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93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甜文 快穿 穿越重生

  是要带那鲜卑奴离开,我也绝不会阻拦。”

  “当真?”孟非白细细看她面上神色。

  “比珍珠还真。”穆明珠自然是咬死了的。

  孟非白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这玉箫不好收……”一面说着,一面已伸手摸起那玉箫来。

第100章

  雨后初晴的小院内,孟非白与穆明珠对坐于花架之下。

  孟非白握了那青玉箫在手,低声赞叹了一句,道:“好箫。”

  此箫触手温润,玉质细腻,不愧是收藏在焦府秘库中的宝物。

  穆明珠见孟非白握箫沉吟,便笑道:“非白还有何疑虑?”

  孟非白摇头一笑,道:“只是在下无关紧要的好奇心而已……”

  “非白想知道的事情,怎会无关紧要?”穆明珠笑道:“快说来听听。”

  “在下虽早知瞒不了殿下太久,但还是有一点好奇——殿下是何时识破了那人身份呢?”孟非白问的,显然就是他甘愿以五十万两黄金赎买的“鲜卑奴”。

  穆明珠微笑道:“能价值五十万两黄金的鲜卑人,天下实在并不多。”

  孟非白点头,淡声道:“的确不多。”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总有几个了。”

  穆明珠能确定那鲜卑奴的身份,其实是因为大梁南下破长安镇的消息。上一世大梁只是在边境蓄兵,但不曾真的南下,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大梁赵太后的政见与皇帝拓跋弘毅不同。前世大梁撤兵之后,不过半年,赵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拓跋长日突发疾病而死,赵太后心伤小儿子之死,没过多久也病故了。自此大梁权力尽掌于皇帝拓跋弘毅之手,他秣马厉兵、枕戈待旦,终于在四五年之后,挥兵南下,要实现一统天下的抱负。

  前世穆明珠听说大梁小皇子拓跋长日之事的时候,还有些感慨赵太后对他的宠爱。就譬如五根手指不一样长,父母对子女的心也难免会有偏的。正如这大梁赵太后独疼爱幼子,却与做了皇帝的长子拓跋弘毅屡屡政见不合、以至于伤了母子之情一样。

  后来穆明珠见得多了,倒是渐渐明白过来。赵太后的偏爱,未必只是出于做母亲的心。她是掌权的太后,可是长子拓跋弘毅成人之后,她就不得不放手权力、交付给长子。这个过程对于有野心的赵太后来说,想必是很痛苦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

  臣,随着拓跋弘毅渐渐掌权,赵太后深刻体会到权柄另付带来的憋屈感。从前她是掌权太后,说一不二。可是拓跋弘毅出现之后,大梁出现了新的政治中心,就连围绕在赵太后身边的老臣内心也开始松动。而赵太后与大周皇帝穆桢的情况又不同,大梁对女性是更加压迫的,且赵太后比穆桢年长十岁,大环境与时间都不站在她这一边。赵太后无力阻止她的儿子上位,但是她却可以左右上位的是哪一个儿子。上位的儿子年龄越小,自然对她是越有利的。

  她的长子拓跋弘毅,既嫡且长,又具备了帝王的素养,乃是朝臣心目中的不二人选,且早已继承了帝位,只是因为从前年幼、不曾亲政。

  当拓跋弘毅这五六年来,一步一步收回赵太后手中权力的时候,赵太后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也许在不同的儿子之中,赵太后的确更喜欢小儿子的性格,但只是私下的喜欢,不足以让一位掌权太后表现得如此偏爱。

  大梁赵太后的偏爱,本质是赵太后想要扶持小儿子上位,以此攥住自己手中不断流逝的权力的表现。

  穆明珠原本没有把那个见了她就抛媚眼的鲜卑奴,跟大梁小皇子联系在一起。

  直到这次长安镇为鲜卑骑兵所破,事情与前世相比发生了变化。

  穆明珠开始思考这变化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扬州城动兵,使得大梁赵太后也觉得这是可趁之机,因此与拓跋弘毅达成了一致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变化呢?她想到了被困在扬州城内的那位鲜卑奴。值得孟非白出五十万两黄金赎买的鲜卑奴,一定不是无名之辈。可大梁能值这个价的人,这几个月来并不曾听闻有谁消失了。譬如邸报上所写的大梁几位将军,都还在前线带兵;大梁皇帝的几位心腹重臣,也在朝中负责后勤调度。在所有能值五十万两黄金的鲜卑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数月不见于人前,还不会引起关注——那就是大梁小皇子拓跋长日。

  因为赵太后的野心,皇帝拓跋弘毅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也是戒备心很重,只让他在渤海郡吃喝玩乐、做个闲散王爷,却不给他任何掌权的正事。

  一个只管吃喝玩乐的王爷,在他的郡国中消失了近半年,只要皇帝不下令去彻查,便不会有人主动去查。

  而如果没有穆明珠横插进来,上一世孟非白应当早已救出拓跋长日、送他回到了大梁境内。

  上一世原本以为劲敌已除的拓跋弘毅,惊闻幼弟活着回来了,这才班师回朝,先处理内乱。随后便是拓跋长日突发疾病而亡、赵太后悲伤过度殒命。

  所以从这条线去分析,孟非白其实跟他的爷爷一样,富可敌国、便生谋国之心。

  孟非白不是不愿在天下棋局上下注,而是他早已经下了注。

  只是他这一注,没有下在大周上面,而是下在了大梁上面。

  可惜,他只赢了一半。

  大梁内斗之中,赵太后一系是全然覆灭了的。

  穆明珠抬眸看向孟非白,含笑道:“非白,你选的这一派是要输的。”她仍是不忘初心,又笑道:“不如跟着我。跟着我,我带你赢。”

  孟非白闻言微微一愣,摇头失笑,复又缓缓拨弄着碧玉佛珠,低声道:“殿下以为在下是把宝压在了敌国?”

  穆明珠听他用了“敌国”这个字眼,倒是觉得自己大约猜错了。虽说商人往来,只要有金银赚,那就无所谓大梁、大周又或是海外。但孟非白既然用了这个情感色彩的词,看来是不会支援大梁的。

  她仔细看着孟非白,谦和道:“是本殿想错了非白。”

  孟非白静静看着她,右手摩挲着那一支青玉箫。

  穆明珠醒悟得很快,孟非白甘愿拿出五十万两黄金来给她,只是为了送这位大梁小皇子回去,却又不是要支援大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孟非白要大梁的内斗继续下去,赵太后一系若是失了小皇子拓跋长日,便再没有与皇帝拓跋弘毅周旋的资本。所以他在扬州城盘桓数月,探寻小皇子拓跋长日的下落,看似是奉大梁赵太后之命,在为大梁奔走,实际上却是要大梁继续内斗下去,为大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试想上一世,若是没有拓跋长日回到大梁,使得拓跋弘毅有所忌惮收兵,大周果真能挡住鲜卑骑兵的铁蹄吗?也许六年后骑兵冲过长江的

  那一幕,会提前上演。

  只是可惜,上一世的大周,没能把握住孟非白争取到的时间。

  扬州城水灾过后的疫病大流行,甚至蔓延到了建业城中,使得家家有僵尸之痛。疫病重创了扬州,也重创了大周,待到三五年后,大周在以谢钧为首的世家把持下,重新黏合在一处的时候,面对来势汹汹的大梁骑兵,实在太过虚弱,也就难以抵挡了。

  雨后的阳光,擦过轻盈的云层,从花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有一种不张扬的温暖与明亮。

  那阳光斑驳落在孟非白素净的脸上,使人想起拈花微笑的佛。

  穆明珠离坐起身,躬身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错了郎君的用意,该打该打。还请郎君原谅。”

  孟非白知她说笑,便倒转了手中玉箫,在她抱拢的双拳下轻轻一托,低笑道:“赦你无罪。”

  穆明珠复又坐回他对面之位。

  孟非白笑望着她,仿佛她方才的误解只是一阵和煦的风,吹过便过了。

  穆明珠想到前世种种,如今她既然重生而来,自然不能要大周重蹈覆辙。设若她此时不顾大局,执意与母皇相争,又与大梁的内斗有何区别?也就辜负了孟非白的用心。

  “你放心。”穆明珠坚定了决心,沉声道:“本殿不会让你失望的。”

  孟非白凝视着她,轻声道:“我信殿下。”

  穆明珠抬眸看向孟非白,清楚他未必如同他口中所说那么正义。对于孟非白营救大梁小皇子拓跋长日一事,她心中已经拼凑起了大概的故事。大约是孟非白经商,常年在天下买卖,各处都有耳目眼线关系网。所以当小皇子拓跋长日“失踪”之后,大梁赵太后找到了孟非白头上来,给出了相关的线索,请他帮忙入扬州城探寻拓跋长日的下落,并营救他。而孟非白全力去做这事,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大梁赚到了太多钱、而且只要维持现状还可以源源不断赚下去;而另一方面才是他口中所说的,希望大梁能继续内斗下去。

  当着她这个大周的公主殿下,自然是后一个动机比前一个动机更动人,哪怕两则动机同样真实。

  穆明珠转

  开视线,又笑道:“还要请非白在那小皇子面前美言几句。当时形势如此,本殿也不是有意折辱……”她想起那拓跋长日想要“以色侍人”图谋逃出生天之法的事情,虽然只是隔着笼子与他见了一面,但那日的遭遇对于拓跋长日来说,怕是生平仅有的。她想了一想,道:“他若是愿意一见,本殿总是有时间的。”

  “是。”孟非白应下来。

  穆明珠又道:“听闻非白身边有押送贵重货物的高手十数人,可否一借?”

  孟非白道:“殿下要运送贵重之物?”

  “非常贵重。”

  “好。”孟非白又答应下来。

  穆明珠托腮看着他,笑道:“其实认识这么久,你也该知道,本殿并不是个脸皮薄的人。”

  孟非白忍笑,端茶饮了一口,低声道:“的确不是。”

  “但现下本殿却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了……”穆明珠望着他,摸了摸鼻子,又道:“你这么好说话,显得本殿很贪得无厌的样子……”

  孟非白拨转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压着一丝匪夷所思的情绪,低声道:“在下好说话么?”天下同他做生意的人,从未有一个觉得他好说话。

  难道不是因为她太能洞察人心,总是开出叫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看了穆明珠一眼,道:“就算是在下好说话吧。”

  穆明珠想了一想,从他手中抽出那青玉箫,道:“本殿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在孟非白的注视下,她素手轻移,将那玉箫吹孔凑到了自己唇边。

  一道悠扬欢快的箫音,从氤氲着茶香与花香的东院传出来,飘过了爬满藤蔓的矮墙,沿着太泉湖传开来。

  东院太泉湖畔,正行到此处的齐云被翠鸽拦下来,听得这一道箫音,忽然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这次穆明珠入东院与孟非白见面,所谈之事重大,因此特意叮嘱了翠鸽,不管谁来都不许放入。

  翠鸽因为有上一次在大明寺牡丹园外,没能拦住齐云的教训,这次格外坚定,一见齐云过来,便拦到路中间,低声道:“齐都督,殿下吩咐了,她出来之前谁都不许进去。”

  齐云并没有硬

  闯,只是立在湖边,没有更进一步,却似乎决意要等穆明珠出来。

  而穆明珠的箫音,正是在这时响起的。

  齐云曾经听过这一首曲子,不过不是箫音,而是琴音。

  去岁韶华宫中,穆明珠月下抚琴之时,曾有过这一样一支曲子。曲风与大周时下的曲风截然不同,轻快活泼,生机勃勃。曲子很短,但却叫人过耳难忘。

  在齐云看来,这大约是公主殿下兴之所至、信手弹来的一支小曲,乃是她自创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单独吹奏给一位郎君听。

  “齐都督?”翠鸽被齐云的脸色吓住,虽然战战兢兢的,仍是坚持道:“您等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不如您先去忙,待殿下出来,奴上报于殿下……”

  “不必。”齐云嘶声道。

  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儿,东院里的箫音停顿之后又响起,仍是那一支小曲,只是吹奏的人却更为流利,显然不是公主殿下所为了。

  四下无人的小院中,相依相偎、同吹一支玉箫的公主殿下与孟郎君……

  齐云闭了闭眼睛,压下满心苦楚,却挥不去脑海中自动出现的画面。

  “不必告知殿下。”齐云低声道,在那箫音中丧失了最后一丝勇气,他几乎是从那箫音中逃离开来,却止不住脑海中疯狂的想象。

  在那没有第三个人的小院中,公主殿下会不会……对孟郎君做那些曾对他做过的事情……

  那些亲密的牵手,那些炙热的亲吻,那些醉人的话语……

  只要公主殿下愿意,随时可以赐予另一个人吧。

  而他除了在痛苦与妒意中沉沦,无能为力。

  穆明珠从东院中出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翠鸽第一个迎上来,虽然齐云交待她不必上报,她仍是尽职尽责道:“殿下,方才齐都督来过一趟。”

  穆明珠实现了自己想要的交易,心情正好,闻言笑问道:“哦?他说什么事儿了吗?”

  翠鸽道:“齐都督不曾说。”

  穆明珠也没有在意,心思已经转到下一件重要的正事上,转而问道:“萧渊和薛昭回来了吗?让他们来见我。”

  “是。”翠鸽应下来,她的职责已

  经尽到,也不会多提关于齐云的事情,反而是问了一句,“殿下,静念真的要做大明寺住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