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时雍看她凶巴巴的样子,就想笑,“你不急着拆包袱,倒来管我?本末倒置。”
王氏没听懂什么本末倒置,但听懂了拆包袱。她瞪了时雍了一眼,一边训她,一边将包袱打开,有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她看不懂,没眼力劲地放到旁边,又翻出几包果脯和零嘴,看了看咽唾沫的宋鸿,王氏分了些给他,又给了些宋香,剩下地放回去留给阿拾。
时雍挑了挑眉。
果然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么?
王氏手头宽裕,没以前那么贪心了。
“哎哟!”王氏突然抽口气,变了脸色,“这是什么?”
一个锦袋里抽出来两块沉甸甸的小金元宝,吓得王氏白了脸。
当然,她不是当真不知道这是金子,只是从来不曾见过,更别说金元宝了,拿在手心直哆嗦,根本就不敢相信。
“死丫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怎么会有这东西?”
时雍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住。
她也吃惊。
大都督的赏赐还真是别具一格。
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有的只是散发着金钱气息的简单粗暴。
时雍道:“朱九爷不是说了么?这是大都督的赏赐。我上哪儿伤天害理去?我连鸡都不敢杀呢!”
王氏哼了声,张开嘴咬住金元宝的一角。
“嘶!”她双眼晶亮,看着时雍,一脸不可思议,“是真的,是真的金子?”
时雍漫不经心道:“想来大都督不会作假。”
王氏激动得双手发抖,满脸通红。像宋家这样的市井百姓,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银子,莫说这么大的金元宝了,对王氏来说,这简直就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想吃什么?娘去做,娘去给你做!”
娘?时雍啧声看她,“你看看你市侩的样子。”
王氏呸声,“我看你就是皮痒,对你好些还不爱,就是欠骂。”
时雍笑着摇头,“行吧,用金钱买来的母女关系,凑合。”
王氏骂骂咧咧地下去了,她在院子左侧砌了个鸡笼,自家养了几只鸡,就是为了给宋鸿吃鸡蛋便利,时雍回来,她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又狠心宰了一只老母鸡,烧开水烫了烫,叫宋香出来拔毛。
宋香很是不愿,可阿拾给家里拿了银子回来,阿拾就是家里的香饽饽,她再不高兴也得忍着她、捧着她。明年开春宋香就要出嫁了,她还想从爹娘手里多得些嫁妆呢。
娘俩在院子里斗嘴,时雍懒洋洋听着,笑了笑,回自家小屋放东西。
春秀过意不去,“夫人,我出去帮忙吧。”
时雍听到她的称呼,发愁地扭过头,招招手,“春秀,你过来。”
春秀看她严肃地板着脸,悚悚地走近,“夫人……”
时雍看着孩子紧张的样子,又软了语气,一脸正经地给她解释,“当时我和将军去青山镇是为了公务,迫不得已假扮夫妻,如今回到京师,你不能再这么叫了,明白吗?”
春秀摇头。
时雍道:“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别人听了怎么想?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春秀有些迷惘,“你不嫁给将军吗?春秀以为,以为夫人定然是要嫁给将军的,你们都,都那么好了呢。”
小丫头太小,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低下头去,胀红了脸。
时雍看得笑了起来,摸她的头,像摸大黑那般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
“要不要嫁给他,得看他表现。他若是表现不好,我凭什么嫁给他,对不对?”
春秀轻喔一声,似懂非懂,“那我要怎么叫你?”
时雍想了想,“小姐?或是,阿拾姐?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春秀瘪着小嘴巴,“我还是喜欢叫夫人。”
时雍:“……”
看她沉下脸,春秀咬着下唇,“小姐。”
“乖!”时雍绽开笑脸。
春秀愁眉不展地出了屋子,去院子里帮忙,宋香巴不得把家务都抛给她,立马让开位置,却被从灶房出来倒水的王氏看见。
她一把推开春秀,扯着宋香耳朵就骂。
“懒!懒死你算了。就你这德性,将来嫁到刘家看你要吃你婆婆多少排头。多给老娘学着点。”
宋香捂着吃痛的耳朵,尖叫,“我嫁到刘家是做少奶奶的,不是做丫头。”
“你以为少奶奶好做啊,谁家稀罕一个吃白饭的少奶奶?多学点本事害不着你,看看你姐,学什么会什么……”
宋香气得喉咙都堵塞了。
果然有钱就是爷!
这王氏对她和阿拾的态度,完全是颠了个儿。
她双眼含泪低头拔毛,王氏却将春秀带到了灶房,给她塞了些零嘴,又小声向她打听阿拾的事情。
“孩子,你告诉大娘,阿拾都办的什么差啊?”
春秀戒备地看着她,“不能说。”
王氏斜了个眼,看这小丫头套不出话,又换了个话题,“那你识得大都督吗?”
春秀点点头,“大将军。”
大将军就大将军吧,王氏不在乎怎么称呼,她只在乎阿拾跟这个男人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可是,面对春秀这么个小丫头,她又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图。
于是,春秀听了个稀里糊涂。
“将军对夫人很好的。”
王氏吃惊,“夫人?你管她叫夫人?”
春秀突然想到时雍的叮嘱,飞快地捂住嘴巴,摇头,“不能说的。”
时雍喝着鸡汤,啃着鸡翅,感慨着王氏的手艺又精进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王氏偷偷观察了她好半天,待宋长贵下值回来,不待他们父女叙话,就把自家男人拉回了屋。
“你好好问问你闺女。”
宋长贵一脸狐疑,“怎么了?”
王氏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做贼似的望了望门外,低低道:
“若此事当真,你可得上点心。咱们家闺女不能让人白占便宜,这大都督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一会许官一会给钱却不肯说出个道道,不清不白的。你闺女十八了,她稀里糊涂不懂事,你当爹的也稀里糊涂?”
宋长贵陷入了沉思。
一个八品知事,能和一品大员皇亲国戚攀亲家吗?
第237章 疑惑、不安
年末岁尾,皇帝也忙。
光启帝身子不适,可很多当他处理的政务仍得亲自经手,他刚刚接见了几个大臣,赵胤便到殿外候召了。
“叫他进来。”
光启帝身着便服,在乾清宫暖阁里接见了赵胤,除了内侍李明昌,左右全部屏退出去。没了外人在场,便少了些规矩,赵炔不让他行那等虚礼,叫李明昌抬了张椅子到面前,与赵胤坐近了说话。
与兀良汗的战事在过往的军情奏报里便有交代,回京前,赵胤也曾传信入京,二人交流片刻,赵炔对赵胤在卢龙塞实施的“三人行”法令很感兴趣,问得十分细致。
赵胤道:“陛下,此计非出自于我,臣不敢居功。”
光启哦了一声,审视他,“这么说,爱卿营中还有高人?”
赵胤站起来,朝光启帝行了个礼,将宋阿拾如何助他肃清营内大患,想出“三人行”之策,保证了战时大营军心稳定,为获取最后胜利火烧敌营等事迹一一道来。
“微臣想给宋阿拾求个赏。”
光启帝笑道:“有此等能人异士,朕自当重赏,许官加禄,爱卿觉得如何?”
赵胤垂下眼皮,“宋阿拾是女子。”
“女子?”
光启帝愣了愣,重重咳嗽起来。大战之时,赵胤公然将一女子带在身边,这本就不成体统,见皇帝咳嗽加剧,赵胤连忙低头请罪。
“你啊。”
光启叹气,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既是女子,要朕如何赏赐?公然下旨必会遭来口实,对你声名亦是有损。”
赵胤:“臣不在意声名。”
光启帝哼声,又咳嗽,“你不在意,朕却在意。且女子受封,多无善终,对她亦是棒杀。也罢,朕许她些金银财帛,她家庭若有男丁,爱卿亦可瞧着提拔。”
赵胤不再多言。
再聊下去,皇帝问起青山镇的邪君一案。
由于战事紧要,火烧大青山蛇洞后,赵胤将捉拿的修炼人与执事者全部交由卢龙县和永平府衙门主理,由于邪君和大小头目统统伏法,卢龙衙门便将此案了结了。
不过,死者符二郎是不是邪君本人,赵胤本就存疑,后来卢龙塞又发生向参将杀人和鳝鱼中毒之事,几乎可以肯定即使符二郎就是邪君,那邪君背后还有更邪之人。或者说,邪君本就只是一个代号,隐藏在那张鹰隼面具下的到底是谁,犹未可知。
光启帝听完他的讲述,眉心蹙起。
“此事,会不会与兀良汗有关?”
从使者被杀到兀良汗南下,从县令钱名贵叛变糊弄百姓和永平卫指挥使石洪兴被收买,再到两军交战时杀人闹事制造恐慌,得益一方正是兀良汗。
光启帝略略思考,又道:“巴图狼子野心,想南下非一朝一夕,可他为人孤高自负,要的是逐鹿之乐,铁蹄碾压之威,不见得会使这下三滥手段。若是死的使者全是乌日苏的人,那么来桑最为可疑。”
赵胤淡淡道:“微臣也曾怀疑过他。”
光启帝道:“如今不疑了?”
赵胤道:“他没那脑子。”
光启帝眯起眼看他,点了点头,“兀良汗朝内分为两派,扶持来桑之人甚众,也可能是有人明知此子不堪大用,不得不使些手段……”
赵胤摇摇头:“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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