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212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甜文 快穿 穿越重生

  可是错事已经做了,也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架上了高台,要下来却不容易了。

  皇帝力推的新政,第一个就撞上了宝华大长公主这样的硬茬。

  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要看皇帝怎么处理宝华大长公主一事。

  如果对宝华大长公主,皇帝开了恩,没有钉死了照着新政的条例来办,那大家就可以散了。

  正如穆明珠当初在雍州实土化改革,第一个出头的一定要杀,哪怕他是当地第一世家的家主。

  而皇帝不需要杀宝华大长公主,只要严守新政,给宝华大长公主留下三百亩地、三百奴仆便是。

  可是当初连登基都依靠了宝华大长公主支持的皇帝,果真能下此狠手吗?

  第三日,皇帝穆桢亲自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上去,赔礼道歉、软话说尽,然而新政官吏收走的田地奴仆,愣是一分一毫都没给宝华大长公主送回去。

  皇帝穆桢拉着宝华大长公主的手,温情真挚道:“这不过是做给底下人看的,咱们姑嫂二人,做个天下人的表率。等新政推行彻底,朕便把借走的都还给你。”

  宝华大长公主却并不是好性的,恼了一推皇帝的手,冷笑道:“做什么表率我不管,我只知道田地奴仆都是我那太祖父亲留给我的。你算什么牌位上的人?也好来‘借’我的东西?”

  往上倒数二十年,皇帝也不过是她二哥的一个妾!也配跟她论“姑嫂”么!

  皇帝穆桢饶是城府极深,此时也忍不住寒了面色,缓了一缓,起身道:“你现下生气了乱说话,朕不跟你计较。待你几时想明白了,便几时入宫来见朕。”

  皇帝一走,宝华大长公主气得砸碎了半间屋子的陈设。

  她府中什么人都有,消息立时传遍了建业城。

  次晨一早,一顶青布小轿停到了宝华大长公主府门前,轿中下来一名管事模样的青年。他呈上拜帖,不多时便被引入府中,私下密见宝华大长公主。

  “奴家主人谢太傅想请殿下过府一叙。”

  原来五日前,流风果真按照约定的,给谢钧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

  然而谢钧这次服用的药量过大,竟没有像以前偶尔轻微过量一样昏沉不醒,反而呈现了一种亢奋的状态,几乎可以整日整夜不睡,在药效的强烈作用下,一时如被火烧,一时却又极寒,而他的思绪也变得癫狂奔放,行为举止大异于平时。

  在这种亢奋的状态下,他失去了一贯的谨慎狡诈,原本压抑着的野心,渐渐如喷薄欲出的岩浆。

  而皇帝与宝华大长公主因为新政闹翻一事,更是给岩浆上浇了一勺热油。

  他不应该再等了!

  他要天下尽在他脚下、趁现在!

第195章

  秦王出建业城的第五日。

  谢氏山庄内,流风隔窗望着兀自发笑的谢钧,难掩心中恐惧。

  自她那日给谢钧服用了过量五石散之后,谢钧便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虽然以前他服用五石散之后,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会特别亢奋,有时候他会在书房中指点江山、骂天下人都是蠢货,毫无在人前温文尔雅的模样;有时候他会点数名美姬在侧,颠鸾倒凤。可是最多不过一夜,他便会行止如常,出现在人前时,仍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

  流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盯着发笑的谢钧。

  谢郎君竟没有发现吗?他、他现在笑起来连嘴巴都歪斜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陷在这种癫狂的状态下,相对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说法——是他那日自己坚持多服用的。而也正是因为在这种癫狂的状态下,他没有察觉过量服食带来的恐怖后果,也就还没有惩罚于身边服侍的人。可是等到他这种状态消失,也许在七八日之后,也许在两三日之后……等到他恢复了理智,她将面临怎样的下场?这一次,她还能逃过去吗?

  流风强迫自己定下神来,提着一壶新茶走进去。

  临窗的书桌前,谢钧全无平时沉稳镇定的模样,右手五指在桌面上来回迅速敲击着,发出的响声如密集的鼓点。

  他偶尔会神经质般浑身一抽,叫旁人看了惊骇,他自己却全然不觉。

  “郎君。”

  谢钧浑身一颤,从狂想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流风,道:“周宝宝来了?”

  “是。”流风轻声道:“宝华大长公主殿下已经在花厅等候了。”

  谢钧立时起身要走。

  “郎君!”流风忙又唤住他。

  谢钧两次被她打断思路,这次回头盯着她,目露凶光。

  流风心中惊骇,勉强堆出笑容来,指着他前襟的一片暗色,柔声道:“这身衣裳脏了。郎君换了新衣,再去见客。”

  谢钧低头看向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前襟,终于回到现实中来,摸了摸发烫的脑门,一笑道:“忙糊涂了。”便在流风服侍下,换了新衣,往花厅去见宝华大长公主。

  宝华大长公主一脸不快坐在花厅中,见了谢钧,也不曾起身,径直道:“若不是看在你从前送了心爱的舞姬给我,我真不愿走这一趟。”她在皇帝穆桢那里受的气还没撒出去,怒冲冲道:“一个个的,都把我呼来唤去了?打量我是好欺负的?”

  谢钧来之前饮了一盏凉茶,倒是没有在意宝华大长公主的怒气,坐下来笑道:“您府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其实私底下,谁不同情您的遭遇呢?新政这把大刀挥下来,今日是落在您身上,明日便是在我身上了。”

  宝华大长公主听出点意思来,既诧异又赞许于谢钧的口无遮拦,斜了他一眼,怒色暂消,笑道:“看不出来,谢太傅竟还有这样的胆识。”

  谢钧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道:“咱们私底下说句知心话。皇帝早已不是从前的皇帝了,如今她要廉价买庶民的心,哪里还管咱们的死活?我谢家祖上累世的基业,若到了我这里,只剩了三百亩田地、三百个奴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宝华大长公主提到这事儿又露出怒色来,道:“穆桢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难不成你有法子叫她停了新政?”

  谢钧愈发压低了声音,盯着宝华大长公主,轻轻道:“虽然改不了皇帝的想法,却可以……换个皇帝。”

  宝华大长公主与他对视一眼,并没有露出很惊诧的样子,慢吞吞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谢钧又道:“当初她能称帝,不正是因您的扶持吗?您能扶她上去,自然也能换掉她。”

  宝华大长公主皱眉道:“新皇帝上来,谁又能保证乖巧呢?”

  谢钧道:“一定乖巧。”他凑到宝华大长公主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宝华大长公主这次倒是有些讶然了,摩挲着下巴沉思,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天下原本是她家周氏的天下,究竟是她二哥当初的妾做皇帝,还是她大哥的孙子做皇帝,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看哪边对她更礼遇、更尊敬、更叫她快活罢了。

  穆桢做了十几年皇帝,根基渐稳,威势日重。宝华大长公主有时候入宫见了皇帝穆桢,都有些不太敢说俏皮话。

  做久了的皇帝,当然不如刚扶上去的新皇帝听话。

  “需要我做什么?”宝华大长公主径直问道。

  谢钧心知成了,笑道:“您什么都不必做。只待事成之后,您出来说一声‘好’便是。”

  宝华大长公主因父母遗惠而握有的实权,已经凋残不见,但她的存在本身,对于周氏旧臣来说就是很大的意义。

  这跟当初穆桢称帝时候要她做的事情差不多。

  只不过穆桢那时候,她要在事成之前就表态。

  如今谢钧既然说事成之后,才需要她出来,那几乎是没有风险了。

  她生来便是皇帝唯一的女儿,一生没有子嗣,所追求的不过“快活舒服”四个字。谁若是叫她不快活,她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宝华大长公主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露出了自新政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别让本殿等太久。”

  谢钧笑道:“您这几日约束府上人,日落后莫要乱跑。”言下之意,动手就在这几日。

  宝华大长公主盯着他看了一瞬。

  谢钧原本以为她要说些夸赞期许的话,谁知她愣了一愣、搁下茶盏,讶然道:“谢太傅,从前倒没看出来——您这嘴笑起来有点歪呀!”

  谢钧:……

  宝华大长公主一生只管自己说话痛快,也不看谢钧是什么反应,搁了茶盏,起身笑眯眯走了。

  谢钧送走宝华大长公主,便往书房而去,看见迎出来的流云,忽然道:“且慢。”

  流云心中一惊,停下脚步,笑道:“郎君?”

  谢钧盯着她,问道:“我笑起来嘴歪吗?”

  流云忙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又道:“郎君姿容不凡,笑起来叫奴不敢多看。”

  谢钧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潦草一点头示意她退下,自己推门入了书房。

  周宝宝这个人,只知玩乐,没有常性。

  若是过几日皇帝穆桢把她哄好了,说不得她转头就能卖了他。

  事不宜迟,动手要趁早。

  谢钧挥笔写就了调兵信,命心腹送往西府兵中。

  他算好了时间,有密道、有内应,建业城中的家丁已经足够用。而等到宫变之后,西府兵沿江而上,威慑全境,谢氏故旧遍布朝野、而周睿一出也足以拿住周氏旧臣,更还有宝华大长公主的支持锦上添花——这等绝佳的时机,实乃天助他!到时候,建业城内的异己都是待宰的羔羊,倒是唯有那取经而出的秦王、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谢钧想到此处,略有些惋惜地摸了摸下巴——不过以穆明珠的性情,多半是要组建兵马再杀回来的。

  一想到漏网之鱼还会自己送上门来,谢钧便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忽然想起宝华大长公主的话,笑容一僵,高声道:“取铜镜来!”

  他的嘴,果真歪了吗?

  大约也只有嗑药过量的人才能在这等节骨眼上,关心自己嘴歪不歪的问题。

  皇帝穆桢已经两夜不曾安睡。

  一项新的政策推行,本来就会遇到无数细小的麻烦。

  而限制世家贵戚权力的新政,更是如此。

  因见连宝华大长公主都被落了面子,众人一时倒是不敢求到皇帝面前来。

  只这三五日内看起来,新政也是如火如荼展开来。

  皇帝之所以不能安睡,一半是因为未知的担忧,一半却是因为过度期待而引起的兴奋。

  梳头的宫女为她通着头发,趁她不注意,眼明手快地掐断了半根白发。

  “陛下,监门卫陈爵求见。”

  皇帝穆桢道:“让他进来吧。”

  这五日来,被困在宫中的萧渊与齐云,都由监门卫陈爵的人领兵看守。

  陈爵每日傍晚入间,简略汇报当日情况,这五日来也已经成为定例。

  皇帝穆桢闭着眼睛歇神,听陈爵汇报一切安稳之后,又问道:“齐云不曾再生事?”

  两人之中,萧渊是相对比较安分的,虽然也撒了无数谎,想要脱困出宫,但整体还是“文静”的,最多不过是装个头痛肚子痛要出宫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