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劫 第7章

作者:星旅 标签: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周明朗自是一番折煞推脱也适时感慨一番,才渐入正题:“如今那位对您染病身故之事已然深信不疑,朝堂行事也态度大变,大开国库翻建后宫,广建行宫。奏章批阅敷衍了事,不听忠谏大肆任用巧舌如簧之辈,朝堂上稍有异议,轻则当朝斥骂,重则贬官处死,再有奸臣不问对错一心拥护,如今朝堂之上,俨然已是新帝一言之堂。如此种种,想来是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缪靳淡淡轻嗤一声:“他如今手握天下,自是高枕无忧,无所顾忌。”

  周明朗到底与他接触不多,除了历年北疆与边疆捷报外,他对他的印象尚在多年前,他不过稚龄小儿年纪被孤身“送”离京城时那惊鸿一瞥。如今尚摸不清他的脾性,浑浊精明的眼转了下,试探道:“您如今可有何安排,老臣虽被排挤打压,但拼了命还是能为您效力的。”

  听到这里缪靳才转向他,眸光深暗难以揣测:“本王常居北疆,对京都事物不甚了解。周老乃两朝重臣,权术一道自是比本王专精。如此,就静候周老佳音了。”

  看着他的身影不见后,缪靳眼神冰冷,沉声道:“盯着他的行动,一举一动都不可疏漏。必要时,助他一助。”

  一直静默的柳承德闻言上前躬身应道,得到首肯后方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第12章 劫起

  南州府,翠山山脚

  陶青霖从学堂归来,老远就看到一个清绿色的身影立在山道上迎风而立,飘飘欲仙。他当即心内一喜,脸上便也带了出来,连家都没回就先快步走了过去。

  “纪姑娘!”

  纪妤童收回心神转身微笑:“陶大哥。”

  陶青霖站在她两米远处平复了下呼吸歉意道:“等很久了吧?纪姑娘见谅,临下学时老师留了堂,累得你在此等我实在抱歉。”

  “我也是刚到并未久等,陶大哥不用如此客气。我倒是羡慕陶大哥可以去学堂学习,既能读书明理,又能与众多有才之士和见多识广的老师谈论国家大事,这样的机会和见闻,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难以得到的。”

  说着又有些失落的请叹了声,自嘲道:“可惜我身为女子不能入得学堂,便是有忧国忧民之心,也无机会见一见高山啊。”

  陶青霖见她颦眉落寞,生怕她伤心,忙宽慰她:“纪姑娘此言差矣,虽说你是女子,可你的学识教养却不必有些男子差。你还懂得医术,且也不比州府里的大夫差,实在不必自怨自艾,你比寻常女子强多矣!”

  纪妤童微微浅笑,“陶大哥不必叫我纪姑娘,我姓纪名妤童,你叫我妤童便是。”

  陶青霖在心里默念两遍,才手心冒汗有些紧张的干巴巴的叫了声:“妤童。”

  纪妤童应了声又闲聊两句才自然的切入正题:“我昨日在茶楼里歇脚,听里面有人私下谈论我朝可能会再起战事,你在州府学堂进学,听说老师又是从京都退下来的,不知道你们可有论过此事?外面的传言可信吗?”

  陶青霖听闻此话,不由一笑,他并未多想,只以为她一介弱女子在担心会有战乱唯恐流离失所之虑。虽然他向来不在学堂之外与人谈论这些,但既是她心有惶惶,便是为了安抚,告诉她倒也无妨。

  “你所听之事,应也是与上月新帝登基大典后北疆王回程途中不幸染病身亡,有传北疆或可生乱之事吧?”

  见她听得认真点头,他少有的在她面前朗声一笑,侃侃而谈:“妤童你且安心,我天昭虽才开国两朝,但仰赖先皇和一众开国功臣之功,四海皆服,百姓安乐。北疆王是意外身故,但皇上不仅恩赏他的妻子家眷回京荣养,更是追封了他的遗荣。如此心胸肚量,足以令天下及众王侯心悦诚服。而北疆众将士到底是听皇命行事,北疆王执掌北疆多年拥兵自重,也不过是替皇上代管罢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兵不可一日无将,朝廷已经派了新帅前去接管,众兵臣服,怎会有战乱发生?”

  陶青霖说完便越觉得她可怜可爱,不过一点点无知谣言便叫她如此草木皆兵,到底是女子无知啊。便是真有什么,也与她一小女子无关,便也不需再让她知晓过多徒增烦忧。

  纪妤童听完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若果真如传言所讲,那位北疆王身死,那为何还要将他的亲眷召入京城,这怎么看都有入京为质的意思。

  不过距之前百晓生警示至今已有一月,她也曾多次入城刻意去一些消息聚集的茶楼酒楼,听得一些多地往来的商贩走卒悄声谈论,与陶青霖所言相差甚少,起码未曾听得有何处战事起,叛乱生。

  既是如此,那北疆之行便可提上日程了。

  “不行!”

  钟昌闻甫一听说她又要外出,便当即严肃的厉声反对。

  且不说王爷走前特意交代要护着她,他也本就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就更不能任她此时出去。旁人不知还以为新皇顺利继位,四边无战事便是天下太平。可他却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已然是暗流涌动。

  这位名声不显才不出众的新皇一继位便不顾国体暗杀北疆王,全然不顾疆外狼子野心的异族会否趁机来犯。更是朝事未稳便要广纳后宫耽于享乐。任人唯亲不辨忠良,有如此愚蠢自私自大的新君,对天昭来说,才是最大的隐患。最重要的是,他杨姓,名不正言不顺!

  见她兀自垂眸神情执拗,钟昌闻无奈叹气:“小妹,我知你心里不快,也是因我一时糊涂给你添了烦扰。可现下并不太平,你此时出行,实在不安稳。”

  “哦?那大哥不如就告诉我,是如何不安稳,又何时才能安稳?”

  纪妤童不是没有向他试探过,经此一事,她也不再只把他当做普通的商贾来看,她这位义兄,怕也是另有身份的。

  可他虽念着对自己有愧,没照那人的吩咐安排仆人过来,可涉及到朝堂之事,他却态度坚定,只一再道是不太平便不再多言。

  “月前大哥便与我说恐路上不太平,如今一月已过,我也并未听闻何处生事。再者我也不是头一回出去,且请了镖师随护,我亦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再有黑贝跟着,定然无事。还是说,”

  她停下来,抬眼直直的望着他,言语犀利:“还是说,大哥便是奉你那靳姓好友之言如律令不成,他说要我在此等候,我便哪也去不得?”

  钟昌闻眼皮一跳正要解释,便又见她神情舒缓,语气婉柔道:“旁人不知我,难道大哥还不知吗?我始终是要回家的,无意与除大哥之外的人有过多交涉。且那位靳公子离开后便没了音信,我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可多少也能猜出他定然身份非同。说不定他已将我忘记,大哥何不顺其自然,若真有一日,还望大哥帮我遮掩一二。”

  钟昌闻不由想到初遇她的一幕,那时他机缘巧合刚刚投入北疆王麾下,正是殚精竭虑想要向其自证才华之时,便漫无目的走到这座人家稀少的翠山,松缓沉淀一下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绪。

  而她当日仿佛突然出现一般,穿着身怪异的衣衫,肩上背着一个同样怪异的包袱,用同样惊讶的表情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当时不备,她出现的又太过突兀,一时不慎脚下一错便崴了脚。

  她不顾男女有别替他看了腿,搀扶他下了山,路上二人相谈甚欢,言及姓名来历时她似有难言之隐,后二人往来相谈甚欢,互有信任后,他便用一个身份还她恩情,认作了义兄妹。

  那日的事仿佛还是昨日,实光阴迅疾,却已有两年之久。她所言不假,她身份有疑,而王爷则要成大事。

  最为重要的,其实还是她性情与旁的女子大为不同,说话行事都极有自己的主意,又不顾世俗眼光,以女子身份行医。

  她的脾性造就了她不可能如寻常女子一般安居后院赖以男人生活,也就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未放弃想要回到自己家乡的想法。王爷便是对她有意,看她分毫不为所动,半点没有被王爷的才貌折服的态度,二人怕也是有缘无分。

  且这一月来,王爷也确实没有亲自传信过来,可想也是一时被小妹吸引,如此也好,郎有情,妾无意,不如就此淡忘为好。

  他却未曾想过便是她亦有意,可王爷已有王妃之事。因他自得知王爷对她青睐有加时,便从未想过以她的身份会能成为王妃。且不论她身份不明,便是他钟家嫡出女儿,到了王爷后院最多也不过捞得个侍妾之名,假以时日若有幸有孕,说不得或能晋个侧妃。当然,若王爷有意身份自不是问题。只是正妃之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王爷将来的身份,那必是要贵不可言的...

  心中诸多想法迅速闪过,于他只是稍稍走神一会,想明白后,他又是那个体贴周全的好大哥。

  “你与靳公子短暂的纠葛终是我之过,若你不愿,那大哥便定会为你周旋。只是方才所言并非我危言耸听。半年前你前往东陵我未曾阻拦便是那时一切安稳。可如今新帝临朝,总有力有不逮的地方,你听大哥一言,最多半年,你要去哪,大哥都绝不拦你!”

  纪妤童不是不听劝的人,也不是盲目自我的人,做医生,尤其是上得了手术台的医生必须临危不乱,分秒必争。而她目前结识的人里面,也唯有他和百晓生最为见多识广,而这两人虽未明说,却都劝她此时不宜出行,两年她都等了,这半年,她等得起。

  而就在不久后发生的事,和阴差眼错,便令她无比庆幸没有不听劝的出去,也无比感谢真心以对的钟昌闻和百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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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顺元年,八月中旬,时值新帝登基二月余,朝廷再次下令全国甄选适龄少女入宫伴架。

  诏令一出,举国哗然。

  历朝历代从未有皇帝登基不满三月便两次充容后宫,虽说皇帝无家事,也不需遵循规矩为先皇守孝,可如此急色,忘祖奢靡的皇帝实在令百姓堪忧。

  京都,皇宫御花园

  八月流火,炎热灼人,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新修的湖心亭四面挂着令世间女子趋之若鹜价值连城的蛟月笼纱。亭外和湖中小船上跪着手摇蒲扇的宫奴,将湖水的幽凉随风送进亭内。

  足有百平大的亭内,四角均放着半人高镶金镂空器皿,里面放着整块平滑晶莹剔透如玉的冰块,幽幽渺渺的白气将亭内的暑气蒸发耗尽,凉意适人。

  身穿薄纱擦脂抹粉的美貌宫嫔妖娆的倚在榻上人怀中,鲜艳欲滴的妃子笑,被凝脂玉手剥皮扒净送入天子口中。

第13章 劫起

  “皇上,您快叫外头那些个迂腐的大人们退下吧,这一直大声叫嚷的,吵得您还如何歇息呀~”

  “是啊皇上,您平日里国事劳顿,吃得不香睡得不稳,好容易今日空暇我们姐妹陪您松快松快,这就又有人来打扰您,这些朝中的大人们也太不体谅您了~”

  杨帝闭着眼,手指在美人身上放肆的抚摸着,耳边听着美人的娇声莺啼,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美人的服侍,丝毫不顾烈日下跪在亭外汗流浃背,头晕脑胀几欲昏倒的朝臣们。

  “爱妃说得是,朕这就让人将他们打发了,如此良辰美景没得让那些碍眼的奴才破坏了,哈哈哈哈。”

  如此昏庸无忌的话没有半点遮掩的从亭内传出,里面不堪入耳的淫靡调笑声一丝未落的钻入了一众为朝廷忠心耿耿的大臣耳中。

  本是燥热灼人的炎炎夏日,可众人心里却寒如严冬,透心冰凉。

  但终是不忍皇帝行差踏错,明知不会被里面的天子纳言,却仍然不死心的徒劳忠谏。

  “皇上!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自古以来按礼制礼法,选秀均是三年一选,您如今登基不足三月便要二次选秀,这于情不顺,于理不合呀皇上!”

  “皇上请您三思啊,若您执意如此,恐激起百姓民怨啊!何况,便是您现在再选,那也不过是之前被您挑下来的,那些未适龄的女子也都还未及笄,不符合秀女条件,臣恳请皇上,三年后再选!”

  “请皇上三思啊!”

  然而一番肺腑忠言却并未让里面高高在上的皇帝回心转意,一道底气不足但字里行间都带着高傲郁怒的声音不耐传出:“朕乃皇帝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收回的道理!不过是小小选秀,你们便如此不顺朕的心意,是料定了朕不敢治你们的罪,还是说想要抗旨不成?!”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臣们一听,连忙趴伏在地连道不敢。

  听了外面好一会的磕头求饶声,杨帝才稍稍顺了心气,一边抚着美人滑不留手的肌肤,一边语气散漫但不容人拒绝道:“既知道此时选秀的少女们芳龄不合,那便传旨,自今日起,选秀的秀女年龄改为十二始,十八止。朕意已决,谁若敢再多嘴,朕就割了谁的脑袋!”

  *

  津沽城内,一座三进院落,院内侍卫林立,戒备森严。

  靳一快步来到书房敲门而入,双手执一封封蜡的密信恭敬的递给书桌后坐着的人,便垂首立在桌前将皇宫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道来,随后便静立一旁等候吩咐。

  缪靳打开密信一目十行将信上的内容纳入眼中,眸中并无异色,可见他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

  “还不够。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穷人乍富,他还未曾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皇权,吩咐下去,帮他一把。”

  靳一眸光一动,瞬间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属下明白。”

  “那周明朗等人,可要?”

  “还用得上他,让柳承德他们盯着,可控之内,任他发挥。”

  “是。”

  靳一顿了顿,仍是将京都新敕封的北疆王遗孀府邸内的消息报了上来。

  “启禀王爷,京都府邸来信,说,王妃娘娘近些时日与宫中和尚书府中来往频频,似是有离府归家...之意。”

  缪靳闻言并无意外,只漠然道:“既是如此,那便成全了她。只有一点吩咐下去,在她还挂着本王王妃的名头之时,便容不得有一丝一毫有秽之事传出。”

  他的未尽之语靳一自是明白,忙垂首恭声应是。

  此后不久,果然便传出北疆王遗孀王妃娘娘,尚书府嫡女陈妙莲之父陈尚书向皇上请命,言及爱妻思女如狂,想到她年纪轻轻要守活寡便日日以泪洗面,更是差点连眼睛都哭瞎了。遂特求皇上恩准女儿归家,陈家愿以倾家荡产为故去的北疆王祈福,以求换得女儿能够承欢膝下安度余生。

  杨帝本就不喜事事强过自己的北疆王,如今已确定他身死,再留着他的女人也无甚用处。且他死了不到一月,他的王妃便要合离,如此奇耻大辱他如何能不开心,能不同意?而且......

  遂,他当场便下旨解除了陈家与北疆王经由先帝御赐的婚事,并准其再嫁。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然,还未等百姓唏嘘,不出一月,便又传出那前北疆王妃恢复女儿家身份后,竟以妇人之身入了皇帝的眼,破例晋升为陈妃进宫伴架,且盛宠加身,已然是傲视后宫之第一人。

  消息一出,自是再次引得百姓非议,言道北疆王死得太早,自己为天昭尽忠职守死于非命,自己的妻子竟早早合离投入皇帝怀抱。又庆幸他死得早,否则若是泉下有知,非得气活过来不可。

  如此种种自是后事暂且不表。

  缪靳将桌上的密信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后长身而起,靳五默默上前为他披上披风。

  “收拾干净,即刻启程返回北疆。”

  “是!”

  正准备出门时,他脚下顿住,眸色一沉,瞬间便又想到方才密信上所言选秀改制一事,那她岂不是也在选秀之列?

  “改道去南州府!”

  皇宫里的旨意很快就下达至全国各地,本就忧心忡忡怨声载道的百姓,尤其是豆蔻少女更是如晴天霹雳,以泪洗面。

  皇宫是好,能够服侍皇帝这个天下之主荣耀家族就更是万千少女做梦都想之事。可这位新帝刚刚继位,还未有任何功绩服众便就如此频繁选秀,传言如今宫里的女人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这种种迹象无不说明新帝是一急色荒淫之人。再加上肆意更改沿袭百年的选秀规制,让未及笄的少女都参加遴选,如此无道之举,但凡疼爱女儿的人家,有些血性的女子都是不愿入宫的。