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赵胤手一僵。
这马屁拍得他始料未及。
停顿一瞬,赵胤继续拿起纱布,轻轻折叠,拉过时雍的胳膊,细心为她包扎。
时雍看着他笑,“大人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哦。”
说罢,她还不尽心,拿手指去碰他的鼻子、嘴角,又撸了撸他的耳朵,这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的举动,成功惹得赵胤皱起了眉头,冷冷剜了过来。
“你这女子,怎么越发胡作非为?”
时雍看他没有真的生气,笑得弯起了眼睛,“还不是大人你惯的。”
赵胤将纱布扎好,那被她惹得濒临崩溃的情绪,在听到这一声软糯轻柔的笑声时,又徐徐平静下来。不过,分明就没有生气了,他还强装冷漠的样子,板着脸看她。
“下不为例。”
“受伤又不是我自愿的,大人怎能怪我?不是我不注意,怪只怪敌人太强大。”时雍弱弱地撒谎,说得可怜兮兮,也不急着穿袄子,只拿身子依偎上去,在赵胤身上取暖,她小脸仰着,委屈漾在唇角,粉艳的唇有种奇异的诱惑力。
赵胤看着她,明知她在歪曲语义,又不忍责怪。
他根本不是怪她受伤,而是怪她受伤了还不珍惜身子,在四夷馆忙个通宵,还叫了来桑一起胡闹……
可是,赵胤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心里还莫名添了一丝痒痒,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尖爬过,揽住女子腰身的手渐渐僵硬,觉得那腰儿简直不盈一握,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她,更不敢去看她那一幅玲珑起伏的身子。
“穿好衣裳!”赵胤避开视线,抽出手臂,将她披在身上的袄子拿过来,“伸手。”
噗!
时雍咬了咬唇。
“怎好叫大人伺候更衣?”
时雍笑着接过衣裳,浑不在意地穿了起来,方才上药,她衣服松开,领口下方大片肌肤都露在外面。
于时雍而言,这衣着实在保守得不值一提,可对于赵胤而言,这白得晃眼的皮肤,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眼。
他不肯去看,脑子却不受控制,想到的是那大片大片的白,想不到是这女子性子那么刚硬,身子为何会如此柔软,每每钻入他怀里,就像条泥鳅似的,仿佛要钻到他心窝里去,他总想将她捞起来,她却越钻越深,不能自制……
“大人?”
“大人!”
时雍已经穿好衣服,惊见赵胤看着炉火走神,双颊升起可疑的绯红,不由诧异地摸他额头。
“怎的了?”
冰冷的小手触上脑门,赵胤收回神思,听到她的喊声,强自镇定,“好了?那我走了。”
时雍:“……”
“大人,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赵胤怔了下,目光浅眯,“你说什么?”
时雍彻底地服气了,“我说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重启二十年前的旧案,必然会惊动朝廷。大人可要先与长公主通气?”
她说得一本正经,全无半分二人刚才相处时的旖旎。
这女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477章 旧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胤深深望她,被她搅动得混乱的心思难以平静。
“此事你不必操心,只管滴骨认亲便好。”
“哦~”时雍声音软绵绵的,眼皮微微耷拉下去,低声道:
“每次大人都是这般,你都说让我爹助你破案了,却不允许我做这个,不允许我做那个,我还是不是你媳妇了?”
这声媳妇说得满带委屈,哪怕男人再硬的心肠也只能败下阵来。
赵胤无奈一叹,拉过她的手在唇边贴了贴。
“不是我媳妇,还能是谁人媳妇?”赵胤哼声,不知是想到什么,语气竟也生出些不满,“本座倒没看出你,有几分对待夫君的诚意。”
时雍愣了愣,轻轻一笑,“如何才有诚意?”
她踮起脚,在赵胤脸上啄了下,“这样?”
赵胤低头看来,目光深幽难辨,时雍的脸微微发热,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在他灼热的呼吸里,突然觉得有一丝暧昧气氛在彼此间流淌,戏谑的心思便收敛起来,轻咳一声,眼神轻轻瞄他。
“还没娶人家过门,就想要诚意,哼!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子……”
赵胤嘴角微抽,低下头盯住她的眼睛,“你以为本座要的诚意是什么?”
这声音悦耳如在拔弄心弦,时雍攥紧他的衣袖,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那头养了三生三世的小鹿都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跳得格外欢畅。
“大人……不是想要那个么……”
赵胤眼睛微眯,“哪个?”
时雍终于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促狭之意。
可是,赵胤分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时雍意外地抬头,猛地撞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雍看赵胤唇角上扬,微微有些着恼,娇嗔一声,举起拳头朝他肩膀上砸了过去。
“你这混蛋,你何时学坏了,竟然懂得调戏姑娘了?”
这姑娘性子野,绝非花拳绣腿,说打就动真格的,赵胤怜她胳膊有伤,怕她生起气来伤到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控制住她的双手,拉入怀里,双臂往下圈住她的腰,看她绷起小脸,挣扎着使小性子,喟叹一声,抬手刮刮她的鼻尖。
“你啊,就仗着本座喜欢你,为所欲为。”
——————
赵胤动作很快,当天便责成盛章调出了二十年前的档案,查找到那些失踪医官及随从的家眷,再统一将人带到了殓房大院。
几十骨骸骨从四夷馆取出来后,便已全部安置在了这里。案子由顺天府衙移交到锦衣卫,马府尹事不关己,作壁上观,只是客套地吩咐宋长贵协助大都督办案,就不再多话了。
滴骨认亲的仪式,是在推官宋长贵的主持下进行的。
世人都相信这个法子能找到亲人,而宋长贵又是顺天府老仵作,他的话极有威信,只用大半日的时间,便有些人顺利地找到了亲属遗骸,哭哭啼啼地带走了。
宋长贵又让他们去认领从坑中挖出来的随身物件。这些东西,大多是普通的物品,经了二十个年头的掩埋,要么腐败不堪,要么褪了颜色,基本就难以辨认,
这么多人里,只有一个妇人认出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亲手为夫君绣的荷包。
荷包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可是里面藏了她的头发,头发上扎着的红绳已经坏了,头发却完好如实,是她亲手打好的结。还有荷包上的花样和脚尖,依稀可见当初模样,一样一样核实,妇人确认了丈夫之死,哭得痛不欲生。
这妇人是二十年前出使兀良汗的医官虞兴的妻子杜氏,也是因了杜氏的肯定,时雍才觉得“滴骨认亲”没有白认。
如此,这些人的身份确认无误了。
二十多年的下落不明,对亲属也算有了交代。
一时间,哭声震天。
家眷们情绪都有些激动,时雍正在殓房大院和家眷说话,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当年的情况,盛章便匆匆走了进来。
自从魏州出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便由千户盛章暂代,只等任命的旨意下来,这位便是新一任的镇抚使了。
相比于魏州的热情和长袖善舞,盛章为人沉稳许多,时雍见过他好几次,听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宋姑娘,宋大人。”
盛章匆匆走进来,朝时雍和宋长贵拱了拱手,神色间有一丝难以窥探的忧虑。
“大都督让我通知你们,长公主往这边来了。”
赵胤今日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来殓房,只派了个姓薛的千户前来处理。这冷不丁让盛章带来这个消息,让时雍心里不免吃惊。
锦衣卫的探子速度快,能第一时间知道宝音长公主的动向无可厚非,但长公主尊驾会来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而赵胤又如此慎重相告,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时雍心弦微绷,心下有了计较,宋长贵比她更紧张,去院子里打了水来洗干净双手,又整理好官服,一脸狐疑地询问时雍。
“长公主是为何而来?”
时雍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宋长贵不是真的猜测不到,他只是想从时雍嘴里得到否定的回答罢了。
“爹,不要怕。”时雍道:“事情过去二十年了,我们又不是凶手,就算长公主要亲自过问此案,也只是为了案情而已,又不会为难我们。”
宋长贵叹息一声。
“我这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时雍心里一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天空阴沉沉的,二月的京郊,风寒水冷。
父女二人站在殓房大院的门外,看着那条碎石的小道上徐徐驶来一辆马车,左右还有随从四人骑马而行。
对长公主而言,已是轻装简从,可是,长公主殿下尊驾到来,让整个大院严阵以待,不论是顺天府的捕快还是锦衣卫缇骑,以及那些前来认亲的百姓,都齐齐整整地垂手而立。
马车帘子拉开,宝音身影出现,众人已是齐声问安。
“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宝音威仪为大晏女子之最,而这位长公主又素有铁腕之称,看见她板着的脸,在场众人已是绷紧了身子。
可是,待她转头朝马车伸出手时,脸上却变出了温柔神色。
“囡囡,下来吧。”
陈岚往外张望一眼,大半个身子隐在车帘后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有些害怕,有些紧张,却又在看到人群里的时雍时,突然展开笑颜。
“阿拾!你果然在这里。”
殓房门口是青石板铺就,两侧栽种的绿植光秃秃地褪去叶子,只剩枝丫在寒风中瑟缩。
时雍方才低头迎驾,听到陈岚的声音时才惊愕地抬起头来。
陈岚一张脸布满了天光洒下的清辉,苍白、憔悴,但是在与时雍对视间,她的笑容却又纯粹、干净,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悯。今儿陈岚是认真打扮过的,花白的头发被裘皮的斗篷掩住,瘦削的身子因为穿得厚实,不像往天那么突兀,脸庞因为笑容竟然有了几分好颜色。
四周寂静一片。
认识陈岚的人不多,
许多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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