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304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予安仍然没有回答,马车却走得越来越快。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看来车夫这差事委屈了你——”时雍漫不经心地说着,身子已然靠近前辕,不待话落,冷不丁撩开车帘,猛地出手。

  这一下稳、准、狠,那个木质小几直接敲在驾车男子的脑后,砰地一声,那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他不是予安!

  时雍一把抓住马缰绳。

  “驾——”

  黑马抬高前蹄,长声嘶鸣,却没能前行。

  马车早已偏离了去宫中的路,繁华热闹的街景不再,此刻置身于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马车前方安静地伫立着十来个黑巾蒙面的彪形大汉。

  时雍调头看向背后。

  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堵住了后路。

  “有备而来啊。”时雍看着这个平静的胡同,两侧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没有活人存在一般,只有一扇大门洞开着,幽深而诡异。

  走不了,她就不走了。

  一个脚抬起,搭在车辕上,时雍懒洋洋问:

  “你们的头儿呢?出来说话。”

  黑衣人里走出一个人,同样的打扮,同样的面巾,个头相差不大,看不出长相,听声音却很是沉稳。

  “宋姑娘,得罪了。请吧。”

  时雍冷笑看了看那扇洞开的大门。

  “我可不是那么好请的,这一点,你们主子知道吗?”

  黑衣人声音平静。

  “主子仰慕宋姑娘已久,自当好好招待。”

  仰慕已久?时雍心里咯噔一下。

  是老熟人来了吗?

  她的脑海里飞快闪回——

  诏狱里持玉令的“神秘人”,水洗巷与她交手的黑衣人,石落梅宁死不招的男人,卢龙那个死去了又仿佛还活着的“邪君”……

  这是哪一个?

  时雍跳下马车,一声不吭地走向那个敞开的木门。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一群黑衣人始料不及,迅速围拢上来,拔了刀,时雍笃定他们不敢动手,回头冷冷一扫,嘲弄地笑。

  “待客,要有待客的样子。看你们吓得!”

  以一个女子之身,能让这么多壮汉视若劲敌,时雍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厉害了——只是,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想想还有好多遗憾。

  指导王氏做的几个菜,还没有尝到味道,赵胤也还没有得到,她突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先吃了再走的……

  时雍以为大门进去会是院落或者屋舍。不料,大门进去是一个很深的巷道。逼仄,窄小,七弯八拐,巷道的两侧是泥糊的墙壁,幽幽暗暗的光线,照在墙壁的挂画上。

  每一副挂画上都是被妖魔化的神佛,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全部变了形象,眼里带了凶光,脸上满是煞气,看一眼,无端惊悚,冷汗遍体。

  时雍微微握拳,走得很快。

  对方要杀她不会在这里设局,她没有什么担心的,而是这种把神佛妖魔化的画作,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害怕,凉气陡升。

  时人信鬼神,便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会求神拜佛,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心里有所畏惧,就会有底线。

  此人连神佛都敢亵渎,可想而知,还有何事不敢为?还有何人能够约束他?

  穿出长长的巷弄,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天井,天井对面站了几个黑衣蒙面男子,看到时雍进来,他们一动不动,虎视眈眈。

  其中一个低低说了声。

  “主子,人来了。”

  时雍笑了笑,没有入内,而是站在天井里,朗声道:“不知尊驾请我来,有何要事?这般故弄玄虚,为何又不敢出来见人?”

  她从容淡定,丝毫没有敌众我寡的畏惧。

  片刻,里面传来一道极轻极轻的笑。

  “传闻宋姑娘医术超群,请你来,只为求医罢了。在下也非故弄玄虚,而是身子多有不便,无法出门迎客,麻烦宋姑娘再小走几步。”

  一个黑衣人摊开手,“请!”

  这般严阵以待,竟是为了求医?

  这个答案时雍倒是始料未及。

  她慢慢从天井走过去,踏上台阶,迈过门槛,里面是一道厚厚的纱帘,光线昏暗,几盏烛火将垂低的纱帘照得薄透,里面依稀可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古怪!

  见她停步,那男子又低低地笑。

  “姑娘请进。我一个生病之人,你有何惧?”

  呵!你是不是生病之人尚且未知,真当外面那一群全是死人吗?时雍手握成拳,慢慢撩开帘子,微微愣住。

  这个人没有带面具,面巾也没有。

  这是她的第一个意外。

  在外面听声音,她以为这是个年轻男子,可如今一看,此人斜靠在榻上,身子修长,确实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形态,可是那张脸,却布满沧桑,添了皱纹,看着足有四十。

  这是她的第二个意外。

  二人对视对视,男子表情没变。

  “我的样子是不是吓倒了宋姑娘?还是我长得太丑,让宋姑娘这般难为?”

  时雍淡淡勾唇,不答反问:“敢问尊驾,是哪有不适?”

第283章 心病

  那人没有回答,眼睛直盯盯看着时雍,好半晌,发出一串莫名诡谲的笑。

  “依姑娘看,我有哪里不适?”

  这人的声音听入耳朵,有种古怪的违合,耳朵会生病那种,很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他理所当然的话。

  时雍没好气地道:“我不是神仙,更不是算命先生。你哪处不适都不知道,却来问我?这分明就是不想活了呗。”

  她说话不拐弯,直接得根本没有身在狼窝的惶恐,嫌弃的神色自然流露,那人看她片刻,抬眼看侍从。

  “给宋姑娘看座。”

  进来好半天才看座,所以刚才就是给她的下马威了?

  时雍默不作声地在凳子上坐下来,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

  很平常的一张脸,很平凡的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说吧。病在何处?”

  “宋姑娘帮我切个脉吧。”那人说完就把手腕伸出来,那样子好像当真只为求医,不带半点防备。

  “近来我卧而难眠,时常整夜不瞑不寐,一日里睡不足两个时辰。唉,我命不久矣。”

  这也可以?

  时雍以指搭脉,眉头蹙了蹙,突然一叹,“恭喜你,所料不错。你已病入膏肓了。”

  “……”

  房里突然沉寂下来。

  那人阴恻恻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疾症?”

  时雍道:“心病。”

  那人道:“如何治?”

  时雍一笑,“心病,自然要心药治。”

  那人又道:“何来心药?”

  时雍眼皮微掀:“心药就在你心里。”

  那人半躺在榻上,有种看似无力的慵懒和憔悴,与时雍对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

  “宋姑娘真会开玩笑,我心里有药,我怎不知?”

  时雍平静地道:“近来我诊了好几起怪病。有米市街的吕家满门发病的,有不清楚如何发病,叠罗汉一般死在大帽胡同的,还有呕吐腹泻导致昏迷不醒的……可能他们的病,都和你这个不寐症有关呢。”

  她说得轻松,说罢又嗤笑般勾起唇角看着对方。

  “这些怪病没有了。你这心病也就治好了。你的心病治好了,这些怪症也就没有了。”

  旁边几个侍者面面相觑,眼里皆有异色。

  那人斜躺榻上,看她片刻,忽而一笑。

  “你在试探我?”

  时雍摇头,“没有。”

  “哦?”

  “在你问出试探的时候,就不必试探了,你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听她这般应对,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只道:“宋姑娘说话很有意思,可是我怎么听不明白?”

  时雍冷笑:“你若非知情人,怎知我在说什么?真人面前不说假,还用装吗?”

  那人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盯着时雍的眼睛有一丝怪异的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