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赵焕看她许久,摆手。
“我救不了你,进宫去面圣吧。”
赵青菀身子一抖,想到皇帝威严冷漠的面孔,身子绷紧,说得期期艾艾。
“父皇本就不喜欢我,若得知我闯下这等大祸,一定会打杀了我的。”赵青菀突然直起身子,膝行到赵焕身前,拖住他的袍角,“皇叔,求你给侄女指一条明路,我们是亲人,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皇叔,你要救我……”
赵焕星眸慵懒半垂,许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赵青菀的眼泪都淌湿了他的袍角,才听得他一声轻哼。
“去无乩馆。如今,只有赵胤救得了你。”
赵青苑吃惊地抬头,“可是无乩病了,无乩馆不许外人进入,我,我也进不得。”
赵焕一听,扯扯唇角,似乎有些好笑。
“一个无乩馆,你都进不去。你怎么在这世道活下去?想法子呀,孩子。”
————
天色刚明。
一辆马车在无乩馆后门停稳,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开门走出来,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婧衣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看胭脂吗?”
女子微微一笑,手绢掩了掩脸颊,甩手径直进了门。
管事婆子看一眼她挺拔高傲的背影,一个巴掌轻轻扇在自己的脸上。
“叫你嘴碎。”
婧衣是主子的大丫头,她一个婆子就不该嘴碎,多问什么。
在耀眼的阳光下,无乩馆沉寂一片,几乎听不到人声,只有后院的鹦鹉在咕咕地叫。
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径直走进去。
无乩馆她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赵胤住在哪里。
走近了,她心跳得有些快,紧张,害怕,又烦躁地扯了扯衣衫。
事到如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门窗紧闭着,空气凝滞。
赵青菀心跳如雷,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这里不是安静,而是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
雨后的大青山,云遮雾绕如蒙上了一层轻纱。
阳光从云层照射出来,霞光万丈,艳丽异常。
钱家出了个县太爷,在青山镇是有名的富户,不仅请的是京师的戏班子,戏台也搭得高大气派,比起县府里的大户人家来也毫不逊色。
大门外面支了棚子,门口设了香案,戏台下方置了桌椅,更远点的地方,摆放着一排排长凳,供人们便坐。
“汉寿亭侯,
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白马坡前诛文丑,
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他三弟翼德威风有,
丈八蛇矛惯取人咽喉;
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
虎牢关前战温侯;
当阳桥前一声吼,
喝断了桥梁水倒流。”
戏台上,武生浓眉大眼,黑眸染星,花旦眉黛腮红,扮相妩媚,随口几句唱词,台下便传来阵阵喝彩。
“好功夫!”
“扮相不错!”
“有一把好嗓子。”
不管懂不懂戏,总归是得说几句表示自己懂得的话,赞叹几句。既然是钱家请来的戏班子,入得了贵人的眼,平民百姓有福分看到,自要喝个满堂彩,鼓掌越是大声越好,这样方才能助得了钱老太爷的兴。
“他四弟子龙常山将,
盖世英雄冠九州;
长坂坡救阿斗,
杀得曹兵个个愁。
这一班武将哪个有?
还有诸葛用计谋。
你杀刘备不要紧,
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
若是兴兵来争斗,
曹操坐把渔利收。”
今日县太爷请了不少人,回乡省亲的裴将军和夫人自然也在席位上。
时雍嗑着瓜子,看得似乎很专心。在她的面前,柿饼大枣、桃仁果子和茶水摆得满满当当,裴将军看她吃得爽快,时不时递上巾子伺候,她也是自然地接过,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戏到酣处,她指尖轻轻捻一个柿饼,吃罢又将手伸给将军。将军脸上也不见嫌弃,仔细为她擦尽,目露宠爱。
“甜吗?”
时雍眼儿微斜,瞄他一眼,“甜。”
“多吃些。”赵胤将果盘挪了挪,一双幽暗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那一抹深邃惑乱人心,时雍心里一跳,很快又平静,似笑非笑地凑到他的耳边,“你想说甚?”
赵胤侧脸,嘴唇擦过她的耳朵,“半个时辰后,你借腹疼离开。”
二人对视片刻,时雍一笑,收回目光,捏起一块柿饼放到嘴里,轻轻一咬。
第133章 要夫君抱回去
阳光挣脱云层,洒在皇城上空。
碧蓝的天空下,重檐殿顶,金碧辉煌,琉璃瓦反弹着刺目的光。
久病的光启帝十分怕冷,今儿出了太阳,可铜盆里仍然烧着木炭,官员们进宫觐见时穿得不少,一个个热得汗流浃背却不敢吭声。
皇帝今年三十九,正当壮年,本当大展鸿图的时候,哪料自永禄爷过世染了疾,吃了这么久的汤药不仅不见好,身子越发虚弱,上朝都是能免则免。
今日难得皇帝精神好,臣公们看着他苍白的脸,都拣了开心的话儿来哄他开心。
能站在这个大殿的人,都是当今天下的人上人,各有各的消息渠道,尽管怀宁公主和青山镇发生的事情朝廷至今没有公布,可在臣公中间已然不是秘密。
朝中人心惶惶,在皇帝面前却都只字不提。
君臣说着趣事,正开心,一个人突然气喘吁吁地奔进来,跪伏地上。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跪在殿中的男子,中年发福略微肥胖,体态拘憨看着老实,头都不敢抬起。
光启帝漫不经心地道:“陈爱卿家中办喜事,朕不是免了你上朝觐见吗?怎么又来了?”
来人正是新近纳婿的广武侯陈淮,他似是跑得急了,两腿发软,好半晌没能站起来,抹着脑门上的汗道:
“多谢陛下体恤。只是此事紧要,微臣须得即刻上奏。”
赵炔没有看他,咳嗽两声,侍立的太监立马端了茶水走近。
他喝一口,眉宇似有不耐,“说罢。”
陈淮弯着腰,一脸愤恨地道:“五军大都督、锦衣卫指挥使赵胤谎称有疾,避府不出,实是欺上瞒下之举,金蝉脱壳尔。其人早已不在府中,不在京中。赵胤目无纲纪,去向何方?有何意图?望陛下查实,严惩降罪。”
皇帝听着,一丝反应都没有。
等陈淮痛心疾首地说完,他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锦衣卫事务,何时轮到陈爱卿参议了?”
陈淮一怔,看到两侧的大臣都垂着头,没有要声张的意思,慌了慌,又趴下去磕了个头。
“陛下!臣身为朝廷命官,不能明知此等奸佞欺瞒陛下而闭嘴不谏啦。微臣得到消息,赵胤不仅离京,还私携太子殿下去了永平府,此乃重罪……”
赵炔垂下的眸忽地抬起,看着他。
皇帝不说话,殿内突然安静。
陈淮汗如雨下,“陛下圣明,赵胤此人素来无情寡义,诡计多端,此举不知有何企图……”
“咳咳——咳咳——”
赵炔重重咳了起来。
皇帝一咳,打断了陈淮。
殿内的臣公们也都用同样的眼神关切地看着他,异口同声“保重龙体。”
陈淮说不下去了。
看着这些老狐狸,他气咻咻又唤一声。
“陛下!”
赵焕总算是咳过去了,擦了擦嘴角,说得云淡风轻。
“赵胤受朕指派,出京另有要务,太子尚在东宫,陈爱卿休得胡言乱语。”
说罢他似是无力再继续,摆了摆手,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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