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68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甜文 快穿 穿越重生

  行宫寝殿内,樱红低声汇报了暗室中的事情,又道:“东西在外头,奴已经查验过了,殿下还要看一眼吗?”

  穆明珠抬眸看向窗外,就见不远处的侍女捧着红绸布盖着的漆盘,清楚那底下盖着的正是穆武的“脏物件”,淡声道:“你验过便好。穆武怎么说?”

  樱红道:“穆郎君说他是国公之子,请那老公公私下放过他。不过那老公公没信他,只当他发了癔症。后来完事儿了,那穆郎君倒是再没开口说过话。”她悄悄抬眼看向穆明珠,不无担忧道:“如此一来,若是穆郎君自暴自弃了。那……陛下写来的信,殿下该怎么回才好?”

  穆明珠不甚在意,道:“如上次一样,派人守着穆武,叫他老老实实写一封回信便是。”

  樱红轻声道:“这……穆郎君还会写吗?”

  受了这样的刑罚,兴许他竟宁愿一**。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穆明珠轻讽道:“他那等懦弱的东西,但凡还能苟且偷生,便绝不会有勇气选别的路。”

  樱红还有更深的隐忧,闻言虽然应了一声,却仍是愁眉不展。

  “怎么?”穆明珠搁下书卷来看她。

  樱红轻声道:“那穆郎君……还能回建业吗?”又道:“既然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倒不如干脆杀了他,免得生出后患来。”

  穆明珠一挑眉毛,几分惊讶几分赞许,笑道:“原来本殿身边还有位女将军。”又道:“留他一条性命还有用处。就算是回到建业,你猜他是会主动告诉旁人,他被我派人弄成了阉人;还是会遮遮掩掩,早上起来偷偷粘胡子,就怕给别人发现他不是‘男人’了呢?”

  樱红恍然大悟,却又有了新的问题,道:“那若是他私下向陛下告状呢?”

  穆明珠忍不住一笑,似是觉得樱红在这一点上天真到可爱,“那他便是自认做了弃子。”

  一个没有子嗣的阉人,断无夺嫡的可能。而穆武若是不夺嫡,又如何能报此仇?他被阉已经是发生了的事情,母皇也不会为了一个已成弃子的穆武,同态惩罚于她。

  书房中,王长寿正等候接见。

  自从来了雍州,王长寿便奉命往底下郡县推行新政,就算是新年时也没能来拜见穆明珠。年前是因为要划定户籍、清查人口,虽然有穆明珠斩杀柳猛立威在前、底下郡县的大世家不敢轻举妄动,但偌大的利益面前,谁家不想安全地藏匿下部分人丁又或是仆从呢?所以底下的细务,得有像王长寿这样又细心又可靠的人切实去做才行。在此之上,春耕之前穆明珠也防备着英王那些人**,特意写了信给王长寿、秦无天等人,要他们紧着手上的事情,同时时刻留意各世家大族中的情绪动向。

  英王周鼎针对穆明珠的行动已经有两次。第一次是在穆明珠前去视察襄阳城外开垦情况时,安排了一队弓

  **

  手在崖壁伏击。第二次而更狠毒,派人刺伤柳猛的孙子柳原真,却假装是穆明珠派出的人。如果不是第二次本就是穆明珠有意勾出幕后之人,早有准备,戳破了英王的布局。说不得现在雍州已经在战争之中了——世家与朝廷之战。

  穆明珠虽然躲过了英王周鼎上次的陷阱,但如今看皇帝的态度,一时还不能明着对英王发难。

  因此前穆明珠授意虞岱,在给皇帝的密信中写明了英王暗中所行之事。此后皇帝发来的信中,哪怕是问及穆武的情形,也不曾询问穆明珠**一事。

  这本就是一种鲜明的态度。

  雍州新政要推行,但是穆明珠不能把跟英王周鼎的冲突闹到明面上来。

  因为皇帝穆贞的位子来自丈夫,这么多年来“还政于周”一直是朝中旧臣最关切的事项。

  要动非皇帝所出的周氏子,牵扯太大,造成的**很不好,严重点说,甚至动摇当朝皇帝的合法性。

  可是英王这样的存在,若是不尝点厉害的手段,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穆明珠踱步进入书房的时候,正是在思量可供选择的“厉害手段”,一抬眸见王长寿叉着手迎上来,略一点头,道:“坐下说吧。”

  王长寿原本是扬州码头上谋生的力夫,抓住时机投到了穆明珠手下,不过一年之间,身份已经从泥腿子跃然而成一郡之长。他剃去络腮胡子之后,露出一张娃娃脸,但只看他能把新野一郡治理平定,便知他绝不只是此时在穆明珠面前腼腆谨慎的模样。

  “如今做了太守,也是正经的官身了。”穆明珠笑问道:“跟在扬州时不一样吧?可有什么难处?”

  王长寿在扬州时,虽然做了万夫长,但其实穆明珠离开前便已经化兵为农,他相当于管理着一大批农户,要计较的事情也简单。而做了一郡太守,要管理的却是一郡之中方方面面的事情,这对于有过做官经验的人来说都有难度,更何况是王长寿这样的泥腿子出身。以他的知识水平,哪怕是这一年中发奋读书,怕是也认不全一场案件的判词。

  “殿下圣明。”王长寿坐在椅子边沿一欠身,娃娃脸上堆起讨喜又诚恳的笑容来,口中道:“下官的出身,殿下是深知的。从前在扬州管着一众农户,也还过得去。如今做了太守,一郡之中,百样事情都要管,那些底下的三老、吏员,欺下官读书少,上奏的内容不好好说,非得咬文嚼字、用些几百年前的典故,想叫下官知难而退。下官自己是不打紧的,可不能丢了殿下的脸,便请了两个识字的说书先生,要他们看过奏本之后,换成人话说给下官听。哪个说得最通俗易懂,哪个便多得薪俸,另一个只能瞧着干瞪眼。就这么着,下官听着说书,就把差事全给办了……”

  他说的有趣,黑眼珠机灵地转动着。

  穆明珠从英王之事上回过神来,被他逗得一笑,清楚他的用意。王长寿显然是想要保住太守之位的。他清楚自己最大的弱点便是读书少,因此非但毫不避讳这一点,反而自己主动提出来,当逗趣似的就把他的解决之法道了出来,叫穆明珠相信他有能力做好这个太守。

  “你倒是机灵。”穆明珠笑道:“本殿当初既然敢用你,便是相信你有这份能力。你们这批跟着本殿的人都在关键的位子上,原本当地的那些三老官员自然是要不满的。年前因新政初行,众人本就有些惶惑,所以要稳住人心,优待这等人。如今新政渐渐推开,春耕也如期结束,若是还有那等不长眼的……”她拨弄着手中的茶盏,至此话语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王长寿,淡声道:“不妨杀几个立威。”

  王长寿凛然领命,清楚雍州新政的施行,已经从最初的怀柔转入肃杀的清扫。

  穆明珠又详细问了新野土断的情况,春耕遇到的问题,需要修筑的水渠等事项,与王长寿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犹未能完全问尽想知道的事情,因而轻声一叹,道:“本殿该亲自下去走走。”

  王长寿也是听到过风声的,欠身笑道:“殿下玉体贵重,还是待这些繁杂之事平定后,再出行于外妥当些。”

  **之事不好深谈,也不是该对王长寿详说之事,穆明珠点头一笑,转而问道:“你来的时候,可看到城外新开垦出的那片荒地了?如何?”

  王长寿笑道:“殿下算是问对人了。给下官驾车的那车夫原是襄阳城外人,昨日经过时大为惊讶,同下官说,那原本是活不了庄稼的荒地,如今远远看着就连土地的颜色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向阳处的种子竟然已经破土而出,遥望一线浅绿色,竟像是极蓬勃的样子。不知殿下用了何等妙法?”

  穆明珠笑道:“这你须得去问虞先生。”

  “原来竟是虞先生的高见。”

  “是啊。等会儿你下去,看看虞先生是否忙着,跟他见一见。你难得抽身来襄阳一趟,不要着急回去,跟虞先生学一学农耕之事,回到新野也试一试。”穆明珠谈到荒地开垦,神情稍微兴奋了些,因为她清楚朝廷万事、根本都要落到农耕上面来,庄稼收成越好,人丁越兴盛,朝廷才越有余力去训练精兵、升级甲胄,乃至于对外抵御梁国的进犯,对内铺陈教化。若是没有农耕之本,再好的设想、再大的远景也都是空中楼阁。

  王长寿忙应下来。

  在邓玦报了“风寒”的这几日间,穆明珠一直忙于政务。而另一边从盯着英王府动静的人那里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一直平静的。英王府的人似乎被柳原真一事失手惊住了。在他们看来,穆明珠掌握了很确凿的证据,不知会怎样把事情闹大,因此屏息凝气,大约是忐忑着在等待穆明珠的反应——又或者是在暗中筹谋更大的“事情”。穆明珠命底下人紧盯英王府,同时在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在对英王府出击之前,穆明珠决定先揭开邓玦的真面目。

  邓玦的“风寒”一好,穆明珠便召见他暖阁中赏花。

  在这几日中,穆明珠跟齐云讨论过邓玦那贴身宝匣可能的藏身之处,也讨论过其中的可疑之处。

  既然是邓玦不离身的宝匣,那么在行宫中只有两个地方,要么是在他居住的客房中,要么就是在他整日垂钓的湖边草丛假山洞这等地方。

  而可疑之处,则是邓玦随身带着这宝匣的行为。

  如果这宝匣中果真有邓玦通敌叛国的证据,譬如与梁国来往的书信,以邓玦的狡猾,又怎么会叫仆从知晓这宝匣的存在?就算这次没有招来穆明珠的关注,兴许哪日招了缺钱贼人的眼也未可知。站在邓玦的视角一想,他倒是故意想要招人来夺取这宝匣似的——若果真如此,他想招的人又会是谁呢?

  问,从邓玦口中是问不出来的。

  他这样狡诈又聪明的人,一眨眼便是一肚子骗**不偿命的鬼话。

  纵然是邓玦的陷阱,却也只好先跳了再说。

  暖阁中,邓玦应邀而至。他仍是穿着墨绿色的衣裳,好像从冬到春,仍是那一袭单衣。

  原本以为他的风寒是托词,谁知见了面,倒真是消瘦了许多。

  穆明珠原本正俯身观赏暖房中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行宫中的花房跟城外的仿佛是两个世界。她抬眸,正望见从门口走入的邓玦,只见青年纤腰楚楚,凤眼妩媚,当真风流无限。他站在门口望着穆明珠,仿佛已经有一阵子了,却直等到穆明珠看见他,才欠身道:“见过殿下。”

  穆明珠心里盘算着,齐云这会儿应该正在搜罗邓玦的客房,若是客房寻不到,大约会再度往他湖边垂钓的地方寻去——湖畔已经寻过一遍了,只是毫无所得。

  “本殿从见你第一面,便想着你或许会染风寒。”穆明珠轻轻一笑,招手示意他走进来,道:“当时秋夜雨寒,你也是一袭单衣——你这人,不知道怕冷的吗?”语气中透着亲昵,有一点关切的嗔怪。

  邓玦的反应却不似那里湖畔垂钓那么亲近,也许是一场风寒带来的打击太大,他还没有完全复原。

  他看了穆明珠一眼,缓缓走上前来,神色有些淡淡的,又像是病后憔悴虚弱,勾了勾嘴角,道:“殿下圣明。”

  穆明珠奇怪看他。

  邓玦这才又道:“臣果然染了风寒。”他说完这一句,见穆明珠盯着他,才笑起来,缓和了脸上的神色。

  穆明珠觉出他态度中的不同寻常来,回忆着这几日的事情,难道是这邓玦真病了,她却只有一封简单的信件,因而对她的“感情”起了疑心?一个人若是真在病中,心思会是很难猜测的,跟平时大概很不一样。她手中拈着一朵才落了的粉色花,也不知名字,随手递到邓玦面前,歪头看着他,笑道:“怎么了?本殿哪里得罪了你?”

  邓玦迟疑了一息,才缓缓抬手接过穆明珠手中的花,也看着穆明珠,轻声道:“殿下不曾得罪臣。臣只是觉得……”他有些黯然的模样,垂下眼睛去,自嘲一笑,道:“猜不透公主殿下的心思罢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穆明珠好像一时摸不清邓玦的用意,便嘻的一笑,转头去看花,曼声道:“无缺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怎么病了一场,说起话来也奇奇怪怪的?”她顿了顿,试探道:“本殿的心思,无缺难道还不明白吗?莫不是病了一场,把什么都忘了?那本殿才真是要伤心了。”

  邓玦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错后她半步,与她一同望着暖房中的花,轻声道:“殿下莫要戏耍于臣。”

  穆明珠笑道:“好奇怪的人。你今日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邓玦望着她,视线不避不让,像是生怕错过她最细微的神色变化,沉声道:“殿下何故疑臣?”

  穆明珠早有心理准备,神色间天衣无缝,当真一脸无辜,反问道:“本殿何曾疑你?”

  与此同时,邓玦所居的客房已经被齐云秘密搜查完毕,一无所获。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齐云再度往湖边寻去,第一次巡查时一丝缝隙都不曾遗漏,却也什么都没有搜罗到。可是这一次,邓玦素日垂钓之所旁边的假山洞角落中,赫然翻出了一只宝匣,正是邓玦仆从所说的模样。

  因防着邓玦察觉,所以齐云先行打开了宝匣。

  那宝匣内,却是空空如也。

  暖阁的花房中,穆明珠与邓玦相对而立。

  邓玦轻声道:“殿下要什么,只管吩咐臣,何必大费周章——拿一只空匣子。”他把话说透了,保持着黯然的神色,似是在等一个回答。

  殿下究竟何故疑他?

  他却不知,这正是穆明珠想要他问的。

  果然如穆明珠所料,邓玦随身的宝匣、贴肉的钥匙,都是他的鱼饵。

  他是世间最狡猾的狐狸,为防着给猎人打了冷枪,所以每走一步之前,都先扔一只兔子出去。若是猎人打了兔子,便现身在他面前,反过来成了他的猎物。

  穆明珠望着邓玦,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说邓玦的宝匣是为了探明隐藏在暗处的危机,那么他为何又要在现下同她挑明呢?

  她可不觉得邓玦真是为了做驸马。

第162章

  暖阁中的花香浓郁,几乎叫人透不过气来。

  穆明珠盯着邓玦,问道:“你是几时察觉了?”

  是从拿他钥匙那一日,还是上次湖边搜寻宝匣,还是更早之前,当齐云的人往邓玦府邸仆从身边打探,又或者说是那艘顺着江水飘走的小船……

  邓玦简单道:“那柄钥匙的材质特殊,一旦烫过,当时不觉,待过两日却会变了颜色。”

  而当初把钥匙放到烫的模具浆液中,当下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过两日邓玦就会发觉有人动过这钥匙。

  他的心思也当真是缜密,用了特质的材料,考虑到若有人想打开宝匣,必然会先来摸钥匙;而为了不打草惊蛇,拿钥匙的人多半只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取出来一小会儿,只够再做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而要做这样的钥匙,原来的钥匙必然要经历受热倒模的过程。也就相当于,不管是谁来拿这钥匙,都是提前给他预警。他可以根据需要判断,是否把宝匣送到对方能发现的地方,又在宝匣中放什么东西。

  穆明珠踱步到卷起的门帘处,回头看向邓玦,目光中充满审视的意味。

  邓玦跟她挑明被怀疑调查之事,又告知了钥匙的秘密。

  看似坦诚的举动,更叫她警惕于他的真正目的。

  穆明珠吸了一口门帘边微冷的空气,淡声道:“你问本殿为什么怀疑你。这个问题,本殿其实原本有一个答案。”她淡淡一笑,“就说本殿对邓都督起了心思,自然要打探一二,听说邓都督从前的嫡母曾给你议过一门亲,只是没等成嫡母便去了,耽搁了几年下来对方也就嫁出去了。又有些小道消息,说邓都督一直未曾忘情,所以时常带一只宝匣在身边。本殿就是想看看里面藏了怎么样的信物,想问问邓都督究竟还有几分余情……不过邓都督既然是爽快人,本殿也就不拿这等谎话搪塞你。”

  她话锋一转,犀利而又冰冷道:“本殿早就说过了,来雍州是入龙潭虎穴。你是第一个主动来迎接的,又素与英王交好。本殿疑你,也是情理之中。”

  邓玦抬起一双丹凤眼,隔着丛丛的花看向穆明珠,原本面上的黯然之色褪去了,仿佛并不准备再佯装有意于她。

  穆明珠眉毛一挑,道:“本殿说的不对吗?”

  “对,很对。”邓玦轻声道。

  穆明珠又道:“本殿与你相识不过三个月,见面的次数更是十根手指能数过来。”她冷静道:“邓都督既然无情偏装有情,本殿也就顺应下来,看你究竟为何。”

  邓玦口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最终一言未发,只是望着穆明珠的眼神有些奇异,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穆明珠扯了扯嘴角,道:“邓都督不会以为本殿此前是真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