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旅
唰!
周洺修潇洒的展开折扇姿态风流脉脉含情的看着她,眨了眨眼说道:“妤童大夫安心,我要如何全凭自己心意,便是出了事亦是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莫要为自己背负枷锁,反受其乱。好了,”
他执扇极轻的轻磕了下她黑亮的发顶,越发的笑得迷人:“我既说了要看着你安定下来,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自己便是大夫,怎还不懂多思多虑有伤心肺之理?”
可纪妤童却不为所动,依然态度坚决:“常言道大隐隐于市,此地距京都甚远,我已决定在此地落脚定居。周--洺修,你已帮了我大忙,若不是你信守承诺在南州等我,我怕是会困于那里日夜难安。现下,我一人留下,远比与你同行要稳妥。”于你来说,也更安全。
话已至此,若再纠缠未免太过不识趣。
周洺修自嘲的笑了下,终是站起身,一手负后,一手摇着扇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过身背对着她,眸中闪着深意,却懒洋洋道:“好吧,既如此,我也算功成身退。你知道的,有事便去峒崧当铺去信。我已吩咐下去,你只需报你名字即可,里面的人会第一时间传信给我,我亦会在第一时间便会前来找你。”
行至门口,他终是转过身,望着她半垂着眸子的伪装侧颜,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说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可万万要注意安全,马车我留给你,里面的东西也是为你准备的。那么,纪妤童,再会。”
纪妤童就这般于桌前一动不动静坐了足有一刻钟时间,再抬起眼落在对面空着的座位上时,明澈的眸中闪过明显的愧意。
这样过河拆桥用过就丢的行为,她自己都觉不耻。可她现如今东躲西藏不得安稳,且她终是要离开这里的。
这次见面后他的一言一行都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她虽不知他为何对自己突然产生情感,却知道自己不可能给予他回应。便是没有那人在前,她的主意也不会改变。
且他应是如他自己所愿那般,洒脱的,率性的,恣意的,无拘无束的徜徉在这天下,而非为了她,屡次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去停留,去等待。更不应该心有所困束手束脚。可惜她别无长物,唯有以金银偿之了。
因着心中莫名的不安,纪妤童本想立刻离开,可又舍不得这难得机会,只思虑片刻,终是决定按计划前往东灵寺去找那灵音大师解惑,再不作停留立刻离开。
*
岐东城外,岐山东灵寺
巳时上,近五十米高的寺道台阶上喧嚣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排满了前来上香预约的百姓。
纪妤童从队伍旁走过去时,心中无比庆幸周洺修手下的办事高效,否则她自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打听再排队,其中耗费的时间没有几年根本下不来,而这中间会否生出其他变故都还未可知。
她约到的时间是巳时中,春日高升之时,站在寺庙的门前抬头望了眼,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会。
“阿弥陀佛,施主可有预约?”
纪妤童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小沙弥,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将腰间悬挂的木牌双手奉上:“小师傅有礼,我与贵寺灵隐大师约在今日巳时中会见,只是我来得稍早了些。”
小沙弥闻言倏地眼睛亮了下,又快速恢复如常,只纪妤童正微微垂头并未看到这一幕。
“原是吴施主,灵隐师父已有交代,您这边请随我来吧。”
纪妤童没有怀疑,便在身后台阶上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跟随小沙弥的脚步踏入了大香炉后面的大殿,于佛前参拜后,又起身走向大殿右侧的走廊,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周洺修看着她的身影不见后,才让到一旁静静立在山台上等候。他从日光东升,等到日光正中时,才动了动僵麻的双腿,皱起眉疑惑的转过身,迟疑片刻便径直去问殿门前守着的小沙弥,在得知人还未出来且安心等候后,他忍着心中疑虑微微拜后又继续回到方才的地方等候。
却等到日光西去,人潮渐稀,等到红霞满天,等到人潮彻底散去,却依然没有等到那一个人出来。
*
安顺二年嘉月,初九,祥云瑞彩,紫气东来,黄道六神当值,诸事顺意,大吉。
这一日,京都里的百姓人人着新衣,焕新颜,对视之间均都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象征着权力地位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内庄严肃穆,金銮殿外台阶下千方大的广场上,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林立两侧,在听到西方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时,便不约而同齐齐跪地。
旭日东升时,一道迎着光的高大身影自尽头而来,两列轻甲上身威风凛凛的金銮卫锋利警惕着持刀护卫其后。
偌大的广场上,肃静无声,只听得见一黑底盘龙花纹缎靴踩在纤尘不染的地砖上发出轻微却极具威慑的声响。以首叩地的百官听闻此声不由将身子俯的更低,余光只看到一黑锦打底,上绣金龙,龙行间霸气摆动的袍角自身前走过。
直至礼官一声百官朝拜,众人方低着头调转方向,对着那高高的台阶上站着的天子齐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缪靳站在金銮殿前的台阶之上,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睨着下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虔诚俯首的众人,又抬眸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鹰眸微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薄唇勾起极微小的幅度。
“众卿平身。”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日,新皇连下五道圣旨,其一,改国号为天启,年号盛平。其二,将杨厌帝不顾民生肆意修改的赋税与选秀规制重新修正。其三,命钦差巡查全国官员腐败。其四,不设限学子科举年龄,不计地域,只看才华,一视同仁。其五,除十恶不赦外,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皇令一出,果然举国沸腾,天下同乐。
“皇上真是个好皇上啊,一上来就废旧制,查贪污,大赦天下,这才是为百姓着想的好皇上啊!皇上万岁万万岁,祝愿皇上万寿无疆,祝天启盛世永昌!”
“好好好,太好了,我考了三次,次次考前生病而至名落孙山。本以为此生无望了,没想到皇上如此体察民意,今年错过了,三年后,我一定再战!”
“都是那厌帝的错,若不是他,天下那许多德容言功出众的女子便就有机会服侍皇上这等明君,而不是辜负韶华长伴青灯了,唉。”
“谁说不是啊,咱皇上如今后宫空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难道要让皇上等三年吗?长此以往身子哪能吃得消,那,那处理朝政岂不是也力不从心?”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前阵子我就发现不少贵女的香车陆陆续续进京,那些当官的都贼精着呢。我看啊,八成是早早得知那厌帝德行,把自家女儿早早送出。现下可好,可不正赶上能伺候咱们皇上吗。”
“那这不歪打正着了吗?就是也不知道,谁家的贵女能有幸入主中宫啊......”
外界因这五道圣旨而欢呼雀跃时,皇宫之内,已更名为皇极宫皇帝寝宫旁,紧挨着有一占地极大堪比皇极宫,却未挂匾额的宫殿里,正殿寝卧内,窗门紧闭,昏暗的殿内只有两盏光线低弱的昏黄烛灯挂在床前的灯架上。
而那漆金挂饰,精雕细做,垂落着层层粉紫色云纱的千工拔步床上,隐隐可见有一道玲珑身形安睡其中。
第80章 成劫
纪妤童猛地睁开眼,却目光无神,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过了多久,漆黑却涣散的瞳孔中渐渐泛起涟漪最后凝聚成神,头顶上方隐在白色轻纱后雕刻精致的纹饰样透过不甚明亮的光线映入眼中。
好似昏沉许久的大脑也开始运转,记忆的最后一刻也倏地在眼前闪现。她猛地瞪大眼直直坐起身惊魂不定的大喘着气,却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加上剧烈的动作令她大脑一片晕眩,连身体都格外虚弱无力。
忙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捂着头,颦着眉抿紧唇瓣忍过这一阵眩晕不适。
少顷,她缓缓睁开眼,目光不经意瞥见手腕上滑落下来的透白单薄寝衣,瞳孔骤然一紧,连呼吸都禁不住顿住。抬手将宽松的衣袖撩起,手臂上白净无暇,无有任何痕迹,又低头看了眼有些松散的领口,亦是光洁一片,至此,她方猛地松口气。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东灵寺与灵隐大师见面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
纪妤童猛地抬眼,惊惧的目光无有焦距的望着前方。
是,靳五,是他......
那她现在?
来不及细想当时的情况,便猛地听得一道厚重的嗡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身子下意识颤栗了下,浑身的肌肉都不自控的紧绷起来,僵硬的侧过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微微晃动的清眸带着抗拒戒备的看着层层床帐外,那个越来越近的高大黑影。
仿佛只是一瞬间,轻纱云雾般朦胧遮掩的床帐便被人随手挥开,就着隐约的烛光,那张意料之中的脸便毫不客气的闯入纪妤童眼中。
“醒了。”
缪靳身上仍穿着帝王朝服,本就凌厉慑人的气势配着这身霸气威严的天子袍服,更显得气势逼人。他就这般居高临下的望着床榻上屈腿坐着,仰着玉白的小脸,睁着那双闪着惊惧之色的水眸,露着无尽羸弱又柔弱至极的一面望着自己的女人。
幽暗的眸子越见深邃,见她不答,他也只是淡淡勾了下唇,高大的身躯慢慢俯下时,带着极其迫人的压迫性。
粗粝的指腹时隔近五个月终于再次触握到令他舒服愉悦的滑腻后颈,而她先前那在他看来微小的闪躲挣扎根本不值一提。
愈见威仪的俊脸与她贴面相望,平静到令人心惊肉跳,却能感觉背后翻涌着滔天巨浪的声音亦贴着她的唇怜悯道:“妤儿,在外面玩得可开心,嗯?”
话落的瞬息,纪妤童浑身一抖,圆睁的清眸惊愣的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寒毛乍起,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将她团团包围。
身体便先于意识不由自主开始挣扎,只这动作却好似触到了某种开关,本来平静的男人倏地气息陡变,铺天盖地的怒火禁锢住她的思维,有力的大手牢牢圈住她无力柔软的腰身紧紧扣住,力道重得她下意识痛/吟出声。
“妤儿躲什么,为何不说话?你不是要朕信你?你不是说要等着朕回来吗?妤儿可有想过,私逃被抓到了,会有何种后果吗,嗯?”
“既明知我不情愿,那你为何还要纠缠,为何不能放过我!--”
纪妤童推拒着他的动作蓦地顿住,愕然的抬眼看他,喃喃的开口:“朕?你...登基了?”
在看到他嘴角噙着的冷笑时,理智终于回笼,猛地闭了闭眼,压下愤懑与不甘,将目光放在他胸前威武逼人的五爪金龙上,喉咙滚动,嗓子干涩,却是紧咬着唇未再多言。
“唔!”
缪靳捏着她的下颌,周身凌厉暴怒的气息因她的执拗倔强而更盛三分。
“那么妤儿,你要拿什么来贺朕登基之喜,又要拿什么,来受朕被你蒙骗之过呢?”
这样不得已双手撑床支着上身,仰着头的姿势令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难以坚持。纪妤童想要偏头离开他的钳制却被捏的更紧,便抿着唇抬手抓着他的手臂要借力起身。
只刚一动作,整个人便忽的受力仰躺了回去。她蓦地瞪大眼侧眸瞪着他冷声质问:“疯子!你--既已贵为天子,强迫一女子,未免显得失了身份!”
疯子?好好好,她骗他在先,私逃在后,且还与旁的男子共乘一车,同处一室,现下竟还不知悔改,当真是以为自己舍不得治她的罪不成!
缪靳幽深的黑眸越发冷酷,紧绷的下颌线条越加深刻,面色亦冷沉的可怕,却周身气息完全相反,怒火高涨几欲凝成实质。
殿内看守的宫人自他来后便悄无声息的退至殿外,否则此刻怕早已被吓得跪趴在地瑟瑟发抖了。
便是如此,候在殿外耳聪目明直觉敏锐的靳一等人亦忍不住后背发凉。自他们跟随皇上身边以来,还从未见皇上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现下如此震怒,怕是今日那纪夫人......
缪靳的手已用力到将她的下颌捏红,怕是单薄的寝衣下被大掌掐握着的腰肢此刻亦被弄伤。要惩治于她的话已涌到嘴边,可他仍是舍不得,看着她固执的垂着眼帘不愿与自己对视的模样,不禁又恨上心来。
“妤儿,说你错了,说你以后不会再骗朕,说你以后会安安分分的待在朕的身边,你此次之过,朕便既往不咎,原谅你。”
纪妤童方才就在想,眼下境况,要怎么办,又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他。如今他愿意后退一步,而她顺着台阶下来,无疑是对现下的境况是最好的局面。
理智告诉她,事已至此,应当顺势而下,再谋以后。可情感上,她的愤怒甚至比他还要多得多!
她错在何处!凭什么要向他认错?就算有错,她也是错在当时一念之差,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不是错在要离开他!
可他如今已经贵为皇帝,那这里必然就是皇宫,禁军把守,宫人遍地,亭台宫殿更是数之不清,想要从这戒备森严,宫门重重,又如迷宫一样的皇宫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更不要说,他对自己必定是更为严加防范,先前在王府时,他便轻易不许她独自出府。现下经此一事,以他的做派,怕是这宫门,她都踏不出一步。
如此一想,愤懑,憋屈,不甘,捆缚等等情绪便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将她的理智淹没,逼得她无法喘息。
而她也确实面露痛苦,呼吸急促,甚至连无力的眼角都泛起红晕,顷刻间,便润湿长睫。紧咬着牙关将满腹不愿不甘,出口既能伤人引得龙颜震怒的利语拦下,不去看他,已是现下她能克制情绪的极限。
缪靳却被她蓦地红了眼眶面色苍白而露痛苦的神色惊了瞬,误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忙松开手,果然见她白嫩的下颌上已见两枚清晰的红色指痕,僵在半空的手不由猛地蜷缩了下。
盛满怒焰的黑眸怒色顿滞,快速划过一抹懊悔与疼惜,不过转瞬间便又恢复晦暗莫测。
“来人!”
仍然是御前大总管,皇帝的大太监庞青忙小跑着进来,在屏风外跪下细声应道:“请皇上吩咐。”
“拿雪肤膏来!”
“是,皇上。”
这宫殿里本就配了各种养肤润肤的脂膏,不过须臾,庞青便躬着身低着头,连眼神都只放在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双手举着一手心大小的碧色玉瓶悄声奉上。待手中一空,便识趣的无声行礼,如来时那般默不作声的退将出去。
纪妤童背着身蜷缩着身子紧闭着眼咬唇对着内侧,感觉到肩上被人触碰的瞬间,便如过电一般浑身痉挛了下,随机便弹射而起蹿到了床榻里侧,湿润发红的眼眸戒备又难掩愤恨的瞪着他。
缪靳被她的眼神扎了下,心脏霎时一痛,并迅速蔓延全身。那一刻,他竟连手中的玉瓶都险些拿不稳。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恨着自己。可下一瞬,无边的愤怒便卷土重来,烧得他亦眸色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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