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639章

作者:姒锦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阿木尔对南晏风土人情和民生民俗极为推崇,常将喜欢挂在嘴边,但却十分厌恶南晏女子。

  为免巴图有朝一日看上南晏女子,或是阿木古郎一时兴起,让他与南晏联姻,阿木尔从小便告诉巴图,南晏女子一个赛一个的狡诈恶毒,她们比那草原上带崽的母狼还要凶狠,男子若是爱上她们,会被她们“吃”得连渣都不剩,她们善于控制男人的脑子和身子,让男人形若木偶,丧失判断,对她们言听计从。

  那时候,南晏皇帝赵樽和皇后夏初七的故事,就是巴图眼中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永禄帝本是人人传颂的大晏战神、威震天下,可是自从有了夏初七,整个人就变了。“妻奴”、“唯皇后马首是瞻”、“六宫无妃”、“只宠一人”,关于赵樽宠妻一事四海皆闻。巴图听来,简直匪夷所思,觉得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大晏皇帝,竟被一个女子拿捏,失了男人尊严,威风扫地。

  这对年少的巴图而言,是不可思议的愚蠢。

  出于好奇,她曾在阿木尔的安排下,偷偷地瞧过几个在额尔古做马匹生意的南晏女子,巴图在她们身上没有看到母亲说的“俏美多情”,心下觉得南晏女子还不如阿如娜长得秀气。

  他从此信了阿木尔的话,将南晏女子视为洪水猛兽,退避三舍,专心与阿如娜做“青梅竹马。”

第634章 断肠又勾魂

  阿木尔对“青梅竹马”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她曾经告诉巴图:她与大晏皇帝赵樽便是青梅竹马,后来是夏初七那个贱人挑拨离间,这才会失去赵胤,落得那般下场。

  为了弥补心里的缺失,在阿如娜十三岁那年,阿木尔便派人将她接到了额尔古长住,由她来亲自教导,要将比巴图还要年长的阿如娜,培养成巴图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陈岚没有来额尔古为阿木古郎问诊,这一切原本十分完美。

  巴图将会成为最勇猛的汗王,得到草原雄鹰北狄的相帮,将来或有一日,他会实现北方大统,马蹄南下,再带着他的母亲回到南晏,看金陵风光,秦淮月色……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阿木尔万万没有想到,从天而降一个陈岚。

  那一年,巴图得闻宫中来了一个南晏的公主,会弹琴作画,会针灸医术,正在帮父汗看病时,他本没有太大的兴趣,却被侍女一句“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挑起了好奇心。

  那天,烈日炎炎。

  巴图刚刚行猎回来,手拿弯弓,赤裸着汗湿的胸膛,淌着一身热汗,很是不客气地闯进去,向阿木古郎请安。

  年仅十四岁的他,生得像他那个听说是兀良汗第一勇士的亲生父亲,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身上的肌肉块子都能唬死个人,面容却有几分母亲阿木尔的俊美,算得上是一个英俊少年,只是性子剽悍又任性。

  他是带着不屑和嘲笑进去的,却被一阵香风吹得神魂颠倒。

  陈岚正在净手,准备为阿木古郎施针。刚刚成熟的大姑娘,身上裹得远比草原女子更为严实,可是那身绸衣轻衫里的玲珑曲线,盈盈一握的娇软小腰,尽显于外,还有露在外面的一截白藕似的粉嫩玉腕,修长细白的指节,如上好的瓷器。轻风一吹,衣角翩翩,如同仙女下到凡间,一步一动风情万种,鲜嫩得如同诱人的蜜桃,让巴图下意识咽了一下唾沫,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巴图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白,这么嫩的女子。

  现在他信了,兀良汗的水土当真养不出这般柔媚多情的女儿。

  初遇那天的事情,巴图已经有些淡忘了。

  他记不住是如何向阿木古郎请安,阿木古郎又是如何向他介绍陈岚的,却能清楚得记得父汗让他唤她一声“岚姐”时,女子轻抿唇角,斜睃他一眼,微微露出一丝浅笑的模样。

  当真是眉目如画,玉肌赛雪,却又冷艳高贵,虽有勾魂摄魄之美,却令他不敢靠近半分。

  那天夜里,巴图做了一宿的美梦。梦里的陈岚,双眼漆黑如墨,眉眼隐隐地望着他笑,仿若就在近前,在他的被窝里。巴图激动得心神俱热,拼命呐喊燃烧,叫着“岚姐”,完成了一个少年向男人的转变。

  次日醒来,他羞耻地发现,南柯一梦后只剩满床的痕迹,还有阿如娜甩在他面门上的手帕。

  许是他喊得太过大声,叫侍女听了去,还将此事告诉了阿如娜。阿如娜撇着嘴冷笑,问他是不是哪个贱人勾引了他,巴图当然打死不认,当场杖毙了多事的侍女。

  阿如娜没有证据,闹了两天,也就消停了。

  自此,巴图往阿木古郎那边去的时间更多了,然而,陈岚并不总是在那里。他偶尔能碰上,大多时候碰不上。即使碰上了,陈岚也只是客气地回礼,将巴图的骄傲踩得粉碎。

  在兀良汗,哪个女子不对他这个唯一的皇子另眼相看?

  就她,偏不。

  少年心事装在心里,如同藏了一盆燃烧的炭火。

  叛逆的年纪,越是想,越是焦躁,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巴图要得到陈岚的渴望,来得有些莫名,从心里火苗般的一点点念想,到陈岚返回南晏的日期定下,终于燃烧成了一团冲天的烈焰。

  他开始了周密的计划,并为此亢奋不已。

  如陈岚所说,在做这个事情的过程中,他认为这便是喜欢,喜欢等于霸占,霸占等于得到。为此,他不惜瞒天过海,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阿木尔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精心培养的儿子,最终还是会栽在一个南晏女子的手上。

  而且,那个女子还是陈景的女儿。

  阿木尔最先发现了巴图的异常行为,为了儿子的前途,她没有声张,更没有将此事告诉阿木古郎,而是帮着巴图把事情隐瞒了下来。接着,她愚蠢地再次使用他掌控儿子的老一套,对巴图威逼利诱,不仅不肯让巴图将乌日苏带回额尔古认亲,还试图除去陈岚,被巴图阻止后,阿木尔疯性大发,当即威胁要将此事告诉阿木古郎,让巴图自食其果……

  一旦阿木古郎知晓,那巴图所做的一切这肮脏事情,都会暴露。他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失去。

  巴图苦求无果,恐慌之下,失手将阿木尔打晕。

  阿木尔伤及后脑,久治不愈,在昏昏噩噩中又活了几年,便一命呜呼了。

  至此,她没有机会再去魂牵梦萦的南晏,看不到金陵春色,秦淮风光,甚至在弥留之际,她连“南晏、金陵、秦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人,也不是她的儿子巴图,更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大晏皇帝——赵樽。

  ……

  “岚姐,我知道,我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致歉也是多余。”

  巴图深思许久,喉咙鲠动着,双手握牢牢门的圆木,声音低哑得如同喃喃一般。

  “死期将至,我最悔当初年少无知,不懂情为何物。最为遗憾的是……我一生肖想南晏江山,心心念念着想去娘说的故地上走一走,游一游。看看金陵是如何秀丽繁华,秦淮有几分婉约多情。可惜,想来我至死也瞧不见那柳绿桃红的春色,赏不到江南细雨,看不到那三月的桃花,见不到夜秦淮近酒家的旖旎风情了……”

  说到此,巴图闭上眼,仰起脖子,满脸灰败地迎向陈岚锋利的刀锋。

  “岚姐,横竖是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陈岚没有动,只有一阵幽幽的冷风,透入肌骨。

  巴图打了个寒战,抱着栅栏将头垂下去,不看她的脸。

  “杀了我吧。被囚禁的日子,生不如死,我受够了。来吧!”

  “死多容易?一了百了。”陈岚低低说着,匕首突然朝巴图刺去,整个人失控一般,刀尖刺入他的身子,又狠狠地抽出来,带出了猩红的血线,再毫不犹豫地刺下第二刀。

  一刀接一刀。

  血光四溅。

  她如同发泄一般,凶狠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这样的人,怎配去死?你怎配?”

  有时候,生比死更难,更是不堪。

  陈岚是一个精通人体穴位的医者,她知道自己刺出去的每一刀会不会致命,她发着狠,发着疯,仿佛要把巴图扎成一个筛子,却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巴图鲜血淋漓,闷哼声声,却没有叫出一个字来。

  “这便是……千,刀,万,剐了吧。”

  听着他忍痛喘气地询问,陈岚越发的狠戾,直到她自己累得瘫倒在地,与他同样的气喘吁吁。

  陈岚激动得颤抖,帷帽腾地落地,露出她满头的白发和憔悴的脸。

  巴图失神般看着她,“岚姐……我宁愿以死换你安好。我想通了,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乌日苏……想做汗王,便由他去吧。我都想通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求你,求求你!”

  “啊——!”

  陈岚抱着头,失声痛哭。

  巴图浑身浴血地扑到栅栏上,急切地吼道:

  “岚姐?你别哭。你别哭了。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啊——!!”陈岚坐在地上,昂起脖子嚎叫般哭泣。

  四周默默。

  时间仿若定格在这一刻。

  地牢门口,时雍几次想要冲进去,被宝音轻轻拦住,然后抱在怀里。

  她的肩膀上一片湿痕。

  不知何时,宝音也是泪流满面。

第635章 顾虑重重

  宝音没有带时雍进去陪伴陈岚,而是吩咐了何姑姑同陈岚自己的侍女晴儿进去看顾她。

  “走吧。”

  听到宝音淡定的声音,时雍略略有些迟疑。

  她回头看了一眼,地牢黑漆漆的门,“姨母,我们不管娘吗?”

  宝音微微侧脸瞄她,脚步加快,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时雍提了提裙,紧跟她的步伐,待到迈过跨院,宝音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你娘,不愿意我们看到她这副模样。”

  冷风拂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严肃而凝重,若非眼里掩不住的红血丝,有哭过的痕迹,宝音的模样已与平常没有两样。

  时雍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低低应一声,“是。”

  宝音怔了怔。

  她以为阿拾小小年纪,铁定想不明白个中道理,已然准备好了应付她询问的话,可是时雍什么都没有问起,只是轻轻扶了她的胳膊,进入厢房。

  “唉。”宝音叹息一声,坐下来,看了看她发红的眼睛,“你也别太悲伤,让你娘瞧到更是难受。等她把心里这道坎儿过去,也就苦尽甘来了。巴图再是混蛋,有这么乖巧可爱的闺女,想必她也能得几分欣慰。”

  时雍抿了抿嘴,低下头去,“阿拾明白。”

  宝音看她神情恹恹,脸上是若有似无的悲戚,叹息着摆了摆手。

  “你早些回去歇了吧,一会儿你娘回来,我会陪她说说话,先别让她看到你好了,免得又引发伤感。。”

  时雍明白她的想法,默默起身,“有劳姨母了。阿拾告退。”

  她福身退下,还没有出门,又被宝音叫住。

  “阿拾。”

  时雍转头。

  宝音道:“我有一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