个铜丝罩罩上,万不可透出火星子来,忽然你我九族都要玩完!”
“是。”岂蕙郑重应声,琼枝又问:“主儿那几棵茉莉可收了?记着时常去瞧瞧,篾罩要盖得好好的,今儿天冷,不要浇水了,若是晚间暖和些,用冷茶少少淋一点,那东西娇贵,又是主儿的心头肉,万万要好好地过这一冬,不然主儿不发脾气,咱们也得先哭死了。”
这一回岂蕙应的眉眼带笑,琼枝又对打扫内殿的宫人一一叮嘱,处处仔细妥帖。
乌嬷嬷见她处事从容不迫款款练达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待宫人尽去忙碌了,方对琼枝道:“如今独分宫出来办差,你处事也愈发干脆了。”
“主儿既然不想长大,就不必长大了。”琼枝眉眼温柔地笑着,“左右一切有咱们操持,上头有老祖宗与太后在,主儿直笑每日欢欢喜喜地调香品茶做那些新鲜吃食,余者一切心机智谋之事,皆与咱们主儿无关。”
乌嬷嬷亦是一笑,脸上的褶子好像都透着慈爱。
下大雪也没能打击到佛拉娜对串门的热情,她对娜仁的习惯心里有点数,来时辰时已过,虽空中还飘着雪花,也是天光大亮。
她披着件苍青色狐肷雪褂子扶着宫人的手缓步徐徐而至,另有一宫女在她身边撑起青色油布大伞,头上又带着风帽,严密地挡住了风雪,手上是兔毛手捂子,进来时随手交给身边的雀枝,露出手上捧着的小手炉来。
“给马佳小主请安。”琼枝与众宫人与她道了万福,笑道:“您来的不巧了,我们主儿没起呢。”
“还没起呢?”佛拉娜略感吃惊,“我可是算准了时候才来了。……也罢,把你们主儿的好茶给我沏一碗来。”
琼枝要去叫娜仁,被她拦住了,“且让你主儿睡吧,我在这儿坐一坐,给我寻块料子来让我扎两针。她那性子,若是睡不好了,生生叫醒,我不是自己找脸子看呢吗?”
说着,众人都笑了,琼枝一扬脸儿,豆蔻去沏了茶来,桌上攒盒里又有柿饼、杏脯、海棠果干、林檎果干并霜顶蜜桃五样果子,还有一攒盒五样点心,均是精细可口的吃食,可见用心。
岂蕙则打开炕柜从屉子里拿出一个小竹萝,又有一匣子彩色绒线并一个针线包,都摆在炕桌上,佛拉娜也不拘谨,自己翻了两卷绒线出来打络子解闷。
娜仁屋里的宫女与她都熟,没一会儿,手上空闲没差事的就坐了一地,说笑声虽低,却十分自在,佛拉娜这个指点两句,那个指点两句,一颗好为人师之心得到满足,往日喜欢的果子半口没动,倒是茶水喝了不少。
没一时,清梨也来了,她也是奔着解闷的心来的,身后跟着的寻春手上还捧着一本书,一进殿内,见娜仁还睡着,佛拉娜却反客为主地带领宫女们针线打络子,不由微微一惊,先向佛拉娜微微一欠身,然后问琼枝:“娜仁姐姐呢?”
“睡着呢。”琼枝强把脸上的笑挂住,使了个眼色示意竹笑去叫。
清梨好笑道:“罢了,不必叫,我不过是来与娜仁姐姐讨论琴谱打发时间的,既然她没醒,马佳姐姐却在这里,我便与马家姐姐说两句话啊吧。”
琼枝忙道:“新得的君山银针,马佳小主喝着也说极好,奴才让人给您沏一碗来。”
这边忙活着,娜仁眯着眼睛从床上起来,一路摸到这边,拉开帐子一看:“谁来了?好热闹啊。”
“日上三竿了,才起?”佛拉娜吟吟笑道:“这是离了老祖宗身边,就成了没笼头的马了!”
清梨也笑道:“时候不早啦,娜仁姐姐快梳洗起来吧,我带了昨日抚的那一曲的琴谱,您可要看看?”
娜仁好不羞耻甚至引以为傲:“能睡得好说明我心态好!你们两个等等,我去洗漱去。吃过早膳了没有?昨儿晚上吩咐星璇今早蒸一笼蜜豆玉米红稻粘糕,尝尝?”
佛拉娜无奈地摆摆手:“快去换衣裳吧!”
没一时,娜仁梳洗整齐出来,二人着眼细看,见她身上月白浅碎花银鼠衬衣外搭松绿绣宝瓶花卉夹棉褂襕,头发用一根长簪挽住,脸上不施粉黛,也未曾描眉画鬓,清清淡淡,足下踩着一双毡底燕居鞋,一身家常装扮,素雅非常,衬得整个人温柔和蔼。
“这身衣裳好看,从前没见你穿过,看针脚,定然是岂蕙的手艺。”佛拉娜连声称赞:“不愧你喜欢她,这手艺好,性情也好。要不是她是你的贴心人儿,我都想把她要去了。”
岂蕙抿嘴儿一笑:“马佳小主快别说这个了,奴才可使一颗红心向着我们主儿,这辈子都不想离了这永寿宫,就在这儿扎根最好。”
“你这话说的,以后不嫁人了?”佛拉娜微微挑眉,岂蕙默默垂头未语,外人只以为她是羞涩,琼枝却忍不住满是关怀地看了她一眼,得到一个淡却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