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清波微荡,沙帐轻摆。
屋子里不见半点火光,窗外的月光探出头,望着千工榻上鸳鸯交颈的一双人,越发迷朦。
呼吸缠杂、沉入月色,汗珠儿顺着赵胤精瘦有力的脊背滑下,起起伏伏,带动了沙帐上的流苏也跟着摇摆,发出喑哑的低吟。
时雍受到了教训,再不敢轻易让男人来证实他的爱了。赵胤给得太多,多到她几乎无力承受,可男人仍是不肯罢休,反反复复,如同要将她揉碎了融入骨头里。
“赵胤……”时雍勒紧他的脖子,抬起小脚去蹬他。
腿绵软无力,被男人一把捉住,如若欲拒还迎。
“呵。”
赵胤的轻笑声,让时雍极是生气,娇嗔地喘息,“笑什么?”
“嗯?”赵胤将她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臂弯,伏下身,在她又一波的惊呼里,呼吸温热地落在她的脸侧,“笑阿拾乖。”
“那我便不乖了。让你看看什么叫坏——”时雍话音尚未落下,收回脚改为用力地踹,但见男人眉梢轻扬,低笑一声,突地扼住她,一个挺身便将她来不及使出来的“坏”给堵了回去。时雍尖叫一声,脚趾冷不丁缩起,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她,调整好呼吸,生气地大骂他。
“赵大驴,你是想整死我么?”
她双颊薄红,如染胭脂,又羞又恼的模样比那三月桃花酿成的美酒更为醉人。
赵胤叫她绞得差点窒息,不由低叹。
“舍不得。”
“骗子,你就是想要我命……老天爷欺负我,连你都欺负我……”
“……”赵胤温柔地吻她,低低地哄着,声音落在她的耳际,呼吸微急,声音也哑得厉害,“我知你心思,却不必忧虑过多。不管你来自何处,有何顾虑,本王浑不在意。你是我妻,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我自会护你。”
说罢没听时雍言语,他复又叹息,“可听明白?”
时雍抬起水眸,望着他:“道常和觉远都说我命不好,会影响王爷……”
赵胤沉眉,“我何时在乎过?”
呵?时雍斜他一眼,酸溜溜地道:“还是在乎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胤勾唇,轻轻擒了她的下巴,专注而深情地盯着她,“冤枉人有一套。”
“冤枉你又怎样?”
“乖乖领罚!”
时雍低叫一声,在他暴风雨般的恣意里,突然有些委屈起来,“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赵胤身子微顿,细细打量她片刻,大抵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突然眯起眼睛,吻住她的唇狠狠地占有……
“死去何处?你的命是本王的,除非本王不在了,不然,谁也拿不走。”
时雍身子颤颤,心下戚戚。
虽然赵胤仍是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但是听到他这样的保证,已是足够。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他这般,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一个女子?
“赵胤……”
“嗯?”
“王爷。”
“嗯?”
“无乩哥哥。”
“……”
“阿胤。”
“??”赵胤额际浮汗,捻了捻她的鼻子,“做什么?”
“喜欢。”时雍半阖美眸。
“小意温柔,定有后手。”
“臭大驴!”时雍美眸微波,一副沉醉的模样,“我认真起来的样子,这么不真实么?”
“……”赵胤低低地笑,听声音很是愉悦。
时雍挽住他的脖子,贴近他:“喜欢阿胤给我的一切。”
“小傻子。”赵胤声音沉了几分,极为惑人:“我的命都是你的。一切都是。”
“嗯……”
“嗯……”
两个人荒唐了一个时辰,时雍晚饭都没有吃,差点被弄死在榻上,风雨停骤时,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瘫在赵胤的怀里,手指头都动不得了。
“赵大驴,你吃了多少大补丸?”
赵胤低头把弄她的发丝,“阿拾就是最大的补品。”
时雍冷眼看他,咬牙,“我可以杀了你吗?”
赵胤轻笑,“过河拆桥。”
时雍的脸颊微微一红,不敢正视赵胤戏谑的笑。
“唉。”赵胤一叹,“这么不经逗。爷这是疼你……”
时雍哼哼唧唧地,将头埋在松软的抱枕里,吸了吸鼻子,“饿。”
“还没吃饱?”
“讨厌!”时雍抄起一个软枕砸他。
赵胤低笑起身,“我去传膳。让春秀进来伺候你……”
时雍猛地拉上被子,“别。我可不想丢人。”
赵胤笑了起来,“晚了。阿拾方才声音可不小。”
“……”
时雍连头蒙住,在被子里尖叫。
“啊!”
这些年身在锦城,两个人上无长辈,也无君王,赵胤便是藩地最大的王。赵胤宠她,惯她,把时雍捧在他的手掌心里,如珠如宝。因此,时雍的日子可谓舒心到了极点。两个娃都六岁了,她却越活越回去,活得似个小姑娘模样,常对着他任性、撒娇。
大抵也是因为太过舒服,六年两千多个日子,才会弹指一挥间,仿佛刹那。
赵胤从权倾朝野到偏居一隅,渐渐适应,越发享受这种生活,半分都不想改变,如果可以,她希望这就是生生世世……
第916章 草长莺飞
京师三月,草长莺飞。
晌午时阳光炽烈,照在御书房的檐角上,炙热如火。
房里置了冰,可御案下的几个大臣仍是汗流浃背。
气氛凝滞。
内阁辅臣四人、大理寺卿、都察御史、刑部尚书齐齐在列,却无人说话,头都不敢抬起。
赵胤在通宁远诛杀刀戎和其子勾茂一事,已经变成了“土司案”,在朝野内外闹了足足一个多月。
天下皆知,甚嚣尘上。
原本这个案子,是刀戎有污在先,他死了也不算冤枉,可问题就在如今的赵胤不再是拥有刑狱之能的锦衣卫指挥使,通宁远也并非锦城王的藩属之地,于是,这就存在一个未审先决,越俎代庖的问题。
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可以治罪。
往小了说,毕竟当初动手杀刀戎的不是锦城王的人,而是通宁远督抚之子朱宜年。事发突然,锦城王来不及阻止也是可以谅解的。只要光启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各地土司纷纷上表俱奏,表示“唇亡齿寒”,认为锦城王此举藐视王法,罔顾土司威仪,与朝廷对土司的承诺和政策相驳。再者说,朱宜年都死了,死无对证,乱军中究竟谁杀的刀戎,哪里说得清?
更紧要的是,此案还牵扯到废帝赵绵泽。
与废帝有关的事情,就是皇族密辛,极为敏感,是光启帝也万万不能公之于众的。
如此一来,刀戎在葫芦寨和土司城犯下的那些罪过反倒成了一桩说不出口的事情。朝廷硬要为他安上一些罪名,也无非说他贪墨敛财,欺上瞒下……
可这些罪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由锦城王来处置。
刀戎即无谋逆大罪,赵胤的罪过就大了。
各地土司就像串联好的一样,请表上奏,弹劾赵胤,拿着与朝廷离心的动乱相要挟。
这就让光启帝头痛了。
今日众臣入宫觐见光启皇帝,便是为了此案。
有的说先下旨训斥一下锦城王,小惩大诫,哪怕做做样子,也要安抚好各地的土司,以免他们借机生乱。
有的说这些土官远在万里,成不了大气候,既然受朝廷所用,就须得听朝廷招呼。断不可任由他们坐地发展,拥兵自重,借机谋取私利,要挟朝廷。
有的说土司制度本就不同,土司乃民意升授,关键就在于“民意”,西南以刀戎一家独大,刀戎活着时授民以利,深受爱戴,如今一死,民众多有怨怼,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土司安抚好了,便是守边的利器,若是安抚不好,恐会步前朝的后尘。
前朝末年的土司之乱,令人心有余悸。
众臣言之切切,各举利弊,最后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此案锦城王有理亏之处,给点警告是必须的。朝廷万不可因此刺激各地土司,等惩戒了锦城王,再下旨让刀戎的儿子敖田来承继其父的职务,事情应当能解决。
然而,众臣说完许久,御座上的光启帝都没有回答。
既不首肯,也不反对。
大家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齐齐躬身,一人一句又开始劝。
“陛下,下旨吧。”
“刀戎有罪,罪不至死。锦城王有功,功过不可相抵。”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族宗亲也不可随意诛杀朝廷命官。陛下不仅是锦城王的兄长,还是一国之主,天下臣民之君,不可因偏袒而伤了黎民之心啦。”
“锦城王事了抽身去,如今的通宁远却乱成了一锅粥,百姓怨声载道,官员战战兢兢。陛下当以社稷为重,即刻下旨查办土司一案……”
“请陛下定夺!”
光启帝目光冷冷地扫过御案前的众臣,突然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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