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我的孩子,不洁的孩子,愿死亡能拯救你腌脏的灵魂。”
“……”
在那个孩子眼神被母亲掐得涣散之前,时雍和白马扶舟终于制住了这几个疯狂的“修炼人”,将孩子从那个母亲手上抢了回来。
“哇!”
当时雍将孩子搂入怀里那一刹,惊恐颤抖的孩子,终于大哭出声。
时雍拍他后背,用这辈子用过的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
“不怕。你得救了。”
她的眼瞄向白马扶舟,微微一笑。
“你看到没有,这个大哥哥是从京城里来的大公公。他能帮你解决一切困难。”
白马扶舟清冽绝艳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凉,在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时,又不得不换上一副微笑温和的样子,朝他点头。
时雍瞄了白马扶舟一眼。
“你告诉我们,那个囚禁你的人,去了哪里?你们又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山。”孩子抽抽泣泣,“我们是青山镇人。那个坏蛋,方才回来一趟,不知拿了什么,又走了。就在你们进门前不久……”
回来拿了东西就走。
时雍望向这个冰冷的土夯房,似乎在空气里嗅到一股浓重的阴魅味道。
这里晦暗、阴森,自然不能将孩子留在这里。
白马扶舟发出鸣嫡,很快几个东厂番役赶了过来。
“把这里收拾了。”
笼子里的人,还在叫喊。
发出尖利而诡异的叫声,仿佛地狱来的恶鬼。
白马扶舟回望一眼,又看了看时雍怀里的那个孩子,轻描淡写地道:
“拿本座印信,通知官府。”
时雍带着大黑在这座郊外的民房转了好几圈,奇异的是,那个人身上的嗅源仿佛从这里消失了。大黑把他们带到这里,焦灼的走来走去,却再也找不出那个人的痕迹。
遇到高手了。
————
归园田居客栈,已被官府的人围住了。
时雍兑现了承诺,确实向周捕头和王仵作证明了是人非兽。
周捕头亲眼看到了黑衣人,也从黑衣人夜袭时踩踏的香灰上提取到了鞋印。
“八寸的鞋,足有七尺的身高。身量颀长、健硕。”
听周捕头说完,时雍补充了一句。
“右手无名指曾受钝器所伤或断裂。”
周捕头一惊,狐疑地看着她。
“你怎么看到的?”
时雍:“用眼睛。”
周捕头:“……”
当然是用眼睛,不然用脑子吗?
“那人分明戴了个护手,手掌和指节都包裹了起来,你怎会看得见?”
时雍想了想,“用脑子。”
“……”
众人一言不发看着她。
时雍道:“他左手用剑,右手似有不便,在翻窗的时候,我曾见他试图用手去扶,手指卷曲时,单单无名指卷不起来——”
说到这里,她冷不丁看了乌婵一眼。
“或许,是被小茗香所伤。”
小茗香是个机灵的人,武艺不错,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必然是使用了些手段,而小茗香但凡有一丝清醒,就不可能不自救不挣扎,那么在凶手身上留点什么印迹,也不是不可能。
乌婵点点头,眼瞳阴凉。
“他为何要杀小茗香?”
戏班这么多人,为何独独挑了小茗香来杀?
是碰巧撞上,还是故意为之?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天亮时,等衙门里的人都走了,时雍告诉乌婵。
“这一切的根源,还在青山镇。想要找出答案,我们还得返回青山。”
乌婵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你想回青山,是为了案子,还是为了……”
时雍沉默,等着她说下去。
乌婵却没有说。
而是白马扶舟接上了这句话。
“若是为了赵胤,我劝你不必去了。”
时雍莫名其妙,望了望周围看着她的人。
“我看不去不像是为了案子?”
众人不答。
白马扶舟轻笑,昏暗的天光里,他温和艳美的面容带了一丝浅浅的嘲笑,像是对时雍,又像是对自己,然后自言自语一般,悠悠地道:
“青山镇,值得一去。”
第154章 大都督,别来无恙
燕穆今年二十有九,与时雍结识多年。
时雍已经有些忘了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但两人是不打不相识。
当年,时雍为了救几个被山匪劫持上山的姑娘,单枪匹马闯到山寨,纵火烧了山寨的土楼,而燕穆与她目标一致,互相以为对方是山匪,就那么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
后来,
那件事成了时雍的一宗大罪,为她“女魔头”的名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纵火烧土楼,致山匪死伤二十余人。
而这些“靠山吃山”的山匪,大多来自山下的几个村子,常有些青壮男子为了逃避兵役或因为娶不上媳妇儿、甚至单单为了补贴家用而上山。
农忙务农,农闲为匪。
山上山下的人,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多少有些勾缠不清的关系。
事发后,那几个被山匪糟蹋的姑娘得救了,又不堪世俗的眼光和羞辱自尽了。
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孰是,孰非,对错难论,只有时雍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村名齐齐告官要治她的罪。
死了姑娘的人也要她承担责任……
那次,是楚王赵焕出面,力挽狂澜,平息了事端,也为此背上了一个“骄淫无状、色令智昏”的骂名。
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时雍与赵焕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相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一段良缘。
燕穆是事件的参与者,也是时雍与赵焕的见证者。
他陪了时雍很多年,看她起高楼,看她宴宾客,看她楼塌了,看她受万人唾骂,他从不多言语,也不曾离去。
即便是雍人园屠杀事件后,时雍身陷牢狱,他带着剩下的人默默潜藏下来,也是一心为她复仇。
这样的一个人,说是时雍的属下,不如说是兄弟,是朋友。
时雍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燕穆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站了许久没有吭声。
以前雍人园事情多,燕穆繁忙,两人每次对话都是正事,或许是出于对彼此的保护,直到如今,他们互相都不曾问过对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可这样的兄弟,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交情。
乌婵伏在床边,似乎睡着了,时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也罢。
就这么辞别吧。
时雍转头,正要离去,燕穆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乌婵也闻声醒来,看了燕穆一眼,又回头看时雍,笑骂,“怎么不出声的,吓死个人。”
时雍道:“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扰。”
说罢,她犹豫了一下,看向燕穆。
“我准备返回青山。你这身子不宜奔波,让乌婵陪你回京。”
燕穆一听,手肘撑床就要直起身来,却被乌婵按了下去,嗔他一眼。
“你还没有大好,逞什么能?”
“这就要走?”燕穆没有挣扎,头却僵硬地抬起,暗淡的天光下,他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而目光更为黯然。
“嗯。”
时雍道:“我得去,这是一块心病。案子、玉令,都令我寢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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