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除了来桑不尴尬,每个人都很尴尬。
无为一直处于要怎么去提醒来桑的头痛中,直到走到无乩堂前,看到赵胤和时雍,这才歇了心思,默默叹口气。
赵胤看着几人走近,礼数周倒地行礼。
“不知二位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嘴上说“有失远迎”,可他站在这里等待,并没有想去迎接的意思。对赵焕来说,这是心照不宣的客套和疏远,可是来桑是听不出晏人的弯弯绕绕的,虎眼一瞪,便拉下了脸。
“大都督分明就没想来迎接我们吧?”
“……”
四周静寂一瞬,尴尬。
赵胤淡淡看他一眼:“二位殿下里面请。”
这不是忽视他的存在吗?来桑哼了声,一脸不悦,可谁让这里是大晏京师,不是额尔古,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吱声,于是,趁着赵胤转身待客的时机,三两步蹿到时雍的身边,小声叫她。
“阿拾,可有想我?”
时雍斜他一眼,视线转到他的脚上。
“你一个瘸子有何可想?”
来桑听无为的话,最近常去良医药问诊,也听阿拾的话,每日忍痛做复健。可惜,伤口恢复了,可是被损的筋脉却是再难复原,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条腿似乎都短了些,走路始终有一点跛。
“可恶!”
来桑侧目瞪着她,用大晏话吼她。
“君子不揭人之短。”
时雍道:“我是女子。”
“女子不是君子?”
“女子便是女子。”
“为什么你们大晏的女子不是君子?”
无为真想痛打他一顿,可来桑是殿下,再奇怪的言论他也只能听着,然后面无平静地轻咳一声。
“殿下,大都督有请。”
来桑这才转头,当他发现赵胤那表情就像是被人戳了脊梁骨似的生硬时,心里便又舒坦了很多。这人砍伤他的腿,来桑就是要让他不舒服。
“急什么?大都督和楚王爷有要事相商,我没什么事,就和阿拾说说话就行。”
无为:“……”
时雍:“……”
赵胤目光冷冷淡淡,“殿下来找我,就没要事?”
来桑瞧着他就不高兴,哼了声,“不是你说愿意为我画像的吗?那甚好,你先和楚王说话,等你们说好,就给我和阿拾画像吧。”
时雍再次对暴躁小王子无语。
怎就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她瞥他一眼,小声道:“进去吧殿下,你若是当真没事可做,大都督一会儿就能给你撵出去了。”
这好心提醒,来桑听入耳朵里了。
阿拾还是向着他的啊。
这么一想,他下巴抬了抬,大方地走进大堂,在左侧的客位入座。
阮娇娇非妻非妾,便是楚王爱宠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身从,她不敢坐,就像个丫头般陪站在赵焕的背后。
在时雍出现在无乩堂前那一刻,阮娇娇就注意到了她,感觉很是面熟,可是时雍一眼都不看她,就像从来不曾识得一般,又让她打消了疑惑。
毕竟那日救她的人,是个小厮。当时她双眼模糊,看得也不太清楚。
客人入座,婧衣领了两个小丫头进来送茶。
大概是阮娇娇的美貌太过招人眼睛,婧衣的视线几次落在她的脸上。
阮娇娇也注意到了婧衣的打量,朝她微微一笑。
“不要紧张。”赵焕对阮娇娇当真是怜惜,看她站在一旁局促不安,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发现赵胤目光冷冷地望来,他又浑不在意地朝赵胤笑笑。
“大都督,我这小妇人怯生得很,让你看笑话了。”
赵胤平静地点头,“是很可笑。”
这回答这表情简直太有赵胤的个人风格了,时雍差点没忍住笑,生生憋住了。
赵焕蹙紧眉头,有些不悦,可赵胤就是这样的为人,他也没法多说。
又是来桑。他左右看看,爆笑出声。
无为看了他很多眼,最后无力地低下头,木桩似的杵在他背后。
赵胤安静地看着赵焕,仿佛没有听到来桑的声音,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冒犯或者可笑之处,而是面不改色地问:
“楚王殿下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赵焕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小妇人那日在府中受了点委屈,染上隐疾,听闻大都督府上有一位精通妇人之道的女医士,便想带她来求个诊。”
精通妇人之道的女医士?
这说的不就是阿拾么?
时雍刚才没有太注意赵焕。
或许是不想,或许是不愿,或许是潜意识回避,并不想看到他和他的娇娇娘子,可是听他提到自己,眼风还是不经意刮了过去。
赵焕和阮娇娇刚好也在看她。
阮娇娇温温弱弱地一笑,赵焕却是似笑非笑。
眼睛盯着她,话却是对赵胤说的。
“不知大都督,可否割爱,把人借我一时半会儿?”
第277章 思念痛彻心扉
时雍瞄了赵胤一眼。
赵胤面无表情,掌心放在常被时雍扎针的膝盖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脸色淡淡,语气却很是坚决。
“不借。”
赵焕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意味深长,“都说大都督有一个心仪的女子,视若珍宝,如此一看,是果不其然啦。”
赵胤不辩解,端着茶盏慢慢吹了吹浮面,声音冷淡却不失礼数,“殿下别介怀。这几日阿拾要去宫中为陛下看诊,费心劳神,怎可再为不知所畏的人耗损心力?”
不知所畏。
这四个字让阮娇娇当即羞红了脸,那双美眸瞬间盈满雾气,贝齿轻咬下唇,娇艳欲滴也着实可怜,任是个男子看了也狠不下心肠。
可偏生赵胤没有说错。
皇帝龙体何等尊贵,怎可跟一个青楼女子同一个医士?时雍为皇帝看完病,再回来为阮娇娇看病,这不是羞辱皇帝吗?
时雍看着赵焕那一副被噎得变了颜色,偏又无力辨别的样子,简直想抱住赵大驴亲一口。
逻辑满分,滴水不漏,能把人活活气死,可他还平静如水,并无半点波澜。
“哼!”
久久,赵焕重重哼声。
“既如此,本王也就不便勉强了。”
赵胤:“好说。”
正好丫头们又端来果品招待客人,打了岔,这尴尬的气氛就算是揭过了。
按说赵焕说明了来意,又被赵胤拒绝,也就该告辞离去了,可他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约赵胤下棋。
赵胤没有拒绝。
棋枰摆在花厅里,宾主落座便没有在正厅时那么多规矩,赵胤和赵焕对弈,邀请来桑观战,可是来桑哪里会?
看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头痛,时时刻刻去找时雍说话。他是皇子,大庭广众之下,时雍也不好驳他的面子。更何况,来桑这个人在时雍心里也没有往常那么讨厌,敷衍也得回他几句。
后来,时雍索性找谢放要了棋子,到旁边的小几上,弓腰坐着教来桑下五子棋。
这个棋简单,来桑一学就会,很快就得乐趣,那下棋的劲比赵胤和赵焕还要来得大。
赵胤频频蹙眉。
赵焕看到他的表情,轻笑一声。
“大都督分心了。再这么下去,你要输了。”
赵胤平静地看着棋盘,“是殿下棋艺精湛。”
赵焕笑了笑,“论旁的,本王或可与大都督一决高下。这博弈嘛讲究对策谋略,本王就并非大都督的对手了。还是大都督厉害啊,算无遗策。”
赵胤手指夹棋,轻轻放下,“殿下过奖。”
赵焕眼皮微抬,棋夹在指间许久不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笑眯眯地和来桑下五子棋的时雍,忽而浅笑。
“大都督真是得了个宝贝,此女看着很是可心呀。”
赵胤蹙了蹙眉头,冷冷抬头与他对视,慢声道:“棋局上,不谈女人。”
赵焕轻笑出声,“还有这讲究?”
赵胤手指离开棋盅,正襟危坐,那张淡然的脸上,有几丝掩饰不住的阴霾,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极是冷漠,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听着却极是无情。
“殿下,本座不喜旁人议论我的女人。在我面前,也不行。”
赵焕许久没动。
他是王爷,赵胤只是臣子,可是在这漫长得仿佛一场烽火狼烟的较量里,赵胤的眼里没有半分示软,甚至也没有把他这个王爷看在眼里。
这就是空有头衔的皇亲和手握重兵的权臣的区别。
赵焕目光微凉,哼声一笑,接着,啪一声,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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