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时雍轻哼,没有回头,只冷冷丢下一句。
“殿下太把自己当回事,而不是把别人当人!自重吧。”
赵焕似乎还想再追,可是,小径另一头突然传来喊声。
“殿下!大事不好。”
来人正是赵焕的长史庞淞,他气喘吁吁地冲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恰好碰上赵焕气上心头,闻言愤而怒斥。
“住嘴!天大的事都给本王憋回去!”
庞淞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变,快到喉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一言不发。
赵焕看着时雍越走越快的背影,大声道:“这天下就是个大炭炉,你在火中,我也在火中,你痛,我也痛。你想撇开我同赵胤双宿双飞,不可能!我不会放手的,死也不放!你给我等着好了。”
时雍没有理会他,只听乌婵斥了一声。
“脑子坏了。”
赵焕胸口起伏,缓了一口气,这才敛住表情,望向前来报信的庞淞。
“何事如此慌张?”
庞淞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时雍的背影,闪过一抹冷光。
“殿下,阮娘子跳了三生崖。”
他声音不小,随风传入时雍和乌婵的耳朵。
乌婵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不会真跳吧?那贱人怎么舍得死?”
时雍眉头微微一蹙,“不关我们的事,走快些。”
乌婵感慨,“喔,若当真死了,也算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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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乌婵的嘴没有开光,阮娇娇跳了三生崖没错,却是刚滑下去就被一根粗木枝挡住,没有落下山崖,愣是捡回了一条命。
三生崖这个地方风景秀丽,可俯瞰整个庆寿寺庙宇亭阁,来庆寿寺礼佛拜神的人们,常常会爬上山去看一看,走一走,也有一些风流文士为三生崖赋诗作对,为它增添了不少神话传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三生崖上死,三世有缘人”的说法流传下来。
赵焕带着阮娇娇离开玉堂庵后,并没有下山回京,而是在庆寿寺的禅房住了下来,安顿好阮娇娇,他就带人顺着庆寿寺后山,从三生崖步行到玉堂庵,哪会知道,阮娇娇竟然偷偷跟了他出来,得知他是为了堵时雍,阮娇娇一个想不开,就去跳崖了。
名山古刹就这点事,有人跳崖,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乌婵听到阮娇娇没死,再镒感慨。
“祸害千年在。”
时雍却半晌无话,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
“真要想死,活不成。”
乌婵道:“我就说了,这贱人肯定是装的——”
时雍眯起眼看她,“阮娇娇一个弱女子,哪来的本事把自己精准地挂在山崖的粗树干上?”
第520章 家破人亡!
京师顺天府。
今儿同样是一个大晴天,可是对广武侯府来说,却是阴霾罩顶,苦不堪言。
陈香苋的肚子已经腆出来很大了,刚开春新做的漂亮衣裳还没有上身,便已经不能再穿了。大晏朝等级森严,王侯公卿平民百姓各有等级,什么等级用什么样的布料全有相应的规矩,侯府小姐能穿的衣服,一个百姓之家的姑娘是穿不得的。
监国皇太子下达的敕令是在黄昏时分传来的。
“褫夺广武侯封号,革职查办”,一句话宛若重锤,击在陈香苋的脑袋上。
当时,她正在抚摸新装,想象着自己生产后穿上新衣是何等的好看。
太子敕令如一瓢冷水,烧得她浑身冰冷。
就在前天,她还去找过长公主,哀求她看在老广武侯的面上饶过自己的父亲。
老广武侯没有儿子,若是陈淮出事,这一脉就绝了。就算赵胤想要办实了陈淮的案子,陈香苋也不相信长公主会半分情面都不讲,真让陈景断子绝孙。
果然,长公主在她的哀求下软了心肠,叫她安心回家等待,说她的父亲不会有事。
陈香苋没有想到,她以为的“没事”和宝音说的“没事”,根本是两回事。
陈淮虽然留下了一条小命,但该褫夺封号、革职查办仍然毫不留情。没有抄家连坐,已是宝音最大的仁慈——
陈香苋疯了一般跑到长公主府,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不仅没有见到陈岚和宝音,还被门房给赶了出来。
宝音只是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能保一命已是恩典。蚍蜉撼大树,不要不自量。”
陈香苋回到家,就见到锦衣卫来人,说是要收回广武侯府邸,让他们一家今日之内搬离侯府。
谢再衡与对方争辩了几句,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差点吐血。
陈香苋挺着个大肚子回到房里,丫头们正在收拾细软和衣物,她看了一眼这个处处富贵奢华的房间,突然冲过去拿起剪刀,在丫头的惊呼声里,拖出那些再也无法穿的新衣裳,一件件剪了个稀巴烂,一边剪,一边骂。
“赵胤!宋阿拾!我陈香苋与你们势不相立。”
与陈淮同案处理的人,还有谢再衡的父亲谢炀,相比于陈淮有皇亲国戚的保命符,谢炀只是穷家子弟出身,靠自己考得功名任了个仓储主事,好不容易家宅渐好,却一错再错,不仅没有因为攀上广武侯府而得到好处,反而深受其累,虽然他不是此案的主犯,又检举有功,但他是这案子里最没有势力的犯官。
“抄家入狱,等候问斩”八个字,是锦衣卫给谢炀最后的处理。
可以说,如今的陈香苋,谁也指望不上了。父家,夫家,全部倒台,原本可以一直指望的姑母又是个傻的,关键时刻帮不上忙,只要长公主不开恩,她跪破膝盖都没有用。
“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
谢再衡坐在庭院的石墩上,手拿酒壶,看着这个自己“入赘暂居”的侯府,看着下人们如打慌的兔子一般来来去去,心如死灰。
有那么一刹那,他脑子里恍惚掠过一个影子。
宋家胡同窄小的青石路面上,一个姑娘缓缓行来,唤他一声。
“再衡哥。”
还有一句遗忘在记忆深处许久,可乍一想来,便历历在目的话。
“来年陛下开了恩科,我若考取功名,就娶你过门可好?”
若当初他没有控制不住私欲,与张芸儿私会,或是没有令张芸儿有孕,那事情会不会都不一样,他们家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谢再衡仰头望天,举起酒壶,任酒液从头淋下,紧紧闭上眼,恨不得醉死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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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狼头刺青一案的秘而不宣,军需案在京师传得沸沸扬扬。
一案下来,牵连朝廷官员数十之众,阵势之大,所涉人员之多,光启年以来尚属首次。
广武侯陈淮、户部侍郎徐通、五城兵马司都督全是朝廷大员,就连当朝皇贵妃杨氏生父,户部尚书杨荣也因监管不力,被罚俸一年,以示惩戒。其余牵涉官员,也是革职的革职,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同案者,全部从重处罚。事后,锦衣卫还将处置结果发放到各个衙门,将杀鸡儆猴的效果用到极致。
办了这么大个血案,赵胤此人的凶残冷酷更是深入人心。
关于他“权倾朝野,手握重兵,一手遮天、野心勃勃”的传闻,就更是多不胜数。
可是,赵胤不仅手握重兵,还有一个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锦衣卫情报网,而他自己就是特务头子,即便再冷血酷烈,旁人拿他也是无奈。
因此,东宫议事时,当赵胤以“来桑对大晏进行刺探活动”,提出将他“谴送回兀良汗”时,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来桑、吉尔泰与“狼头刺青”的事情,赵胤没有公之于众,但来桑参与刺探大晏情报的事情,他没有隐瞒朝臣,在大殿上拿出书信等铁证,以证实所言不虚。
可是,来桑不仅是兀良汗皇子,还是兀良汗送到大晏的“质子”,虽说杀不得,但就这么遣送回去,不是吃亏么?
许多人心里都有疑惑,对赵胤的决定十分不解。
但是,赵胤一说,赵云圳便首肯了。
太子爷甚至当庭表示“我堂堂大晏,何须以人为质?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放虎归山。”
群臣再无异议。
事后,朝臣散去,赵胤留了下来,在赵云圳求夸赞的眼神里,对赵云圳说了一句。
“这个放虎归山用得极妙。”
赵云圳愣了愣,大惑不解,“阿胤叔,此言何意?”
大殿里没有外人,赵胤走近摸了摸他的头上,“你说是何意,就是何意。”
赵云圳撇了撇嘴巴,“我就那样一说,又不知晓阿胤叔是何意,你告诉我呀。”
赵胤没有同赵云圳解释,而是比了比他的个头,“长高了。”
“可不么?”赵云圳很是得意地踮了踮脚,斜斜看着赵胤道:“就是每日被催着吃鸡蛋,我又不喜吃蛋黄,很是难受……”
哼!赵胤淡淡看着他,唇角微勾。
“吃蛋黄长得快。等你长大,阿胤叔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赵云圳哑然片刻,仰脸望着他,“你要带着阿拾去过二人世界吗?”
“二人世界?”
看赵胤皱眉的样子,赵云圳又是忍不住一阵得意,“哈哈,你不知道了吧?这是阿拾告诉我的。别问我什么意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因为我也不知道。
赵云圳没有把心里话告诉赵胤,而是突然兴奋地抓住他的袖子。
“阿胤叔,你跟我来,看看我为你和阿拾准备的新婚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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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庵离京不远,京师的消息不出一日便传到山上。
时雍之前不知道此案牵扯到徐通,闻言稍稍有些意外。
“婵儿?”她看着安静不语的乌婵,目光里浮现着一缕担忧,“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乌婵道:“看什么?看他被抄家入狱吗?”
声音尚未落下,乌婵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捋了捋头发,看着时雍轻声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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