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不能生的事直接往外说,要嚷嚷得满大街都知道。
刚才等着看电影的人,已经有不少听到动静出来了,大家都在看热闹,议论纷纷,冬麦甚至听到有人指指点点地说。
“就那个女的,看着挺招人的,竟然不能生。”
“啧啧啧,白瞎了,能生,那不是白瞎?”
“她还跑来看电影,这是和谁搞对象呢?”
那些话语像潮水一样融入脑中,她咬咬牙,瞪了林荣棠一眼后,转身就跑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刚才那些话依然在她脑子里回荡,怎么都驱逐不走,她的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呼吸困难,四肢颤抖到几乎不听使唤。
她颓败地蹲在了一处墙角,有些年代的墙上残留着用白石灰刷着的残破标语,她紧贴着墙壁,浑身冰冷。
林荣棠的那些话,就是一根根钢针,刺进她的大脑,让她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愤怒又从心底弥漫,蔓延到全身,血液逆流,她恨得牙齿打战。
她想起来隔壁村有个寡妇,夏天浇水看水泵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好上,被人家发现了,从此后,那个寡妇被人家议论,被人家欺负,随便一个猫啊狗啊仿佛都能踩上一脚。
那些男人,平时怎么可能随便这么评价女人,是林荣棠的话让他们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可以评头论足的牲口。
冬麦蹲在墙根底下,抱着膝盖,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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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撕了电影票后,便干脆进去录像厅看录像去了,谁知道这录像厅里根本没什么好玩意儿,从港台弄了一些毛片,里面女的光着大屁股叫唤,tmd,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想起来冬麦,看着这画面只觉得腻,一点心情都没有,干脆起身出来了。
出来后,冷风吹着沈烈,他低着头往前走,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向公社电影院走,陡然停住脚步,嘲讽地笑了下,去干嘛,去看人家搞对象看电影,看人家手拉着手?
正走着,就见前面墙角下蹲着一个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毛衣,一看就是冬麦的那件,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间,乌黑的发辫垂在孱弱的肩膀上,发梢上的红丝带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他忙上前:“冬麦,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冬麦听出来是沈烈的声音,不过她却没吭声,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将脸埋在膝盖里头。
沈烈蹲在一旁:“是谁欺负你了?”
埋在膝盖里的冬麦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沈烈便觉自己的心被刀子轻轻刮了一下,并不重,但却抽疼。
他放轻了声音哄道:“告诉我,我给你出气,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好不好?”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是那个陆靖安。
他竟然欺负冬麦,是不想混了吗?
这种才分配到公社的年轻人,没什么根基,又是吃公家饭的,如果他真欺负了冬麦,他保准闹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把他铁饭碗搅和黄了他不姓沈。
然而冬麦听到他的话,却是想起来之前,那个时候她哥去揍林荣棠,他还帮着林荣棠说话拦着呢。
刚才如果他在场,自己打林荣棠,他肯定也拦着自己护着林荣棠。
冬麦对林荣棠的厌恶,瞬间全都迁怒到了沈烈这里。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话,他是林荣棠的好哥们,他怎么可能帮着自己,他就是个骗子!
冬麦抬起头来,含着泪瞪了沈烈一眼:“骗人,骗人!”
清凌凌的眸子泛着红,蕴满了泪,薄薄的唇儿颤抖着,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就那么埋怨地望着他。
沈烈的心在这一刻停摆。
他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肩,蹲在那里,与她平视:“冬麦,到底怎么了?是陆靖安吗,他欺负你了?”
冬麦哭着推开他:“才没有呢,不是陆靖安!是林荣棠,他是你朋友,你才不会帮我,你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我才不信你!”
她想起那些围观的人说出的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在那些男人眼里,她是什么,一个相貌不错可以随意欺凌的女人,一个欺凌过后还能生儿育女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周围很暗,她仿佛走在一个陌生而恐怖的世间。
她以前并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这推翻了她的认知。
她不寒而栗,含泪的眸子涌出慌乱的恐惧。
也许沈烈也是这样的,他也是男人,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沈烈听到林荣棠的时候,便多少猜到了,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冬麦,你别怕,你已经和他离婚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如果再敢,我替你打他。”
冬麦却根本听不进去,起身就要跑:“骗子骗子骗子,我才不信你,你骗我的,你不会帮我,你只会帮他,你们都帮他!”
她想起来了,刚才陆靖安也帮他,陆靖安竟然劝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侮辱,凭什么竟然护着林荣棠?
沈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冬麦,你冷静下,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然而冬麦却根本不能冷静,也不想冷静,她张牙舞爪要挣脱沈烈,沈烈握着她的胳膊死活不放,她一气之下,趴在他肩膀,对着肩膀使劲咬了一口。
入春后,沈烈不怕倒春寒,已经穿得单薄,尖细的小牙咬到了肉里,沈烈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冬麦咬下去后,她也清醒了一些,她知道这和沈烈没关系,她就是迁怒,这个时候,她正恼着,谁撞上来,她可能就迁怒谁。
她张嘴,放开沈烈。
但是沈烈却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低哑:“你很生气是吗,那你继续咬我出气,我不怕疼。”
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他的下巴贴在她耳边,他说话时的气流扫过她耳边的发,稀薄却无法忽视的热意落在触觉敏感的耳边,让冬麦冷不丁一个战栗。
很轻微的战栗,却仿佛浑身的脉搏都随之一颤。
冬麦怔了一下,之后哭着说:“沈烈,你不用在这里说好听的哄我,你这么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你赶紧扶老奶奶过马路去啊,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她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泪落在沈烈的衣襟上。
沈烈:“我现在没功夫扶老奶奶过马路,我不哄你哄谁!”
冬麦便放开了他,坐起身来,边哭边抽噎着说:“他们都欺负我,林荣棠欺负我,路边的人也都笑话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么对待!”
沈烈慌了,扶着她的胳膊起来:“冬麦,走,刚才到底怎么了,我陪你回去,谁欺负你了,一个个挑出来,我不揍死他们我不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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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电影放映机已经修好了,刚才围观看热闹的全都涌进去看电影了,陆靖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林荣棠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断地回想着冬麦刚才的样子。
她竟然那么恨自己,她竟然已经开始和别人搞对象看电影了。
他失魂落魄,两眼通红。
孙红霞看着他这样,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真是看得人难受死了。。”
一听到冬麦两个字,林荣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她可真是等不及,才离婚几天,就着急找男人了!她不能生孩子,以为能找什么样的?陆靖安那人我知道,就是一刚毕业的小孩,能懂什么,也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
孙红霞听着,倒是松了口气。
她是攀不上陆靖安那种了,如果陆靖安真娶了冬麦,让冬麦享福,心里总归是有些别扭,好像自己怎么都不如人家一样。
陆靖安娶不了冬麦,这么一闹腾,估计冬麦更不好嫁人了。
其实要说她多恨冬麦,倒是也不至于,就是觉得,她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总不至于说比别人差吧?自己抢了林荣棠,她看不得冬麦嫁给比林荣棠更好的,最好是嫁不出去才好,才显得自己没白白拥有那些记忆。
不过看着林荣棠,她故意道:“也不好说,冬麦长得那么好看,没准人家就看中了冬麦,不嫌弃呢?要说起来,冬麦确实挺能干的,又长得好看,以前我们村我就认识好几个暗地里喜欢她,她现在出来做买卖,长得好看,也沾光呢。”
然而她这话,听在林荣棠耳中,那简直是恨得眼睛都红了:“她长得好看,出来做买卖沾光?”
孙红霞便一脸吞吞吐吐,要说不说。
林荣棠瞪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说啊!”
孙红霞无奈地出了口气:“这些事,我也就是听人家说那么一嘴,不见得是真的,你也别想多了。”
林荣棠低吼:“说!”
孙红霞吓了一跳,她一直觉得林荣棠比较斯文,没想到他还能这样子,不过一想,又觉得心酸,这个男人是多喜欢冬麦啊,他怎么不看看自己?
她犹豫了下,到底是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冬麦不是在公社面前摆摊吗,她旁边其实还有一个卖豆腐脑的,我听人家卖豆腐脑的两口子说,有好几个男的,三十多岁,是公社的干部,常来吃豆腐脑,和冬麦说话特别亲,冬麦对人家笑得可甜了,说说笑笑的,说是让人看不下去。不过我也是听人家这么一说,谁知道真的假的,我觉得——”
她小心地看着林荣棠脸色,果然他鼻子都要气歪了,简直是被人戴了天大绿帽子的样子,她便无奈地说:“我觉得冬麦不是这种人吧,她应该不至于,估计卖豆腐脑的瞎说的,你别当真啊。”
然而她越是这么为冬麦辩解,林荣棠也就越信,冬麦做出这种事,人家孙红霞还为她说话呢,但其实遮什么遮,能遮掩得了吗?不然她怎么勾搭上的陆靖安?
林荣棠咬牙切齿,恨得在原地直打转。
冬麦,冬麦,她就这么缺男人吗?她要不要一点脸?为了一点钱,她勾搭那么多男人?!
他瞪着眼睛,咬牙:“她当时挺单纯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她非得去勾搭男人吗?她心气儿怎么这么高?!”
正说着,就见那边冬麦过来了,身边还陪着一个沈烈。
林荣棠看到冬麦,马上冲过去:“冬麦,你到底勾搭了几个男人?”
这话一出,冬麦其实反倒冷静了,她刚才被人家那么说,恨不得当场杀了林荣棠才好,现在,林荣棠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她竟然有些麻木了,不会生气恼火了,甚至看着林荣棠,她也只有冷漠。
反倒是旁边的沈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荣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荣棠:“沈烈,你怎么和冬麦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冬麦为了做买卖,她和人家公社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她——”
他这话也只是说到这里而已,沈烈的拳头已经上来了。
第36章 冬麦的爱情
沈烈的拳头,直接对着他脸招呼,一拳头打上了林荣棠鼻子,林荣棠鼻子顿时开了花,血和鼻涕全都往外涌,林荣棠的身子也因为那力道像破布袋一样甩在了地上。
沈烈不等他起来,一个右蹬脚,仆步上前,这次却是专朝着关键部位狠打。
他力道凶猛身姿矫健,林荣棠怎么可能是他对手,被他打得惨叫连连。
孙红霞看着这情景,都看呆了。
她知道沈烈有些功夫,但是上辈子,她可从来没见他用过,他这个人总是笑模样,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唯一严肃的时候也许是和她讨论六十块钱的问题。
她没想到沈烈这么能打人,而且那么狠,简直是要人命的打法。
她傻看了一会,再看到林荣棠哭喊的时候,顿时觉得这样不行,尖叫着上前:“沈烈,你干嘛,你赶紧住手,你不能这样打下去!你这是要人命!”
然而沈烈哪里听。
沈烈是打人的行家,他知道怎么打让人疼,但是又不会要人命,甚至你疼得要死要活,去医院一检查也不过是一个轻伤。
孙红霞又大声喊冬麦:“冬麦你赶紧劝劝!”
冬麦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挨打的林荣棠,现在的她,对林荣棠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丝的情义和怜悯,只有厌恶,她觉得哪怕林荣棠马上死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觉得自己刚刚遭受的羞辱,是比死还难受的,林荣棠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足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