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阿如娜指着她意态闲闲的脸,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有人杀了她的探子,闯入伊特尔的帐中,一直未出,怎会是无为?
而她去禀告巴图的时候,巴图分明酣睡不醒,无论她怎么摇晃都醒不过来。半山也已查明,那些吃了烤羊肉的人,包括褚道子在内,全都如出一辙的昏睡,明显中毒之象,怎会突然就又醒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阿如娜指着褚道子,“你们师徒沆瀣一气,是你给大汗吃了解药,对不对?”
褚道子头也不抬,冷冰冰地道:“回禀大妃。我听到异动,出帐来时才碰上大汗。”
也就是说,巴图是自己醒的,根本就与人无关,也根本就没有中毒。
“这是怎么回事?”阿如娜慌乱起来。
她确实是因为巴图昏睡不醒,才敢这么大的胆子,出动了狼头刺的心腹前来寻事的。
时雍所料不差,阿如娜的想法不止是对付她一个人。只不过,阿如娜倒没有想动巴图,而是想趁机做掉时雍和乌日苏。如此一来,不论巴图醒与不醒,兀良汗大权,早晚会落入他们母子手里。
人算不如天算。
阿如娜突然有点明白了。
这一出,分明就是这个坏女人设计好的。
她就是要让自己来对付她,再算计好时辰,让巴图自己醒过来,好拿她一个私自领兵的现行,巴图本就对她不满,如此一来,更是让他们夫妻离心……
“大汗!”
正在这时,人群里又传来一声慌张的呐喊。
“启禀大汗,大,大皇子帐中出事了。”
巴图一惊,猛地转头,恶狠狠瞪了阿如娜一眼。
“何事?”
来的是一个侍从,他的脸在火光里苍白惊恐,一看就是吓得不轻。
“大皇子的近卫敖嘎,被人砍杀在帐中……大皇子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据这个侍卫交代,乌日苏同大汗一起在伊特尔公主帐中吃了些羊肉,回去便睡下了,半夜醒来方便,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外间两个侍从的地铺上,侥幸逃过一命,而敖嘎躺在里间,被活活砍死。
“大汗,凶手是要刺杀大皇子啊!”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阿如娜。
阿如娜的脸上,登时褪去了血色。
怎么可能呢?她知道乌日苏吃了羊肉酣睡未醒,还没有动手啊!
巴图冷笑,看了看他慌乱的大妃,浓眉皱起,又环视一遍火光下众人表情不一的脸。
“大妃说营中有奸细,此话却也不假。本汗刚刚截获一份南晏密报,得知有一个内应,就藏在兀良汗皇室,就藏在我们中间。”
会是谁呢?
夜幕,苍穹,星空下,一片安静。
人群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汗王或者看别人,甚至不敢与人对视眼神,就怕在这无端的猜测中成为牺牲品。
气氛紧张低压,一个个毛孔都张开了。
突然,半山走上前,朝巴图施了个礼,目光一转望向了时雍背后的赵胤。
“大汗,经我再三辨认,眼前这个无为,根本就不是我的徒弟。臣下以为,他就是南晏奸细。”
第573章 谁在说谎?
半山话音未落,众人视线齐齐望向时雍身后的男人。
一身黑衣棉甲外罩黑色披风,半面铁质面具斜飞入鬓,鹰隼般冷漠,透着一股神秘和凝重,而另外半张脸上好几条丑陋的疤痕,让人不忍细看。
“父汗,他在放屁!”
来桑是个护犊子的人,无为是他的人,他便要替无为说话。
“这个半山先生,我早就看不惯了。整天在我母亲面前搬弄是非,阿谀奉承,看似恭顺有加,实则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他存了什么心?”
巴图皱眉看一眼来桑。
这番话在他听来,分明有为阿如娜辩白的意思。
他有些不满,视线斜过去,看着半垂眸子,安静等待的无为。
“摘下面具来。”
无为垂下的眼缓缓抬起,沉默片刻,在众目睽睽下,慢慢揭开套在头上的面具,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都以为他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半张脸,已经够可怕了,谁会知道,铁质面具下的另外半张才是恐怖之极。狰狞的疤痕几乎占据了这半边脸,蚯蚓似的伤疤覆在上面,狰狞得让人想吐。
时雍也是第一次看到无为面具下的样子,虽然相信赵胤心里有底才会揭开,还是在巴图锐利的目光投过来时,暗自捏了一把汗。
四下里无声。
巴图的视线慢慢从无为脸上挪到半山的脸上。
“先生,无为是你的徒弟,也是你亲自托付给本汗的人,我一向看重。你方才的话,可有证据?”
半山在心里啐了一口。
什么叫看重?
他把无为托付给巴图,是想让无为在巴图身边做事。可是巴图分明就信不过他,对大妃也有忌惮,一个借花信佛,将无为赏给了来桑,狡诈之极。
“大汗。”
半山心下腹诽,脸上却是一贯的温和有加,抬起儒袍大袖,将巴图行个揖礼,一脸严肃地道:
“正因此子由我一手教导,我对他的习性多有了解。他待我如师如父,素来敬重。可是,从南晏回来,他明知我已回到额尔古,竟然不来请安,不打照面,分明就是避着我。还有今夜,我来了这么久,他不仅没有对我行礼问安,甚至一声都不曾发。”
说到此处,半山温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慢吞吞地盯住赵胤,眼里的戾光更甚。
“若非换了人,怎会如此对待恩师?”
巴图眉头皱了起来,侧目望过去。
“无为,你有何话可说?”
众人的脸,齐刷刷转过来。
时雍心弦绷起,指尖微微卷了起来。
她很怕赵胤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
来桑的目光也有些紧张,分明有了忐忑。
赵胤一动不动,沉寂片刻才低低地道:“他不是半山。”
短短五个字,将本就猜忌满腹的众人,弄得更为紧张和疑惑。
巴图没有听出赵胤刻意模仿出来的变音,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
“你是说,半山不是半山?不是你的师父?”
赵胤低低地道:“是。脸是那张脸,人已不是那个人。”
一听这话,来桑立马抢着回答,“父汗,无为说得很有道理。众所周知,无为受了身受重伤逃回兀良汗,好好一张脸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半山先生,重伤后落入河道,因何生还?既然他没有死,这一年又去了哪里?为何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父汗,我看真正的南晏奸细,就是半山!”
这番抢白很有来桑的风格,又急又快。
不过,却实实在在问在了点子上。
巴图不作声,目光深幽,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在场众人交换着眼神,沉默等待,不敢表态什么。
时雍笑了,“这事有趣。最能证明无为身份的人,是半山先生。最能证明半山先生身份的人,是无为。如今,师徒二人互指对方是假的,是奸细。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二人中间,必定有一个是奸细。问题来了,他们谁在说谎?”
这是一个无为要证明自己是无为,半山要证明自己是半山的难题。
半山以前在兀良汗便是以“仙道高人”的姿态出现在大妃和巴图身边的,没少做装神弄鬼的事情,很得兀良汗朝廷很得看重。大概是为了保持神秘,与众人拉开距离,半山行事诡谲,很少与人接近。
而无为就更是如此,他以前在半山身边行事,几乎不与人接触,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
谁在说谎?
时雍的话把众人的胃口钓到了极致。
巴图忽而一笑,仿佛兴致也被勾了出来。他环顾一周,目光从大妃和来桑的脸上掠过,沉声说道:“伊特尔公主说得对。奸细就在这二人中间。只是,本汗糊涂了,到底谁是奸细呢?”
汗王一发话,私底下便有了窃窃私语。
有人说半山这张脸做不得假,他肯定是真的,而无为伤得那么巧,脸变成这副模样,谁还能认出来?若不是心虚,怎会如此?
有人说,伤成这样才做不得假,哪会有人心甘情愿毁去容貌来当细作的?而半山一个被传死去一年的人,若是活着为何不回来?又为什么要选择晏兀两国关系紧张的关键时刻回来,还离间大妃和大汗的关系。
一时间,众人争论不休。
巴图静默不语。
大妃突然开口说道:“大汗,我可为半山先生作证。”
巴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阿如娜避开他的眼神,冷声道:“大汗不是今日才与先生相识,半山先生是不是本人,大汗心里有数。我也是一样,绝不会认错人。”
巴图冷笑:“无为说得很对。脸是那张脸,人不一定是那个人。”
阿如娜脾气上来了,眉梢扬起:“大汗这是信不过我?”
巴图道:“我该信你,还是该信来桑?”
来桑是一力支持无为的人,又是阿如娜的亲儿子。如此被巴图反问,又看来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阿如娜气得重重一哼。
“既然如此,大汗准备如何处理?”
巴图一副沉吟不决的样子,许久没有开口。
这时,时雍笑了起来,“父汗,启明星都亮了,你明日还要为国事操劳,切莫熬坏了身子。依我看,大家都别急着下结论。这黑灯瞎火的时辰,看也看不清楚,瞧也瞧不分明。不如各自回帐,等明儿天一亮,再行定夺?”
拖字诀。
这是时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上一篇:被全地球当纸片人养[星际]
下一篇:古代科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