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冷冷骂完,他又踢了那人一眼,回头对随从道:“还不快去追!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栅栏里传来一个呵欠,女子的声音幽幽的,十分不耐。
“楚王要找什么?找我吗?”
禁闭室栅栏上的灯火,被时雍刚才出去时熄灭了,回来后也没有来得及点燃,室内光线昏暗,她窝在被子里面,乍一看就像没有人似的。
“你没走?”赵焕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怔住,吃惊般往前,待看清时雍的脸,又猛地回头,冷冰冰地看向阮娇娇。
“怎么回事?”
方才阮娇娇急匆匆过来告诉他,她先前来禁闭室给明光郡主送了些酒菜,陪她说了一会话,发现郡主求生意志不强,似有轻重之念。离开后,她越想越不对劲,心里很是不安,怕郡主会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
赵焕一听便心急如焚地赶过来,打开门一看守卫倒在地上,他心里便条件反射地认为时雍已经逃走了,哪会想到她还在里面睡大觉?
阮娇娇心里也很吃惊,但是俏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吓死奴家了。郡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时雍冷笑不语。
赵焕看着地下的守卫,察觉了不对,问阮娇娇,“你不是说给郡主送的酒菜?”
阮娇娇坦然自若地说道:“是呀,想是郡主不喜奴家做的酒菜,便赏给守卫大哥了吧。”
赵焕眉头一蹙,就听到时雍的笑声。
“阮娘子撒起谎来真是一套接一套,我差一点就被你骗了。”
阮娇娇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郡主何出此言?娇娇原是好意……”
时雍懒洋洋地道:“是啊,你是好意,好意要放我走,好意要害死我……”
阮娇娇脸色微微一变,眼眶瞬间一红,“郡主厌恶我,我都明白,可是郡主又何必血口喷人?”
时雍挑了挑眉梢,示意赵焕,“把守卫泼醒一问,不就清楚了么?看阮娘子的酒菜是给谁准备的。”
“殿下。”不待赵焕开口,一个随从突然弯腰摸了摸晕倒在地的守卫,惊讶地抬头,目光露出恐惧。
“这几个人,好像……都死了。”
死了?
时雍吃惊地望着阮娇娇。
原来不是迷药,而是致死的毒药、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好一个死无对证。
阮娇娇不待赵焕说话便抢在了前面,“郡主好狠的心肠,居然给守卫大哥下毒。还试图诬蔑奴家……”
时雍冷冷一笑,“酒菜可是你拎来的。”
阮娇娇咬了咬下唇,“正因为是我拎来的东西,我若在里头下毒,不是授人以柄么?我怎会做这等蠢事,让殿下怀疑于我?”
横竖都是她有理?
时雍冷冰冰甩出那个三爪锚,把刚才的事情朝赵焕说了一遍。
“殿下信不信随便,我不在乎。还有,我不是不肯走,我是没走掉。这悬崖陡峭,我当真趁夜攀爬,可能此刻,殿下只来得及给我捡尸体了。哼,看不出来阮娘子竟有这等算计,我倒是小瞧你了。”
阮娇娇一听变了脸色,“殿下,别听她的话,奴家素来胆小,怎会做这等背叛殿下的事情……”
看她做戏,时雍懒得再听,倒下去跷起二郎腿,一副困乏的模样,打起了呵欠。
“要是没什么事了,都下去吧,关好门。不送。”
赵焕一听便笑了。
这女子不是时雍又是谁?
除了她,谁会如这般临危不乱,不论身在何处也能活得自在?
“殿下,你信我,你信我……”
阮娇娇还在徒劳地挣扎和解释,可是,她自恃了解男人性情,却不知男子之薄情,皆因在女人的问题上,他们从不管对错,只看喜好。
就算这事是时雍做得又如何?
他喜欢。
“娇娇。”赵焕侧过脸来,冷冷的眸子仿佛要在阮娇娇的脸上剜出一个大洞,“你太令我失望了。”
阮娇娇面色灰白,泪水涟涟落下。
“殿下,奴家,奴家只是,太过爱慕殿下……”
“什么都不必说,本王不想听。”赵焕抬手阻止了她,突然沉声:“来人,把阮娇娇给本王关到厢房里去,等此间事了,我再行处置。”
阮娇娇哭着软坐在地,紧紧咬着下唇,只是笑,一句都不反驳。
关厢房对她而言,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离开前,她表面悲苦,却特地转头看了时雍一眼,这目光里充满了挑衅,仿佛在说,“看我说对了吧,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他又不会拿我怎样。关一关厢房而已,说不定晚上又睡到我的床上了。”
时雍扫她一眼,没有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若这个画面出现在几个月前,想必她也会难受万分吧?毕竟是喜欢过的男人,眼睁睁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面前上演感情大戏,换了谁也不舒服。
可是,如今重活一世,换了个人生,早已物是人非,她也淡然了许多。别说赵焕和阮娇娇在面前纠缠,就算是在她面前颠鸾倒凤,想必她也能淡而处之了。
“雍儿,出来吧。”
赵焕看她许多,突然凉凉一笑,走上前,亲自拉开栅栏,站在门边等待。
这话让时雍有些猝不及防。
出去?
时雍不解地抬了抬眼皮,懒洋洋一笑,“你要放了我?”
赵焕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缓缓勾起,“让你出去产,瞧个热闹。”
第533章 倒行逆施
时雍被赵焕从禁闭室带了出来,她的手被两根粗绳捆绑着,赵焕说:“为了让你能专心看戏,不要轻举妄动,要委屈你一下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是温柔,就像情人在耳边絮语,一如当年那个呵护时雍的男子那般,淡淡带笑。可是那时候听来甜蜜的声音,现在听入耳里,全是恶心。
时雍任由两个侍从反剪了双手捆绑着拖出来,没有反抗,当然也没有央求赵焕放开她。
她打不过赵焕,更不愿意哀求。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理,当初在无乩馆被赵胤为难,她可以在赵胤面前装疯卖傻,耍贱勾引一条龙,那是因为她情愿,可是面对赵焕,她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再说。
赵焕察觉到了她的脸色,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不是时雍的脸,陌生又熟悉,这性子倒是一如往常了。
庆寿寺已经热闹起来,赵焕带着时雍出去时,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在看他的脸色。
不到片刻,一行人穿过庭院,到了大雄宝殿。
在这座大殿内,时雍又看到了那个讨人厌的觉远。
好笑的是,觉远被捆绑在那里,坐在一群和尚中间,居然还在低声念经。
时雍看一眼大雄宝殿里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像,心里不由自主地思忖,为何佛祖不保佑觉远,能推算国运推算他和赵胤姻缘的觉远,可曾算到庆寿寺今夜的变故,以及他自身的灾难?
觉远也看到了她。
老和尚停止了念经,朝她看来时,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随即,觉远又平静下来,用那种时雍看不透的目光深深望了她一眼,对赵焕道:
“殿下不知悔改,越行越远。妄念即地狱,你把明光郡主绑来此处,只会让此事再难收场,收手吧,再不开悟,殿下将再无回头之机……”
赵焕冷笑一声,“老和尚又将教训我?等你渡了自己这一劫,再来渡我不迟。来人!”
说罢,他转头对两个侍从沉声喝道:“把这些和尚全部绑到三生崖上,和赵胤慢慢谈判。”
觉远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念喃道:“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时雍知道觉远想为她说话,可是,如今彼此都身陷囹圄,老和尚的求情是廉价的,既来之,则安之,听到赵焕的话,她知道赵胤来了庆寿寺,心里无端便心安了一些。
或许是心因性滤镜原理,不论赵胤有没有骗过她,时雍对他的人品和行事风格都信得过。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赵胤是在缴械状态下,一个人被庞淞带入的庆寿寺。
从大雄宝殿到三生崖,并不远,从后院拾阶而上就到了,站在悬崖边上可以看到庆寿寺大雄宝殿的重檐和副阶。
去往三生崖的沿途,插满了浇了桐油的巨型火把,仿佛将半边天都照亮。
借着火光,这才发现,崖上不仅有众多守卫,还配置了大型作战火器。
这是时雍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火器装备,心里不由凉涔涔一片,因为这些火器全是改良过的样子,比她预想中的要先进得多。
要命!
难道今晚要死在这里?
四周的火把燃烧着桐油的味道,空气里气息极是刺鼻难闻。
时雍头皮发麻,心跳得极快。
“嗖!”
只听一枚响箭突然腾空而起,像时雍以前放过的烟花一般,在空中发出巨响,炸开。
然后,就听到庞淞的声音。
“殿下,大都督带到!”
三生崖是个较为平整的石台,三面悬空,分别面向不同的方向,只有背面与霄南山的玉堂庵方向接壤、而面对庆寿寺的方向,陡峭的悬崖下有一个宽敞的练武场,是寺中武僧所用。
只是,此时的练武场上空荡荡的,只有赵胤一人。
火光中的他,一身飞鱼服、玄黑披风迎风猎猎,在时雍眼里,仿佛一个背着光而行的太阳,让她眼圈发热。
在他的上方是三生崖上的人质和大量火器,背后是埋伏在大雄宝殿副阶上和房顶上的弓箭手,而他自己,赤手空拳,除了一匹乌骓马,什么都没有。
他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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