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朱九受了表扬,一脸笑意,走过去拎了拎笼子,对时雍道:“这些老鼠都好好活着,我看不出来有何不同。”
时雍没有回答他的答,蹲下来,细心地观察。
在后世要判断是否中毒,中的是什么毒,只需要做一个毒化鉴定。方便、快捷,准确。可现下,只能比对,从侧面来佐证。
“喂多久了?”
“带回来就喂上了。”
时雍点头,沉默地观察着老鼠。
杂物房有些凉意,她穿得不薄,可是风吹过来,她还是无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赵胤进来,就看到她缩在那里,冷冷看了娴衣一眼,解下披风搭在她的肩膀。
娴衣被那一眼看得吸了口气。
“姑娘说不冷。”
时雍抬头看到赵胤严肃的脸。
“没事,我不冷。”
赵胤在时雍肩头摁了摁,将披风捂实,再看她这样蹲着,眉头蹙得更紧,“凳子。”
娴衣低下头,“是。”
时雍困惑地看着他,最近这些日子,他对她的照顾有点过了,就好像她是三岁小儿或是风都能吹走的纸片人一样。
奇奇怪怪。
她看了赵胤一眼,在凳子上坐下,拿个竹签子去逗老鼠。
“大人看出异样没有?”
赵胤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片刻,“嗯。”
朱九费解,“异样?什么异样?不都是老鼠吗?”
时雍失笑道:“是让你看老鼠的动态,不是皮毛。你看,这一笼喂食纯粮食的老鼠明显比另外两笼更为活跃。”
朱九也拿个竹签去捅。
好半晌,噫了声。
“是啊,有点不同。这两笼为什么不爱动了呢?”
时雍道:“因为它们身子不舒服。”
人生病了都懒得动弹,老鼠自然也是一样。
朱九试着抓了两把米丢进去,那一笼健康的老鼠看了片刻,抢着来吃,另一笼慢吞吞的,吃两口就不动弹了。
朱九道:“那如今怎么办?”
时雍:“杀了吧,剖开看看。”
朱九身子一僵,抬头看着这女子,觉得有点吓人。
一般的闺阁女子,莫说剖老鼠,就算是看到杀鸡也会尖叫,阿拾简直就是个女魔头,不见她有半分怯意。
其实时雍也怕。
老鼠和蛇,是她的死穴。这种生物带给她的恐惧比人的尸体冲击大多了。
只不过,硬着头皮来做罢了。
朱九杀了老鼠,准备好,将刀子递给她。
时雍点头,刚挽袖子,赵胤手臂就拦在她面前。
“我来。”
时雍诧异地看他,“大人?”
“你是女子。”赵胤简洁地说完,解下绣春刀递给朱九,又从时雍脸上拿过轻薄的刀子,走到死老鼠的面前,看了片刻,蹙紧眉头。
“阿拾来。”
时雍走近看他的脸,“不是你来么?”
赵胤侧目,“告诉我怎么做。”
“噢!”时雍看他认真地样子,抿了抿唇,将笑意掩了下去。
有个男人挡在面前护着自己的感觉,很不错。时雍懒洋洋站在他的身边,耐心地指导。这是赵胤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时雍发现他其实很适合做这种事情。
他仔细严谨,也有足够的冷静,与他相反的是朱九,张大嘴巴,看得一脸惊奇,时不时发出疑问,为何要这样,为何要那样。
有些理念和观点,时雍没有办法解答他,就选择了不答,只是等赵胤解剖后,拿起竹签翻动老鼠的肝器,示意给他们看。
“一般而言,中毒者肝脏会发黑。可是你们看,老鼠的脏器呈现的状态和之前的吕家、大帽胡同的死者基本一致。只有损伤,不见中毒状态。”
朱九问:“这就是说,他们没有中毒?”
时雍转头看他,“不是中毒,为什么你一同带回来的老鼠,会因为吃的食物不同,出现不同的变化?”
朱九摇头。
时雍轻轻放下竹签,面色平静地道:“下毒的人很狡猾,他严格控制着毒物的含量,破坏了人体组织,但是毒物量达不到致死的程度,一部分被人体吸收后,只会产生病变,但检验不出,甚至中毒之人,也察觉不到。”
赵胤道:“陛下所中之毒,可是同一种?”
时雍摇头,“目前难以断定。”
她在天神殿见了太多毒物,兴许是一种,兴许不同,非下毒者本人,又没有仪器测定,即便他们缴获了一批毒物,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搞清楚每一种毒物的药理作用。
“这个问题,恐怕得问白马扶舟本人了。”
在时雍刺入那一剑后,白马扶舟被抬出天神殿就晕厥过去。
目前人在诏狱,赵胤请示光启帝,从太医院调派了两个专司外伤的太医前来主理他的伤情,暂时还没有苏醒。
再者说,即便白马扶舟醒了,就能老实交代吗?
时雍对此很是怀疑。
朱九掩着鼻子去处理老鼠的尸体了,时雍陪赵胤去沐浴更衣,走过廊下,她看到吃饱喝足的大黑又在逗鹦鹉。而鹦鹉似乎也被狗子惹急了,竟然扑腾着翅膀对着大黑骂。
“狗奴才!”
“狗奴才!”
时雍:……
赵胤:……
两人对视,时雍轻笑一声。
“大人会这样骂人么?”
赵胤:“不曾。”
时雍笑道:“那你的鸟怎么学会的?”
赵胤皱了皱眉,纠正她:“鹦鹉。”
鹦鹉不是鸟?时雍唔了声,感觉接不下去了。
两人一同进入内室,赵胤示意她去休息,自己吩咐谢放备水。
时雍看着他披着大氅的挺拔背影,突然诶一声。
“你派人禀报长公主了吗?”
赵胤停下脚步,慢慢回头:“长公主久居皇陵,不宜操劳过多。”
就是说,没有告之她了?
时雍想着长公主,叹息一声。
第295章 不得了的后娘
时雍离开无乩馆的时候,赵胤还没有沐浴出来。她请谢放代为辞行,同时带走了受伤的予安。
五十军棍执行得十分彻底,予安身子骨远不如当初的杨斐,趴在车厢里,动都动不了。朱九把他们送到宋家胡同,又好心把予安拎了下去。
宋家的房子已经开始架梁了,离竣工还有段时日,王氏之前让娘家兄弟在院里紧挨正房的地方搭了一个简单的草棚,予安便暂时住在这里。
今日早些时候,时雍又让人送来一个子柔,宋家一下就热闹起来。
王氏那叫一个愁啊。原本准备造两间的房子,已经改成三间了,又添人口,这叫怎么回事?
安顿好予安,王氏背着时雍对宋长贵抱怨。
“阿拾这小蹄子,什么都往家里领。以前是领狗,然后是领人,领一个不够,还领两个……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都得被她塞满不可。全是半大的孩子,张嘴就要吃饭,你知道一天咱家要吃掉多少粮食吗?再这么下去,非得叫他们吃穷不可。”
宋长贵瞪她一眼,赶紧制止。
“你小声点。”
王氏瞪回去,“怕什么,他们听不见。你说她领回春秀,那春秀好歹能干活,勤快,今儿领回来的那个,娇里娇气的模样,哪是能吃苦的人?也不知那小蹄子打哪儿领回来的。”
宋长贵叹了口气:“咱就当多养了个姑娘吧。一个小丫头,能吃得了多少,行了,别叨叨了,让人听见不好。”
王氏哼声,“你还不耐烦了。这天寒地冻的,我还给人撵出去不成?”
说着她打开箱子翻找起来。
宋长贵看她拘着个身子,侧头去看,“你找什么?”
王氏道:“阿香和阿拾小时候穿的衣裳,我放哪儿了呢?你看那小姑娘也没个换洗的,找出来改改,估摸能穿……”
宋长贵看她抱了一堆衣裳搭在架子上,一边絮叨灯油又快没了,一边挑亮油灯坐下来穿针引线,怔忡了好许久,慢慢拿起了枕头上的书。
“快别发愁了。今日我的任命下来了。”
王氏转头,掩不住地喜欢,“那俸禄能涨不少吧?”
宋长贵看她满眼精明的亮色,失笑点头。
“能涨不少。得亏了大都督提拔……”
说到此,他眉头蹙了蹙,“这一来,阿拾的事,倒教我不好开口了。”
王氏拉下脸,衣服掷在腿上,“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宋长贵,老娘警告你啊,你脑子别犯糊涂。他提拔你做官,是公事,他睡你闺女,是私德。两码事,别给老娘搅和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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